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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怖灵异] 阴亲 by 草本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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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11 10:4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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阴亲 by 草本精华  J( E8 @1 K* g6 P- P, A& L
   
8 H# I, U; t! n& z一、回乡  / Z0 f+ Y. v6 p! a% s5 f, G5 [
母亲发来电报,要我速速寄四百大洋回去,也没写明要那么多钱干嘛。好容易打了个电话到镇上,听接电话的舅舅说是母亲要拿那些钱帮小弟娶亲。我觉得奇怪,小弟开春就死了,都下葬两月了,母亲莫不是伤心得糊涂了吧?  $ [5 }3 l; w* P! y
我刚好辞了差事,又担心母亲,便收拾了个箱子,踏上了回乡的火车。我谋食在北方,回到那个南方小镇要坐八天的火车。站在月台等车时,我缩着脖子,低头抽着烟。雪早上就停了,清扫过的地上结了层薄薄的冰霜,踩在上面“咯吱”作响,口里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渐渐消逝。后面突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我还没回头,便看到身边跑过一个小孩,衣裳褴褛,接着是个胖女人,穿着貂皮大衣,边滚边叫:“小偷!捉小偷!”等车的都看着,连动都没有动,只用眼珠子转了转,跟死鱼一样。很快地,两人一前一后隐入了人海中。 ! b1 N* {; B3 m5 u
这局势,谁会想要惹什么祸端啊。我想着。抽完最后一口烟,把烟蒂扔地上,踩了一脚。这时,火车进站了。我拉紧大衣,提起行李箱,跟着上车的人流向火车逼去。千辛万苦终于上了车,进到卧铺车厢,里面已经坐了对年轻男女,男的穿着棉袄马褂,女的穿一身素白旗袍,脖子系着一条格子长巾,长得倒是白净。窗边的桌上放着一部留声机,正放着小曲儿。那两人看到我进去,原本拉着的手分开了。我脱下帽子,向他们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男的也忙向我点头,那女的低头向我福了福,缩到男人背后去了。  
" e0 l0 S3 ?$ u6 V5 N6 u我睡下铺,把箱子往床脚一扔,脱下沾了冰渣的大衣,便躺到床上去闭了眼,实在是太过疲累了。车窗外挤着送行的人,有的红着鼻头,泪流满面,有的拼命招手。车厢算是颇为温暖,在我睡得迷迷糊糊间,火车开了,载着我向久违的故乡而去。 我睡醒一觉后,觉得神清气爽,睁开眼时,看到一个身影坐在窗边,浑身像泛着橘黄色的温暖的光晕,映得米色的车厢壁也仿佛泛着光。我定睛细看,那原来是个身形修长的男子,头发梳理得一丝不乱,鼻梁挺直,戴着副金丝眼镜。他坐的位置刚好挡住了难得一见的冬日暖阳,所以才会发光。他的膝上摊着本硬皮书,正低着头看书。那对男女不见了踪影,只有那部留声机还在放着悠扬的小夜曲。许是觉察到我醒了,他转头看向我,微微笑了下,道:“你好。”我盯了会儿他的眼,总觉得似曾相识,很面熟。我性子一向寡淡,不太喜与人套近乎,但还是打起精神跟他攀谈起来。  
# [6 C( y- g6 U% g8 H  V% |一谈之下,方知道他与我是同乡,同姓苏,也是很早便出来了,没再回去过。问到他为何不回去,他盯了会儿书,我以为他不想说,便递了支烟过去,自己也叼了支,他道谢后接过,帮我点上了,再为自己点上。他吐出个椭圆的烟圈,看着它慢慢隐入空气中,道:“也不是我不想回去,只是......”他那狭长的凤眼在眼镜后隐隐透着厉光,浮起一股暴戾的血腥气息。我再眨眼时,那种感觉消失了,他还是温文尔雅地坐着。  2 m" a# i) F+ x' H/ ]. R$ A" n
“那么,你呢?”他问道。我把烟夹在指间,道:“也没什么理由,就是离得远了,便不想回去。”他听了,笑笑,没再说话,低头继续看书。我抽着烟,看着窗外那飞速向后退去的白杨,心中没来由地浮起不祥之感。这时,那对男女回来了,男的脸色很难看,女的脸都发青了。见了我们,那男的勉强扯出个笑容,拉着女的坐在留声机前。难言的沉郁,随着悠扬的音乐,弥漫在狭小的车厢里。  ; n4 {; _  R3 t0 j- E* M+ v$ ~8 s
到了半途,同车厢的那对男女又出去了,许久都不见回来。叫人去找,却发现他们俩死在了卫生间里。男的颈动脉划破,血流了一地,手上紧握着一把餐刀。女的被那条格子长巾吊在男人的旁边,舌头伸得老长。天气冷,他们的身子早就凉透了,照现场情形看,应该是自杀的。  ! E  [7 J' I' \1 ~/ Q9 i2 H
他们没有带任何行李,从他们身上搜到车票,一看,竟也是回那个小镇的。苏先生看了看那票上的地址,眼中又闪过一道厉光,稍纵即逝。我望望窗外的雪,心中不祥的感觉更加强烈了。
3 x0 Q0 h6 O( T* v  f' s5 d一路上,没再出什么事。与苏先生渐渐熟络了,知道他全名苏芫皓,行五,“你可以叫我苏五。”他这样说。礼尚往来,我也把我的全名告诉他,他听了,道:“原来你便是苏道龄。”我问:“你听说过我吗?”他微笑道:“被人在报上抨击成那样,竟然在另一份报上登那么大的声明,只写两字,你真是很有性格啊。”我嘴角有点扭曲,道:“你在嘲笑我?”他忙摆手道:“不是不是,请你不要误会,我说的是真的。毕竟,那帮人打着革命的旗号,却连你办个女校都要在一边叽叽歪歪,说什么伤风败俗,‘放屁’两字虽俗,却很符合他们的形象,加上没有指名道姓,他们也不好发作。”  
8 `' F( z/ ~" v  t我听了,也不想再说话了,就算说了也不起什么作用,前几天已经深有体会了。时局如此动荡,连讲句话都要担心被人抓住小辫子,我已经烦透了,辞去女校的理事一职,也算是一种解脱了。
2 Y' S/ @( O+ C# O6 s苏芫皓见我闭了嘴,便转了话题道:“苏先生......”我听了,道:“我与你都姓苏,你还是叫我苏三吧,我在家排行第三。”他笑笑,道:“好,苏三,你听说过阴亲吗?”我听了,心里一震,问道:“什么是阴亲?”苏五道:“所谓阴亲,便是未婚夭亡的男子死后,活着的人怕他在阴曹地府孤零零的,要给他找个也是未婚便死了的女子合葬在一起,称为圆坟,在地下也好做个伴。”  
6 N7 K4 ~' ?% \" e' y5 E我听了,后脑勺有点发麻,车厢里好像变冷了,害我打了个激灵。我从衣兜里摸出烟来,点着了,狠吸了几口。苏五自己掏出只米色的象牙烟斗,点上了,笑吟吟地看着我,继续讲道:“很匪夷所思吧?我第一次听说时,也跟你的反应一样。小镇上,好像一直都有这风俗。”他“吧吧嗒嗒”地抽了口烟斗,道:“ 我这次回去,便是要看看这阴亲是怎么个结法!”  : \: l9 G' Z  N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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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长明灯 & [) {" P# h# w, G9 @  [- [% _
到达小镇时是半夜,我下了火车,苏五在出口便与我冲散了。我站在月台上,看到车上的工作人员正用担架往下搬两件盖着白布的东西,经过我身边时,我看到其中一块布里伸出一只手,那手的指甲缝里藏着暗红的东西。担架边还放着台留声机,与我在车厢所见的那台一模一样。目送着担架上了辆黑色的洋车,我收回目光。拿着行李,雇了辆人力车,往镇上去了。黑沉沉的夜,连一点星子都没有,月亮也看不到。虽说比北方和暖,但那风吹在脸上,还是像刀子割一样痛。我看着烟头上的火星,低头把手往袖子里塞。 1 m& D+ a" }2 k! d8 j
“客官,是探亲还是作客啊?”人力车夫开口道,听那声音,好像声带被人横切了段,颤颤巍巍的。我咳了声,道:“算是探亲,也算是作客吧。”他笑道:“客官说话真有趣,看您的装扮,一定是城里来的。”我“嗯”了声,继续闷闷地抽烟。人力车夫倒是挺能说的,我累得不愿搭话,他也自个儿在那里说。 2 F  |* _. ~$ W* l/ F$ a" ^% o5 \$ r$ R
他说:“您来得还真是时候啊,可以赶上难得一见的娶阴亲了。说起这娶阴亲的人嘛,是苏家本家的最小的儿子,听说那个大儿子在城里很有钱。唉,有钱就是好,连死了都可以娶老婆,不像我,三十好几了都还在打光棍。” # U3 p& Y! `9 P% o
我跟死了一样僵在车里,动都不愿动。真是不应该回来啊,当初离开镇子到外求学时,母亲已经很反对了,说我枉读圣贤书,连祖宗礼数都抛了。事隔多年,虽说早已料到她的顽固,但我没想到她会这样荒唐。我暗暗叹了口气,听到车夫说:“客官,到了。”
5 n% U7 L4 Z) v' N我抬起头,看到远远的,黑沉沉的前方,有一盏橘黄色的灯,高高挂在天际。“那盏灯还没有灭吗?”我自言自语道。车夫耳朵尖得很,听到我的话,道:“客官,您这话说得不对,那灯可是这个镇子的标志,庇佑着镇子的安宁。要是灭了,那还得了。”
0 J2 h4 u0 H) i. l我闷声不响,懒得跟他说。 ' M; y" K5 s' d
在镇口让他停车,给了车钱,我向镇子走去。没什么改变,真的一点都没有。我站在冷冷的街道上,听到隐约传来几声狗吠,过了一阵,连狗吠声都没了,只剩下呼呼的风声。我侧耳仔细听,似乎还有什么夹杂在风声里,但再听时,却又没有了。我动了动僵直的手指,直直地沿着街道走,走到长明灯塔下,再向左拐个弯,进到一条小巷子里。古老的青砖房,散着腐朽味道的匾额,没有任何改变。昏暗的长明灯照着那砖墙,古铜色的狮子型门把上,泛着幽绿的铜苔。 - |. ]! b& o+ q- V  F# r
我叩响门扉,过了一阵,里面传来脚步声,门缝透出点灯光。这时一把清脆的嗓音响起:“谁呀?”很耳熟。我咳了声,道:“是我,苏道龄,我回来了。”门“吱呀”一声便开了,门里是个手提灯笼的女子,挽着小巧的发髻,身上穿着肥大的浅黄色大襟衫。从眉眼间,可以看得出小时候的轮廓,尖细小巧的下巴,淡得仿似没有的烟眉,黑得发亮的眼,苍白没有血色的脸。她终究还是留下来了。 5 n) v: X4 T. T6 `
见了我,她淡薄的脸上浮现了浅浅的红晕,映着橘黄的灯光,更添柔媚。“你,你回来了......”我暗叹口气,看着她在寒风中发抖的身子,道:“进去再说吧,外面冷。”她顺从地点头,把我让进门,在后面把门关上了。风从门槛吹进来,轻轻撩起她的裙摆,露出下面穿的小脚绣花弓鞋。她回身,见我在看她的脚,脸红了红,忙道:“进去吧。”说着,慢慢走过来,要帮我提行李。我见她走得实在辛苦,便上前扶着她的手肘,道:“让我来扶你走吧。”她脸更红了,由我掺扶着进了屋。 + u, {4 w- x3 l7 T5 K2 {
看着她掂着小脚,为我挂好僵直的大衣,并为我泡热茶的身影,我的心中愈加觉得对不起她。阿若是母亲为我买来的童养媳,比我小三岁。当初那么坚决要离家,有部分原因就是因为她。阿若是个好女孩,可惜我注定是要辜负她了。 % ?. q$ C* D9 M' d. j  @1 S+ |
喝了口茶,我的思绪清多了,环视一下坐着的堂屋,与记忆中的相比,变破旧了,但那股腐旧木材的霉味,还是没有消除,与当年一模一样。
+ T& n3 |5 R0 _! f3 Z+ c7 r* _“母亲怎么样了?”我问。阿若正在剪烛花,听了我的话,停下手边的活计,道:“婆婆她最近身子不太爽利,已经早早睡下了。” ( B- f$ r/ z  l) X6 l  E
我点了支烟,道:“小弟不是落葬了几个月吗?怎么会想到要帮他娶亲?” # I0 P+ o0 H. D! n6 \& y1 C: Q
阿若道:“小叔子开春没了,婆婆病了一场,你又不在家,我不懂怎样找好一点的坟地。后来下了葬,过了半个月,分家的堂叔说河道宽了,坟边已渐渐浸了水,怕是不久便要陷进河里了。婆婆知道了,便说是小叔子在下面寂寞了,提醒我们呢。”
9 m6 x( L0 ~7 Q& Z5 |( ~8 F$ u$ `我道:“莫听她乱说,把坟迁走就行了。” : K5 K* |& J! a* q: I& d( \( @  C6 ~
阿若道:“婆婆自开春病后,身子一直不好,医生说了,要凡事都听她的,不可令她动怒,所以......” 9 ^/ j) Q/ P; g5 {/ }8 B* \
我吐了个烟圈,道:“对方是谁?” ( L/ r! ]4 ?; J1 t, g8 }  ]. ~  o; Q
阿若看了我一眼,道:“是个远房的分家,与小叔子年纪相当,也是在开春没的,是个身体虚弱的姑娘。”
1 u$ j1 s% m8 U我心里像压着块石头一样沉重,闷声道:“叫什么的?”
7 a7 n5 J- h4 c; n4 Y) H阿若道:“叫苏芫葶,住在镇西的,上头还有三个兄长跟两个姐姐,只是大都夭亡了,剩下一个老五跟最小的她。那个老五也是在外面谋生,听堂叔说,他好像会回来参加妹妹的阴亲。” 8 G7 D& x9 S) O# H, K
我的手一抖,差点把夹在指间的烟抖落在地。
5 e1 _) C9 t2 K2 n- f& A6 F! ~“对方的五哥叫什么?”许久,我问道。
4 _2 S! {9 L5 L2 N; F' c# m阿若道:“苏芫皓。”
8 X9 d3 S- }  Y$ q0 i抬起头,透过雕花的古旧窗格子,我看到那盏长明灯,高挂在天际,冷冷地透出橘黄色的光,心里越发觉得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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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1 w7 ]1 G' h1 L! j, N三、母亲 % L  `: t" W: b* O  j4 k
母亲睡得很沉,我坐在她床边看着她日渐苍老的容颜,心中酸楚难以言喻。父亲与她离婚时,小弟还未出生,我也只得几岁上下。听镇上的女人隐约提起过,父亲抛妻弃子,为的是出洋留学,娶一个洋女人。父亲,在镇子上是负心薄幸的代名词。小时候,昏暗的灯下,每一次我从睡梦中醒来,总会看到母亲坐在窗边,低声诅咒着,一字一句地,诅咒着我那在远方的抛弃了她的父亲。
  o. |2 Z/ s. d! v% ~% l+ t& J她翻了个身,面向里睡,被子掀开了,露出一只手。我为她掖好被角,刚要起身出去,却发现她尖利的指甲,缝隙里,藏着暗红的东西。我心里一震,火车上那对男女的样子浮现在脑里,还有那张白布下的手。我想再仔细看清楚,外面传来一声响亮的打更声,惊得我的心一跳。我定下心来细看,母亲的手指甲干干净净的,连一点脏东西都没有。
: u! m5 Q* G6 ]果然是旅途太累了,要好好休息一下才行。我小心掩上母亲的房门,看到阿若正站在门外的走廊上,手里拿着一件斗篷。她看见我出来,就把斗篷举到我面前,道:“风大,穿上吧。”我看她冻得微微泛青的脸,暗叹口气,接过斗篷,摊开来,为她裹好,道:“回房间吧,走廊太冷了。”她脸变红了,顺从地点头。看到她这样子,我心里真是满满的罪恶阿。 8 A* Q0 Q* m8 `7 x7 U  c% E/ L
躺在以前的房间里,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里面还夹杂着一些不一样的声音,似哭似笑。我竖耳细听时,却又只剩下风声了。我盖好被子,睡过去了。大约睡了几个时辰,我被房门口的说话声吵醒了。那声音压得很低,但我一向浅眠,还是被弄醒了。 & \, l8 P, @* g  W: U# e# Y) ?
细细一听,其中一个是阿若,另一个是母亲,跟我离家时相比,声音还是没起什么变化,冷冷的,像是不搀杂了感情。 * Q$ K4 G4 \5 i% n3 ?1 h- J" \
母亲:“这么说,道龄是接了我的电报便马上赶回来了。” ) q$ L/ a# O: O
阿若:“是的,相公很有心,亲自回来参加小叔子的婚礼。”
9 d5 p% Y) _8 w& d母亲:“也罢,不枉我辛苦把他带大,总算还有点良心。我还想他阔了,早就忘了娘呢。” . O' _6 ?  c) r5 q+ ~3 `( e/ C# k
阿若:“相公怎么会呢,他只是工作忙一点,还是很孝顺婆婆您的。” $ y: o: X: x2 N( {9 x2 K9 v9 ]5 `
母亲:“道龄能娶到你,是他的福气,我只盼你们能快点开枝散叶。”
' {4 i; q. X: z' b+ }阿若:“嗯......那么,婆婆,婚礼的时间......”
9 h) Z* M# _. a7 z母亲:“族长帮着选了日子,不能推迟,只有催他们快点准备了。” 3 ^( ~( I' L9 A$ W# z6 }( h( _
阿若:“是。” * s$ I) o( Z! T% d4 x9 W  S
母亲:“道龄还在睡吧,别吵醒他,让他睡久一点。等他醒了,你叫他来见我。”
" J* k2 _% y7 T$ Z0 j8 v$ s阿若:“是。”
8 j  l1 Z, x+ R: A: a0 ?5 j两人的脚步声渐渐远了。我从牙床上爬起来,冰冷的感觉一下袭遍全身。我拿过一旁的大衣披上,咳了声,摸起桌上的烟,点了支。我叼着烟,推开门,外面天已大亮,冬日的太阳冷冰冰地挂着,连一点温热都不肯施舍。
2 b6 H/ [# I- J" G. l; e去到母亲房里,门开着,她正躺在榻上抽大烟,屋里烟雾弥漫。我站在门外,敲了敲门,就进去了。她见了我,立时板着张脸,眯着那双长长的眼睛。
$ Y" ^( k/ l5 v7 ]“你回来了。”她先开口,冷冷的。
+ q3 l% d( d8 z" `“是的。”
3 R, M! I. P) w3 {9 {# d“砰”一声,一只茶杯盖子擦着我的脸颊,打在门上,碎落在地。我的脸颊有点刺痛,伸手一擦,手背上是抹血迹,红得刺目。
: U4 ?* C, L, |- i“翅膀硬了,会飞了,就不要娘了罢?”她咬牙道,盘腿坐起来。 8 \5 F+ a! k5 u3 j  b# Y+ k
我抽了口烟,深吸了几口气,道:“我很抱歉,让您这么生气,我向您道歉,请您原谅我。” 5 x: h2 P- c* J
她吐出个烟圈,咳了几声,道:“罢了罢了,你这次肯回来,也算还有点良知,你去把道侗的灵柩起出来吧,你是他兄长,理应由你动手。”
; F4 }; M0 l- r9 q) E我闷闷地抽着烟,她听不到回答,又问:“听到了吗?过了初十便要行礼了,你要快一点准备!”
1 u* V0 T  y. L; _; s% s( k我看她脸色又开始不对,忙答应下来。 7 T  W* }) r; M+ x
此后,有几个就近的本家分家跟亲戚来访问我,我一面应酬着,一面打起精神四处雇工来挖坟墓。4 F% E0 v$ ^) \6 G* k1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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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冥婚
* @8 Y0 U( C. l3 ^雇工挖坟时,我的心情意外地变得好了,因为可以与小弟见面了,可以见到从小一起长大的意趣相投的小弟的骨殖。这样想,我便极愿意挖一次坟了。到得坟地,那河水只是咬进来,离坟头不足四尺了,上头的土还是暗红色的,很新鲜,土里零星地开着几点青白的小花,在风中动也不动。
# J( u9 D7 P6 {. Y我看到那坟包,心中颤抖。我别过脸来,指着它,对工人道:“挖开它!”我的声音想必很怪异,我自己都听出来了,跟用尖指甲刮玻璃的声音一样,令人无法忍受。但那些工人却像是已经习以为常了,在我一声令下,开始动土。 / }) ~+ z/ X3 y# B7 |
墓坑挖出来了,我探头一看,里面是一口黑色的漆木棺材,市面上常见的那种,透着股像要发芽的气味。棺木掘起来了,停放在河边。
0 l2 B7 V# n  o! e8 @这时,远远地走来几个人,为首的竟是苏芫皓。他穿了套铁灰色的西服,头发还是梳理得一丝不乱,鼻梁上的金丝眼镜,挡住了他的目光。他边与周围的人谈话,边微笑着,看来很亲切的样子。 3 J" y  e. r: V/ `; M; r
他抬头,与我遥遥对望了一下。他的镜片闪过一道光,微微一笑。我心里有点凉凉的,直到他走到我面前,我才回过神来。“以后就是亲家了,道龄兄。”苏五笑着说道。伸手与我握手。我听出他的语气有点讥讽,心下不悦,回道:“彼此彼此,芫皓兄。”与他同来的应该是镇上的几个头脸人物,脑后都拖着一条辫子,有个还穿着大襟马褂。 1 Z/ ~9 P9 e0 E, m8 @: Q
我咳了声,道:“这几位是?”苏五笑眯眯地指着马褂道:“这位是新镇长,这几位都是苏家本家新的掌权人。”我与他们拱手打了招呼,道:“恕我不能久陪,因为要为胞弟装身。”说完,我便指挥着那帮工人把棺木抬回家。走了没几步,苏五追上来,低声道:“那日在车上所见,千万不可相告于人。”说着,交给我一盒东西。我转身时,他又跑回那帮人中去了,我低头一看,是一盒香烟。 ; y0 ^% \& b& N. p
把棺木停放在小弟生前的房间,母亲与阿若是女眷,不能窥看男丁的尸身,由我一个人清理。我小心揭开棺盖,道:“道侗,大哥要帮你换喜服。”
+ N) t' n2 K$ p5 H: X$ }" r' w3 t一阵令人难以忍受的尸臭味,扑面而来,我强压下腹内往上泛的酸水,慢慢地,一点一点地揭开那条白色丝质的裹尸布。最先看见的是头颅,我已辨认不出道侗的面容,记忆中那张清秀细致的脸不见了,代之的是一张肿胀的胖脸,眼睛睁开,眼球突出来,嘴唇变厚并且向外翻,舌尖伸出,鼻孔还有嘴里流出血红色的液体。?
8 m5 C3 d; Y* \1 p我再继续向下揭,露出他的身体。他穿着黑色的大马褂,但还是能看出他的腹部膨胀得很高,下体也胀大了。两腿间的裤褂沾了黄黄的东西,我闻了闻,是粪便。惨白的皮肤上,密密分布着暗绿色的血管,有的已变成黑色。他的身体肿胀得非常巨大。
" a$ c: Z4 a+ Q$ S. }' h: y我解开他的盘扣,打算为他换上吉服,不小心碰到了他胸部的淡绿色的水泡,那水泡破了,流出绿色的恶臭液体。我拿过一旁的布巾,小心翼翼地拭干。搬起他的上身时,道侗的口鼻流出了泡沫一样的血水,沾湿了我的衣服,我看看那血迹,眼睛有点发酸。小弟终归是死了啊,与我那两个姐姐一样,还未成人,便夭折了。
$ F4 v6 Y: m7 a* k! r  r- Q6 _( {终于为他换好吉服,胸前还别着个大红的花球,再让他躺在棺里。我坐在棺木旁,敲敲棺木,道:“道侗啊,大哥要抽口烟,你不介意吧?你不说话我就当你同意了啊。”静了一会儿,我点了支苏五给的烟,挨着棺木,听着外面呼呼的风声,还有堂屋那边准备迎亲的短工们走来走去的脚步声。我暗暗叹口气,站起身来,对道侗说:“大哥要走了,在下面要保重啊。”说完,我自嘲地笑了。什么时候我也成了个老封建了?推开门,我招呼阿若请个人来帮他化妆。 - d- v) r. F" i9 I5 @& ]) O
婚礼办得很盛大,闹闹哄哄的,与活人的迎嫁排场没两样。我那四百大洋,再加上镇上所谓的首脑人物送的礼金,也足够了。母亲坐在高堂的位置上,头发梳得油光可鉴,身上一套大红描金的大襟衫,连那对祖上传下来的,据说是慈禧穿过的弓鞋也换上了。观礼的都是镇上的大人物,正襟危坐在椅上,一声不吭,穿着暗色的马褂裤裙,像极了戏台上的小丑。 0 m. B# X% j* @2 P! L
喇叭唢呐,吹吹打打,好不热闹。大红花轿进了门,一个健壮的妇人把苏家小妹的尸身背出来,进了堂屋。我站在门帘后面,看到送亲来的苏五一脸怪笑,便咳了几声。他听到了,向我笑笑,晃晃手中的牌位。 $ U- O0 M7 [. F" z* i( _" Z
道侗跟苏芫葶的尸身被安置在下首,用檀木架子撑着站在喜垫上。苏芫葶的面容肿胀得不是很厉害,加上有化浓妆,肤色透出点红。总的来说长得还不错,只是她的眼珠子是向上翻的,看起来很是骇人。凤冠霞披,与活人无异。苏五看着他妹妹的尸身,镜片闪过一道厉光。
( e8 i$ P: e; S$ q: d& s; m: y0 ~婚礼开始了,我捧着道侗的牌位,苏五捧着新娘的牌位,站在尸身旁边的红地毯,拜了天地跟高堂,等要夫妻交拜时,苏五却定住了,狭长的凤眼里闪着嗜血的暴戾光芒,死死盯着他妹妹。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苏芫葶上翻的眼里,流下两行红色的血泪,映着她身上红彤彤的吉服,诡异至极。2 x  W. w; i% K8 L7 ^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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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Z8 A; S' |" w9 X" e5 o5 r, z4 N五、叙旧
+ G" l% `& A7 y* `, w苏家妹妹的尸身,流了血泪后,便没再有什么变化了。大人物们满面惊骇,有几个还面色发青了,冷汗直
1 F' u8 [" p" a7 x% {' c" k我看了看苏五若有所思的面容,低下头,看着手里捧的道侗的牌位。上面正中央写着:苏门道侗之灵位,左下角写着:卒于辛酉年一月初十。我的手,不由抓紧了这块木牌,心里隐隐透出股凉意来。
- O, ]5 H& T0 D/ Y婚礼在一片沉闷压抑的喜乐中结束了,将新郎新娘的尸身请进了新造的棺材里,钉好棺盖,准备第二天举行葬礼。我与苏五抱着牌位,走向苏家祠堂,把牌位摆在那里。出来时,苏五拍拍我的肩头,道:“苏三,跟我去喝一杯吧?”我看看天色,点了点头。
+ \0 B$ G& [8 \0 U" z跟着他来到镇上新开的“石头居”,上了二楼雅座。楼上除了我们,没其他客人,苏五叫了斤花雕,几碟小菜。他自斟了一杯,道:“真是想不到,我们竟然会结成了亲家。”我自嘲地笑道:“这样的亲家,你也不想结吧!”苏五盯住我,眼光在镜片后闪烁不定,他问:“你真的这样想?”我没搭理他,自己斟了杯酒就喝。他没再说话,我们俩就你一杯我一杯地喝了起来,很快,那斤花雕就见了底。苏五的脸红扑扑的,眼镜拿了下来,眼中削减了那份锐利如刀的尖利感,变得柔和多了。我盯着他的眼,一直紧盯住。
8 t) ?) r' K! T6 a“怎么了?”他问,打了个酒嗝。我眯着眼凑近他,问道:“我们,以前是不是见过?”他睁大了那双凤眼,像小孩子一样看着我,渐渐地,他眼里又浮现了之前那种嗜血的暴戾光芒,死盯着我。我紧盯住他,像被什么东西迷了眼,然后我扑了过去,把他扑倒在后面的窗台上,脸凑到他的脸上。“你干什么?!”他叫道,抬手想拨开我的头。我扭头躲过了,双手制住他的手,把他压在窗台上。
* @0 t6 N9 `2 |9 u1 M/ m“你......”苏芫皓睁大眼看着我,里面没有暴戾的光,只有清透与深邃,清楚地倒映着我逐渐靠近的脸。我的脸越靠越近,已经能感觉得到他的呼吸,以及他皮肤的细微颤抖。我埋头在他的颈间,嗅了嗅,一口咬下去。他“啊呀”一声,大叫着挣扎起来。我死死按住他,继续狠命咬,咬得我的嘴都尝到血腥味了。他弯膝,向我肚子顶来,我眼明手快地躲过去,把他的手举高到头顶,他的手腕很细,只用一只手就能抓住。 . f/ F: ]# s& Q6 K9 |2 ~6 a6 v
“你到底想干什么?”他冷下脸来,瞪着我。经过刚才的缠斗,他那头梳理得当的头发散开了,鬓发凌乱地散落在脸颊,使他看起来稚气多了。“我们以前肯定见过面!”我咬着他的脖子,他躲闪着,用侧脸对着我。我咬到他的后颈,突然停下来了。他乘机挣开了,跑到一边去,瞪着我。 - }/ [1 z4 k4 d5 e/ C6 m" E
“哈哈哈,果然是你,我早就说了,我们见过面的!”我吐着酒气,像傻子一样大笑道。苏五脸色变了,摸着自己的脖子。我道:“你化成灰我都会认得,不是吗?你脖子后面还有我以前咬的牙印啊。”苏五听了,突然大笑起来,笑得上气不接下气,那下气我还真是希望永远不要接上去。他笑道:“苏三啊苏三,想不到堂堂圣心女子学校的校长,竟然会在酒馆里发酒疯!传了出去,你的面子何在?”我不高兴地说:“是前校长。而且,我里子都不要了,还要面子干嘛!”他道:“称呼算个什么!你说你记得我,那你倒是说说看,我是谁?” $ C; S* t+ W8 c2 ~; z
我没说话,边诡笑,边直直盯着他看,看得他越来越手足无措。+ h' F1 C, r2 v.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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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阴亲 by 草本精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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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i+ H9 B5 b* h$ F) r5 E, N六、小孩子
* b! A# @6 h* o! I" W苏五恼了,眼睛开始冒火,但还是很在乎绅士体统,他干咳了声,用右手的食指推推鼻梁上的眼镜。从他微微颤抖的肩膀,可以看出他是在尽量控制住自己。他双手慢慢撑在桌上,握成拳状,苍白的手背上,条条青筋,清晰可辨。他重新坐了下去。
7 C" P/ `: H% @' L/ Y此时窗子大开,刺骨的冷风夹着雪花吹进来,我的脑子被吹得清醒了,开始觉得不好意思了。“那个......”我踌躇着刚要开口,苏五看了我一眼,眼睛隐在镜片后,看不透他在想什么。他说:“算了,方才的事,我们就当从没发生过。”我想跟他再说点什么,被他狠狠瞪了一眼,立刻噤了声。
" X+ w5 Z3 s, P: |' t6 y7 u“别再提以前的事,大家都是成年人,别像个孩子。”苏五夹了一筷酱汁牛肉,边吃边说。我不再说话,坐在他对面装死,反正装死是我的拿手好戏。他嚼得很慢,终于吃光了,便又叫了几样菜。堂倌把菜端上来,楼上新添了烟气跟油鸡的热气,渐变得热闹起来,他又开始慢慢扫那菜,我望望他,转头看向窗外,雪,纷纷扬扬地下起来了。- Y: U, M4 _* Z$ s  o$ F" n3 }1 f
窗外一阵沙沙声响,那雪很快堆成堆,积在树杈上,将幼嫩的树杈压弯了,然后积雪慢慢滑到地上;天空铅色更沉,风声似乎没了,但又能听到远处传来的嘶叫。我侧耳听了一会儿,却没再听到。 - R$ ~1 `2 m; v9 ~) I7 B  B! y" X% e
这顿饭一直吃到晚上,苏五没再开口说一句话,我也不好说什么。酒馆客人渐渐多了,苏五也吃完了,结帐时,我想出钱,他看了我一眼,眼睛隐在镜片后,看不出在想什么。他道:“让我来罢。”
7 q( ^, V" A9 e8 J2 E- r, y+ R' o让他来就让他来,我辞掉差使,又将积蓄都拿出,替小弟料理婚事,确实手紧了。
' I8 u) s) k; m; Z' P$ v出得酒馆,苏五伸出右手,道:“再见。”我握住那手,却被那冰冷的感触吓了一跳。我低头看向那手,白得发青的肤色,下面的血像是凝固了,不会流动,竟是黑色的。修剪得圆润光洁的指甲,缝隙里却藏着暗红的东西,我打了个激灵,再定睛细看时,什么也没了,干干净净的。
0 Z, u, e; w2 n( F/ i苏五把手抽走,往“石头居”左边去了。我低头,看看自己的右手,突然抬手拍了下头,讪笑着自语道:“果然是太累了。”掏出根烟,点上,向右边走。 ; h% }/ S6 h5 d- d8 l1 m1 L
慢慢踱回家,母亲尚未睡,我进去给她请安时,她正在抽大烟,边抽边咳。
, K6 o) |+ P9 l- q“妈,别抽了。”我坐在榻子边,劝道。 & R3 G7 r' V' ]$ L! r" p
母亲两眼上翻,瞪了我一眼,将烟枪搁在炕桌上,道:“今儿跟亲家去哪儿了?”
1 `: `* T1 d( I) g& T# Z我帮她弄灭烟枪,回道:“没去哪儿,就喝了点小酒。” 8 s; J( C% C# T
母亲把小脚伸进被窝,道:“别跟那苏家老五走得太近,那人,鬼着呢!”
/ [( e! Q3 S; [# s' L我道:“哦,怎么了?” # r1 K; A# Q( d- r2 t3 T& d+ O
母亲看我一眼,道:“也对,那么久远的事,你怎么会记得。”  + B8 _& U. K3 A* P8 [6 ~
我道:“苏五他怎么了?”
- G' X5 |( T2 L" i母亲道:“你忘啦?小时候你们俩很要好,后来不知怎的了,就跟弄乱了骨头一样,见了面也不啾不睬,直到你离开镇子,也没再往来。我总觉得,他身上有那么一股子鬼气。”
, }. Y  a, b1 r. j我想了想,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但又不是很清楚。 / f) t4 n' U+ r3 S) m
母亲道:“好了,我也倦了,你出去吧。明天还要帮他们合葬,早点起床啊。” ( w$ V% A0 E, T
我答应着,正要出去,母亲又道:“阿若那里,你看着办,我想抱孙子。”
% I9 \* c1 n4 r5 a! s& |没得到回应,她声音大起来:“没听到吗!”还伴着几声咳嗽。
+ S% P) o+ i$ D我含糊道:“晓得了。”
- H8 I1 p/ S" Y$ G- C( j帮她带上门,站在走廊上,我点上一支烟,慢慢抽起来,烟雾弥漫中,往着外头纷飞的雪,不觉然间,我想起了那段尘封的童年往事。
3 l( O" C3 \3 f0 _0 |2 [7 F- Q  ?& ^我小时侯住的地方,并不是这个小镇,而是母亲家的祖屋,直到五岁才搬离了那里。 2 k2 w# ?! d4 b6 V: X2 R, X
母亲家的祖屋坐落在依山的小村落的中央,离镇子很远,由曾祖建立。祖屋是幢长满青苔的青砖大屋,还有座高塔,听说是前几代留下来的。那座大屋有两层楼,住了我的表兄弟妹。外祖母当时还健在,总是在晚上把我们关在屋里,点一盏幽幽的灯,围着讲鬼故事。
# n- z* D! L* r% F( G, X: i+ Z! R祖屋后是座山,山上有很多坟头,到了晚上就会有绿色的光点,闪闪烁烁,有点像浮游生物。外祖母说那是坟里的人出来透气,会把不乖的小孩捉进坟里的。
" c: G4 L0 g4 n" l' ?讲这话时,外祖母的白发飘着,脸上的皱纹被昏暗的灯光照着,扭曲而怪异,锐利的眼睛,像鬼的爪子,让人害怕。我们听了,吓得半死,不敢随便跑出去。直到现在,我也不能肯定她说的是不是全都是真的,不过,有一点,我到现在还很在意,那就是,那些绿光,真的是坟里的人出来透气的吗?有一天晚上,我迷迷糊糊起来解手,无意间往窗外瞄去,看到几个黑色的,像竹竿一样的人形物体,从坟里爬出来,晃了几晃,又倒下去了。 ?' Y# A. F; C  ]/ U*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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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我听到门开了,细看下,屋里跑出个小小身影,往后山去了。我揉揉眼睛,回去睡了。
7 v3 f7 T2 c" k: W外祖母很不高兴我一直叫她为外祖母,因为父亲是入赘的,我随母姓。外祖母听到我叫她时,总会冷冷瞪我一眼。但是,年幼的我,出奇地固执,从不改口。 " H. I/ {0 A, ?
会离开那里,与母亲一起生活,是因为我差点就死了,差点被杀死。? 7 V- N# r/ r% @7 s
有一次,我们几个小孩爬上那座高塔,古旧的回旋梯上,我走在最后面,而在我前面的是苏芫皓,那时候,他跟着本家的亲戚来玩。到了第二级阶梯,他突然回身,推了我一把。我顺着梯子,滚落到地面。掉下来时,我的眼睛睁得很大,一直看着苏芫皓面无表情的脸,越变越小。 1 m! U7 }& W7 I3 j) V2 p
我的命很硬,没死,只是后脑凹了一块,那里变得软软的,连血都没流一滴。
+ h0 H- O4 m! ]& B$ ?- I* s大人们都以为是小孩子玩耍,不小心掉下来了,责备几句,也就算了。我也没说什么,只是与苏芫皓保持着距离。那时母亲正与父亲办理离婚,闻讯,大着肚子赶回来,劈头就是顿骂,骂得我都短了一截,还与外祖母闹翻了,连夜收拾东西回了镇子。
1 \' g! f) s3 v! E$ E) r0 \/ j! J1 Y我的思绪,被那热烫的烟头唤回来了。手忙脚乱地扔掉烟头,我边拭着冰冷的手边往房间走去,明天还要早起。( r4 [& h$ z; |) Z( ^* P6 Q1 L,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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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 G' \  t# i七、葬礼
1 @  C, @$ p! ^8 b那一夜,我睡得出奇安稳,没再听到什么怪声。
6 n0 b2 S. K  L- {3 s+ O$ S第二日,我是被阿若的尖叫声吵醒的。我循声冲到母亲房间时,房门大开,阿若瘫倒在门槛,手指颤抖着指向里面,她的脚边,是个打翻的食盒。她看到我,面色苍白,抖着声音道:“相公......” 7 Z  a3 a: J: j) Z9 ~0 Q
我向屋内望去,窗帘拉得很紧,屋子暗暗的,对门的床榻上,母亲仰面躺着,头发梳得油光可鉴,发髻上斜插一支翡翠簪子,身上那套大红描金的大襟衫,正是小弟婚礼上母亲身着的。那对祖上传下来的,据说是慈禧穿过的弓鞋,也完好地穿在小脚上。红色的血,映得那身衣裳更加明艳,而那些早已干涸的血,来自母亲胸前的那把刀。
& r  K. t8 w" P# Y- j0 `* V我手足冰冷,脚步虚浮地走进屋,站在母亲床前。她脸上化着淡妆,描眉敷粉,胭脂腮红,看起来与年轻时竟毫无二致,特别是嘴角边那抹尖锐的笑。只是那双刻薄的眼,再也不会睁开,松弛的眼皮下陷,底下的眼珠子,好像没了。 : E( I9 y9 H5 j- C/ w# |7 o+ z7 |! m
我蹲下去,把头埋在她冰冷的手边,眼泪没有预警地流下来。即使到死,母亲还是没能忘记父亲,她头上的簪子,是父亲送的定情信物,听说是父亲祖上留下的。他们离婚时,我记得母亲把它扔回了父亲手中,为什么现在竟然在母亲身上?
9 R  H. y  M8 N6 ^) J母亲的手紧握住刀柄,由现场来看,应该是自杀的,可我无论如何都不相信,像母亲这样的女人,会自杀。我抬起头,正好面对着母亲的手,发白的手背上,骨头脉络清晰可辨,指甲缝里藏着暗红的东西。我的心一抖,再看清楚,确实是暗红的污迹,与之前在火车上看到的一样。 ! m+ u5 E4 k& T5 R* c7 t7 g
我几乎是惊吓着跳开的,阿若已经进来了,跪在床前哭,被我的动作吓得噤了声,惊恐地望着我,幽黑的眼睛里映出我青白的面容。“母亲她......”我开口,却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阿若哽咽道:“我今儿早给婆婆送早点,进到门口就......”我头脑乱成一团,好像从我回家来就没发生过什么好事,现在轮到我娘头上来了。我摸摸口袋,摸出支烟,拿过母亲的火折子点上,狠狠抽了几口。
1 `6 R' u( i0 T' ~6 Q, ^阿若的哭声在空荡荡的屋梁上萦绕,听得我越发焦躁,我压抑着说:“别哭了。”她还是在抽噎着,我不耐烦了,大吼道:“烦死了,都叫你别哭了!”阿若睁大眼看向我,猛吸着鼻子,豆大的泪珠挂在她苍白透明的脸上,楚楚可怜。
. h: H3 d7 l; Q& V. p3 a+ e0 o4 g8 `我暗自骂了句国骂,伸手抚着她的脸,道:“对不起,我......我只是......”我不知道怎样说才好,心里乱糟糟的,阿若擦了擦眼泪,勉强道:“没关系的,我很明白相公的心情,因为......”她没再说下去,自小便相继失去父母亲,她又怎么会不懂我的心情呢。 $ `& R4 b$ U+ B7 p5 p$ _
我蹲在她身边,闷头抽着烟,阿若伸出手,搭在我的肩上,轻轻拍着。“没事的,相公,会没事的。”她低喃道,像是催眠一样。手指冰冷的触感,透过绒布面料的衣裳,传遍我的四肢百骸,我几不可闻地打了个寒颤。然而,闻着她身上那清淡的冷香,我的心情竟渐渐平复了。 3 m; O9 X' q2 J/ P7 Y
“相公,要为小叔子下葬了,这样也算是了了婆婆的愿想。”良久,阿若道。我抽完最后一口烟,咳了几声,摁灭烟头,站起身,拍拍沾着尘土的衣裳,对阿若道:“记住,母亲是暴病身亡的,镇上人多口杂,要是知道了真相,不知会传出什么难听的话来。”阿若点点头,看着我,眼里闪烁着不明的光,看得我心里有点发毛。
/ L7 d; \  H+ x! G: H0 x3 i我望望窗外,院落内干秃秃的树上,是厚厚的积雪。母亲的愿想,除去小弟的婚事,便是想要抱孙子了,可是......我没再想下去,眼前所要做的,就是为小弟他们举行葬礼,随后便要安葬母亲了。
3 z2 c: N2 g5 y. o因为母亲的尸体要装身,我不好在屋里呆着,留下阿若跟两个本家婶婶,便拖沓着脚步往外面走去。灵堂设在昨日举行婚礼的堂屋,艳红的喜字上,蒙了层惨白的帷幕,我站在门口,看着那些短工在忙进忙出。我佝偻着背,低头闷闷地抽完了一支烟。
; ~* T. p/ `7 O9 ]9 z我身上还穿着昨天的那套西服,低头想着事情时,有人走过来,给了我一件麻衣。把那衣裳挽在手里,我慢慢向门外走去,到了长明灯下,迎面就看到苏芫皓。他看了眼我,镜片闪过一道光,他道:“怎么了?气色好差。”我摆摆手,却不说话,实在是不想开口。苏五也没追问,道:“没时间了,快进去吧。”拉着我进了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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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h' |8 \( ]1 m道侗与苏芫葶的葬礼如期举行,排场丝毫不逊色于之前的婚礼。花了几十块大洋买的地,远离河边,坐北向南,是块风水宝地。这些都是本家的舅舅说的。 ) E+ Z. I2 y. k6 \# U
主持婚礼的人也要兼顾做葬礼的主持,母亲的位子空着,底下参加葬礼的人开始议论纷纷。我最恨的就是这样了,整天没事做就只会嚼舌根,跟那帮子打着革命的旗号却迂腐无知的败类一样,妈的!我暗暗咬牙,刚要发作,肩上搭了一只手,那手的主人道:“沉住气,你怎么了,这么容易动怒?”我听出是苏芫皓,深吸了几口气,心情稍微平顺了下,道:“我没事,不能搅黄了小弟夫妻的葬礼。”   |: \' Q8 D2 E; J! l: f
喇叭唢呐,吹吹打打,香烛冥襁,一样不少,热热闹闹地把棺木抬到墓地,送葬的人往天空挥着冥币,随风飞舞,沿途散落满地的冥钱,混着薄雪,看得人心都冰了。小孩子们追逐打闹着,把那冥钱捡起来戏耍,被大人们好一顿训斥。我抱着道侗的牌位,跟在棺木后面,真是面无表情。苏五往我这边看了看,又低头闷闷地走着。 & A" X7 U% S6 u. r# g* A
坑是提前就挖好的,把那两副新棺木并排放进去,我与苏五铲了头一把土,那些雇工们便开始填土,等到盖起了高高的土堆,日已正午。
. \" `3 o( ~$ g解秽酒席跟活人的婚宴没什么区别,大鱼大肉,众人吃得不亦乐乎。刚喝了两杯,苏五过来拉我,说是有事跟我谈谈。坐在我旁边的阿若为难地看着我,我对她道:“我去去就回,别担心。”阿若看了眼苏五,眼里,竟又闪过一道意义不明的光。 , I2 z, y! ~; K) v! R. F$ n
我们俩悄悄离开,往墓地而去。墓地没人,大家都去喝酒了,我道:“你想说什么?”苏芫皓道:“记得火车上死的那俩人么?”我点点头,他推推镜片,继续道:“那个女的,几年前跟那男的私奔了,现在,与她有婚约的未婚夫死了,族人便捉她回来,要她跟那个死人结婚,她一时想不开,跟男友殉情了。”我问:“你从哪打听到的?”他点了支烟,道:“只要在镇上留意一下,就能知道了,你不适合留在这里的,还是快离开罢。”
: U. x! \; i/ ]9 g, S0 F- |; y% [我低头,望着满地冥钱,笑道:“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他说:“讲。”我道:“那时候,你为什么推我?”他镜片后的眼闪过一道嗜血的光,缓缓道:“你个性还是没变,执着,脾气又烂,就是这样,我才会一直都不放心你啊。”我还没回过神来,嘴唇就触到了个冰凉的东西,散发着淡淡的烟草气味,我睁着眼,苏五那精致的脸就在眼前,他没戴眼镜,我第一次看清他的眼,就像深渊一样,望一眼就会被紧紧吸过去,无法逃开,难怪他要戴眼镜了。他的左眉上方,有一点褐色的痣,圆圆的,小小的,稍不留意就会忽略。那痣像是越来越大,渐渐填满了我的眼睛。 1 l) D' v4 j5 F* O+ d. s6 c/ u2 b
我的手不由自主地环抱住他的腰,像要将他嵌进我的身体一样搂住他。我利用身高的优势压着他,他仰起头,硕长的脖子弯成一个优雅的弧度。深吻了好久,我喘着气放开他,他一贯清冷文雅的面容,带着微微的红晕,他推开我,道:“我要是不推你下去,你早就死了,那些东西,是在招你啊。”我问:“那些是什么东西?”他张了张嘴,却没说出口,只是由胸前的口袋掏出一支簪子,母亲的翡翠簪子。
3 x5 o3 h2 b$ j+ f& ?“怎么会在你这里?难道......”我死死盯着那支发簪,问道。苏五苦涩地笑着,道:“苏冥廉是自杀,只有这样,镇上的东西才会将你爹找回来。”我道:“不可能的,我娘那么倔强的性子,怎么会,况且,要是她想找回阿爹,早就已经......”我还想说什么,他唇边的笑越发苦涩,他道:“因为放心不下你,所以她才会等到你成人了再走。她真的很爱你,只可惜,被一些东西迷了眼,才把你叫了回来。”他伸手,盖在我的脸上,道:“现在,那些东西又要来纠缠你了,时间到了,你还不醒么?这里已耗了你太多生气,以后别再来了。” ; D& N  M0 o/ ~4 a+ v  |1 P5 n% m: ?& q
我来不及作出任何反应,在陷进黑暗之前,我听到苏芫皓的声音,从虚空之中悠悠传来:“这些年,我一直都有留意你的事。我......”底下就再也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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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9 M7 p# Y$ [7 l2 ~我猛然睁开眼,四处看,我所站的地方,是回乡的那个月台,我在等车。我缩着脖子,低头抽着烟。雪早上就停了,清扫过的地上结了层薄薄的冰霜,踩在上面“咯吱”作响,口里呼出的白雾在空气中渐渐消逝。 , c& b" K  _% q' C
这一切似曾相识,我将香烟塞进嘴里,腾出一只手轻轻按住太阳穴,刚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像是过了好久的样子?我正在想着,后面突然传来吵吵嚷嚷的声音,我还没回头,便看到身边跑过一个小孩,衣裳褴褛,接着是个胖女人,穿着貂皮大衣,边滚边叫:“小偷!捉小偷!”等车的都看着,连动都没有动,只用眼珠子转了转,跟死鱼一样。很快地,两人一前一后隐入了人海中。
, {. n" `) P# P0 B( u4 K( P# ?又是一样的情景!我心中有种说不上来的惊惧,走到月台边买了份《申报》,上面头版印着:圣心女子学校今晨正式宣布解散。时间是辛酉年三月十八。我吁了一口气,像是放下了什么东西,浑身通爽。但心里总有那么一点隐隐的不安。 2 _6 K" _' D1 _& d( k
随着人群进到卧铺车厢,脑子里总是响起一把声音,它在阻止我上车,可是,我的脚,还是向里面走去。里面已经坐了本家的那对年轻男女,男的穿着棉袄马褂,女的穿一身素白旗袍,脖子系着一条格子长巾,没有任何不同,就跟我似乎曾经看过的一样。窗边的桌上放着那部留声机,还是放着小曲儿。那两人看到我进去,原本拉着的手分开了。 ( W$ g7 Z+ i8 ~9 K& ]6 \
我皱眉,仔细看他们的样子,活生生的,一点也不像是从坟墓里爬出来的人。我脱下帽子,向他们点点头,算是打了招呼。男的也忙向我点头,那女的低头向我福了福,缩到男人背后去了。我坐在我的铺位上,等着他的出现。我忘了问他一个问题,一定要再次见到他,亲口问他。
. ]" S4 L  z( ~渐渐地,我的眼皮越来越沉,终于睡过去了。等我睁开眼时,却没有看到那个身影,那个本应坐在窗边,浑身像泛着橘黄色的温暖的光晕,映得米色的车厢壁也仿佛泛着光的身影。我问那对男女:“请问这个铺位有人么?”男子道:“应该没有吧,不然早就来了。”
6 p3 n6 P4 v, ]/ ~' L3 c2 V怎么回事?那个叫苏芫皓的男人呢?他没回去吗?我心里乱糟糟的,躺在床上。
# _+ j5 V" ^# L! a: b: Z接下来发生的事,就像我曾经看见过的一样,那个女子为了逃避结阴亲,与男友自杀了。我看着那鲜红的血,竟然没有任何感觉了。 # B$ H9 D0 q/ d; `; `" h$ @* q
回到镇子时,也是半夜,雇了辆人力车,车夫很面熟,嘴挺碎的,什么都说。我缩在车里,抬头望向远处,黑沉沉的夜,本应高挂天际的长明灯,却没了踪影。“请问。”我道,“那盏灯什么时候灭的?”车夫的声音被风一吹,好像声带被人横切了段,颤颤巍巍的,他道:“什么灯?”我道:“就那盏长明灯。”车夫大笑道:“客官真爱说笑,我在这拉车都快二十年了,没听过有什么长明灯的。”我心中一抖,又道:“那你认识一个叫苏芫皓的人吗?”车夫想了想,道:“若是镇西那个苏家老五,我倒听说过,不就是前年死的么,听说是遇雪崩被压死的。” 2 w5 b$ N/ Y7 X3 z& g
我的心一下冰透了,这么说,苏五已经死了,那,之前那个苏五,又是怎么回事?真是鬼魂作祟?我脑海里闪过阿若那眼神,打了个寒颤,道:“那么苏家本家的童养媳阿若呢?”车夫的声音摇摇晃晃地传来:“阿若姑奶奶啊,早就没了,大前年就吐血死的,好像是被什么人气死的。”
; I" d: p3 F' |: \, h我没吱声,他继续喋喋不休:“镇上的人都说,她是被本家奶奶气死的,好像是嫌弃阿若姑奶奶的出身,想着给本家少爷找个门当户对的正室,闹得很凶,连镇子外都传开了。”我无精打采地说:“别说了,师傅,转回火车站。”车夫像是没有听到我的话,继续往前跑。我猛然站起来,想要跳车,这时,听到车夫说:“客官,到了。”车子一停,我没站稳,晃了几下。等到站定后,我抬头,面前黑茫茫一片,什么也看不见,我回头对车夫道:“师......”面前哪里还有车夫的身影?
0 `. G# X- N, n+ F8 ~我怔怔地站在镇子口,想远远逃开,脚却不听使唤,像生了根似的扎在地上。我站在冷冷的街道上,听到隐约传来几声狗吠,过了一阵,连狗吠声都没了,只剩下呼呼的风声。我侧耳仔细听,似乎还有什么夹杂在风声里,是轻微的哭泣声,女人的,男人的,小孩的,低低地抽泣着,像要断气般。我的身体僵直,完全无法动弹。苏芫皓啊,你到底在哪里?我心中暗暗喊着。
8 k% A( \% Q* C. G: |4 s( |远远的,一点一点的荧绿色火,影影焯焯,由镇子里往我这边靠近,我完全无法思考,眼睁睁地看着那些火光越来越近。 1 J, a: X6 `& U5 L% q+ ?! j* a
走近了,我才看清,原来竟是苏芫皓,那些绿色的火,飘在他的身侧,闪烁着,忽隐忽现。绿光映在他如大理石一样的脸上,泛着幽幽的冷厉的光华。我伸手想要触碰他,他挥开了,狠狠地。他转过头,望着本应发光的长明灯所在的天空。
, o  o3 g4 R7 E) ]( s“道龄......”他的声音,像从虚无之中飘过来的一样,没有半点人气,“你还是回来了,回到这死镇来。我之前明明叫你别回来的。”我的手被他握住,却没有觉得冰冷,而是跟我一样有温度的。我松了一口气,道:“苏五,你怎么了,说话这么奇怪。”   v" u. ], X+ G; z  z
他突然笑了,笑得很苦,腮边滑下泪来,他轻轻道:“前年春天山崩,我们的镇子被埋了,全镇早就是座死镇,现在回来这里的,都是死人。你娘的执念,令你爹也快要来了。”他摸着我的脸,面上的表情复杂,痛苦之极,却又隐隐有点喜色,他继续道:“我都叫你要远离这里了,你为什么还要回来呢?来这里的,没有活人......” ) L' C6 K, f+ v
我的手一抖,随即紧握住他的手,道:“怎么会呢?你跟我一样,都是有温度......”我突然停下了,因为我说不下去了。苏芫皓面上浮现一抹苦涩,却又带着温意的笑容,他道:“你明白了吧,你也已经是个死人了,那趟火车翻轨掉下山,车上全部人,无一幸免。” ? 2 d6 i+ e  D  R8 V3 k1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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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幻王 于 2010-8-19 23:28 编辑 ]
发表于 2009-1-11 16:02 | 显示全部楼层
鬼片来的....
发表于 2009-1-11 19:45 | 显示全部楼层
吓死人了
发表于 2009-1-11 20:02 | 显示全部楼层
。。。这里还可以发这个啊,我还以为都是同志小说呢
发表于 2009-1-12 00:37 | 显示全部楼层
文笔很好 只是太诡异了 怕怕
发表于 2009-1-12 02:22 | 显示全部楼层
写的很好,看的我背都凉了。
发表于 2009-4-15 19:08 | 显示全部楼层
晚上看灵异故事,还真需要一点勇气
发表于 2010-4-10 20:10 | 显示全部楼层
我喜欢我幻想
发表于 2010-4-10 21:32 | 显示全部楼层
我竟然看完了....这个作者的构想真好
发表于 2010-8-17 01:17 | 显示全部楼层
写的不错啊,就是没有激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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