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中)
5 E) _; u5 D7 [1 H! k 头一天,马德全搂着徒弟朱晓东讲他的第二次婚姻。天都快亮了,马德全打着哈欠说,小子,睡会儿吧,明天还上班呢。朱晓东想听,可也睏得睁不开眼,就拱在师傅的怀里睡了。
+ c! i5 o" P2 { 第二天上班,朱晓东看着手里的材料,脑袋里还是一片深秋、夕阳、微风、大苇塘地转……
7 {) w. a. H" x! u; f$ p$ \. T, X 1972年秋天,朱晓东初中毕业,那年安排毕业生去向的政策是“四个面向”。朱晓东是独生子,本该留城。学校工宣队跟老师也都研究好了,安排朱晓东去“卫校”上学。分配方案没公布之前,老师还是本着“一切听从党安排,哪里艰苦到哪里去”的原则,让同学们表忠心。朱晓东站起来发言说,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相信老师、相信工人师傅。老师说朱晓东态度不坚决。回家,朱晓东把老师的话跟家里一说,老妈急了,说咱按政策表决心,咋不坚决了?这就上学校跟老师掰扯。结果,工宣队来气了,说,就让这小子下乡。这一整,朱晓东就背着行李卷去盘锦插队了。7 F. k2 e. Q- @ y! g Q% b
朱晓东小个不高,虽说胖胖乎乎跟个甜瓜似的,可插秧、挑苗儿、割苇子那活儿,他根本就没干过,哪天都累得偷着哭。有个姓李的老乡看朱晓东怪可怜的,总帮朱晓东干活。那人三十来岁,是个转业兵;他娶了队长的妹妹,生两女孩。朱晓东也非常感激李哥,有事没事地也愿意跟李哥说话唠嗑。后来,李哥窜拢队长,让朱晓东去赶大牛。这活挺巧,朱晓东把大牛赶到苇塘边,大牛悠闲地吃着草,朱晓东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唱起了《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那天傍晚,浓重的晚霞把苇塘染得一片腥红。李哥来了,他跟拄晓东并排躺在草地上,也看蓝天,也跟着朱晓东一起唱《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风吹的苇叶沙沙响,忽然,李哥一下抱住朱晓东,翻身压在朱晓东身上,就去亲朱晓东的嘴。朱晓东挺害怕,但心里还是非常渴望。开始,朱晓东只是不动声色地由着李哥贪恋地亲他,后来就情不自禁地抱住了李哥,也贪婪地把舌头身进了李哥的嘴里。李哥柔柔地裹着朱晓东的舌头,手摸到了朱晓东的下身。朱晓东心跳得跟急了,他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幸福,双腿也不由自主地叉开了。李哥掏出了朱晓东的阴茎,一口就含进张嘴里。朱晓东浑身一颤,全身的热血都在翻腾。李哥也掏出自己的阴茎,拽过朱晓东的手。朱晓东套弄着李哥的阴茎,身子一紧,射了。李哥把朱晓东的精液舔干净,跪在朱晓东脸前也放了。之后,他抱起朱晓东,坐在苇塘边,无语地看着眼前那片红芦苇。朱晓东依在李哥的身上,深情得叫了声李哥。李哥搂着朱晓东说,多好。
: a0 q: ?9 y: t; |0 g/ j H 有人在叫朱晓东,说书记找。朱晓东在心里骂了句自己,说,他妈的,又走神儿。要写的东西还没着落,这哪行?就想,先别听师傅讲他的三个老婆了,煞心写吧。可是,整个一下午,朱晓东起了三次开头,都没写下去。
4 R& A6 f: h$ h5 j: V 晚上下班,在家吃完晚饭,朱晓东转着磨磨又来到了师傅马德全家。马德全嘿嘿一笑说,臭小子,又来了解馋了?朱晓东也一笑,他自己找上茶叶,沏上茶,递给马德全,说,师傅,昨天还没讲完呢。马德全说,爱听?那就接着讲呗——0 _. S( ~- O" V& D; }2 J2 z5 f7 E
光复了,可街面上还是静静的。大杂院里更静,平日,院子里还有小孩子在玩,也有女人们在家门口出来进去的,现在一个也没有,家家门都紧关着。我先跑到咱家门口,叫:“爷,妞妞,看谁来了。”1 H* O% p W0 k
没人回答。1 z& z" I' X7 S! V7 i% _+ R* K5 d4 E
我推开门一看,见小秃儿他妈正在外屋地那烧水。见我们进屋,她急拉川子舅,说:“我那好大哥哎。你可回来了,想让秃儿去找你,哪敢啊。快进屋看看吧。”4 G" z9 T- A: P
我还核计,这个秃子妈啊。咋还拽川子舅的手啊?) p+ d7 }5 O3 A3 `3 s$ B) ~2 z% [$ x" l
川子舅冲秃子妈一甩手说:“这咋回事啊?”
5 ]& E, P( w( v& k “你可不知道啊,大哥哎。”秃子妈说:“你那宝贝闺女,打早起来就开始闹腾,怕是要生了。”
w G4 f$ J/ G, s 我赶紧进屋,见凤香疼得在炕上直打滚。5 h8 Z" o' T- a7 v2 W
川子舅急得直搓手,他瞅一眼老叔说:“这咋整啊?”
$ n3 T; O4 W" N5 V2 s: ~ 老叔说:“赶快找大夫啊。”
1 Z# O7 X! K. o D( e' P6 q 秃子妈说:“他爷领着妞妞早就去了,你说这也不上那找大夫去了。咋还没回来。”
; n" v) C$ y2 B0 N) h1 o, Z “这样不行。”老叔拉过川子舅说:“看今天这样,没有医院能开业的,快想别的办法吧。”他问秃子妈:“这院儿有能接生的没?”
- y; ~ [. o+ k. b% ^6 h, j( }( H “他李奶能。”秃子妈说:“前个儿,她下屯了。啥时回来,也没个准儿啊。”
0 j0 ?+ e% ~5 R5 C4 v) t 我拿过一个湿毛巾给凤香擦着头上的汗,说:“疼得厉害不?”
' c7 r6 }- f, |/ Y7 I 凤香抓住我是又咬又掐,说:“你这小冤家,死哪去了,哎呀……,哎呀……”9 A% p: B+ r; L
“不行。”川子舅说:“我去趟铁头那。他娘能接。”. h- D4 i& p, w% J( P* n) C
“那你快去找啊。这么干挺着,人就体蹬了。”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咱家隔壁刘嫂家有自行车,你骑车去。快呀!别傻愣着了。”
6 k6 }, ~& G8 I1 D" [8 j- h! ~ 川子舅跟我说:“你爷回来别让他走了。”1 a' P' S; }, ^9 w
川子舅走后,凤香疼得更厉害了。秃子妈进来,说:“这不是你们老爷们儿看的。赶紧出去。就把我和老叔都撵了出来。
6 [" G, i+ g( k/ b 我和老叔站院子里干着急,我跟老叔说:说:“这咋整啊?”4 z6 t/ H7 Y& x) J6 ]3 n' G' m2 a
老叔说:“别紧,生小孩都这样。”
/ o2 h4 r8 M3 I. ]) T 秃子妈跑出来叫我,说:“羊水破了,快上咱家拿点草纸、棉花。”9 s7 b8 I& h9 g, _# x. P
我说:“咱家有,在炕琴里。”我要进去拿。秃子妈挡住我,又跑回了屋。8 Y1 o$ u2 d7 E9 S" P
不大功夫,川子舅驮着师娘进了院子。
) J1 a- Y4 K: X% n# f% G7 n& ~. h “师娘。”我跑过去拉着师娘说:“快点儿呀。羊水破了。”% @5 d3 F; H! Q7 F
“哎呀妈呀。咋不早叫我呢?”师娘赶紧往屋里跑,说:“我也二乎了,核计明天来呢,这也没到日子啊。”说着,人就进了屋。川子舅也要进屋,师娘推了他一把说:“你进来干啥。”就关上了门。" p% l1 A) h3 C: U- F I4 H! b
在院子里站着,我急得一个劲儿地扒门看。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老叔说:“我也来一根儿。”也点上一根儿。这烟刚点着,大院门口急三火四的走进来一个人,那人背着个老的,拉着个小的。我一看,那人手里拉着的是妞妞,脊梁上背着的是赵爷。天啊,这又是咋的了?
2 Q+ l5 B2 I; q! X' [ 我和川子舅还有老叔都围了上去,这也不能进屋啊,就让来人把赵爷先放在家门口的一快石头上坐下。赵爷坐不住,身子直往下堆,我赶紧跪在地上擎住赵爷。赵爷嘴角那淌着血,耳朵里也流着血。来人哄着还在哭的妞妞,跟我们说:“奉天纱厂遭抢了,这老爷子打那过,被拥出来的人挤倒了,等人群过去了,老爷子给踩没形了。我看小姑娘哭得凶,就问她家在哪?这才把老爷子背回来。”5 L8 z/ X" ~' h; B* T- b8 U
川子舅和老叔赶紧谢谢那人。; ~' H8 X* e( p+ }6 F/ e M9 z
那人看看老叔,问:“你老是不是叫关凤翔啊?”( r& e. g* t! b0 O3 C: h, U M3 u
“对呀。”老叔说:“你是?”) Y4 C% z" u' T% T+ N. x. ?! X
“关掌柜。”那人说着就要给老叔下跪,说:“我是朴成浩。”7 F! o. H; j: W; B( K$ Y
“是你呀。”老叔拽起那人,说:“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 \$ D1 n- x4 k9 O1 Y7 K 那人抹着泪说:“我找遍了安东,也没找着你。”2 K D7 N* x$ o0 D2 D, h+ Q0 e' U
老叔拉过妞妞,说:“这就是你的妞妞。”
7 L) m3 u7 `4 D9 R/ O/ L4 A" f+ U 那人哭了,说:“看出来了。看出来了。”就给老叔跪下了。
% _0 s5 }4 h5 r% B 这会儿,屋里“哇”地有了小孩哭声,秃子妈开开门叫:“生了。生了。”) |4 A+ E/ p# M) |" p' u% ]9 e" _
川子舅和老叔都跑了过去。
4 }! m3 e3 c% J+ O( i8 F/ V 秃子妈拦着要往屋里进的川子舅和老叔,叫:“等会儿再进。”( w5 |/ h- W2 `0 G; q' B9 y
我擎着赵爷起不来,就喊:“丫头小子啊?”! }5 K# I8 ?& M' @* Y* a, M% a# W
“带把儿的。”秃子妈又关上了门。
# r- M2 U7 x# z8 `( m 躺在我怀里的赵爷睁开眼,他微微地跟我说:“生——了——”
k3 z/ R# t" I3 k% G G R. F 我高兴地跟赵爷说:“生了生了。是个小子。”1 p2 q% }8 k& H! I$ U
赵爷又闭上了眼睛,我紧着叫:“赵爷。赵爷。赵爷……”
2 t8 g5 c$ C; d9 U5 a k9 ~9 V 老叔和川子舅围了过来。 M1 k: F$ B0 W+ w/ w/ R
老叔拍拍赵爷的脸说:“爹呀,我回来了。”
3 V" X' P1 ?4 J0 J1 T( H6 P! M 赵爷睁开了眼,他看看老叔,想抬手,没抬起来。他微微地说:“是凤翔啊,你回……回——”赵爷一歪头,闭上了眼。& Q. v" J' k, E- D1 b( \( m
老叔趴在赵爷的胸口听听,又扒开赵爷的眼看了看,眨巴着眼睛跟我说:“把你爷放下吧。不行了。”; I$ Y" h5 C5 [: S7 s8 e' G5 G
我心一酸,抱着赵爷的头,小声哭着说:“爷啊,我叔回来了,妞妞找着亲爹了,我也有儿子了。你咋就走了呢……”
+ v( d2 J0 E! Y# m) G% J 跟着就有点乱,你说这边生孩子,那边死了人,还都在一个屋里,能不乱吗?师娘一看几个男人都哭也不是、乐也不是地都麻了爪儿。就说:“得,事赶上了,光这么耗这也不行……”1 Z4 I" D: G1 a3 e
“大哥啊。”秃子妈说:“要不就把凤香整咱家去吧。”
o9 @. c( ^! a+ f$ M( D 川子舅说:“整你家干啥?”
. N7 ^1 x1 \9 r6 y4 N" W7 [- r “谁让凤香是我干闺女呢,听我的。”师娘跟川子舅说:“凤香这个月子,就是在家做,也得我过来伺候。”师娘叫我去找辆车,说:“凤香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叔公公又回来了。我把凤香接咱家去,有啥事让德全来回跑跑。你们爷们儿先发送老的。”
1 B- J8 }8 f4 l" }6 c; Z! V( e 老叔说:“那可真是麻烦你们一家子了。”
) h) s3 a5 r. \. ? “麻烦,那也是该着的。”川子舅跟师娘说:“那就这么定了。就是今个儿这街面上,怕是不好找车呢。”
) T$ j: j, C; t/ ` “咱家有个小车。”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大哥呀,赶紧推过来使吧。”
6 F3 g( j' Y( P+ M# |: T3 l) [8 J5 D: M 一伙子人这就把凤香和孩子都捂巴上。我蹬着车,跟着师娘把凤香和孩子送到了师娘家。安顿好了凤香,师娘就撵我赶紧家去,说家那边还一大堆子事呢。9 ]5 _1 E4 K$ C6 Z- J0 T+ H
依老叔的意思,这人心惶惶的,赵爷的事赶紧送出去,还得答兑别的事呢。川子舅不干,他说:“我何久川还没到那份上。咱不说过五、过七吧,再不济也得守到三。”这就张罗着抬寿材,买妆老衣裳,扎咕灵棚子,也请来了吹鼓手。还让我把亲戚朋友都告诉到。我和老叔商量,说:“奉天咱也没啥亲戚啊。”老叔说:“告诉老吕一声吧。”川子舅说:“对,赶紧去,车行钥匙还在他手呢。”我刚要脱了孝衣往外走。川子舅把我拽住,他让别人跑了一趟就行了。川子舅跟我说:“你哪也不能去,有来上香的,你得给人家磕头。”这一整,我和老叔哪也不能动不了,只有老实儿地跪在灵前,来个上香的就赶紧磕头。下晌背赵爷回来的那个朴成浩回家一趟,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他也不大说话,里里外外跑前跑后地一直跟着忙;抓挠个东西、缺个嘎嘛儿的都是他跑腿儿。使钱,就上川子舅那拿。一闲下来,他就守着妞妞。这也好,正愁忙得谁也顾不上妞妞呢。端茶倒水的活儿,都是秃子妈的事。做饭的事,都搁老刘家了。- W" }* Y1 m; g
第二天下晌,我看老叔跪在那捂着腰直咧嘴,就问他咋的了。
7 @0 M' }) Y0 o! V. M& C 老叔说:“没事。”# [, \0 S. D3 `! _9 X7 }8 l
川子舅说:“看你捂了两天腰。趁这会儿没事,上屋躺会儿去。”
" N) s5 _# |& C; V$ ]. T 老叔说:“不用啊。”! J" Q$ @4 ]/ E; ~" k/ S
川子舅也不硬劝老叔,他喊了一声我,就让我进屋。$ h( p/ K5 U& g2 o1 P2 W* q) A1 F, q
我说:“啥事儿啊?”就跟他进去了。
, `0 E( W8 o5 J. m# j- ? 川子舅关上门,说:“不行了,不行了。”说着,他褪下裤子,往炕沿那一趴。说:“赶紧来两下。”
8 p v. _4 {1 ?6 u 我说:“这也硬不起来啊。”, [( k8 s0 v" `$ h; N$ U: h
这个川子舅啊,你说我这还戴着重孝,哪有那心思啊。再说,万一谁进来碰上了,这脸往哪搁?可川子舅也不听我的啊,他拽着我,逮着我鸡鸡就是一顿裹,这就把我鸡鸡裹得当当硬。他说:“快快,捅两下就好了。”就把我鸡鸡塞了进去。, h3 B7 W! ~* g2 Y; |- F& c; M
我站炕沿那刚捅了两下。就听外面有人叫:“久川。”* N. {* h" a% n
我吓得赶紧停住不动,对川子舅说:“叫你呢。”就要把鸡鸡抽出来。" d. c5 g: f* X" D
川子舅不理那茬儿,他把我手按在他腰上,不让我抽出鸡鸡。说:“赶紧再来两下,这就好了。”
0 y) ?9 a% z/ _" X' A" |8 o 我只好再使劲咕拥了几下。这一咕拥,“哗”地就射了。& L% o' K5 d) _- u) j0 I# q
“别动。”川子舅还使劲按着我屁股,让我的精水在他后门儿里射净。9 P, v1 [% N5 C9 u9 q8 R; L- D! {$ h( d
这会儿,外面有人敲门。我扭头看:外屋门的玻璃上映着老叔的脸……* Y/ u" t" N* E
三天头上,初十,阳历的8月17号。一大早一伙子人抬着棺材,吹吹打打地出了家门。这就要去塔湾给赵爷下葬。可一上大街,就看满马路的兵啊,还不是日本兵,都是些大个子、黄头发的大鼻子兵;戴着钢盔、端着枪,说的啥咱也听不懂。人家拿枪横着,不让咱上街。川子舅和老叔就赶紧上前跟人家说小话,说是发送死人的。当兵的听不懂,还是不放。川子舅急了,就跟人家吵吵。吕德明跑了过来,他拉着川子舅说:“有话好好说,你跟当兵的叫唤啥?”还别说,川子舅这么一吵吵,来了一个戴大沿帽的大个子军官,可他也听不懂咱的话,也是打着嘟噜的直叫唤。这时,那个朴成浩拉着个西服革履的男人,走到大个子军官跟前儿。那男人也打着嘟噜跟大个子军官说了一通。大个子军官写了张纸条递给了川子舅。$ Y2 c; w4 _- I5 b. r
川子舅问吕德明,说:“这都是些啥人啊?他们要干什么?”6 w. K* t6 `. `8 n- u
“是苏联红军。”吕德明说:“他们是来接管政府的,也拦截逃跑的日本军官。”
0 F. v9 h, n, M 川子舅说:“这一枪没打、一炮没放。苏联兵就进来了?”/ y- S+ l/ H& K( Z! E. ^6 M7 V; \& R
有了纸条,一伙子人这才安心地上了路。路上,我打着灵幡问老叔:“跟大个子军官说话的那男的是谁呀?还会说苏联话。”
2 X. p, d4 x% z# p 老叔说:“不知道。”$ S0 S2 C* [8 U" G" w! H
埋了赵爷,一伙子人就赶紧往家走。道上还是让人发慌,哪哪都是苏联兵。日本兵一个没有了,到是多了些穿便服的日本人,拖家带口的倒着小碎步,跟个耗子似的低眉鼠眼地紧颠儿,一点都没了往日里耀武扬威的霸道劲儿。刚过了小白楼,还没到到沙子沟嘛;就看一伙中国人围着一个日本爷们儿紧着打,一个穿和服的日本娘们儿跪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磕头、做揖,道儿旁边甩着一只木头趿拉板儿。用吕德明的话说,小白楼是啥地方?那可是小日本祸害中国人最邪虎的地儿。以前,中国人搁那过,都得绕着走;老人吓唬小孩儿都说:“再闹,给你送小白楼去。”小孩立马就不闹了。吕德明晃着脑袋说:“这真是改朝换代了,中国人也敢在小白楼拿日本人出气了。”可老叔还是紧着围拢着咱这伙子人说:“别惹事儿。别惹事儿。”让大伙赶紧走。
/ [+ l, o! N5 W! y. B$ V H4 E 一伙子人总算平安无事地到了家。这就又忙和着招呼送葬的亲戚朋友们吃饭,一直闹哄到下晌两点多了才散。
, p) @/ I8 o$ e6 s4 n" j4 S0 u 送走了客(qie),老叔捶着后腰说:“我得直直腰。”就上了炕,靠炕琴那趄歪着。我拽了个枕头,垫老叔头置下,就去归拢借来的家伙什儿,好还给人家。这会儿,朴成浩领着那个会说苏联话的男人进来了。川子舅迎上前去对那个男人说:“看看,忙乱套了,也没顾得上给你敬杯酒。今天要不是你,也不能这么顺利。”! ^$ {, j! w/ x1 @
朴成浩和那男人没回川子舅的话,就“扑通”跪在地上。正要下炕的老叔说:“这咋说的,快起来。快起来。”我和川子舅赶快把两人拉起来,扶他们在椅子那坐下。朴成浩指指那个男人,对老叔说:“关先生,这是我父亲。”
* J8 B5 N/ @& J# G+ X, Y: R' ]% V5 V “幸会幸会。”老叔下炕,向那男人抱了抱拳。
/ h4 ~5 y# i* U+ J2 z! p2 q 那男人给老叔行了个大礼,也给川子舅行了个大礼貌,再给我行了个大礼,说:“我叫朴炳哲。妞妞是我的孙女。你们一家人对我们有恩,本该大谢,可是你们身有重孝,实在不好打扰。我和儿子商量,改天请你们到我家,聊表谢意。请一定赏光。”
& e9 g1 d* v- f% `! { “哪里哪里。”川子舅说:“我们还要谢你们呢。”
0 A4 [0 m7 ~- l! r" C7 y “正好,你们来了。”老叔叫我说:“妞妞呢?”
' A( y7 B8 m8 y* k4 P3 J/ O “可能在秃儿家吧。”我正要出门去找,一推门,妞妞正在外屋站着呢。1 w6 N- W8 J, @. Y1 i6 `
“成浩,我一直在等你。这不,等来了。”老叔招呼妞妞进来,对朴成浩父子说:“这两天我也多少跟妞妞把她的事说了说。孩子小,有些事她还不懂。不管咋说,孩子找到了亲父亲是个好事,你们就把她领回去吧。”
/ y0 @( [) ~( |4 @+ d0 w 朴成浩父子再行大礼,谢过我们,领着妞妞走了。
) l& \# X \0 R- c' ?到这会儿,客(qie)才算是真的都走净了。屋里就剩下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仨人。我呼拉想起昨天下晌,老叔映在外屋门的玻璃上的脸,这心里就又开始打起鼓来。# f+ ^( k. L( x) s, l- _
说良心话,忙和了三天,我一点都没想到我已经当爹了,一点都没觉着我已经有有儿子了,忙和着送凤香那阵儿,我就像是一扑心地帮着别人忙和。紧接着又是赵爷的事,再就是妞妞。赵爷和妞妞都走了,我还是觉着他们没走,就觉着好像是我还在车行,他们还在家里。可我现在就是在家里啊,以前我回家,家里都是凤香在叨叨着做饭,赵爷支使我干这个干那个,妞妞围着我屁股转。眼下,是老叔坐炕上,川子舅坐椅子上抽烟,他俩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看他俩说话那样儿,好像昨天下晌,川子舅让我给他治“病”的事根本没发生过。我核计,没准老叔啥也没看着,真没看着就好,谁也别提。可我心里总像是有鬼,总像是做了啥愧心事似的心直扑腾。再看老叔,就像做梦。心里总是怕梦醒了,老叔就没了。我想跟老叔说点啥,可当着川子舅的面又啥都说不出来。只有里外地找活干,划拉划拉地;看看炉子,填点煤。8 k8 p' |5 g3 K t) s, g, G' [+ [
我这正给他俩再续点茶水,就听这俩人的话茬子有点戗。他俩好像是说办事情花钱啥的,川子舅说:“……这他妈的,都赶一快儿了。”6 \2 q) F! z W8 F* \! P
“谁说不是呢。”老叔说:“这又得不少的花费。”
* S4 b( d% Z, `: M4 L “花费到没啥。”川子舅说:“你说,这小崽了来了,老爷子要在,也能替凤香搂着点孩子。妞妞也走了,这他妈的……”+ S( L! d0 n- E* w$ R
“川子,我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老叔说:“你说我刚出来,身上光光的……”$ L. d7 E" s) [4 _+ @6 X
“你看你,我就怕你来这套,还真就来了。”川子舅拧拧屁股,坐实了点,扔掉手里烟头。
! _/ \* [ i" R6 z; _' a- `8 o “实话啊,你得让我说说。说说心里也透亮。”老叔捶捶后腰。
* x' L; j: ~2 i8 j3 s6 ~% m “再说,我跟你……”川子舅又点了支烟说:“得,我到是不敢骂你。你也别拿话儿坷搭我。你是哥,我服你。”
X4 F: ~0 C% Y' _2 m 我听话茬不对,可也不敢就着他俩的话茬儿说,一个是舅,一个是叔,我说谁?咋说?就辙了一下,我说:“你俩还饿不,我热点饭啊。”老叔说不用,他说他不想吃。川子舅有点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说:“不吃,你爷俩也收拾收拾就睡吧,都累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W2 u* t2 G4 u' ?. Q8 U
“你上哪啊?天都快黑了。”我问川子舅。
% s4 N$ @$ x6 X 川子舅说:“我还是得去看看车行。你爷俩睡吧”这就推开门,沉着脸走了。
) C0 x' B: F3 s( Q, n 说心里话,川子舅脸沉不沉的我还真没往心里去,就寻思他就那样,扭脸就忘了。那会儿,我心里想的是,总算能和老叔单独说说话了。川子舅这一走,我这心里头还真就美得了不得,我撒欢地倒了盆温乎水,端老叔脸前说:“洗洗吧。”+ u2 W" w# v# Z) e- C6 l
老叔说:“你先洗吧。”% Q8 g& x* R" T9 e: z5 ?; R
我说:“不嘛,你洗。”9 t- J, x1 g1 C4 b6 G! n: b
老叔坐起来,洗了把脸。% X- l8 h0 p+ Z% A
我说:“脱了,都洗洗。”) D1 B& N/ o; K8 |
老叔笑笑,刮了鼻子一下,脱了裤子。
# J- b, B! Y: n/ ^ “我给你洗。”我把水盆放炕上,拉老叔蹲下,撩着水,给老叔洗他的大枪和后边。洗的时候,我还故意在老叔的大枪上多摸了一会儿。老叔打我一巴掌。拿过毛巾自个儿擦了擦他的大枪。
8 n8 A5 A# V5 T( d% m “还有脚呢。”我拉过老叔的大脚丫子按在水盆里,说:“叔,赶明儿我天天给你洗脚。”
T7 g9 f: R5 Y6 j. E) G- D+ Z2 H “好啊。”老叔说:“我得先躺会儿了。”就躺下了。
) U8 P% X2 R3 C( I: _ “嗯,我洗完,就给你焐被。”我去外屋换了点水,自个儿也洗了洗。- s. w$ } x: U# ]
插了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我脱得光巴出溜地就钻进了老叔被窝,在老叔怀里拱着。我说:“叔啊,都把人家想死了。”
8 H! R/ N$ T" z) x, O 老叔笑笑,拍拍我后背。
1 d& w4 a0 d4 Y& }) w 我疯亲了老叔一阵子,就拱进老叔的腋窝。
! C* ^ c; W$ _0 ` 老叔躲了一下,说:“没洗,埋汰。”
* _7 l! y9 b h$ a: q “我不管。”我含住老叔的腋毛一阵亲,哦,我又闻着老叔的味了!我鸡鸡早硬了,在老叔的肚子上乱顶。
8 r0 {0 ?( L: n( |; v, o: Z* o 老叔撰着我鸡鸡,慢慢地撸。, D' s/ Q$ u( a5 g: x& w- [
“叔,想死了。”我抓住了老叔半硬的大枪。
8 _/ d- P) c2 u& a- D/ H2 @1 C* r 老叔亲着我,说:“想要?”
% I) K4 E& Q& O g) O4 `% z “做梦都想。”我狠亲着老叔说:“叔啊,好叔,这两年苦了你了。全儿,先给你。”说着我就要转身把后面给老叔。6 G+ Z. K( l6 \0 I3 E+ p" _
老叔抱着我,不让我动。他说:“叔在里面,腰着凉了……”
: g! W i1 _( ?6 j: G+ J8 e% j" W “是吗?”我一下子想起了川子舅的毛病,核计老叔可别……。就爬起来去看老叔的后面。
/ g; h+ W# W3 e 我扒开老叔的屁股看,见他的没掉出来,收得紧紧的。$ q1 O9 y) k; D, @
老叔不知道我的意思,他说:“老叔说话算话,现在老叔就给你。”说着,他头朝下趴在了炕上,也把一个枕头垫在了肚子下。这下,老叔的屁股有点撅,他背过两只手扒着自个儿的两瓣屁股,说:“来吧。”
8 q y0 i) W' ]4 }6 y( x 我鸡鸡硬得跟着了火一样,我扑到老叔的大后背上,说:“叔啊,全子哪哪都是你的,鸡鸡也是你的……”
; j/ l. o3 m6 [+ p# m “快来吧……”2 ]0 \" M t4 _( F9 H* y( h- C
“老叔,疼啊……”我核计,我的太大,太粗。老叔的后面又小,又紧。我心疼了。4 I# A1 ]( j q" M: @, x
老叔狠打了我屁股一下,接着,他抿了一把吐沫,抹在自己的后门儿那儿;又抿了一把,抹在我鸡鸡上。他撰住我鸡鸡对准了他后门儿……' m8 o) J& i" Q
我还是怕弄疼了老叔,一下一下慢慢地顶老叔……" e& B5 f0 n# M8 L7 g( F @. G( w
老叔撰着我鸡鸡,把鸡鸡的皮儿撸上来,包住鸡鸡头,对着他的后门儿…… e |/ H( l4 {0 F$ r h
我再顶,鸡鸡头从包皮里滑了出去,滑进了老叔的里面……
0 X6 i$ ?$ X( Q4 u3 Q5 \( C 老叔闷叫了一声:“嗯——”
; }$ i0 k$ X0 y; F 我心疼得赶紧要往外拔鸡鸡。老叔的大手安在我屁股上不让我动。我停住了,死死抱住老叔的大后背,亲着老叔的大脖子。老叔抓过我一只手,抱在他脸前,“呼”地把我五个根指头都含进嘴里……" N' M6 W/ o" {+ |6 L
过了好长时间,老叔回头亲了我一下,说:“叔给你了,用吧。”
) X. T( @4 o6 C: D% a m 我轻轻地动起来。我每动一下,老叔都哼一次。我受不了老叔的哼哼,动得快了点。$ m! v" L' J0 e2 M+ g
老叔哼得扭着头……
4 c2 e3 D4 S0 m 我不敢全往里插,我怕疼死老叔。- k' k- ?# J7 Q; k4 `
“快。射吧。快。”老叔不哼了,他把整个头都埋在褥子上,不动了。. w( i1 H$ C# L
我有点来劲儿了,动得有点控制不住。我一只手紧撰住我鸡鸡根,这样就像鸡鸡上套了一个套子,就不能全没根儿地进到老叔的里面。我握着鸡鸡快动了起来。哦,我的腚根子麻了。哦,我来劲了。我叫着:“叔啊……好爸,亲爸爸……,儿子来了……啊!”我没射在老叔的里边。我把鸡鸡拔出来,都射在了老叔后背上……。接着,就抱住了老叔。我就那么紧抱着老叔,亲老叔脖子,在老叔后背上紧蹭。我射出来的精水在我肚皮和老叔后背间粘着,直到被我来来回回地蹭干。4 e/ S! v& Y/ P! q% R
老叔还是趴那儿不动。 u6 X1 F e5 b8 F# D7 J k# _
我从老叔身上爬下来,拽出他肚子下的枕头。我推推老叔,把枕头塞他头置下。
. V: n: H! ?1 {$ p' J. V2 P# P$ W 老叔伸出大手抹擦了把脸,翻身躺枕头上,把我搂在他怀里,看着屋顶。( h7 t& |8 Z, P0 |2 ~. M: ~; Z* E
我枕着老叔的胳膊,说:“爸,疼不?”! X* a9 \1 x$ r% @
老叔没回话,也没看我。他又抹擦了把脸。
# H: F: q$ J, B% {1 f0 L$ D" T “老叔,你哭了?”我去摸老叔的脸,摸了一把水。我也不知道,那是汗,还是眼泪?
. L( e# x# ]1 g7 A “没有。”老叔搂紧我,说:“哭啥?”
1 f) d. } P+ A" [ “叔啊。”我亲着老叔说:“爸,你用我吧。”
' d* e1 O$ q( Z 老叔搂紧了我,不让我动,说:“小傻瓜,你不都给过叔了吗?”
0 U) Q* }6 p' j, x* ` 我看着老叔说:“爸,你心里不好受,是不?”* L7 q; z1 a* i% z
老叔不看我。他说:“叔高兴。高兴!”
; k% g- G) F6 e2 {* K9 g “你看你呀,人家叫你爸。你还是叔啊叔的。”我去板老叔的脸,让他看我。" F7 @$ t* l: j( m
老叔转身抱住我,他看着我说:“全子,你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明白?”8 S" M/ l! M1 S( m
我心里一阵委屈,说:“爸,你知道这两年人家都是咋过的吗?我来奉天就是为了你啊!”" z9 u% o- e& ^& V* A* r
“难为你了,全子。”老叔说:“你拉扯着赵爷,拉扯着妞妞,都是为了我。我心里啥都明白。我回来三天,又赶上这么些个事儿,我这心里啊……”5 ~3 d% T: {. D/ j! L6 d+ `8 Q7 H" y
我怕老叔难过,赶快改口说:“爸,你回来就好了,原先我还核计,得等你十年呢……”
* S. a |5 U2 E* G5 y8 U! U 老叔说:“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你了。”7 u1 s7 t, m! p X. P; }* N' G
“爸。”我在老叔的怀里撒着娇,说:“你到现在一句也没答应我。”1 l$ m! O5 X5 q6 D6 @5 {
老叔亲着我头,说:“答应你什么?”
* C" w/ s8 S4 s& t# K7 o2 _# W8 e 我说:“人家跟你叫爸,都叫多少声了。你一句也没答应。”3 w7 _9 @; f( j4 z8 T2 Q! t
老叔拍拍我,说:“好,叔答应。”3 u( E4 z2 l0 @
“那我再叫。”我贱得了不得地叫:“爸。”" v4 b) e9 n% @ n
“嗯。”老叔把我的头抵在他下颌那。
3 W# X! Y7 A7 b1 ~% ~ 我抬头看老叔说:“不是这样答应。”
[$ T' r- V- s, S+ p “那咋答应。”老叔看我。
# H6 S5 I% q) X “就不是这样。”我晃着老叔说:“像以前在学校,你抱着我那样答应。”0 Z3 m+ {" o" J+ \; x! a: T" b' G
老叔笑了,说:“你呀,我的全子啊……”
6 I8 D; d1 R2 X! b. w6 n 我捧着老叔的大脸叫:“快!”4 a- m8 Z# E8 B5 }
“好,你叫。” k2 r- B# }" A2 a; L& @1 Z( F( ?
“爸。爸爸。”
$ U5 h( f+ Z7 k3 n- \. r5 g “哎!”
! i K- f9 Q* _! @4 P “好爸。”我在老叔大脸上没边没沿儿上下左右地亲,说:“爸,你这一答应,你知道人家心里有多舒服吗?”7 g! A" V# i* K- g4 @5 g% }& H4 I; d
“知道,我都知道。傻小子,你以为我就不想吗?”老叔说:“全子,你看看我现在,除了你,我还有啥?赵爷没了,妞妞走了,玉良也不在。我呀……”& u9 o; G# O- Y7 r7 k9 L
我说:“爸,你不是刚说了,还有我吗。”
6 s7 O. `; P3 D3 o “对,还有你,还有我全子。”老叔看着我说:“全子,你当爹了,有了孩子了。你可就是大人了,你可得好好待你媳妇儿啊。人家一家人可是在你有难时,承全了你啊。”
# c; F5 K! [$ N8 u 我顺嘴说:“知道啊。”9 w6 U( {$ a' t; h
“对了。”老叔说:“明天你给我找身衣服,我这里边的也得换换了,竟是虱子。你不烦,你老丈人、你媳妇儿还不说啊?”
+ B$ B$ l2 G6 A7 M# O2 e) F% H. x “谁身上没虱子?爸,你身上的虱子是啥样的?嘻嘻。”我捏着老叔的鼻子说:“川子舅身上的虱子跟他一样,都是黑的。”说完了,我就笑。
7 @! |2 n# @% Q" [/ S 老叔没说话,也没笑。, _% Q- u( P; h9 D( @! U! d& ?
我去膈肢来叔,说:“你咋不笑呢?”5 [, H' l0 f1 a! c. _% J# B
“老实。”老叔按住我手,说:“明天跟我洗个澡去吧。”( K$ x) ?8 v* Z/ D
“我不去。跟你洗澡我就硬。澡堂子里那么多人瞅我硬,多呵碜。”我说:“你自个儿去吧。”
9 L5 o+ d( b9 q8 t: n “行行,臭小子。”老叔拍了我一巴掌,说:“不早了,睡吧。老叔搂着睡。”2 R; G3 ~+ {) H L: Y$ v- q
说好了,吃完早饭,我去师娘家看凤香和小孩,老叔去北市场的登瀛泉洗澡。我告诉老叔,洗澡回来,就直接去车行;我这边看完她娘俩儿也去车行。我知道老叔身上没钱,就给了老叔二十块钱,老叔说:“给我这么多干啥?”我说:“你拿着用吧。花没了,再冲我要。”我又给老叔找了几件我的衬衣还有裤衩,老叔说太小,穿着紧,就都给我扔回来了,只把我那个白裤衩揣兜袋里了。6 W) s1 y7 w- x8 d. ?. n! _
这边我和老叔刚要出门,朴成浩来了。他硬拉着我和老叔上他家去,还说他父亲在家等我们呢。老叔说我们身上戴着孝,再说还有别的事,说以后有时间一定去。朴成浩跪地上就不起来,说我们不答应,他就一直跪下去。没办法,我和老叔只好改主意,跟着朴成浩去了他家。. ^3 A+ N' c2 Z7 t
朴成浩说他家不远,就在对着奉天纱厂南门的玉温里。我们走到奉天纱厂大墙那,就看纱厂大门口还是乱哄哄一片,挺多人在忙着往外扛布、扛麻包。朴成浩说:“都抢了好几天了,也没人管。”他指着大墙旁边的一根电线杆子说:“这就是爷爷和妞妞出事的地方。”我们在电线杆子那站了一会儿,也就这会儿,就听“咣咣”几声枪响,就看纱厂大门那儿,有几个大鼻子士兵在朝天放枪。糊在纱厂门的人群“呼拉”一下子,大人喊孩子叫地跑散了,地上满是扔下来的布匹和棉花包。一看那架势,朴成浩拉着我和老叔赶紧拐上玉温里往南跑,跟着就闪进了一个小胡同。, Q) | j( H g2 }
顺胡同又向西走不远,朴成浩指着一间有雨搭、前脸都是拉门的青瓦房说:“到了。”说着就朝房子里边喊“阿爸吉”。
1 Y9 }! T8 k7 O& p) T, { 拉门一开,朴成浩的父亲朴炳哲一身朝鲜打扮地在雨搭那穿上勾勾鞋,急忙跑过来。他向老叔和我鞠着躬说:“欢迎欢迎。上屋请,上屋请。”3 }* I3 ?. \4 x9 d4 Q' B! }4 V
“爸爸。”随着叫声,妞妞也一身朝鲜小姑娘打扮地跑了出来,她拉着我和老叔往屋里走。在雨搭那,妞妞跟我说:“大哥哥,脱鞋。”. ]$ R$ G( ~1 @% q
我笑着拍拍妞妞的小脑袋。
7 Z$ c- O5 h- m1 G 我和老叔也学着朝鲜人的样子,脱了鞋,拉着妞妞进了屋。屋里不大,进屋就是炕,全铺着芦席。不到一丈的见方的屋子,三面是墙,一面是糊着白纸的花格子拉门隔断,左右两面墙个有一扇小门。拉门对面右墙角那有一个被垛,挨被垛有一个箱子;左墙角那有一个白瓷瓮。迫成浩让老叔坐在面对拉门的正座,说:“请‘阿列摩咕’上座。上座。”
7 t: H: e" ~' e% X' `1 W 我们刚进屋盘腿儿坐下,左壁小门开了,一个穿朝鲜短衣长裙的女人,端着托盘走进来。她回手带上门,跪着把托盘里的茶水推到我们面前说:“请。”* Z; ~. R2 M# t7 P" F/ F
“这是我妻子。叫崔淑善。”朴成浩跟老叔说。) P) Q9 m- l- [. m4 A
“你好。”老叔对女人说。
( b1 H2 v" \& b! k& c 女人向老叔行着礼。她差不多是跪趴在席子上,对老叔说:“多谢你们一家人养育了我们的孩子。”. Q7 H { n c8 b; [* F4 _
朴炳哲对那女人说:“你先领妞妞去吧。”% @5 m; a# T W3 H8 F( l3 Z
女人向公公行着礼,说:“知道了。阿爸吉。”回身再向我们行礼,说:“请你们慢用。”说着,就领妞妞退了出去。. Y5 { w3 s% b# b: \
朴成浩把茶杯向我和老叔身边推了推说:“请用吧。”+ \$ B4 p' }0 {8 S D! o3 G
我和老叔喝了口茶。8 J* F5 z3 ]% r4 x5 f3 w
朴炳哲也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这实在是天意啊。我儿子成浩在安东找了半年多,也没找到你。没想到,在沈阳却意外地遇到了自己的女儿。” R, T2 |+ T% G: F: p
“沈阳?”我看看朴炳哲。! P. G5 d1 h- p6 z7 t
朴成浩说:“哦,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天苏联红军已经正式接管了奉天。奉天已经改名叫沈阳了,年号也不叫康德了,又改回了民国。”5 Z, U" S5 b/ N
“是吗?”老叔高兴地说:“那咱们都不是亡国奴了。”
0 J6 `: u$ ?5 X/ I5 Z “是啊。”朴炳哲说:“我们朝鲜也要解放了。”
4 Z' G; k4 x& L$ f5 K# z2 u 老叔对朴成浩说:“我还得感谢你啊,要不是你把我们老爷子背回家……”1 b7 s4 t& v ^5 I
“关先生。”朴成浩抬身跪起来,向老叔鞠着躬说:“我是真心诚意地谢谢您。我妻子在监狱里被日本人打残了,她不能再生孩子了。我就妞妞这么一个女儿了。没找到您时,我非常痛苦,以为我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女儿了;也想过,我再也不能有女儿了。现在看她这么好,我真是得感激您一辈子啊。”
% q* a- G5 N' t% o 朴成浩哭了。- v }# n0 c# S0 a) X1 L2 W
“哦。你也吃了不少苦啊。”老叔拍拍朴成浩,说:“要说谢,我那也是一时的恻隐。赶上这乱世,谁也保不住会遇上什么叵测。两年前,我也进了监狱。我是这个月的14号,刚被放出来。”老叔转身,搂着我肩膀,对朴家父子说:“我在狱中这两年,全靠我这个侄子一个人做事,还有在其他好心人的帮助下,妞妞才平平安地又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
' T, {9 v# I9 ?' n* [7 b9 P- w0 V* ` “是吗!”朴成浩拉住我的手,一下子把我抱在怀里说:“好兄弟,我知道一个人养活一家人的艰难。”他流着泪说:“我比你大几岁,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弟弟。你说吧,你要什么?哥哥都给你。”
$ S3 M$ H7 |/ c% v+ V “看你说的。”我笑了,说:“妞妞一直跟我叫大哥哥。要叫,我该叫你叔叔才对啊。”
" P, o7 w# V1 z “那怎么敢啊?那怎么敢啊?”朴成浩一个劲地行礼。给我整得挺不好意思,一时不知该咋的好了。我就拽老叔,让老叔给我辙辙。
! y7 D: Q4 ~; Y! N “哈哈。”老叔扶起朴成浩说:“不管咋论,看来我们还是有缘分的啊。”
" C0 p7 S7 n% b! r “是啊。是啊。”朴炳哲也擦了把眼泪,说:“我们也不要这么干坐着说了。”他合掌拍了两下,扭头冲屋外叫:“上酒。”* d$ n! p! Y& p5 `" {( G7 E9 Y
还是左手边的那个小门开了,朴成浩的妻子端着满满一炕桌酒菜走进来。她把炕桌放在我们面前,低着头说了句“请慢用”,又退了出去。
( Q. e4 I4 z; d. D: [ 朴成浩拿起炕桌上的酒壶就倒酒。
) o0 R) `* \+ V. z 老叔说:“我们刚吃过了饭来的。”5 O H [$ i" e; y {( Y
“关先生。”朴炳哲端着酒杯递给老叔,说:“我们朝鲜人喜欢歌舞助兴,以酒待友。今天这酒是我们一家人感激你的酒,是高兴的酒,你一定得喝。”' a) V+ ~- \2 s: b
“是啊,关先生。”朴成浩说:“为这事父亲叮嘱我好几天了,你一定要理解我们的心情。”
+ {- ^: d3 Y6 E) J6 s3 ? “那好吧。”老叔接过了酒杯,说:“妞妞能回到她父母的身边,也是圆满了我的一个心愿。”8 k3 H5 e) c9 ^: Y: j( B! A
朴成浩也递给我一杯酒。
6 o2 j- s0 k: W q4 @( K6 B0 u “来。”朴炳哲举起酒杯,说:“为谢谢你们的恩情,为我们两家友谊长久,干!”, l/ a6 E3 o) R% Z) ~, f2 J# {
四个人一起喝了酒。老叔说:“多谢多谢。”& @. n4 w2 a, |! y& Y
朴成浩给我和老叔夹着菜,说:“也没什么好吃的,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 C7 I6 h# X2 |, X0 \" I 朴炳哲说:“你看,怕你们吃不惯我们朝鲜的辣白菜,我们把辣椒放得少少的。”+ N7 T) Q0 @0 \& j' a0 a) A, n
朴成浩说:“这是我们朝鲜人喜欢的酱汤,你们喝一口,看可口不。”) |+ o8 E# M( [# g7 o; }% U6 n
我喝了口酱汤,挺好喝。/ ^+ M) @. W+ U& N
老叔也喝了一口,说:“不错,别有风味。”他对朴炳哲说:“朴先生在哪高就啊?”& \# N; s0 W0 T+ C. }) O* D6 P
“呵呵,惭愧惭愧。我在西塔初中就职。”朴炳哲说:“看关先生仪表堂堂,为人又这样和善豪爽,真是相见恨晚啊。”
5 l& a% _/ P6 K2 W “哪里哪里。”老叔说:“其实,成浩在我那里时间不是很长。那会儿,他还不像现在这样,话很少。我们互相了解得并不是很多,只是看上去人很诚恳,很实在。”
: O% I8 n0 V$ r% y6 P “说起我这个儿子啊,咳。”朴炳哲举杯邀老叔又喝了口酒,说:“关先生,凭你们爷俩的为人,今天我一定跟你们说个痛快。”他说:“我老家在朝鲜平安南道顺安郡,离平壤很近。我父亲继承祖父的家业,开了个药铺。‘柳条湖事件’的前一年,日本人说父亲私通游击队,要抓父亲坐牢,一家人连夜迁往延吉,投奔了一个远房亲戚。在延吉,父亲开了家牛肉铺,我在学校教书,日子还算可以。后来,父亲得罪了日本浪人,被打死在铺子里。老母亲也病到了,没出两个月,母亲就过世了。延吉不能呆了,我带着老伴儿和13岁的成浩去了吉林市,还是教书。一来而去,成浩高中毕业,也去教书,还成了家,添了妞妞。妞妞两岁那年秋天,成浩突然从学校跑回家,说出事了,得离开吉林。我问他:‘要去哪?投奔谁?’他说,他也不知道。结果,成浩走了三天,警察就来家查问我。我看情况不对,就和老伴收拾收拾也准备走。想想,去哪啊?在满洲,哦,在中国东北,我只有个那个在延吉的亲戚,听说前几年他一家去了沈阳,我以为成浩也投奔他去了,就和老伴来到沈阳。到沈阳一看,还是没有看到成浩,心里又气又急。没办法,在那个亲戚的帮助下,我只好在沈阳住下了,找了现在这份差事渡日。谁曾想啊,也就这个月的10号,成浩领着妻子突然来家了。你说说,我能不高兴吗?这又找到了小孙女。哈哈,我这个老头子啊,高兴啊。”这就又端起酒喝。
/ R5 @1 D/ N/ K7 L& i$ W “哦。”老叔问朴成浩:“这么说安东也在特赦?”
8 ^4 D1 C3 l: w- r 朴成浩说:“我是去年年末放出来的,我妻子比我早两个月出来的。出来后我们就在安东四处找你们。”
+ |( F: Y+ d$ f. L! | “这真是有缘必有相逢时啊。”老叔笑着也端起了酒杯。% F. a$ w& x+ Y1 c) ~( u" T
“是啊是啊。”朴炳哲说:“关先生重获新生,有什么打算吗?”/ L7 A- } ]( l% O& d$ ^ x6 A
听朴炳哲这一问,我心里“格蹬”一下子。老叔回来已经是四天头了,我和川子舅谁也没问过老叔这话。就说是老叔刚回来,就赶上了这么些个事,可谁都只顾着忙了。除了忙,川子舅想的是他的车行,我想的是又见到老叔了。谁也没替老叔想想,他该咋办。也许川子舅和我想得一样,就核计老叔回来了,高兴。就核计老叔本来就是自家人,他就应该住咱家,和咱一起过日子。可再是一家人,也得把话递给老叔,也得让老叔心里有个底儿啊。说真格儿的,要是换我是老叔,我心里也得多转转。我住的是川子舅家,我是已经和他闺女有了孩子的女婿,那是正章儿,也是川子舅愿意我住他这。可老叔能愿意住这吗?老叔是个有骨气、要脸儿的人,他能干请着坐吃我们,让我和川子舅白养活吗?绝对不能。再说,就说他是叔公公,那一对亲家老爷子住一块儿堆,老叔和川子舅都得劲吗?压根儿,川子舅就知道老叔根本不是我亲叔,我是拿老叔当亲叔还亲,真要没和凤香成家这出,我起根儿就是打算跟老叔过的。可川子舅不知道我和老叔有多亲,他知道老叔是他八杆子打不着的那个外甥,也就是玉良的叔,他只知道我只是玉良的同学。要说赵爷要没死的话,他要住在这,那不管咋说也是爷爷公公,川子舅不能说别的。就这,川子舅也就够意思了,你还让人咋的?不对,川子舅说过,他和老叔打小就要好,眼下,老叔这样了,他肯定不能干瞅着不管。我也真是的,也太小心眼儿了,川子舅挺仗义个人,咋让我想成这样了呢?我就在心里自个儿骂自个儿,说我呀,真成了狗眼看人低了。& N. M- d; {0 M. ]
这么一想,我赶紧跟朴炳哲说:“我叔就住我家,他刚回来,腰不好,先养养再说。”
0 N* f+ ], o* l. M/ H “呵呵,呵呵。”老叔看看我干笑了两声。
# M& _: r' w# | z9 F “那好啊。”朴炳哲说:“我的意思是,真要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千万来找我,我能尽力的一定在所不辞。”
6 T; {, B' N$ Z/ ? “是啊。”朴成浩说:“父亲在教育界还有几个朋友。”
! w- {8 Q2 P# i# \7 h2 e' g6 ?/ v 看酒喝得差不多了,朴炳哲向儿子使了个眼神。朴成浩给我和老叔斟满酒,他抬起身跪着举起酒杯说:“请请。”0 `7 r8 m, o$ x4 B
“谢谢。”我和老叔都谢着举起了酒杯。3 e5 }+ I0 q& i. L
喝下酒,朴成浩跪扑在老叔面前说:“为表达谢意,请您接受我们的一点意思。”
; O( r3 D2 C) I 我不明白地看看老叔。% @3 y& p5 `7 m* H6 @
老叔也好像没明白,他说:“你的意思是……”
$ x6 @6 Z, E! x. k7 B0 T 朴成浩跪着挪到右手墙那,推开了那扇小门。他低着头,指着小门里的女人对我们说:“请吧。”( y. d/ {$ q; t$ B0 C& t
我看见小门里铺着被褥,朴成浩的妻子在里面低头坐着。她正在脱去身上的短衣……+ K7 O- f" N7 R x& z- G1 J
我明白了朴成浩的意思,心一紧。天啊!还带这样的……/ W! Y7 t7 b: ]; i6 ?% E
老叔也向小门里看了看,他眉头紧锁了一下,对坐在他身边儿朴炳哲说:“朴先生,我也有个意思……”) r. W9 ~1 d5 e: W
“请讲请讲。”朴炳哲睁大了眼睛说:“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尽力满足你。”
" @5 _2 O" X, S. q: ]; w6 G5 F 老叔静静地对朴炳哲说:“你让成浩把那门关上吧。”6 R/ ^* o/ W, x% `8 J- S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朴炳哲向儿子拍拍手。朴成浩头也不抬的把那小门悄悄地关上了。朴家父子都低着头不说话。
) C2 L5 `- q$ y8 b! ]) r2 a0 i “来。”老叔端起了酒杯,笑呵呵地说:“成浩,我很喜欢你们的《阿里郎》,好听。等下回来,我要听我们的妞妞唱给我听。今天咱们干了这杯酒。”说着,老叔一饮而尽。 ]) c6 Q% r; {9 T3 L
“关先生。”朴炳哲双手捧住老叔的手,说:“我们可是诚心诚意的啊。”( n% H/ S! z; B6 ]( W' \
“朴先生,你们的诚意我真的领了。”老叔笑着叫过成浩,说:“成浩,你不是要认德全做兄弟吗?”- [" b9 I# a9 S q
“是啊是啊。”朴成浩还是不抬头,他挪到炕桌前坐下,擦这眼泪说:“关先生,我和父亲真的是要谢谢你们。”0 i' m& J$ b2 h+ O9 u7 o
老叔对朴炳哲说:“朴先生。虽说我这人行武出身,人粗糙了点。可我懂你们的意思,也知道爱的宽泛和窄瘪。你们真的不要用牺牲一种珍贵,来获得另一种安慰。真的,人的善良是互相的。我总那么想。大家要是都在不经意之中,就能随时随地地用和善去对待每一件事,哪怕是一加很不起眼的小事,甚至那件事根本就和自己没关系,那该多好。我呀,真是做不到。将来就看德全和成浩他们这些年轻人了。哈哈哈。”
) a5 P' C; t* D* m2 Q( ~" H: a1 c “关先生,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刻意地去做。让人尴尬不说,甚至还会亵渎了初始的本意。”朴炳哲端起酒杯,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来,喝了这一杯。”接着,他又叫儿子,说:“成浩,再拿酒。”
# c* X4 D8 w, c/ i “不要拿了。”老叔挡住成浩,对朴炳哲说:“我们真是还有事啊。”
4 H6 ?$ S# Z$ ?* A' J7 ` “是啊。”我说:“到现在,我的小孩出生四天了,我一眼还没看到呢。”( r0 o5 j- g' Y1 R
“是吗?这可真是的。”朴炳哲叫过儿子,说:“成浩,把那包打糕给关先生带上。”: {+ S4 x" l' ~: u2 M! Y2 y
朴成浩捧着打糕,恭恭敬地递给了老叔。4 k# B# F; L) h! L3 W3 h
“这打糕我们收下。”老叔接过打糕,说:“成浩,下回来,我可要听《阿里郎》啊。呵呵。”" l& d- ]+ l1 q- f
“你来,一定唱给你听。”, Z( Q3 G4 _' B6 e6 m
我和老叔这就要走。朴家父子领着妞妞出来送我们,成浩的妻子没出来。8 ]) A" e9 X9 Y- J e
从朴成浩家出来,老叔直接上登瀛泉洗澡去了。登瀛泉就在北市场边上,和奉天纱厂隔一条道。我要送老叔去,老叔说:“我在奉天呆了五、六年,比你熟。”就自个儿去了。
2 N* X E1 E& ~8 J$ { 我去了师娘家,十间房和玉温里紧挨着,向东穿过一个胡同就是师娘家。我去时,师娘正在给小孩洗褯子。我把手里拎着的打糕递给师娘,挽上袖子,说:“师娘,我洗吧。”师娘推我进屋,说:“得,快去看看你儿子吧。”
, C% Q; M0 E8 ] 我刚进屋,凤香拽过一个枕头砸我身上,她头上包着我给他买的那快围巾,坐炕上指着我鼻子骂,说:“你来干啥?死外边总也别来?”
! d: m/ t- C. A, e9 H, e “嘿嘿。”我捡起地上的枕头,说:“我这不是来了吗。”
' U/ c8 H0 t, M! j “你少他妈的来气我。”凤香狠瞪着我说:“这孩子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啊?咋的,你掐鸡把作(zhou),完了,舒坦够了,就没事了?咱娘们儿死活你就不管了?”
0 K; F0 o* J8 n' O0 q0 S) ]: A1 N “看你说的,多难听。”我凑到炕沿前去看那小孩。- u1 t) ?) q! y3 z# s
“损犊子玩意儿,你还想让我给唱一段啊?”凤香逮着我大腿根儿狠掐,说:“我都要死了,你知道不?”
/ b; ]1 s9 c, ?2 k; { “哎呦哎呦。”我疼得直叫,说:“吓着孩子。”
& f' Z# \0 M* P% I( ? 也许是听见我叫唤了,师娘跑了进来,说:“这是干啥呢?”她拽开凤香的手说:“我的小姑奶奶哎,咋还掐上自己个儿的男人了?”这就给我捞一边,说:“你也是的。有事来跟凤香说一声,不就没这事儿了。”说着就给我使眼神,意思是让我别惹凤香生气。
; N/ k0 | T5 o1 Q3 { 我说:“那边也倒不开空啊。”
4 m' k- e8 L3 I5 y, W# {1 x5 l 凤香狠剜了我一眼说:“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那德性。你是皇上啊?还是那大臣啊?”3 I/ y9 x2 B$ F7 i
“你看你。”我说:“那边刚埋完爷爷,妞妞他亲爹……”
' ^! Z F5 a1 L7 ]4 ` “啥?你说啥?”
8 B% p" Z/ v7 i! g6 B8 p 师娘搥了我一杵子,说:“你可真是个二楞子。我本不想跟她说的。”她跟凤香说:“凤香啊,干娘是怕你着急,寻思等出了月子再告诉你。”. Q5 a. |6 p- ]. F0 m0 m9 s
凤香急着问我:“爷爷咋的了?妞妞咋的了?”3 i: F8 p4 b) T9 B2 c8 d+ j
“得。”师娘对凤香说:“说了你可别上火啊。月子里一上火,奶水可就回去了,那孩子不就遭罪了吗?”
+ {8 P5 j9 x! F' ]0 H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们都让我猜闷儿,我不更着急吗?”她又骂我,说“小冤家。你到是说呀。”: m2 H5 F5 J1 p0 C( g$ \& }! k
我在炕沿边那坐下,说:“爷爷死了。妞妞找到他亲爹亲妈了。”) I( L- ?" T9 e! b+ D1 G* |
孩子哭了,“哇哇”的。我刚要去碰孩子,凤香一巴掌打住了我手,她抱起孩子,解开衣襟,夹起大奶子,把奶头而塞进孩子嘴里。孩子不哭了。9 Y# O& X8 l) }, x8 H! Q8 G, A; O
我高兴地说:“有奶了?”9 z5 N& @" c5 P5 i
凤香不理我。她奶着孩子,扭头看窗外。# N V d, w. i. E- d
“还挺足兴呢。”师娘说:“昨天下晌就来奶了。”
$ N. N4 q. s& w+ y7 k6 M: L/ Q9 C 凤香不看我,她抹了把泪,问:“爷爷咋死的?”
5 B: ~* u3 s2 m4 n9 N3 G: l& H 我说:“给你去找大夫,路上,让抢纱厂的人踩死了。”
3 G) p0 \3 u0 q2 [ 凤香问:“啥时的事儿?”/ s$ E& a5 `2 s
“大前儿个,咱孩子下生时。”我说:“爷咽气时,听见咱孩子哭了。”' x* f w7 c. `8 y9 u$ n# k
凤香还在抹泪。: L, {! v% ]3 q9 y% [) K
师娘拿了条手巾给凤香擦把脸,说:“我的小祖宗哎,月子里可不敢哭啊。做下病,可是一辈子的事。”* [& y" ~+ K! ^0 C0 A) k
凤香给孩子换了个奶头儿,拿过师娘手里的手巾自个儿擦着脸,说:“不哭了。”说着,她转转身,把正吃奶的孩子靠近我眼前,强笑着说:“看看,像不像你这个损爹。”! X9 n' j; p8 i+ d0 d
师娘说:“得,你小公母俩先唠着,我做饭去。”临出门,她跟我说:“不兴再惹凤香哭了。”
: c! r# E# F8 R7 @, \: u) _, d “嗯。”我应了声。; W2 s" g4 ~( i1 c0 D: ~) f( J; O
凤香问我:“妞妞咋找着他爹的?”
& h2 H! ], T# w1 O& D$ h; u; v “巧了,爷爷让人给踩了,把爷爷背回家的,正是妞妞她爹。”我说:“这不,今天一大早,本想直接来看你,结果让妞妞她爹给截了去,硬拉着去了他家。妞妞亲爷爷是个教书的。他们还给咱带了打糕,你吃不。”/ x" }# y8 I; k9 i
“你傻啊,月子里能吃凉的吗?”凤香剜了我一眼。她说:“你身上带钱没?我在干娘这做月子,干娘伺候咱就够不落忍的了,可不敢多花干娘的钱啊。她日子够进巴的了。”
/ [" @( e$ M0 q) ?- X; O 我说:“爹都给了。”
, s6 u8 B3 }/ {5 l; l% T “那是爹的。”凤香说:“你再给干娘扔点。”
$ k$ O5 }3 x6 Y “行。”我说:“早上给我叔留了二十,我这还有二十,给师母留十块吧。”0 S, D/ o8 m$ W9 y- Q0 M" W4 H
“你叔回来了?”凤香说:“他不是下大狱了吗?”
. o7 O S% V5 B! A* C& v. h “是啊。他回来了。”我高兴地说:“要说这个巧啊,就咱孩子下生前一天回来的。”
+ I+ r/ ^6 O3 o; ?) ]+ [ “这咋说的。正赶上我这样。”凤香说:“你和爹还有你叔这三个大老爷们儿,谁给你们做饭吃啊?家里不得窝曩成啥样儿了呢。”: I2 ~/ F5 l- d- e% v, ]
“比你在时还利整。”我说:“我会做饭了,你就别操心了。”
0 v2 R1 Z5 k7 L$ c* q& ]4 ?+ O “小冤家。”凤香说:“叔回来了,你可得多照应着点。从那里出来的,体格都给祸害完了。”
& V% c2 F! |: }* w& l$ g 我心里一热,说:“我知道。”
$ [# n5 Q- P0 z$ M4 B8 k 凤香说:“你说我爹啊,他有心没心。就跟没我这个闺女似的,我死大街上,他都不带问一问的。”- C; a/ L+ L3 C# v9 g0 x8 @" h
“那你可冤枉爹了。”我说:“你在家疼得打滚那阵儿,是爹骑车找的师娘。”, @; W4 a/ x$ h* y3 e, ]
凤香说:“那他把我扔这就不管了?”& }4 P O$ d3 L4 G: N" c( l- r# ]( \
“你看你,越哄你吧,你还越来劲。”我说:“还把爹捎上,一块儿骂。”
4 Y' H/ Q7 E! ]7 R4 t) Q5 T 凤香又掐了我一把,说:“损鳖犊子,再说再说。”7 r: {5 A; X9 o" k* a) |
“哎呦哎呦。你咋又掐啊”我看着我胳膊说:“都给人家掐紫了。”# d& H4 {. M8 q8 ?/ N4 `
“哪紫了。哪紫了。”凤香拽住我胳膊,“吭呲”就是一口,咬住了,还就不松口。/ X" d1 K2 x% r1 f1 @/ |
“呦呦呦,嘶——”我咧着嘴叫:“你咋还咬上了。”
7 a6 c% L1 L6 ~0 r0 B) J, Z 师娘跑了进来,说:“这大呼小叫的,又咋的了?”
: W* \# z- d# |) q9 d* O “没事没事。”我拍拍胳膊笑笑,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师娘,说:“师娘,先留下。不够了,我再送过来。”8 |8 L8 k" |, a2 r! N% C. L) E
师娘说:“你爹都给过我钱了。”
# B; \6 h Z+ s1 x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要不拿着,我现在就让他背我回家。”
( F: V5 E3 n, S8 O: t& U “死丫头。”师娘说:“行,我拿着。”3 j- C3 a" U1 ^
在师娘家,师娘这也不让我干,那也不让我动。凤香骂也骂了,掐也掐了,咬也咬了,这就说瞅我在她眼前晃悠,她闹心,死活撵我走。我就去了车行。师娘还给我拿上了两快朴成浩给的打糕,说让川子舅他们尝尝。 a1 g2 d* q/ |8 v- m
到车行,川子舅忙着手里的活儿,问我:“你叔呢?”$ _2 u E( P6 w( u- {8 |$ r
我换上干活儿的衣服,说:“洗澡去了。”0 h8 E8 f" y y4 i( w1 ~" o9 C
二倔子冲我说:“你媳妇儿都生好几天了,你没看看去呀?”/ C- @- m. P6 R9 i0 R4 h7 s% U$ t+ x
我说:“刚打那回来。”
- U- n5 s# M8 r/ w; v: F 川子舅问:“小崽子好玩不?”
* f5 s0 b3 f# Y: T 我说:“跟个干巴猫似的,不敢碰啊。”
6 B3 G; y; ^- D! n “呵呵。”二倔子说:“下生就你这么大,那不成精了。”( X/ a3 o; p7 Z4 n
眼瞅晌午了,川子舅要张罗吃饭,就问我:“你叔咋还不回来?”0 S2 P) L9 x5 s5 K% G/ c
我说:“我也不知道。”5 K9 B+ f7 b& M
川子舅问我:“他身上带钱没?”& `5 e. @5 D1 j2 r; [
我说:“早上我给他点。”- ]/ K! _$ I0 s; ^3 m" G9 K
“得。”川子舅说:“那饿不着他。咱先吃吧。”5 a6 l# X" Q3 v5 d
吃着饭,我把朴成浩给的打糕拿出来,想让川子舅他们尝尝。川子舅一扭脸,说:“我他妈顶烦的就是高丽棒子。”8 `! M2 D% Z% x' g! k, k. H& B
我说:“那和打糕有啥关系?”就拿起一块给了铁头。9 M1 p0 Y% c. m0 P( ~" a
川子舅冲我说:“你懂个屁。”$ D- |$ v4 M2 N/ D, z
二倔子可不管那个,拿起块打糕咬了一口,说:“还挺劲道。”跟着,就就叨咕,说:“这几天市面上挺怪,这小日本一投降,原先满大街的警察,也不都钻那耗子洞了去了。街上除了大鼻子兵,还来了不少关里兵,侉了巴叽的,还都他妈的挺仁义。”; D) }7 r4 R: X. s4 M; r( n7 B* \
川子舅说:“啥是关里兵?”
' X/ x& j- _: R* e5 \0 u “八路。”二倔子说:“抓兵的也没了。”3 {" P% `5 d- J5 {1 ^* m0 s0 ^
“还九路呢?”川子舅说:“小日本完蛋了还抓哪门子兵。”% K6 B" k' M& w3 @
“掌柜的,这话你老还别这么说。这年头,除了身上的虱子多,再就是他妈的兵多。”二倔子跟川子舅,说:“你没上窑子街(gai)那看看,”
9 \' c: O/ Q, u7 I9 H8 { “肏”川子舅说:“上哪干啥?”6 Y) ^' C$ K. K/ f
“不是。”二倔子说:“我说的不是进里头。你就站那看,满街上的小日本,孩子老婆地跪那,披个麻袋片,端个破饭盒子,‘辛交辛交’ 地要着吃。”
1 [- Y( V- i6 g “可不。”我说:“才刚儿,我搁那儿过,也看见了……”# m T) t; t6 i+ j& H! r9 m
川子舅一瞪眼,冲我叫:“我再听你说上那去,看我不打折你腿。”
2 T' F. J1 J. Q {- q) Q5 c$ s 吃了饭,吕德明来了,西装领带的,还别着管钢笔。离老远,川子舅就冲他叫,说:“咋的?还真当上教授了?”& p: N' {5 ]/ C# o2 u
“嘿嘿,都是行头。”吕德明笑笑,说:“混饭吃呗。”6 p6 } G" v* @( v
川子舅问吕德明:“那事成了?”
5 W, k; w2 o, b+ {5 _ 吕德明说:“我过话了,差不多吧。”; g A# g d* \5 u$ K
川子舅说:“你还用做事啊,光吃箱子底儿,也得撑个贼肥。”
2 Y% w: S4 p; \) [: `. y “不做事,西北风也没人给刮啊。”吕德明说:“别看咱人不济,去报社当差了。”
: E Y8 u g) V# m “哦天爷。”川子舅说说:“那我不看报纸就对了。”+ Z8 E! @- ^. M& v- S4 Y
吕德明拍了川子舅一巴掌,说:“你啊,还抱着老皇历不放。现在又回到民国了。”说着,他叫过川子舅又咬耳根子。+ @* }2 }1 F% V. D' L; k1 \
川子舅听了一会儿,对吕德明说:“一会儿我得出去,你跟德全说吧。”
0 k8 O+ R2 g$ d6 { 吕德明就又过来跟我咬耳根子,说一会儿有个人来,取这包东西,还告我跟那人咋咋说话。这就把那包东西递给了我。) D3 o+ R6 I s' ~5 v" w
我接过纸包,说:“行吧。”- @9 ~+ T' y* A+ g
“可别整差了。”吕德明说:“话茬子不对,不能给他。”
$ c, @' Z+ P. o& @ 我说:“知道了。”8 p. K' b. T( B% O( u j! l
吕德明走不大会儿,川子舅也走了。我一边说着活儿,一边笑吕德明,这都是什么事呀,交给东西还这个那个的。干脆,我也不想那个了。我就核计老叔,心说老叔这是上哪了?洗个澡,咋还去一大天啊?没准是洗完澡,又上哪玩去了。看看表都四点多了,我就往路上望。核计也该回来了。
% D$ _9 j' l8 P! Q" n/ m; m* |3 Z2 U7 }" m 二倔子就逗我,说:“这又等哪个小情人呢?”
& \0 s/ I+ O! ?* N6 ^ “别胡说八道。”我说:“我老叔咋还不回来呢?”
' X7 F- p% k' R+ `" @" R+ U “就那天我给他剪头的那人吧?”二倔子说:“那人挺有甩头。”/ ?# h7 |0 t$ R0 f8 U
我没搭理二倔子,就自个儿叨咕,说:“这刚来奉天,能上哪呢?”3 ] `( h3 R8 {& N. O& L+ }; l
“你叔不是奉天人啊?那可别走丢了。”二倔子说:“我说你呀,赶紧找找去吧。别像大头似的……”
( s! S" } {' g) H! L+ Y “闭上你那臭嘴?”我这么跟二倔子说着,心里还是不落底。
; D) f! [9 `8 \! { “哦肏,好心当了驴肝肺。”二倔子说:“这年头,还有个准儿?”
% Q" f2 |% k+ C" W' p 再往道上看,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向车行这走。一看那走道的架势就是老叔。我跟二倔子说:“还用找啊。那不,回来啦!” 5 A$ J4 w* w6 l/ D9 O
来人不是老叔,比老叔年轻,可背影瞅那身板儿,跟老叔一点都不差。这人,礼帽压得挺低,再戴个大墨镜,也看不清是个啥长相。他走到我和大头跟前说:“请问,吕先生在吗?”" ~% A* }3 ^* M9 S$ R+ @5 t
天啊,这说话声儿,我咋这么耳熟呢。能是他?
O$ I* R+ S# |% ^" [5 R. q4 [- U “吕先生刚走。”我抢着说,也问他:“你是……?”4 N/ B9 O+ t5 v4 \6 T
那人没应我的话,抬手在脸上摸了一下。他看看四周,说:“我找吕先生。他不在呀?”$ ~; B5 e& R( b6 |2 K' H0 [
我忽悠一下想起吕叔跟我说的话,我问那人:“你找他有事吗?”! C; Q4 d& ?3 z5 K1 t
那人静了静说:“我有辆车,要出手。”) R* m: c2 h! c
我问那人:“是‘富士’牌的吗?”8 @3 B% j, ? g5 v g" h
那人说:“杂牌子。”
. B, `; K, l O- p “跟我来吧。”我那人领进了屋,把吕叔给我的纸包递给他。我再问:“你是不是?”. H( A) E" D' O3 J4 [1 M: I
那人也不吱声。他拿过那纸包,赶紧从屋里出来,急忙朝北站那边走了。& L3 U6 f7 o+ H* c
我看着那人,心里砰砰直跳。我敢保证,我绝对没认错人,那人肯定是他!我不死心,出门就跟了过了上去。那人走得很快,像似觉出了我在后面跟着他。还没走到车站广场,那人闪进了一个小胡同。我紧跑了两步,也跟进了胡同。那人在胡同里站着,我在他跟前儿停下,问:“你……”* z' s" }1 I: Z7 c' T
还没等我说完话,那人猛地抱住我,说:“全子。全子。我是玉良。我是玉良。”他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1 Q$ k" r" d( _8 _( n E 真是玉良。他黑了,老成了,看上去能比我大十来岁。我拉着玉良的手,眼泪就淌下了来。我说:“你咋回来的?你从哪来?你现在住哪?你不知道我想你啊?”我说:“我去营口看你,他们说你被点了兵。”我说:“老叔也回来了,就在我这……”我不管不顾地说呀说……' h M& R/ v* g8 m9 @ A; m
玉良听着我说话,也看着周围的动静。好象挺着急,也好象挺害怕。他拍拍我肩膀,说:“我得赶紧走,火车要到点了。”说着,就着急忙慌地往车站那走。我紧追着他问:“你上哪啊?啥时回来?”玉良握了握我的手,说:“别跟着我。你看见我的事也别和别人说。”他把我挡在广场边,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车站。. D0 ?; g+ z; H5 Q! B8 l: r
我像做梦一样,站广场那老半天。心核计这是咋回事?玉良回来了,连个匢囵话都不说,就像耗子怕见猫似的走了。他咋那忙啊?说句话的功夫都不没有?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就这么啥想着,迷蹬地又回了车行。
5 w* B; y& B5 ^ “全子哥。”铁头问我:“那人谁呀?我看你咋那上心”
3 _) p& L3 \; M u' I$ D 我说:“你别问。”
% ~# `: H- y( N( {, Z; E 天快黑了,几个收车的车豁子来交钱。我忙和着收完了帐,川子舅也回来了。他问我:“你叔还没回来?”! @9 d3 P3 d' V% y, q2 g! B
我说:“没有。”+ Q/ n* i1 Y& D
川子舅上着栅板,说:“这几天挺乱,行里也没留车,不留人守着了。都家去吧。”二倔子和铁头收拾收拾就走了。我跟川子舅带上钱和帐,锁上大门,也回家了。
7 Z+ `6 S/ ~8 b 到家,我做了口饭,就和川子舅一起吃。川子舅一气吃了两大窝头。我可是吃不下去,我还想着老叔,你说这黑灯瞎火的,他能上哪呢?还有玉良,他也跟急屁股猴似的,脚没站稳就走了。真是闹心死了。
+ o, p" v3 y7 }! d( N 川子舅看我直发愣,就问我:“还没给小崽子起名呢。你这当爹的,竟想啥玩意儿呢?我是他姥爷,小名我说了算,就叫他小栓子。”
- I! a8 w7 N# w9 A 我也没往心里去,顺口说:“栓就栓吧。”7 M+ L! D: t6 Z! h
“让他栓住狗,栓住猫,栓住咱们家这几口子人。”川子舅不住嘴地说:“大名叫个啥?你说说,我听听。”4 c1 y) a2 R; h" }
“我叔这是上哪去了?”我满脑袋都是老叔的事,根本没往孩子身上想。
- H8 Q" P3 G" N( O+ @6 Q- x) M N “你小子啊,心里就装着你叔。”川子舅说:“你叔这人也是,上哪?言语一声啊。”
3 t- p$ T: P; v6 N0 m1 A; c 我跟川子舅说:“我叔不能出啥事儿吧?”
" K/ ^$ b* }* n9 R; ^% Z5 L6 G 川子舅说:“他一个半大老头子,能出啥事?”
b/ {' O% w4 a# \# o; V “他这些天忙和得腰直疼,你说这在外边,再没个歇的地儿,咋整?”我说:“我也没惹乎他啊,他咋就不回来了呢?”
5 s4 X `" O/ E j. J% } 川子舅说:“昨个儿我走,是跟他说了句戗茬儿的话,真要是为这,他不回家,那可有点小心眼儿了。”
T0 t9 [1 c) K' I; N$ {3 P( C3 h “爹,我正想跟你说说。”我说:“我叔来了,你咋打算的?”5 S1 H0 c: z9 J
“咋打算?”川子舅说:“他也不是小毛孩子,还用得着我打算啊?”
% k A: j' z: t “咋说,我叔也是奔你来的。”我说:“他从大狱里出来,就直奔了车行……”$ C( r+ g/ ~% Y3 C( O: Z
“你小子要不在我这,你叔他不会来。”川子舅说:“小子,我知道你叔,压根儿你叔就没瞧得起我。起小,我认识你叔,我就是上赶着你叔,别看那会儿我比你叔魁实,可说破天儿我也就是个打铁的。你叔人家有学问,念过讲武堂,扛过枪,还教过学生。咱是啥,就是个大老粗。可就说我是个大老粗,这里的事呢,我也看出个八就不离十啊。”. U2 ?8 h4 I' K
“啥事?”我问。
7 B- ]2 v0 o% z5 I' y4 |( s8 f “你呀。说你是个生帮子吧,怨我埋汰你。”川子舅说:“这几天,咱家这一出一出的,你没看出点啥来?你可是念过国高的啊。”7 g/ X ^+ P5 O+ P+ D; \! C3 N
“看出啥呀?”我不明白。
1 g2 ]( c1 {' ~5 t: w2 c “你是我姑爷子,可我这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你没拿我闺女当回事儿,小崽了来了,时候还短,你还没转过来已经当爹了这个弯儿。那没啥,老爷们儿都那样,多暂小崽子能往你身上爬了,能叫你爹了,你才忽悠一下子明白了,哦,这是真的当爹了。到那会儿,你才知道你有家了,有老婆了。咱不说这;咱就说我。我呢,是你老丈眼子,还是你的啥?你自个儿心里有数。你对你这么个压跟儿就不挨边儿的叔,这么上心,我心里也就明白了。小子,谁也不怨,都怨我打心眼儿里相中了你,也怨你长了根儿那么遭人稀罕的大家伙。我既是相中了你,你做啥,我都依你。咱爷俩到死,那都是俩好嘎一好的事。你说我那么丢人现眼的事,你都依了我,我还能说啥?我不是那丧良心的人。可有一样儿,我这人啊,倒驴不倒架,打肿了脸盘子也得充胖子。你叔就不了,你叔是个呵出血本能帮别人,自个儿却不能擎受别人帮的人;那也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就是要面子的劲头子,和我两个样儿。我说的,你听明白点没?”
: F3 I1 B" U8 Z, k" F& I! }$ q! A) ] 我好像听明白了点,好像还有点糊涂。我说:“照你这么说,我叔是擎受不了你……?”
7 `0 E2 {0 V3 m. V, f “傻小子。你非得让我点破这层窗户纸?”川子舅说:“发送你爷,送还妞子。你要是不在我这,我连毛儿也沾不上啊。眼下,你娶了媳妇儿,又有了小崽子。你叔进门就当老太爷,进门就有人叫爷爷。换我也得掂量掂量啊,何况你叔那么精明的人哩。”
! y" v# j$ i. @+ b& _ 我听川子舅的话,心里直发毛。觉着真像川子舅说的那样,老叔真就不能回来了,那我能受得了吗?我跟川子舅说:“那你到底愿意不愿意我叔住咱这个家啊?”* Y5 p; I( z( J6 P, @
“你看看你,我还没说明白吗?”川子舅瞪着眼说:“我不是说了,我是上赶着你叔的。连你这臭小子,我都是上赶着的。上赶子让你整,上赶子倒贴儿把姑娘聘给你,上赶子让你倒插门,上赶子让你在车行做事。你还不明白?”
7 w* U' b2 i. r1 D+ @ “我说我叔呢。”我急得也有点跟川子舅瞪眼睛。我说:“你老说我干啥?”6 {/ S) h- ]6 p; p, b8 D. \
这可是我头一回跟川子舅瞪眼睛。他要真给我个下马威,我可就傻了。我心里胆儿突的。9 T0 ]# p/ F9 m* `2 o0 t
“我不说你,说谁?我说大街走道的,人家听吗?”川子舅还没生气,他反到缓下脸来说:“你叔住不住咱家,那是你我能说得算的吗?那得你叔自己个儿拿主意。”
1 ] O3 I3 J3 J: J6 S, N( m 看川子舅那艮劲儿,我也不知是动了哪根儿筋了,直盯着川子舅的眼,大声说:“你还是不敢说那句话。”( V3 @/ A) Z' z; T; z
“说啥话?”川子舅问我。; x( b7 ^7 V( J1 p: }1 X; y8 S
我说:“说让我叔留咱家。”
. a( Q5 Q, W" N9 q* S6 ~ “你别不知好歹。”川子舅一拍桌子说:“你叔不回来,你跟我耍什么驴?我没说那话,可我也没撵他走。”
# O' g* J- \6 O: \0 h* J; j* N, h 我呼地站起来,红着眼说:“你不说那话,就等于是撵我叔走。”( [: G: M! B1 t' p- _
“放你娘的狗臭屁。”川子舅上来就给我一撇子,说:“妈了个巴子的,我何久川再没人性,也不能让个刚出大狱、身无分文的人去蹲马路牙子啊,何况他还是我老哥。”/ ]. y+ Y) G* W; d @
“你还能咋的?”我也激了,捂着腮帮子说:“你就是打死我,找不回来我叔。我也说是因为你……” r* j1 G# I4 t1 Y! M' a" _2 Q
“再他妈给我胡沁一个?”川子舅又抬起了手。: }% S4 J& T ?3 `2 ?1 C$ Y' w) V
“打吧。打死我,你就省心了。”我不动地儿地迎着川子舅的大巴掌……: F3 _& U$ ~" V" c. [5 \& @
要说我也不知是咋的了,那天还就上来了虎劲儿。你说都在气头上,我这么将他,不是请等着吃眼前亏吗?再说了,川子舅压根儿也没撵老叔走。我是有点发歪了。( I9 Q' n) |# c; s- y# B7 F5 l
川子舅没再打我,他把大巴掌甩在自个儿的脸上说:“这他妈的。”
, S% ^3 L$ Z6 I “你也别打你自个儿。”我看着川子舅说:“我不害你眼,行不?”说着我推门就要走。4 A( k& _! q+ g5 j4 I [3 w4 `
“杂种肏的。我看你是气死人不偿命啊。”川子舅像拎小鸡子似的一把拽住我,把我推在炕上,跟我喊:“黑灯瞎火地你上哪去?”$ G7 b6 D, E& {
我也喊:“找我叔去。”
, Y2 \! V+ f6 L 川子舅搥着我肩膀子说:“没他,你不活了?”
7 j/ e" N& x5 f0 g; ]; P “对。”我瞪着眼睛跟川子舅喊:“没他,我就不活了。”
, r& h- r0 @0 ]& F4 G- @! f “好你个小兔崽子。”川子舅耗着我的脖领子,把我拽起来,抡起大巴掌左右开弓地往我嘴巴子上一顿搧。一边打一边说:“你个小忘八羔子。今个儿,我就先打死你,硬可我抵罪了。我看你还活不活?你个小没良心的。我看你死一个,是啥样儿?你这是瞪着眼儿要气死我呀。你个小忘八羔子。你个小没良心的。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
/ Q7 ?2 S0 T$ t7 d4 g/ l 我挣开川子舅,真就跑了出去。
) O0 o/ Q/ m* p z( z* G& ^ “小鳖犊子。”川子舅追到门口,颤着声地冲我叫:“你跑……,你跑……。跑你就别回来。回来,我就砸死你。砸死你。”
1 E& x N5 G, M2 o4 v9 e 真跑出来了,我倒傻了。天都黢老黑了,不远儿的高道口那,火车“呼呼”地跑过去好几趟了。我看着满天的星星,核计老在这黑咕咙咚的露天地儿里杵着,也不是那回事儿啊。要去找老叔,上哪去找?再说了,要找老叔,大白天你干啥来的?你说我要是再回家,还得跟川子舅干仗。我该上哪去?实在是想不出哪能去了,得,上师娘家吧。- J" ^6 O& {; P1 O( E' f5 b e
师娘家黑着灯,八成都睡了。我敲了门。过了一会儿,外屋的灯亮了,铁头穿着裤衩子,披着件褂子来开门,也想个大人似地问:“谁?”
" `2 W- Q' {' @9 E “铁头啊。”我说:“我是,全子哥。”
% J8 J8 n, Y1 b8 B( G. w, J( S8 H 铁头开开门,就家叫,说:“娘,全子哥来了。”5 b5 U/ f' Q' f; M$ j
师娘也披着衣服出来了。她问我:“这晚了,有事儿啊?凤香娘俩刚睡着。”! u! B2 z& H- o, B
“全子哥。”铁头拽我,说:“快进屋吧。咱俩还一被窝。”) h8 X* o% G l' `- w
我站在门口没动。
* b% j& \: W# t1 w. J3 K “妈呀。这嘴撅得。”师娘说:“这是跟谁呀?”5 P: P+ b" Q$ j' P o
我说:“他打我。”2 v, f7 d- o) R( p
“谁?”铁头捞根棒子,虎着眼说:“谁敢打我哥。”5 B# ~' J# Q9 I% [
“你快回屋去。”我撵铁头进屋。铁头不干,让师娘打了一撇子,倔哒倔哒进屋了。
' T/ ]% r8 p. v: n E+ @ 师娘这就又问我:“告师娘,咋的了?你爹没在家咋的?”
. Q( i, B( q* r8 z; i9 ^3 u 我说:“就他打我了。”/ H* {0 Q' T: D$ K& k
“妈呀。”师娘就说我,说:“你可真是的,咋还跟老丈人干起来了。咋回事啊?”
% \, l* H3 k4 m: s% r N “哪呀。”我说:“我就说我叔还没回来,咱俩就吵吵起来了。还没说几句呢,他就打我。”
% v) i+ t6 ?0 q5 }& a3 K/ p9 i “你瞅瞅你这一老一小的,让人家笑话不?”师娘说:“那你爹知道你上这来啊?”/ @$ f) s1 E. [' |6 |4 x! E
我撅着嘴说:“我自个儿跑出来的。”+ h T! }9 T2 ]8 p( l7 p
“妈呀。哪可不行啊。”师娘说:“全儿啊。你说,你叔没回来,就够叫人着急的了;这你再跑了,你爹在家得上多大火呀?你还让不让你爹活了?马溜儿的,赶紧回去。”" a5 o6 M0 i$ o1 U4 C
“我不。”我说:“他打我还有理了?”
5 a7 z+ M& i! L9 b “你看你这孩子,一家人,哪还有理表哎。”师娘说:“全儿啊,你听师娘跟你说。你要是好好的呢,你就是想走,师娘也得留你,不让你走。你这样,就是想留这,师娘说啥也得撵你回去。你得听师娘的话。你说,再让你媳妇儿知道了,也得上火。她一上火,你那小栓子可就跟着遭罪了不是。”
9 z8 \2 k; p/ K$ K/ e5 |0 C 我还是站那不动。
/ W1 z- f+ h$ s+ J: x “得。你也别给我杵着不动。”师娘穿好衣裳,回头进屋,小声跟铁头说:“你在家好好看着你姐点儿啊。”
7 Y4 M8 Z+ J8 s F2 p1 H 铁头说:“你上哪啊。”
% c5 N) _; v0 A/ y7 M/ P0 {) @ “别吵吵。”师娘按下铁头就出来了,她推了我一把,说:“走,赶紧给我回去。”这就推着我出了家门。
" S% {- T6 t6 G/ L7 J$ |4 J# B 道上,师娘一劲地数搭我。说我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说你们家这前前后后的滩上这么多事,就不知道替老的担当着点。还说我人不大,还学会耍驴脾气了。
$ ] w% N% r' p “谁耍了?”我说:“他打我,你咋不说呢?”- c4 ]8 y6 p, F U6 [. _
“打你?活该。”师娘说“全子啊,不是师娘成心要跟你翻脸。你摇世界打听打听,从古到今,就是那再血性的爷们儿,那也没有跟自个的老丈人耍拉的,你可真是出奇带冒泡了。你说,这要是叫凤香知道了,不活吃了你才怪的。”她说:“你呀,我看你就是烧得。你拍良心想想,就这样的老丈人,满天底下,你打着灯笼也难找啊。把个亲生闺女给了你,还给你扎咕着成了家,给你吃的住的,供你穿的用的,啥都答兑你舒舒服服的;又替你拉巴你爷、你妹子。你师傅活这那暂,没少跟我念叨,说只要是你想的事,你丈人是头拱地也叫你乐呵。你还想让人家咋的?亲爹、亲爷、亲祖宗也难遇这样的。咋的?还得天天给你磕几个?那可是你老丈人,你明白不?”0 c0 l- B `8 i. a. F; r
看师娘真生气了,我好象“呼”的明白了。我是有点做过了,你说这黑等瞎火得,硬把师娘给整出来了,我咋就这么不知深浅呢?再听师娘的话,那说得是句句全在理儿啊。老叔没回来,谁都着急,我把这气都往川子舅身上撒,也不对。1 j; r2 t& J1 Q
“师娘,我也是蒙了。”我挺利屈地跟师娘说:“你回家吧,我自个儿回去。”
$ ~" k: [- S+ v* n. u. S- M “你快拉倒吧,半道再不知跑那去。我还成了罪人了呢。”师娘说:“回去,啥也别说,先给你老丈人赔不是,多说好听的。听见没?”
% ]# h7 C3 [' Y* z5 H( z “嗯。”我应着,心里这个不得劲啊。
9 }& w ]3 I, S- [9 U! S1 ^ 到家,刚敲了一下门,屋里的灯就亮了。跟着,川子舅就来开门。门一开,师娘“哎呀妈呀”地一声叫,就捂上了眼。你说这个穿子舅啊,也不说穿点啥,光着个满是黑毛的大腚就来开门,还看都不看进来的人是谁,转身就往里屋走。听师娘这一叫,他吓得一转身就往胯当那捂,那也捂不住那一身的黑毛啊。我这就赶紧抓过炕上的裤衩子,递给他。
# W" E' Y, H; C3 }1 q 川子舅从我手里拽过裤衩子,往我脸上猛地一搧。这就套上裤衩子,又穿了件衣裳,满脸通红地说:“这咋说的。这咋说的。”看川子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那样儿,我就想笑。# }- X) s- a7 G3 P
“你个小兔崽子。”穿子舅冲我叫:“还不快叫你师娘进来。”
: H. b* |7 g7 ^* a+ B& R8 t, A0 a2 J “你说你呀,你这是要吓死谁咋的?”师娘说着,进了屋。她坐在椅子上。跟川子舅说:“也不怪你姑爷跟你打你。你说,你当姑爷子的面儿就这样。”3 @& q8 G, @- {, K- Z n
“嘿嘿。嘿嘿。这咋还叫你送啊。”川子舅光笑。回头,他点着我脑门子,咬着牙根儿说:“你等着的。”
% [3 L4 Y6 m. v/ _5 A! ` “我这都让你你兄弟的事吓怕了。”师娘跟川子舅说:“你说你年纪一大把的人了,咋还跟个姑爷子叫上真儿了?咋的你也是他爹呀,就不怕街坊四邻的笑说?。”师娘说着,紧着冲我使眼神儿。4 i1 o, }. y& D( }
我知道师娘是在叫我赔不是。我说:“爹,我错了,不该惹你老生气。”0 v' `/ f2 R% v& R+ `
听我这句话,川子舅“蹭“地又窜儿了。他虎眼一瞪冲我叫:“你不是能跑吗?跑啊。回来干啥。”9 h/ ^9 s4 a0 w. U) t% k! P4 w
我理亏地低头站那不敢动。
. h+ r1 o* a* o3 m$ v “我这张脸啊,都叫你着小兔崽子给丢净净的了。”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跟师娘说:“你说说,这孩子是不是瞪着眼儿地活拉气死人。硬说他叔没回来,是我撵走的。天地良心,我要是撵,当初我把他领家来干啥?我不是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吗?”
$ I) h+ ]9 V# x “德全啊,不是师娘说你。你说这话,那可是冤枉你爹了。”师娘说:“你爹是啥人,你该清楚啊。打你叔来,你师傅活着时,那是没少跟说学,说你爹对你叔咋咋好啥的,你爹还张罗着给你叔找事由做,来给凤香接生那天,我一眼就看出你叔是个体面人。你师傅活着时跟我学,说你爹要想让你叔在车行做事,就怕委屈了你叔,着才叫吕德明替他瘩咕着给你叔叔在出报纸那找活儿。这会儿,你这么说你爹,可真是屈了你爹这片心啊。”4 z$ D6 }% i" u; ~
我知道,我说那话是有点过火了,就说:“那不是气头子上的话吗?”7 I# C" m* w( _2 T
“气头子?”川子舅说:“那话能噎死人,你知道不?”9 Y; S- {. F5 c( G) X+ Y
可我着心里还是堵,总觉着老叔不回来这事和川子舅有关,就觉着咋看川子舅咋有气,可是又说不清。说不清巴,心里头还气,也急。我就又跟川子舅叫,说:“谁让你总说上赶着我,还说上赶着我叔的。”
1 E7 H" Q8 g5 K1 H- z4 M5 Q 川子舅不吱声了。
- R' r" M, }! }& _* K7 T2 v5 J “得得得,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看你爷俩那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是周俞一个是黄盖。我也没法断你爷俩的事儿。就这么的了。我也得回去了,那边,凤香我还不放心呢。”师娘这就跟川子舅说:“大哥,你别逮理不让人了。他叔没回来,孩子能不着急吗?”2 A4 T1 R6 P- J+ Q
“着急。谁不着急?”川子舅说:“急,就跟我耍拉?”
. ~/ t7 } s0 I: o4 S “他给大街上的耍拉,人家看吗?谁让你是他爹哩。”师娘往屋外走着,说:“快拉倒吧,一会儿天亮了。我真得走了。”" C( h" |$ l3 X) K# O& I
“这咋说的,还让你……”川子舅叫我,说:“赶紧送你师娘回去。”7 P, K$ k4 A3 D8 _0 D: s* a' P
“这送来送去的还有头啊?”师娘说:“我都老太婆了,不怕啊。”
2 E3 M( ^/ r8 v9 ?* I “快别让我着急了。”川子舅说:“叫全子别回来了,让他跟铁头一块存吧,我瞅着他就闹心。”: i5 |( [# K9 T2 T* P+ F7 {; B
那天夜里,我没回家。就在师娘家跟铁头一块儿睡了。
7 n! @4 Y1 p1 J) A1 \; C9 _( H早晨我去车行,看着川子舅,就想起昨下晚,他光着身子开门那一出,我就偷着笑。- n" i2 ^$ Z0 X
铁头瞅瞅我,问:“笑啥呢?”3 O; _, F4 W5 Z) t& m
“今个儿这天挺好啊。”我抬头看看天。. L# e5 O* K2 D+ Q) c: v
铁头瞥了瞥我,说:“毛病。”/ S; T" U! M( L' U
川子舅跟没事人似的,闷着头在那边该干啥干啥。4 C! p1 N9 e- ?% [" _
到了下晚黑一上炕,川子舅转过身,“呼”地抱住我,逮着我肩膀头子,“吭呲” 就是一口。咬得我“妈呀”一声,说:“干啥呀?咬死了。”8 C0 [2 g8 L% f+ V- @9 }) R, E
“我就他妈的咬死你。你都把我气疯了,知道不?”川子舅说:“臭小子。我把话撩这,你就是死,也得给我死我怀里。”说着,就又在我身上一顿乱咬。跟着,就扒了我裤衩子,撰着我大鸡鸡可劲儿裹。我那受得了这个,鸡鸡跟着就硬了。
' S* ]5 @4 L$ m; t- U7 Z0 @ 川子舅抬起毛乎乎的大身板子,跨着我身子,蹲在我鸡鸡上。他一只手扶着我硬鸡鸡,一只手掰着自个儿毛乎乎的大屁股蛋子,“咵呲”就把我鸡鸡坐进了他腚眼子里……6 |" N$ B# y/ b L* J- S2 A
我呀,又活呲拉地让我这个老丈人给强迫了。& F* j9 L: o2 S# l, x; L
一觉醒来,看外边下雨了。秋天雨粘,一点不假,这雨不紧不慢地整整赖叽了一头午。看这雨也不停,一个活儿都没有,川子舅跟二倔子说,你和铁头在家好好看着,我跟全子出去找个人。出了门,川子舅跟我说:“登瀛泉有个卖澡票的三驴子,你叫他三叔,你跟他提我,再好好你叔去洗澡的事。我去吕德明哪问问。”这我就和川子舅分头起找老叔。) s# {# x3 x7 Q% K: {
上午十点多钟,我回来了。进车行,看穿子舅比我早到了。他问我:“有眉目没?”我说:“没有。登瀛泉那个卖澡票的说说,来洗澡的,穿大褂戴礼帽的多了,但没有洗时间长的。”川子舅说,他也跟吕德明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打听着老叔的信儿。川子舅问我,老叔在沈阳还有啥熟人。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前后左右地想,老叔能去哪呢?二倔子说,眼巴前,警察所里的警察都跑没人了。那些大鼻子兵也没抓人。他说他住那大杂院里,有个沈阳市临时政府打杂的,他问了那人,那人给问拉问管事的的。管事的人说,他们管不了丢人的事。说这些天哪哪都是乱跑的人,脱了军装的日本兵、国兵,换了便服的警察,小日本的政府散了,以前在那里做事的都在躲风口。真要找个人,挺难。
! }: x4 h. a0 l) R 又是一天过去了,我这嘴里眼瞅着起了满嘴大燎泡。川子舅绷着脸瞥拉我,说:“赶明儿我要死了,你也上这大火,我就烧高香了。”
3 L7 V9 Z, v. ~$ L% D 我气哼哼地说:“那你现在就死,省得上二回火。”我也看透了川子舅的脾气。他跟你急,别顺着他,你越顺着他说软乎的,他越支楞,虎眼一瞪跟要吃人似的。你要是也跟他叫,他倒眯眯儿成了蔫巴猫。你看,他跟凤香激眼,凤香没屁股没脸地呲搭他,他就会咧嘴“嘿嘿”地傻笑。以前他跟大头激眼,大头要说软乎的,他恨不得能把大头的脑袋揪下来,换大头要戗搭他,他倔搭倔搭不没电了。再有,你越拿血呲呼拉的话哏咄他,他越美巴叽地擎着你说。这正和了我意,我这一肚子的气正没出撒呢。
8 \+ N0 O- p, `5 n “这小忘八犊子。一点都不知道里外。”川子舅叨叨着,点上根儿烟,狠狠地抽。) R$ e" G5 e& _* n2 N0 T% r
二倔子看川子舅软了,就说我。说:“你也是的,找不着你叔,你也不能大没小了啊?”2 U9 R/ [0 Y/ e. z H& M \ k
“呆着你的,那都有你?”我说:“要找不着我老叔,我就不活了。你看着的。”我这么说,也是给川子舅听的, N& U7 B9 x. Q9 ]/ |
二倔子就笑,说:“哦天也啊!你可得活着,你可得好好地活着。你要死了,那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佛祖神灵还不都得哭破了天儿。”
& _0 q1 y' X; a: P# h% O 川子舅一绷脸,冲二倔子说:“别给鼻子就上脸。看别人好受咋的?”
; ^, j! `; t0 b: m w0 |1 J4 J 几个人都没声了。我也没敢再说啥。
; e( P y6 u- ?$ K' N9 V5 y 这天,看车行里活儿不多,川子舅就撵我去看看小孩。我去了,也把川子舅给孩子起的名字告诉了凤香。凤香挺高兴,也催着我给孩子起了大名。我想了半天,说:“叫马寻吧。”
g/ K- P' {5 |/ i “马寻?”凤香说:“寻啥呀?。”
2 @ L* ^ ~1 ~7 `" y/ k3 n- G4 { “瞅你哪没文化劲儿。”我说:“寻就是‘寻找’的意思呗。”) ^; ~) r' d/ a. l9 E" d: z
“少放屁,我还不知道是寻找的意思?”凤香说:“找啥?找死啊?”( Y# a, N3 y1 b i3 D# l8 c" f0 u
“你看你呀,就不往好里想想?”我说:“让咱栓子找好日子啊。”
% B; ?0 Q, o) s( f7 m' ?5 ]% V 凤香乐了,说:“这还不大离儿。”这就让我帮师娘去干点活儿。
6 A; v7 T7 N+ z b. } 其实,我心里是想着找老叔。这边想着寻找老叔,结果,帮师娘看锅,我把鸡蛋煮冒了烟。给凤香盛小米粥,我摔了个二大碗。师娘就说我:“这咋跟丢了魂儿了似的呢?”
' F' a. U" Q$ ~7 Z. V8 L 凤香奶着给吓“哇哇”直叫的孩子,说:“我明白你的心事。今天是头七,去给咱爷烧点纸吧。”这就撵我走。又说我在他眼前儿,她闹心。
, W* c! l' h9 i: C5 ?, [1 _ 凤香一说赵爷的事,也不知咋的,我呼拉想起了安东。你说这些天了,我咋就没想到呢?那天,跟川子舅打架,川子舅说的也不是没理。他说我老叔要强,顾脸儿。现在老叔是要差事没差事,要钱没钱,要住的没住的地儿。以老叔的秉性,他咋的也不甘心擎吃现成儿的。我去监狱看老叔那会儿,他跟我提起过,他在安东老婶那还存点钱。老叔还跟我说过,我要是过不下去了,就跟老婶要点。我当然不能那么做。现在,老叔肯定是磨不开在川子舅着白吃白喝儿;就是我养活他,他也照样磨不开。再则,老叔也不是那种没出息的人,他还得做事。老叔要做事,肯定不像我,有口饭吃就行。老叔和玉良是一个体性,他们是做大事的人,他们得意的是堂堂正正体体面面。我这么估摸不带错的,老叔准保是回安东取存在老婶手的钱,好去干大事。这一想,我狠拍了拍脑袋瓜子,心说:我也别老那么没出息,得挺起腰杆儿,自个儿做自个儿的主,自个儿做事养活家。将来老叔老了,我也能堂堂正正地养活老叔。
" K% h- b0 y, i5 j. }. m% y 我赶紧回了车行。我跟川子舅说:“我得去趟安东。老叔准是去那了。”: u8 Z3 O2 c) J2 f
“我还说他去了林甸,回黑龙江老家了呢。”川子舅没好气儿地说:“他身上蹦子儿没有,拿个屁去?”
6 e& @& b4 Q3 G3 [/ Q$ x 我说:“洗澡那天早上,我给了他二十块钱。”
* k) G7 a% B1 u) ?5 H/ z “你也没说,你给他那么多钱啊?”川子舅想了想,说:“安东找不着,你就顺脚儿再去抚顺看看。”
* p4 h; j( ] t X 我心里急得直冒火。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安东。6 @ E' S; }. y6 E4 m9 T
川子舅给我拿上盘缠钱,他自个儿在那叨叨咕咕地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个叔啊,比你亲爹还金贵。”
% |( h& g- x" g# I( _0 E! @$ E# S 我也顾不得跟川子舅磨牙了,收拾收拾就去了火车站。
! t0 G/ c# g, t+ R0 k7 C( I- W; H3 T: }我照着老婶写信给我的地址,去安东找到了老婶。! s7 o" ]. A& _% d6 r
坐在教堂后边的石凳上,老婶挺平静地跟我说:“来了?”她穿着件黑袍子,头也蒙着,就露张粉白的脸,看她跟我说话那样儿,就像是在跟一个来教堂参拜的人说话,
: {$ a1 i- h" m5 l9 U9 J$ p* O 我急着问老婶:“老叔没来找你吗?”
/ r( Y" F b- R. L+ Y) v2 G c 老婶说:“他在监狱里,怎么会来找我?”
O" v4 A2 ?5 |! W) O' N 我心里凉了大半截,说:“老叔给放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四天,就不知道他去那了。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我紧着说:“赵爷去世了,妞妞找到他爹妈了。”5 c- Q3 l( P& |( B" o
老婶说:“哦。”她也不问赵爷是怎么死的,也不问妞妞跟她爹妈住在哪,也不问老叔好不好,好像我说的都是别人家的事。5 N% L C5 ^5 m% X
我问老婶:“你知道我叔能去哪不?”
. Z. B( v+ { `( V 老婶笑笑说:“他具体去哪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该去哪,就去哪。”0 h, q: K' f2 L, \( w( z9 Q
这不废话吗?我哭笑不得地看着老婶,心说,出家的人咋都这样儿呢?。
* ~/ e0 Z- l) \" i 老婶站了起来。她说:“我那里还有事,不多陪你了。”3 K1 e+ b# o! w ` S
得,我这心彻底凉了。
7 s" |/ _) Y8 a+ _$ S2 n7 q( V 老婶没急着走,她说:“你来的正好。你能不能替我做件事?这件事是我的一个心愿,一个一直没有完成的心愿。”
. p& ^ x1 u$ |% e! k7 \; ~: } “行,你说吧,啥事?”我一点没打贲儿,满口答应着。+ K5 N! t3 v/ B% T; \( j
“好,那我先谢谢你。”老婶说:“你明天中午来我这,我跟你细说。”说完,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低头叨咕了句洋经,转身回了教堂。
# O8 b3 G3 Y# q9 a x 这个老婶啊,原先是个挺精细的人,咋变这样了?你说我大老远来的,她也不管我来这是咋打算的,张口就是她的心愿。你说,让我帮你完成你的心愿,你就直说呗,还让我明天再来。我没还找着老叔,能在这呆下去吗?可我已经答应她了,就得明天再来一次。那我这一大天咋整?就在这干等着明天再见去老婶。我掏出老叔留给我的怀表看看,这还不到九点。我是一早下的车,下车就直接来找老婶。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我到街上找了家小馆,要了碗面条。" p# O) V! s+ t9 X& }: q
吃着饭,我就核计,说啥也不能这么干等着。我转了转脑瓜子,想想老叔在安东还有什么可去的地方。想了一圈,觉着老叔没来找老婶,那就是说他没来安东市里。以前的老客那,还有老叔在安东开的厂子那就用不着去了。再就是梨树沟的学校,再就是那个姓那的二大爷,老叔的老哥;就是那年我和玉良,还有老叔从警察署逃出来时,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可我琢摸,老叔还是去学校的面大。我记着,那年我们在二大爷家养伤,我顶不了个儿了,老叔就把学校的事都托负给了李家纯,还嘱咐他,再难也要把学校维持住。那李家纯真要是把学校维持住了,老叔再一去,他不又有自己的事业了吗。我打定主意,去梨树沟。
/ G6 @4 N& d q: h R. U( R 下午我到的梨树沟。走近学校,就听见朗朗的读书声,我心一下子敞亮多了。
7 q. J- h \) ?9 v1 w. t6 @1 i 学校还是我走时那样,柳树条子的栅栏,两栋泥草房。我住过的那间小屋还是那么利整,炕上还放着我和老叔盖过的那条被子。见我来了,李家纯又给我倒水,又给我让座地前后忙。他跟我说:“自打你离开学校后,学校就他一个人撑着。最难的时候,两个班只剩下三个学生。”接着,他也不容我说话地又问我:“这两年去哪了?都干点啥了?成家了没有?有小孩了吧?这次回来能多呆两天不?”# Q1 S! \: i* L7 [: D+ m2 D1 W
和李家纯说着话,看着我住过的屋子,还有我和老叔盖过的子,我着心里热乎乎的。心核计,要是没有这些个乱套事多好,我还清清静静地在这旮瘩教书,还等着老叔隔三差五地就来抱我。可眼下,咳。
$ N3 c6 b/ u- u3 a+ k' A4 R8 M- [/ [ 我问李家纯:“关校长没来过没?”
1 f1 w6 b+ U( B “你一点都不知道?”李家纯说:“你从学校走了不长时间,关校长就被日本人抓进了监狱,给判了十年。”5 n. G* D; |+ e: \% E4 {
“关校长从监狱里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几天就自己走了,也没说去哪。”我跟李家纯说:“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 @2 y5 }. Y# }9 D* o$ c2 Z; V
“他出来了?”李家纯说:“那他应该来这啊。”
5 g& }2 X8 p5 F L# A 我一听这话,还是没希望,就问李家纯,说:“那年我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他老人家还好吧?”
. {8 W. C* m+ A# S5 \6 e “哪个二大爷?”9 _$ ~6 c0 f4 I2 f0 L/ R$ @
“姓那。小个儿不高,山羊胡子,有点齁巴儿。”; }7 P0 H' B6 p0 }9 E
“你说那老蔫啊。他啊……”李家纯说:“你们走后,转年开春。日本人要归屯并户,建立什么‘部落集团’,老百姓叫‘人圈子’。老房子都烧了,粮食配给着吃,人都圈在一起,四周是壕沟,进出有端枪的自卫团把着。二大爷他们那个村全被并了屯,他去了不到半年就饿死了。”
. ^) P' I# X3 J “哦。”我说:“我还核计,关校长能去他家呢。”( O% R* o. o& G E
“他家没了。”李家纯说:“关校长要是回来,咋的也得先来学校。”他说:“再咋的,这学校也是他创办的啊。”
& t8 S. s$ t! f# C; K 太阳快下山了,学生们也放学都走了。我想急着赶回安东,李家纯说啥也不让我走。我说我回安东还有事,他说这都黑天了,有啥事也得等明个儿天亮了再说啊。就这会儿,蹦绷哒哒的跑进来个虎头虎脑的小小子。那孩子把书包望炕上一扔,瞪着呼闪呼闪的大眼,盯盯瞅着我。看着怪遭人稀罕的。我问李家纯:“这是你的学生?”- K `4 ?% N* t- Y) T* j+ |7 A
“我儿子。”李家纯对孩子说:“叫马先生。”
3 y4 E0 W K U3 F- O- i" h 孩子一笑,扭身跑了。# ^* b! ^% S+ {
我说:“这小子,都长这么大了。上回我去你家,他还吃奶呢。”$ c3 H1 P1 n# I+ F4 @6 ^
“5岁了,淘得没边儿。”李家纯说:“我也看不住,就让他跟上课。在眼皮子底下提溜着,也省得惹事儿。”
- @6 K+ I- ]. g* O$ c- J( E: F4 { 瞅李家纯那架势,是真的要点火做饭,我就问:“这屋还有人住啊?”5 G. q3 A* D; A/ j" n* H
李家纯点着火说:“我和儿子就住这。”9 Q7 H7 M5 j* Z9 A5 Z6 `
我说:“嫂子呢?”( h+ r! ]- G/ l( O/ S4 N7 W% G
“没了。”李家纯低头不看我。& T& E9 R( e: V& \: [- K' X# J
“没了?”我还核计,我是没听清吧?就问:“谁没了?”. }9 K# v, Z2 y- C7 g' O
李家纯说:“你嫂子。”
. r$ i3 u( {, u3 c “怎么会?”
5 x8 i6 v7 \3 Y3 I- Q7 f6 c 李家纯说:“日本人走了,带着家属打街里过,孩子哭老婆叫的。有胆大的老百姓就撇石头扔瓦块地打,日本人就开了枪,满街上使机关枪突突,连他们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打倒了一大片。我老婆正在那看热闹,也给打死了。”
# n% Z; c: L7 }" s$ h2 v9 H “有这事?”! `- ]+ H1 M5 c* u1 F7 e6 o
“这年头,啥事没有?”李家纯说:“不说这些了。”
, J6 Y" j: \) R2 Z/ O$ k. S$ r8 D 屋里静静的,只有灶坑里的火啪啪响……
- d4 q9 M [6 b8 | s% O 吃饭时,我看李家纯的儿子呼噜呼噜地吃挺香,心里一阵难受。核计,这么小就没了娘,跟着就不得劲儿。我给小子夹着菜,问他:“叫什么名字啊?”: y0 d% Z! V2 x/ N0 O4 g4 N& Q
小子看看我,还是一笑,低头又吃。; L5 o2 M- i: A) T" n. L+ ?
李家纯拍了一下小子说:“这孩子,也不知道说话。”这就跟我说:“大名叫李栋,小名叫小材子。”
: m& l; u$ Z9 ]' R “好啊,栋梁之材,将来准有出息。”我又问李家纯:“以后你咋打算?”0 ?8 ]3 R# Y' f6 X( H5 i
李家纯说:“再咋的,我也放不下这学校,我一直记着关校长跟我说的那话。”他说“日本人走后,镇上要接管这学校,还要给派老师。可到现在也没动静,还是我一个人。依我看又是钱儿的事。”
$ G L1 I. A* K2 J “哦。”
X: `, k# h- K; N r “再难,我也得撑着。”李家纯说:“就是官家真接管了这学校,我也是这学校的老人。关校长是做大事的人,也许他正在什么地方忙他的大事情。你又离着远,沈阳那又有家。学校的事,我是不能放弃啊。”; {5 \; E! P! ^: B" i
听李家纯的意思,他好像不愿意我和老叔回学校来。这个李家纯啊,是不是怕我和老叔回来抢他的位置啊?哪可真有点小心眼了。其实,我压根就没想再回学校来做事。
, d0 k0 a. I" s( H2 U9 }0 e 那天,天上一个星星都没有,我心里沉甸甸的。小材子跟我熟了,楞钻我被窝里,还一劲地问我,沈阳是不是很大?问我,沈阳人是不是都是大胖子?我笑笑,说:“沈阳很大。沈阳的人和这旮儿的人一样,有胖的,又瘦的,也有像我和你爸这样不胖不瘦的。”7 o1 F& s" U4 V& s/ K) H( l
“睡吧。”李家纯哏哒着孩子说:“别老缠着马先生了。”
5 H( i0 y1 V4 S 小材子乖乖躺我怀里不吱声了。# G$ F6 e$ c C& _7 |8 @
第二天,听说我要走了,小材子问我:“你啥时还来?”5 u3 L( t( y4 j& o/ }
我摸着小材子的头笑笑,啥也没说出来。
% b2 a+ a, }3 m/ ` 李家纯跟我握握手,说:“多多保重。”
; i, x. g; H5 i 我给李家纯留了个沈阳的地址,说:“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就去沈阳找我。”其实,我也知道,我这话,一点份量都没有。( v8 [, Y9 P0 A3 [/ s1 {4 X
我回到安东教堂时,来念洋经的人正在往外走。我在教堂门前向一个洋尼姑打听兰佩锦,她很和善地跟我说:“请等一下,我替你去找。”很快,老婶就来了,她还是那身打扮,手里拎着个小布包。老婶把我领到那个石凳前,她自己先坐下,对我说:“我知道,你一定能见到你叔。所以,我的这个心愿交给你来完成最合适。”
, \) @) h7 r; D( ~; ^ 我不明白,就说:“老婶,什么事。你就说吧。”' r9 w z; \9 `* K
老婶说:“出事之前,你叔陆续变买了一些厂子的资产,钱都放在我手里。我留下了我该留的。”她把手里的包递给我说:“这些是你叔的,足够他做事用,也够他生活一阵子的。请你把它转交给你叔。”( @% @. e& n' a4 v+ Z- ^' m
“这……”我没接老婶的包,心里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临来时,我也想到,老叔可能是来安东老婶这取钱了,可没想到到事会是这样。现在,没经过老叔同意,我就把这钱带回去;咋核计,咋觉着不是那么回事。- y/ [7 M" M2 f& V3 ?, D1 T g
老婶说:“你很为难?”# n2 V( b8 I3 L2 I
“不是。”我说:“还是等老叔自己来拿,好点儿。”
! y7 Z& s/ h' R$ e2 \. b “你难道不知道你叔的性格?”老婶说:“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来拿这笔钱的。”
" n1 `8 C) | x1 x$ w. X 我跟老婶说:“那你就依他的意思,自己留着用吧。”# N. w- [6 l" j
“我说了。该留的,我都留了。”老婶说:“该是他的,我也一定要给他。这也是我的性格。”; [& o# a' X$ B, z6 @* i; M
我说“我这样拿回去,老叔会不高兴的。”
. Q5 T! \8 S* _0 E6 C! K' @, | “我太知道你叔了。”老婶说:“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8 p$ F- g9 p8 E: R2 m0 \! g
“哪个故事?”我没想起来。! X7 r: M; Q& T& Z. {
老婶说:“兄弟两个过日子,弟弟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他们俩的感情很好。哥哥左思右想,觉得应该退出来,让弟弟和自己喜欢的人过日子,他就跟弟弟心平气和地处理了家产,满足了弟弟的心愿。哥哥自己去找他自己的归宿。”5 t6 e8 m( q# X
“哦。”我想起来了,对老婶说:“你在信上给我说的。”2 E, u/ T: ]- i! e3 T% M: b/ h
“对。”老婶说:“那个弟弟就是你叔,我就是那哥哥,弟弟找到的心上人就是你。这在我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了……”9 ^' R+ d1 J* ] C0 b5 v+ D8 N
老婶的话让我心里热乎乎的,“我就是老叔的心上人。”这话我太爱听了。自打我见到老叔那时起,我就盼着我能是老叔的人。我是了,连老婶都知道我是老叔的人了。我的心给老叔了,我的身子也给老叔了,这几年,我一直看着老叔,我用眼睛看,也用心看。老叔的每一件事,每一个表情,我都死死抓着不放。我绷不住,特别感激地叫了声:“老婶。”
2 a$ B" Y8 O/ @ 老婶没在意我叫她。她还是接着说:“……出事时,你叔本可以有机会先走开,躲过那场事端。但他考虑的是你,他急着安排你先走开,也安排我和你赵爷、还有妞妞。他安排你,是让他心爱的人不受到任何牵连,他要让你远离这事端,让你平平安安地生活。而他安排我,是因为我是他哥哥,我可以替他担负起他出事后自己做不了的事情,比如保护他的资金,照顾你赵爷和妞妞的生活。可是,我没做到你叔所期望的。我和你赵爷有了矛盾,这矛盾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我真的没有你叔那种涵养,我越来越苦闷,越来越感到主对我的召唤。我给你赵爷留了一些钱,让他带妞妞生活。这一点,我有些对不起你叔。可我还是咬牙切断一切杂念,来到了这里,开始全身心地侍奉我的主……”8 N3 s0 ^' w: e, l/ ] s: N
我看着老婶,静静地听她说。6 K: B5 u8 z3 ~' K( j5 [/ a( Q
老婶说:“……我没经历过爱情,但主告诉我爱的伟大。我也从你叔对你的感情中看到了爱的神奇。这钱由你来交给你叔,是天意,也是我对你老叔的一份忏悔。我敢肯定,你叔接到你带给他的这笔钱,只能会更加爱你,而不会责怪你。我和你都爱你叔,我爱他,是把他当弟弟,一个在我有难时,大义帮我的弟弟;而你爱你叔,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明白。我们都爱他,就应该救他,现在,他一无所有,正是需要有人搭救他的时候。”( s L9 e# D( d& Y8 ?- a
我渐渐地被老婶说服了,就觉着,我出来找老叔只想着要抱老叔了,要永远的抱着他,咋就没像老婶这样,想到要救老叔呢?那我现在把这钱带回去,不也就是救了老叔吗?这么一想,我跟老婶说:“老婶。我听你的。”
; d/ O, o9 u: }9 w 老婶把包递给我,说:“路上要加小心啊。”; N9 g: [- P, ]! c+ e1 G
我打开包看,包里是三根金条。
0 x' o" z% W( o& @2 y) s5 g 从安东往回返,我没回沈阳,直接去了抚顺。; `4 Q" C7 A& w
去抚顺就得先去找张保生。我吆摸,老叔要去抚顺,没别的地方去,也只有去找张保生。+ T4 c; `3 V0 A6 b8 [- R
我拎着二斤点心到了张保生家。一进门,见张保生正蹲在外屋地那烧火做饭,我叫了声“张叔”,说:“没上班啊?”
( T F! x$ N; `/ h, x! ~ q “来啦。”张叔站起身来说:“都他妈的散伙了,还上个屁班。”
4 C+ _8 k6 o9 N0 M" C! K “咋自个儿做饭了?”我说:“张婶呢?”
8 p0 K. G, H+ l% H “病了。”张叔说着把我让进里屋。
9 m8 G D. J( Y& C& P; x1 s 里屋还是那么乱,也有股腥味。张婶躺在炕上看看我,说:“大侄子来了。”4 b1 ^( e6 \: h' Z% U
我把点心递给张叔,说:“张婶,早就该来看你。你这是咋的了?”! T0 @* l, z% M. v9 X- D' E
张婶把脸扭向一边,说:“咳,别提了。”! V4 Q# ~- t& r, m; t
我问张叔:“找大夫没?”
8 @; C ~$ {2 t2 o3 O! V v 张叔把我拉到外屋,拽了个小板凳让我坐下;他也坐在灶堂前,跟我说:“大夫说,就得养。”7 i% K, l9 ?7 f" {- O( j% H
我问:“啥病啊?”! F5 \, ]0 S. n0 A$ T# X- U+ `
“哪来的病。”张叔说:“让人给……” S! b+ e) F; R7 ^8 H$ I; n# h
“……”我蒙住了,不知该不该问。
8 h- Z. F6 U( H! Q2 `! j “报应啊,我上别的女人。自己的女人让别人给……”张叔不看我,像似在跟自个儿说。他说:“苏联兵,四个人轮着上。也不避个人,就他妈的在大马路上;还当着我的面,使枪逼着我。我呀,可算是知道啥是丢死人了。一个人上,三个人端枪把着;完事,再换另一个。她跟我都扯不那事了,哪经得起……。我去找他们当官的,那当官的还挺讲理,开着车把我拉到兵营,让我挨个认。我认出来了。那些个大鼻子兵,跟大洋马似的,家伙都有一尺长,咱中国女人哪能抗得住啊?大流血啊。就说那几个苏联兵给关起来了。可咱这人不废了吗?我肏他个血妈的……”
+ h8 U9 {' q, ?3 J, I* Y “这也太不像话了。”我听得心里直哆唆。
8 ^& k2 k( ^4 H" h9 ^ 张叔掀锅看看。他问我:“你爷还好吧?我这小半年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他。”0 d& y) b6 @# I' N
我说:“他死了。”
0 O' B% `3 f, D# R “死了?”张叔说:“啥时的事?咋不告我一声。”0 ~2 U: }; l$ T$ Q
我就把赵爷的事跟张叔说了说。也跟他说妞妞找着她亲爹了。张叔听了,一直没说话。过了老半天,张叔问我:“来抚顺有事啊?”- ?' ^+ e) d; l$ @
我说:“我来找我老叔。”1 }$ T8 j" P9 M% b
张叔看看我说:“你叔出来了?”/ N7 ?* s+ ?5 s+ k* P! i3 a! \3 _# F
得,还是没戏。我这就又把老叔的事跟张叔说了说。张叔听了,还是没说啥。就知道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 }7 n/ ^0 d( ^4 X+ k9 s1 k _ 我没在张保生那多待,趁天还没黑,坐最后一趟车回了沈阳。临走,我给张婶留了点钱,让她好好养病。. O0 m2 i7 @, J; ^ p
自打从安东回来,我这心里就是火烧火燎地闹腾,干啥也干不下去,总想逮谁戗搭谁。换以前,再不顺气,话到嘴边也留半句。这回,我咋说啥也板不住了呢?还竟说那些血呲呼拉的埋汰话。二倔子说我憋的。
5 M0 q" s5 o) B& y/ n 川子舅骂二倔子,说:“少放屁。”; H: Q1 s/ g) x' }! U2 u, \% l; W5 C
“那脑门子上的闷头,不是憋的?”二倔子就笑,回头见川子舅进屋了,他在背后说:“人都说姑爷子进了门,小鸡子掉了魂儿。没见这老丈眼子也跟着一块儿掉魂儿的。”
" w+ w' }; V* M) ~& t8 r- z 二倔子说得也是,这些日子川子舅是老瞅着我眼神行事。我这脸上不放晴,他就跟着毛毛愣愣的。可我这心里的火,大了去了,不光是脑门子上的闷头,后脖梗子上的闷头、屁股蛋子上的火疥子,他们还没看见呢。你说我这脸能放晴吗?
* o( l7 S8 _ ^( i3 t 昨儿下晚黑,我咳嗽了大半夜,吓得川子舅也没敢用我鸡鸡。1 T0 t1 p1 X" P1 c4 }7 [$ |
快一个月了,我这咳嗽劲还没咋见好。老叔也还是没信儿。我核计,沈阳没老叔的信儿,安东、抚顺他都没去,再就是林甸。林甸那里也没谁了,他也不能回林甸啊。这人啊,能去哪呢?他为啥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呢?
- }/ L; Z$ ^' H( s7 I9 f* E 阴历八月初八,孩子满月。川子舅在北市场的顺发园办了两大桌子席。依我的意思,办啥办,把凤香从师傅家接回来就行了。川子舅不干,他说:“咱这也不是私孩子。光明正大的,咋不办?”这就呼号地又闹了大半天。; m3 c2 i5 |! `- U) V
从顺发园回来,天头都快黑了,孩子有点闹。凤香让我赶紧给孩子整点水,说孩子打屁股了,得洗洗。我这就紧着忙和给孩子洗屁股。这边给孩子洗完了,我顺手把扔一边尿褯子捡盆里,想就手去井沿洗洗。我这刚出门,就听院子里秃子他妈叫我,说:“呦,大侄儿女婿,你家回来人了?大人孩子都好啊?”
; |- o s1 r- o, N/ D 我懒得听她那贱劲儿,顺口说了声“好”。
5 _& O1 ], n4 D3 d 秃子妈说:“才刚有个朝鲜人来给你媳妇儿做满月。”# y* {! u' [* K5 F8 B( z
“朝鲜人?”我蒙住了。
# K1 y( P( C8 @! @6 ^+ ]7 t “说姓朴。”秃子妈说:“瞅你家没人,那人就把鸡蛋扔咱家了。你说,你家的事儿,我能看着不管吗?我这就给你送过去。你丈人回来没?”
# p! H; T- G- K# H “回来了。”
3 s+ z6 R! \& x7 `% [9 q8 D 听秃子妈那话,我知道了准保朴成浩,就是妞妞他亲爹来了。我跟秃子妈说:“一会儿我取去吧。”
4 o( x' i$ M, A y+ o% ?# {" U “正好。”秃子妈说:“我也想顺脚看看孩子呢。”
3 f, V' w+ q3 l5 R6 F 我说:“那让你费心了。”说心里话,我看着小秃子挺遭人喜欢的。这个秃子妈,说话咋这样呢?听着叫人身上起鸡皮疙瘩。有一回,我跟凤香说:“秃子妈说话咋那麻人呢。”" T7 W7 K6 J, F7 o+ U7 A
凤香翻楞了我一眼,损损搭搭地冲我叫,说:“咋的,惦记上了?”- ?& C0 {1 ~# J
我说凤香:“瞎说啥呢?”/ i" }% ?6 `5 |* O$ ]
“她就那样。寡妇失业的,再拖个孩子,想多个好人缘呗。”凤香说:“那人心眼儿还挺好使。”
4 O$ j8 N: \9 _! Q* U5 V 我倒了脏水,压上新水,蹲那洗褯子。我这正闷头洗着,就觉着一个人抽冷子站在我跟前儿。我抬头看,天啊,是老叔。我愣愣地看着老叔,心说,这不是梦吧?老叔穿着长衫,戴着礼帽,大腮帮子刮得黢青,眼睛也笑着,卷卷的头发梳得崭亮。老叔胖了,高高大大地跟以前一样魁实。他哈着腰抿嘴笑着,大脸差不多挨着我的脸,问:“孩子好吗?”2 t- l k6 G7 U5 d
我这心里头啊,真就不成个儿了,酸甜苦辣咸地不知是啥滋味。我都没顾得擦擦手,“呼”地站起来,猛地抱住老叔,脸埋在老叔的身上,说:“叔,你上哪了?咋才回来啊?”我抬头看着老叔,这眼泪就断了线儿地往下掉。 I, Q/ h6 `& Z0 X
“看你,哭啥?”老叔伸出他的大手爪子,给我擦着眼泪,和风细雨地说:“这不是来了吗?”% U' U4 \" ~( M A" k' Z2 s
“我找你都找到安东了,你知道不?”我在老叔叔身上拧哒着。
6 s0 Q) G8 G$ j “呦呦呦。”老叔说:“都当爹的人了,让人家看见,多笑话。”
* V! ]- w( L/ _/ o i6 T+ F “一个月没见人影儿了,上哪去也不说一声。”我推开老叔,端起盆子,头也不回地就往家走。
6 z8 i4 m% S! f& ]; Y “你看你。你看你。”老叔叨叨着,在后面跟着我。说:“嘴撅得能栓头毛驴子了。”; l4 ?( Y" r/ C3 D+ A. T* {
一进屋,见秃子妈正抱着孩子,凑川子舅眼前说:“……谁说不像你?”她拉川子舅往镜子那去,说:“你照镜子好好瞅瞅,这孩子,这眉眼儿,这大嘴唇子,跟你真是一点儿不差。就差着没长胡子。”
5 Z: T8 Z1 l: S* @ C; M$ ` “瞎扯啥呢?”川子舅一扭身,看见了老叔,他一拍大腿,说:“我的老天爷,你可是回来了。”他迎上前,拉着老叔坐下。
5 ^4 z" E0 t2 r 秃子妈见我领着老叔进来了,说:“呦,妈呀。这是来客(qie)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这就把孩子送凤香怀里,走了。
' a( x" K0 P) N$ f! ~/ p “谢谢你了。”凤香在秃子妈身后说:“有空来啊。”
) x T" R- F& K% v5 ^' V |1 p& ? 川子舅给老叔扔了根儿烟,点上,说:“你再不回来,全子这小子可真要魔症了。你没瞅他跟我那通子耍拉啊,死活地冲我要人。”) M5 ]1 ~/ _2 v& r# u* `7 L
老叔笑笑说:“我来看看孩子。”' [ M1 N( [1 `9 z9 @ t3 ]4 G2 l
“来来来,看看我这大外孙子。”川子舅说:“你呀。也没个准地方找你,我刚给小崽子办了满月。”
w5 S. g# v1 u m* _% f 老叔走到凤香跟前,看凤香怀里的孩子,说:“我算计着,今天是满月,就来了。”
. P+ P, ~) w: E0 E$ S" X- v 川子舅也瞅着孩子,说:“哎,小子,这是你爷爷。叫啊,叫啊。”这就拱到孩子身上,张开毛扎扎的大嘴去琢孩子的小鸡鸡,把孩子整得“哇哇”哭- g/ n% H8 M1 C3 w) F/ H3 P6 I$ {
凤香推开川子舅,说:“你瞅我爹啊,满脸胡茬子能扎死个人,孩子那嫩胳膊嫩腿儿的,能戗得住吗?”
: N3 T$ P1 V1 r" O “来,我抱抱,还挺胖的呢。”老叔抱过孩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麒麟送子的银项链,说:“这是我给孩子的。”
3 n) ^2 N2 c7 F Y# ~7 B4 U5 a “好啊,我孙儿有长命锁了。”川子舅对凤香说:“凤香啊,这是德全的叔,是你叔公公哩。哈哈哈。”
( g; j% }) O+ u5 K 凤香叫了声“叔”,说:“德全总唸叨你老。正赶我做月子,也没见着你老。这回总算见着了。”就把孩子接了过来。说:“来,我抱吧,看拉你老身上。”4 [( n/ \, O/ l) i5 Z
“拉他一身,那是该着。哈哈哈。”川子舅叫我。说:“德全啊,赶紧整酒。我跟你叔喝口。”
$ J" a! v5 l% k. B, D3 r 我坐炕沿那没动。# f0 A7 N$ r. x) F
“你看这孩子,说你魔症,你还真要成仙儿了咋的?”川子舅跟老叔说:“你不回来,他往死里闹腾我。这你回来了,他倒成哑巴了。没整?”2 e( X/ L2 S( i9 r7 t7 I
老叔拉川子舅坐下,说:“我刚吃了饭来的。”
" n4 e! t2 ^2 N" X3 \ u “啧,你可别外道啊。”川子舅问:“真吃了?”
& G( f0 m5 f% Z0 b/ L7 C4 Y “真吃了。”老叔岔开川子舅的话茬儿,说“孩子叫个啥名啊?”- [) O2 Z# Y6 T# ?7 K
凤香说:“小名,我爹给起的,叫栓子。大名,他爹给起的,叫马寻。”
+ C2 P- X q& G' S! o/ R* |0 u+ n) w 老叔说:“好好。好啊。”) q7 M" g" P3 N6 `6 B- v+ z/ ^3 O
趁老叔和凤香说着话,川子舅过来,拉我到外屋。他搥了我一杵子,说:“这又是跟谁耍达呢?我可告诉你,你这么犯驴,你叔要是再走了,你可别跟我闹。”
) W5 Q8 |' s/ a% I& ^; H “我知道啊。”我跟川子舅一拧哒,心里翻腾得不知咋得好。
! V, z4 y% N1 y3 H& ?$ F “老哥。亲家。”川子舅冲老叔叫着进了屋,他说:“你瞅我,都不知道叫你啥好了。当姥爷了,贱得。嘿嘿嘿。”
5 ] X1 S) G2 }; a# U 我也跟着进了屋。" L% f6 V; m* X# \
“我也打心眼里高兴啊。”老叔说:“早就该过来,一直没倒空儿。”/ J& S8 t& [) k( j8 N
川子舅问老叔:“这一个来月,你忙啥呢?”
( D1 v( C" I# t' v+ M8 ] “一个朋友给我找个事儿,在城里一家金店当差。”老叔说:“巧了,要不是在金店,我还真赊不来这个长命锁呢。”
/ m: n* v( x: W e. K" s “天意啊。”川子舅说:“你不回家来,德全还要去林甸找你呢。安东、抚顺,能找的地场都找遍了。”
' E, G, C; a# i “怪我。怪我。”老叔看看我,说:“我走,也没说一声。”* k$ r+ }* h0 v; ?- R9 f% G& N$ @, ]
我一扭脸,不让他们看见我在淌眼泪。
+ A8 m0 E- e: y2 n8 y “过去的事,不提了。”川子舅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就叫我沏点茶。$ d9 ]. `4 ~4 L9 \( Q! b/ W
我还是没动弹。
/ r! u2 {7 N' {! T 凤香过来把孩子往我怀里塞,说:“我去吧。”跟着,就狠拧了我一把。" U T7 e9 }, X8 [
老叔拦住凤香说:“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7 n+ j) F1 _9 o* D9 H, X
“咋的?”川子舅一愣,说:“这都到家了,还上哪?”7 i% U' P& t4 c. Y3 V, v/ g/ B
我激灵一下站了起来,盯盯地看着老叔。
3 e5 k1 }, P( x& s( s7 [ 老叔笑笑,说:“我在大北关那租了个小房,挺好的。”这就站起来往门外走。
% [. H2 G3 D/ p( t “你看你,咋说走就走呢?”川子舅使劲拉了我一把,意思是让我把老叔拦住。; J b9 ]/ u( S" ?
凤香也紧着说:“天都黑了,住下吧。有地场啊。”
/ g% k0 s# l, l4 q1 a7 H. E “走就走。”我气得一甩达,也不知咋就冒出这么句话。7 M! E1 i% u2 Q: \7 ~& R
“走了。”老叔笑笑,说:“都别送了。”
! f9 [, q& b, q/ |0 H 等川子舅送老叔真出了家门,我疯了似的喊着“老叔”,就追了出去。我跑到老叔眼前,冲他叫:“你咋还真走啊?”
+ h$ l/ M% L" x: ^0 \. P4 {( l “德全找你都找疯了。”川子舅也说:“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你咋还这不经劝呢?”/ O! e9 |$ X, ?% ~7 q$ h" q
老叔笑笑说,“改天我再来。”说着,他拍拍我的肩膀头,说:“起风了。回去吧。”6 \3 n0 `. K K; O
我拉着老叔的手,苦苦地说:“老叔,咱不走,行不?!”" D( X- q; [# p7 z2 x" k
“孩子这么求你,你真就一点不开面儿啊?”川子舅一倔哒,说:“要不,我走。”
- ~" y; d+ ~# g$ _2 ^; ]. s5 Y 老叔看了川子舅一眼,说:“说啥呢?”& i/ N A& w. L' C
川子舅瞪着老叔,说:“你说,你让我咋说?”! i, N7 i: p' c! q8 I
老叔还是笑,他说:“你们是一家人家,你往哪走?”
- g. e) r: R! Y2 w D 我呼啦想起来,去安东见老婶的事,急着跟老叔说:“老婶还有东西让我给你呢,我也……。”% W8 ^3 ?& _# z% |% ~
“好了。”老叔挡住我的话,说:“哪天我再来。再来。”说着,就头也不回地上了大道。' V" c8 f: n R' _$ [. c
我气得心直突突。我气老叔咋这样儿呢?他咋就非得要走呢?我也气川子舅,他咋说那话呢?什么叫“要不,你就走。”啊?他说那话,老叔能留下吗?
/ U) q- c8 a) _! c$ x 看着老叔一点点走没了影儿,我疯了似的跟川子舅叫:“你说‘你走。’干啥呀?”
: I4 }) l8 r# P/ o& g “你少他妈的跟我来劲啊。”川子舅说:“打一进屋,你就拉拉个大驴脸,还怨着人家走啊?我也不是没留他,腿长在他身上,你跟我犯哪门子的混?”
% b8 I; w# a f3 g8 n" S7 ]# z# q2 k 也是的,你说我咋的了?光顾着制气了,这嘴笨得跟老太太裤腰似的。打老叔进屋,也没跟老叔好好说句话。换谁,谁也得犯核计。可我心里头压根儿就是要叫老叔留下的,我还核计,先不理他,跟他耍点小性儿,他就会心疼我,哄哄我,就会乐不得儿地留下呢。等下晚儿钻被窝,我再好好掰扯他。这咋说走就走啊?我这肚子里有一大堆的话要跟老叔说呢,这一句也没说上。从安东带回来的钱,我连川子舅都没告诉,也没跟凤香说,就等着找到老叔,直接给他呢。现在他来了,我倒把这是忘干净了。川子舅说得也对,这不都怪我自个儿吗?我气得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不知心里的憋屈劲儿冲谁说。
1 g. { J1 ~; P( Y6 h ~" X f9 r “你看你,咋还坐那旮了?”川子舅说:“咋的?你坐这,就能把人坐回来了?回家!”
: g2 M0 X. Z6 N( F “你回吧。”我狠抽了下鼻子,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了。
. @, Y4 R* o- b' C1 V “哭。哭。你自个儿在这哭吧。没人稀得看你那熊肏的架儿。”川子舅狠狠地说着,转身走了。" L' N- }& B3 n) o+ ?! \9 x
我核计再这么坐下去也没劲,给个台阶就下吧。这就耷拉着脑袋跟着川子舅回了家。
) i( W" q# h& O3 U一大早,刮起了大风。那天那风,天昏地暗地噢噢叫,刮得人睁不开眼,来沈阳两、三年了,还没碰上过那样的大风。吃了饭,我和川子舅去了车行。临走,我把老婶交给我的包带在了身上。
0 }$ V5 \# k4 S 一个多月了,车行里一直没留车。下晚,车豁子们交了车钱,都自个儿把车拉回家。这一整,早晨也不用忙着放车了,光张罗着等上门修车的零活就行。快九点了,二倔子还没来。川子舅就骂。说这些天二倔子跟没头篬蝇似的,不安点儿来,也不知他瞎忙啥呢。川子舅说:“不行,我他妈还叫他拉车去。”
6 b" ]! W3 Z, ?; O O$ D 川子舅这话我也没往心里去,我正核计着要去城里找老叔,好把东西交给他呢。昨天,老叔说他在城里金店做事,城里四平街上的金店就有数的那么几家,我核计好找。可二倔子没来,再咋的,也不能扔川子舅一个人在车行啊,铁头又不顶楞。我这就闷着头干活。& [+ u, P! d0 s7 u) R+ H
过了中午,二倔子来了。他嘻嘻笑着,紧着跟川子舅说小话。川子舅绷着脸跟二倔子叫,说:“这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再这的,你还拉你的车去吧。”二倔子赶紧说:“没下回了。没下回了。”
; M7 I* r z8 H7 s 过了一会儿,看都几个人稳当了。我搋空跟川子舅说:“我要去趟城里。”
4 \2 y* [2 e5 N 二倔子说:“这大风,还上城里?”' Q8 {" f0 p* Y1 T7 L/ F
我也没搭那茬儿。9 i- F+ C, P7 c! y- j
川子舅也不看我,他核计了核计,闷声闷气地说:“身上有钱没?”
5 {/ Z% B1 B1 F7 o: |5 D 我说:“有。”
# p3 D/ q# \' _. i/ \1 q* p) R 他说:“早点回家。”
% X1 B$ Q+ u0 F2 X2 f 我答应着,换了身衣服,带上东西,出了门。
$ x) L" v! |1 ~* } 从车行到城里,快走,用不了一个点吧。还挺顺,打听头一家金店,就找到了老叔。我一看老叔那打扮,咋跟警察似的,还别着枪。
7 w: E2 C) x& w9 A( y2 L! [ 见我来了,老叔说:“你咋找这来了?我这正当班呢”
9 p! t/ J2 a0 [2 f& n 我不吱声,就那么站老叔跟前,盯盯瞅着他。: c z! d Z# U! p2 J+ r `( v/ o
“你等会。”老叔说着又跑回了大堂里。 G) |. H R& p" E1 w, B
我站在店门口,背对着金店,看四平街上花花绿绿的人。
' \; T" { _) ]+ P9 W8 v 不大功夫,老叔换了身衣服,礼帽长杉地来到我面前,跟我说:“走吧?”
5 j, B4 j H& }# e& A" B. _. } 我说:“上哪?”
. m/ p7 u9 C) `0 E: g# P0 t5 {5 z “我还问你呢。”老叔笑了,说:“你要上哪啊?”- ?. I% {( N% @2 |+ i: Y, O
“回家。”
& A; M: f3 ?7 S “回家?”老叔问:“回哪个家?”
& \/ s( M! R- E4 w 我狠瞪着老叔,说:“你还有哪个家?”
! D0 _# z/ R+ I B7 V* T 老叔说:“我有自己的家啊。”
; W) t) x- x5 w! k/ |4 ? 我鼻子都气歪了,说:“那我跟你上你家。”
. ^2 @3 v. x* X# d0 ^( }: L 老叔说:“你来我这,跟家里说了吗?”; h% m/ e5 f/ Z* `; F& T
我还瞪老叔,说:“你不让我去?”
" _. x$ d, I K2 G 老叔摇着头说:“你这孩子啊……”
5 A+ b9 J' O' g5 a7 j; g4 n “我才不是孩子呢。”我撅着嘴不看老叔。6 L. e1 z# h# l( t) q: o5 V
“好好,活祖宗。”老叔说:“去我那看看,你也就放心了。”说着,他又让我等一会儿,就要往旁边的胡同里钻。
8 l0 u* O8 r0 V" H$ P4 {1 d. ` 我一把拽住老叔说:“你别想跑。”
X4 c9 ~: t4 a( D6 t" b: K “臭小子,我跑什么啊?”老叔还是笑着说:“我去取自行车。”- y, z J, c- x4 ]2 ]
我不信,紧跟着老叔进了胡同。
/ x8 I. s% f V- } 老叔是取自行车,他推着自行车站我面前说:“上车吧。”
, @, k- S. D' w7 F) s 我不管。我一屁股坐在自行车的后架子上。5 }8 h/ g K2 D# l
“坐稳当了。”老叔说着,骑上了自行车。
9 E5 K) m& D' e5 U. x! G$ v 我坐在老叔后面,“呼”地双手抱住了他的腰。
5 E6 X. O F5 A) K' z" r; |9 P; i 骑车是比走得快,转眼功夫出了大北门。老叔驮着我又往北骑了一会儿,在一个小胡同里停住了。老叔说“到了。”这就让我下车,领我走进一个大杂院。一个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小脚老太太冲老叔说:“呦,大兄弟,今个儿可是回来得早。”* S' R% E( g7 w& e y# H- W$ Q
“呵呵,侄小子来了。”老叔对我说:“快叫大娘。”
5 K1 T1 t9 @% F( \6 W" f$ x 我冲老太太叫了声“大娘。”
8 L8 @" f* C3 S; t “呦。你这个侄儿还怪俊的哩。啧啧……”老太太端祥着我说:“你说说,俺还寻思是泽霖呢。吓俺一哆唆。俺那娘哎,这个孩儿长得跟泽霖可是丁点儿不差哩。”
p4 w( k q3 Q: l) o 我脑袋忽悠一下。泽霖?赵泽霖。赵教官。老叔的……。这老太太咋认识赵教官?9 I I" Z; K) q& E
“可不。”老叔说:“大嫂,一会儿给我点开水啊,我那没生火。”
/ O! F: Q% p. S7 k [) G “中。你爷俩先上屋吧。俺这就给你送过去。”
' B; d! w1 Y* O6 y* B! S E 老叔放好自行车,领我进了正房紧靠东的那间屋。这间屋好像是新开的门,进屋左手边有一扇门,门前放着洗脸盆架,还有一把椅子。一看这门,就是一直没用。屋里摆设挺简单,顺北墙有一铺炕,炕上光溜的,就一个行李。挨椅子那有张桌子,桌子上有几个饭碗和茶杯。( r( ?' Q4 Q3 g5 c: |5 ~ S: V: H) y
“看看吧,这就是我的窝。”
+ O9 L* y+ W. t, K/ T4 U7 ] 我坐椅子上没吭声。
) s& x0 p% I3 ^4 X) V1 L 老叔脱掉长杉,凑我脸前说:“还生气呢?”
5 ~- Q- T" x9 ^ d 我抓住老叔的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老叔“嗷”地一声跳了起来,说:“我天爷呀,这咋还学会咬人了?”接着,就故意嘶嘶哈哈地揉着肩膀子,说:“咬死了。咬死了。”
7 M" K& F7 q7 r1 U 我冲老叔叫:“我都有心吃了你。”4 j/ |, F: n/ ?1 y: @
我这正叫着,那个大娘抱着暖瓶,端着茶壶推门进来。她边张罗着沏茶,边说:“呦,俺那娘,你这爷俩怎么还死呀活的啊?”
3 }& B2 [6 L# i9 P “嘿嘿。”老叔接过大娘手里的暖瓶,说:“我来吧。”他跟大娘说:“这小子,愣说我骑车驮他,墩着他屁股了。这不,跟我耍赖呢。嘿嘿。嘿嘿。”- U% Q9 z7 n0 G. H. E
“多大了?”大娘问我:“娶媳妇儿没呢?”
- G% d2 I1 C! C7 |& j- W1 `8 w8 n) z 我赶紧站起来,笑着跟大娘说:“小孩刚满月。”
: Q. [5 u O4 O “孩子都满月了?!”大娘跟老叔说:“大兄弟,你这个侄儿齐好啊。是文文静静、稳稳当当啊,模样儿也俊,还真是个福相。你说说,和那当年的泽霖可是一模一样哩。一进院子,俺一眼就喜欢上了。咳,该着俺没福呢,要不把俺那闺女说给他,多么地好啊。”
- J& [- {; n! ?3 t “啥福啊。”老叔笑着说:“这都当爹了,还耍赖呢。”
) }6 a4 U$ C1 j4 q, O! U% U/ U9 N “耍赖?那是你的福份。没见着三天两头就给你惹事生非的,不气煞你?”大娘拍拍前大襟,说:“中勒。你爷俩拉呱吧。俺待回去做饭了。”' ?9 I* [! B6 D9 |/ q$ q
老叔说:“你慢走。”
; ~) t2 x/ ?" _3 @( b( m7 K: V4 C “俺还得快煞地哩。”大娘说:“大兄弟。依俺,你就别生火了。丁煞儿你哥哥也回来了,你跟你侄儿,就过来跟你哥哥嘎伙着吃吧。”
7 z e- a* D6 Q4 j' I 老叔客套地说:“再说再说。”
* W( v( D( D# y, Y/ S- w2 G “还说甚么啊?”大娘说:“听俺的。”: S/ W" _6 E+ ]8 z9 ~( X' T0 r
大娘一走,我关上门,拽住老叔问:“她咋知道赵教官呢?”
7 q. _1 L0 b7 ~1 I 老叔逗我,说:“好了?不咬人了?”, ^1 G! I. j& r3 v. Y0 a7 m
“你说不说?你说不说?”我抓住老叔就胳肢他。$ i) M3 z2 }8 m* V% I' X
老叔把我按大椅子上,坐下。他自个儿也从桌子底下捞出了板凳,坐我跟前。说:“你不问,我也得跟你说。这里就是二十年前赵教官住的地方。”老叔指着我身后的门,说:“原先,这个门是通的,那边是客厅。每次我来,就和赵教官住这屋。”
& R8 i* K$ D" M% N, } “那你这是……?”
, O2 v% U, `7 }7 O* l _ “赵教官死后,现在的房东把这房子买下了,间壁成小间,吃房租。”
2 _% H9 X v* p( o; x; \/ d4 G “我不听这个。”我打断老叔的话,问:“你咋想起上这来了?”2 r- D# w2 c) B. A5 I+ S
老叔说:“从你那出来,我也是闹得慌。没地方去……”+ e. Y _9 j, A
“你傻呀?”我说:“好好的家你不呆,你这不是活气人吗?”8 ~1 B/ e1 I& Z& U- C2 k
“全子,你听老叔说。”老叔给我倒了杯茶水,说:“那天从朴成浩家出来,在登瀛泉洗着澡,我啥都想到了。我想你,可你没了……”
2 Y9 \# c2 w- g' P! A/ k" J+ h' p “我咋没了?”我说:“头下晚,我还抱着你,你还给我了呢。我咋就没了……?”
% @* D' f+ ^/ {5 N$ Z! H “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老叔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我把身子给你,就是要告诉你,我说话是算数的。我在狱里那二年,你的心意,我一辈子都不能忘。那二年,在里头,我就是靠想着你,才挺过来了。”$ H6 D3 O; n" p4 ^# b& Q; I# u
我一扭脸,哭了。2 O& Z0 t4 g8 p4 o z
“从你那出来,我没处去。就想到了这儿。这屋,是我感情的窝,我和赵教官就是在这……。”老叔也哭了,他擎着眼泪往下流,说:“你没了,可我忘不了你我那份情。二十年了,我也没指望着能在这住下,我就是想来看看。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就来了。赶巧儿,正遇到现在这房东是我在东北讲武堂时的同学王瑞山。我把我的事,大概齐跟他说了说。他说啥也没让我走,第二天就把这间房子腾了出来,给我住,还给我找了现在这个差事。”
+ Z9 R$ t3 t, M5 n; `% A6 l “说了半天,我还是没明白。”我擦了把眼泪,说:“你到地为啥要来这?”
! H) B; ]/ Y% T “我说了,我本没打算能在这住下。”老叔说:“可我真就住下了。这叫我心里也挺踏实,我又能睡在这炕上了。”
( p* V. g" P- D/ n1 s( y# n 我戗白着老叔,说:“能睡跟赵教官一起睡过的炕,是不?”
2 s/ d% j; M* b. q5 T" H “我想他,那就是想你啊。你还不明白?”老叔盯盯地看着我。) p1 _$ \4 o* \" Y
“他是他。我是我。”我也紧盯着老叔,说:“你真想我,干啥要离开我。你真想我,干啥连个招呼不打就走了?我就那么让你不值得……,我就……”我气得说不下去了。, Y: ?) V: g5 ^- C9 [+ m
“不打招呼,是我的不对。可真跟你打招呼,你能让我走吗?”老叔说:“你说:‘他是他。你是你。’这话不对啊。全子,在我心里,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啊。赵教官没了,没了二十年了。我一下子找到了你,我这心里头只有你啊……。我躺在这炕上睡不着,想的就是你……。”, M. _; U h) [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使劲地喊:“想我,你那么狠心的离开我?想我,你睡在他的炕上?”我狠歹歹地说:“我看你是想再抱着他,让他舒坦地跟你叫‘哥’;你是想再跟他老婆生孩子……”
# t+ o* K+ C) G" U" B" s( f 这一句话把老叔说傻了。他愣愣地坐在那,脸上挂着泪珠,直呵呵地瞅着我。
% E) P" x0 l1 o$ a 我忽悠一下子缓过劲来,知道这话说重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赵教官和他老婆都死了二十年了,我说的都是不挨边儿的事。我是气疯了,是想老叔想疯了。我是想拿狠话气气老叔,让他知道我是真的想他,真的跟他好。看老叔那样,我也害怕了。我一下子抱住老叔说:“叔,我说错了。我心里不是那想的,我是想让你跟我回家。我想让你一辈子都抱着我。”
! f- E; t+ B% R 老叔还是愣愣的坐那不动。他一点没反应地擎着我抱着他身子晃。8 w# q" M7 m9 Y+ g P @6 x }
“叔,你别这样啊。要不,你打我吧。狠狠地打……”我抓过老叔的手,往我脸上打。
M3 M7 |$ y% U 老叔缩回手,推开我说:“你走吧。就当我们不认识。”" Q: C8 v8 G3 L- P
“叔,你这是干啥呀?”我“扑通”跪在老叔跟前,抱住他腰,鼻涕眼泪地在他肚子上拱。我哭着说:“叔啊,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都给你跪下了。叔啊,好叔,这二年我一直等着你,念着你,就等你跟我一起过呢。好叔,你走了,我还咋活啊?叔啊,我求你了,咱回家吧,啊!”& ^3 a8 _9 ~+ C8 z& o2 }
“好了,你也别哭了。”老叔把我扶起来,按我坐在椅子上,说:“你知道玉良为啥到现在都没跟我叫声‘爸’吗?”) b' X4 r, ?7 j k3 _& z3 L
我愣愣地看着老叔。说:“玉良没叫你?”
4 p9 V1 v- C) F U+ r: m' e “玉良说,我根本就不该生他。”老叔说:“你也不小了,自己也有家,有老婆有孩子,有自己的日子。我这也是该着啊,自己做错的,就得自己来承当。”/ M& m# H7 g# \! {
“老叔。”我急着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要是真那样想,我早就离开你了。”* w6 \9 V* f1 v. U/ x$ |; M* H
“可是,有一点我得让你明白。”老叔绷着脸跟我说:“小全子,我姓关的是喜欢男人,可不管是顺的时候还是点儿背的时候,我都没在我喜欢的人以外,再跟别的男人扯。”# a& ^! Q4 d8 o
天啊,这话让我半天没缓过神儿来。我“呼”地想起来,送赵爷出殡的前一天,外屋门玻璃上老叔的那张脸……
- N1 R, a& l! j4 @7 e! B “老叔,我……”我想跟老叔说,我跟川子舅那是……。我想跟老叔说,我没和川子舅亲过嘴。我还想跟老叔说大头他那是……
" v& N# B2 \- | “啥也别说了。”老叔截住我的话,说:“还是那句话。我到这来,是天意,也正和我心。看来,我来这里真是来对了,我守着我那份情,静静地过我自己的日子,挺好。”
4 H( [5 A( h- p' o1 T1 v" c3 l “……”我还说啥,川子舅、大头、凤香……,我说我是看川子舅可怜,我说我是在给川子舅治病,鬼才信。我说我不喜欢凤香,我说都是川子舅和大头他们串拢的,还有师娘;可你不喜欢人家,孩子都生出来了……。咳,我自个儿都没整不明白的事,咋说也说不圆乎。得,啥也别说了。% y. {7 D- a8 X m: S" ]1 X
我看着老叔,掏出老婶交给我的那个包,放桌子上,打开。. j% o6 J. b: O& G5 p" O, V
“这是……?”老叔看着桌子上的三根金条,愣了。: m! u m. |& o0 V/ @/ Y" H
我蔫蔫地说:“这是我去安东找你,老婶交给我的。她让我把它交给你。她说,这是她的一个心愿。”
7 c/ A6 O5 p& x8 ] “这,这,这……”老叔气得直嗑巴,撰着拳头在屋里转磨磨。他转到我跟前,恨不得、打不得地冲我说:“谁让你去的……?”
) x9 l, `" e4 x* N 我冷冷地说:“没谁让我去,是我自找的。”
) ]3 v, m& W( [9 b; \ U( |$ @ “谁让你把它带回来了?”老叔瞪着圆眼跟我叫:“歉手爪子,就你能?”
# y( I$ t! g3 E5 M% C “我就歉了。我给你带回来了。咋的吧?”我也激了。心想,好心当了驴肝肺。不图你说个好,你也别骂我呀。9 ^0 S; P7 e, e* Z5 t
老叔气得浑身直哆唆,他抬手指着屋门,说:“你走。你走。这东西哪儿拿来的,你给我送哪去。”
4 g' h5 i1 B( T: o 我狠白了一眼老叔,说::“东西是你的,是扔是撇?随你便儿。”说完,我一转身,推门出去了。5 k/ n2 U; U. m! u2 ?: B/ r
老叔没追我,也没出门送我。我一个人上了大街,边走边打听去三洞桥、去北站的道。我来沈阳,这还是头一回去大北关。
$ u& h2 t5 z# j6 u" O% `- R: p' o 风还没停,可不像头晌那样天昏地暗的了。天都黑了,我才走到北站,再往前走走,过了桥,拐进胡同也就是安民街,那也就到家了。走到桥那,我没朝胡同那拐。我上桥顶,找块石头坐那,看一辆一辆火车呼啸着打我脸前过。天冷嗖嗖的,我抱着夹,坐那淌眼泪。
; R8 i+ N+ ~$ t( e 不知过了多大功夫,我听有人在叫我,抬头看,是川子舅。/ u0 B+ G) Z! o6 ? ]
川子舅走到我跟前,“咣”地给我一脚,说:“深更半夜的不回家,等着拿轿抬啊?”
/ l: ?2 A# h0 w; d* l4 g 我蔫蔫地跟着川子舅回家去了。% p8 v/ L' @/ `9 e0 o z
回屋时,川子舅啥也不说,钻炕琴那边的被窝里,就躺下了。; k) ]$ H% q1 D" L9 W6 S8 ~/ q
凤香问我:“吃了没?”8 { g: s [# T6 P- R
我撒了个慌,说:“吃了。”心里光闹腾了,也不知道饿。
1 Z; Z$ l/ @& _7 h0 Z “看自个儿的叔,咋还不高兴啊?”凤香见我耷拉脑袋不高兴,就说:“想了,再去看。再不,就让叔搬这来住。还直当得黑灯瞎火地在大风里吹着啊。爹急得,出去迎你好几趟了。”这就让我赶紧上炕睡觉。 o* p/ k4 G$ z+ O8 n2 i {
我这边没心拉肝地刚躺下,孩子叫唤上了。凤香就赶紧奶孩子;等把孩子打兑睡了,她拉灭了灯,挤进我被窝。+ _3 ~7 |& @/ {0 K( M( h
凤香一把抓住我鸡鸡,急猴似地咕捣着我鸡鸡,还咬着我耳朵,小声说:“小怨家,一个月没用了。想死了,想死了……。”
# f7 v% Q9 N% I) ~+ ^+ _ 我是一点精神头也没有啊,鸡鸡一点也硬不起来。凤香急得逮着我,又是大腿、又是屁股地一顿掐。我也不叫疼,就那么挺着。凤香不掐了,她不管是嘴巴子、还是腮帮子,在我脸上一顿乱亲,手也不停地撸着我鸡鸡。我鸡鸡好歹地算是硬了。凤香这就要用。我浑身难受啊,冷得邪虎,有点打哆唆。 C( W' N5 |- e6 T7 f4 z
凤香还以为我来神儿了,“呼”地骑我身上,“咵呲”就把我鸡鸡整根儿都坐了进去。接着,她“亲娘啊”一声闷叫。就扑到我身上。到这会儿,她激灵了一下,说:“你这身子咋这么烫?”
L& u+ T: C2 U 我脑袋空了,啥也不顾了,一翻身,把凤香压在下面,发疯地捣。几下,就射了。% L9 R9 i1 b1 q5 C& [
凤香紧搂着我,不让我下来,也狠歹歹的掐我,像是没尽性。
* W( N: A% g4 D' i4 T$ w! c 我还是从凤香的身子上滑了下来。我冷,浑身是汗地冷,上牙直打下牙地冷……
0 J8 `# Q7 b2 ?5 `6 ^ 凤香还核计我是累了,她搂着我,在我胸口窝那抹擦着……
# j9 L. D% y0 O 我眯眯瞪瞪地睡着了。' [; H: E" f8 h$ s4 s
这是哪儿啊?什么声儿啊?什么味儿啊?我脑袋里乱七八糟的。, |# L( @: n: C- G6 ]
有人在叫,撕心扯肺地叫——
6 S* f- r c, u! h5 M+ }, P& q 好象是老叔在叫。老叔刚从那个铁架子上被松了绑,放下来。他揉着被勒疼了的手腕子,衣服裂达着,裤子给撕开了,大枪软软地在胯裆那耷拉着,后腚沟那一滴一滴地滴着血。他瞪着两只圆眼紧喊:“别动他!别动他……!”- c/ p! l# Z3 t6 B* d: d7 g) {* z# R* Y
玉良也在叫。玉良光着身子,被“大”子型绑在铁架子上,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急喊:“不是人!全都不是人……!”! n5 p4 y. p/ ]' m: z, C( i
我看见了我爹,他离我那么远,狠摔着手里的茶杯,指着我,跺着脚说:“你呀,就会哭。不告你得挺吗?愧你还是个爷们儿。”
1 @* s2 F: s" _5 I- \6 k 我看见了老婶,她从头到脚一身黑,只露着白净净的脸。老婶静静地问我:“我的心愿,你交给你叔了吗?”
7 R; B5 Q; V4 S2 L9 M( S8 w1 i 有人在笑,不是好声地哈哈大笑—— f: H c( X# z" E% \
那个在我鸡鸡上过电的黑汉子,胸口上插着尖刀。他的鸡把怎么被割掉了?胯裆那血乎乎的。黑汉子张着流着鲜血的大嘴,闭着眼狂笑:“哈哈哈哈哈……”
# P7 T" V5 P' q- a T" H 川子舅怎么在后门里插了根洋镐把子啊?川子舅趴在那哭着笑,胡子上沾满了鼻涕眼泪……5 S" _: I* w9 ?9 v; ?
那根被割下来的鸡把怎么撰在大头的手里?血淋淋的。大头甩着京戏里黑头似的假胡子,哈哈笑着,走远了……
* @! V7 E7 n: ]% l6 X0 \2 | 老叔脱掉了身上的裤子衣服,光着身子,迈过躺在地上的那个黑汉子,谁也不瞅,自个儿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远了……3 m3 x1 P# n u) f! x
我不能动,我被捆着,鸡鸡被吊着。我冲老叔喊:“老叔,别走啊……!老叔,你不要我啦?老叔……”8 c6 m( B0 G8 _5 u. o3 _# v ?
老叔回头戗我一句:“找你老丈人去吧……”9 x$ | g: o* e2 w: v# A- ~
我心里一阵发紧,全身开始抽了起来……% i( j! r1 o' G6 f
我觉着有人在叫我。有人在扎我仁中……。1 C: x7 {# g- i, w5 ]
疼!疼啊!我“嗯”了一声,睁开眼。我看见那那都是白的,天棚是白的,墙是白的,窗户、门是白的,桌子、椅子是白的,我躺着的床、盖着的被也是白的。我这是在哪?站在我眼前的是谁呀?
+ M; Z8 {' W8 x: b 一个长得很像老婶的女人站我脸前,看着她手里的体温计。她好像在对她自个儿说:“退烧了,36度5。”
3 A1 K4 a$ U1 d6 M1 `# @3 G 我想要叫“老婶。”又觉得不对,老婶是一身黑,这女人是一身白。我说:“我这是……?”我说话的声太小,只有我自个儿能听见。! m% Z: G7 t4 j2 J0 V7 z/ J
女人没说话,她端着一个白磁盘子,走了。
$ A/ F8 ]2 f) I0 m" p& X9 a 我左右看。看站我床边的人。+ m+ @ {6 P# r: g; N! x8 i2 k
一张我熟悉的大脸晃到我眼前,天啊,是老叔。我这心啊,一下子又是气又是喜又是急,气的是老叔撵我走,他不要我了;喜的是老叔他又来了,他没不要我,他正那么笑么滋儿地看着我;急的是怕老叔他再走。我盯盯地瞅着老叔,不眨眼地用眼睛狠拽着老叔,生怕他再走了,我挺委屈地叫了声“叔”,眼泪就淌了下来。2 V% W3 P& D; }9 v' @8 ]1 x
老叔抓住我的手,冲我笑笑。也伸出他熊掌似的大爪子给我擦眼泪。' x$ ]: O5 x w: O- |/ l+ |2 n } [. h
我一扭脸,不看老叔。
* `! l9 W2 d& e7 P2 Z 老叔拍着我手,说:“醒了?!”
! j, }) C. S0 Y7 B; x6 R. e 我反手握住老叔的手,慢慢地把那手贴我胸口上。我哭不出声,嗓子眼儿像被啥东西堵住了,可眼泪就跟断了线儿似的一个劲往下淌。
2 y, j7 R% c2 ?( n, k. \6 J, Z “好了好了,知道哭了就是好了。”说话的是师娘,她一屁股坐我床边说:“可是吓死个大活人啊。两天没睁眼,眯瞪瞪地叫了两天的叔。把你丈人叫得都没脸儿搁这呆了。你叔就那么好?比你媳妇儿还金贵?”师娘扭头冲老叔笑笑。她又故意绷着脸跟我说:“你小子啊,凤香在家哭好几场了,也没听你叫她一声。你丈人守了你两宿没阖眼,你也没说睁眼瞅他一下。得,赶紧吃点吧,凤香给你熬的小米粥还热呢。”说着,师娘端过一个大茶缸子,使羹匙舀着缸子里的小米粥,送到我嘴边。
" N/ D* @& U2 u7 h% ?" ^) u) [ 我看看师娘,摇摇头。再紧盯着老叔。
3 _! o% p- |6 y6 D3 _( L5 \ “我来吧。”老叔拿过师娘手里缸子,对我说:“老叔喂。”9 R+ O# g8 w2 z& r/ c
我看着老叔,心里的酸劲就甭提了,眼泪又掉了下来。' V# ~8 f y8 j: Q0 u
老叔像哄小孩似的说:“让老叔喂不?”他把羹匙里的粥送我嘴边。
$ y, |& E) C ] 我看着老叔,张开了嘴。& f+ a* Y* y2 A& d+ A" V( {8 V
“得。你爷俩在这吧,我也得回去看看了。”师娘说着,就走了。, w% _) r9 R, w6 p, e; N! w
一口热粥下肚,心里有了舒坦劲儿。再看老叔,舀一勺粥,吹吹,再伸舌尖舔舔,送我嘴边,说:“还挺甜呢。”
; x) G. p9 |1 k( {. t' H 我张嘴,接老叔送来的粥。老叔也跟着张嘴,像替我使劲儿似的。挺遭笑。9 B; g: I% n: k. |8 V! }
“老叔,你真不要我了。”
, M+ J; H8 ]. l4 z" B: y “吃,再来一口。”老叔不接我的话,还是催我吃。& a5 ~( s8 s" ?* ^9 j0 G
“老叔,我说错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 b% ]2 O7 L5 e0 G* m7 I
“不多了,咱把它都吃光,不剩饭碗子。”老叔也张着大嘴说:“哎,这口,挺大。”
: e# V( t% I; f1 z: L% c “老叔,我去安东,是老婶硬让我把东西带给你的。”( I0 ^- u+ q; I
“最后一口了。张大嘴,哎哎。”( `6 g, P3 @ w, X' U% \
我乖乖儿地张开嘴。
6 z3 W4 V# l5 i# X# z2 |6 W “不善,能吃饭了就好。”老叔敲敲空了的茶缸子说:“我跟你说,吃啥药都没有吃饭来得快。”' v: v& ^# i9 c/ q
我一抬身子,坐了起来。说:“老叔。你要我吧,行不?”# o0 R1 X& [" }) P5 F
“能坐了。这不好了吗。”老叔高兴起给我后背那垫上枕头,又拿了个手巾给我擦擦脸,说:“早晨,你舅去金店找我,吹胡子瞪眼地跟我急,说你不行了。说他闺女真当了寡妇,他就活吃了我。哦天爷呀,我可不能让他活吃了我,这就赶紧地来了。哈哈。”+ P/ Y& b( ^; p. a$ n% K
“老叔。”我使劲抓着老叔的手不放,就叫他在我跟前坐着。我心想,老叔真不要我了,我也不想活了。可老叔还是挣开我的手,端着茶缸子出去了,他说是去刷茶缸子。( T8 Q7 h" Z4 L- L. _; w5 X8 M) M T
闹病时,我是穿着单褂子住的医院;赶出院时,都穿秋衣秋裤了。出院那天正好是中秋节,凤香说要包点粟面素馅大饺子。
* S) U7 Y1 {2 K. [5 q2 Z# l$ o+ P 我说:“行。”这就忙和着择韭菜。! ~7 n* Z8 m9 ^! E h
凤香一边和着面一边跟我说:“你住医院这些天,爹直打蔫儿,也不知咋的了。”
- T& [2 w6 r y* M9 h/ J 我说:“没准是行里活多,我这一歇就是一个多礼拜。少了人手,累的呗。” M& T* l6 y; g F; V
“对了。”凤香说:“前个儿,我把咱爷的被窝褥子都拆了洗洗。咱爷跟你叨咕过,他在褥子里藏着钱的事儿没?”
& F- D. f! E5 l: l! X- { “没啊。”
: ]/ U: @% x9 O. i* ] “咱爷的褥子里缝着钱。”; C* w9 T2 o$ H3 I; p- U
“是吗?”我想起出殡时烧的枕头,就跟凤香说:“呀!咱爷的枕头都烧了,那里不会也藏着钱吧?”( ~, D- [% M( U& q& \1 d$ k
“那谁说得准啊。”凤香说:“这老爷子啊,有点钱这藏那掖的。这要是不洗褥子,烂了都没人知道。”. ~$ [! L0 {3 X& w; Q
我说:“谁说不是呢。”9 I. P \8 Z5 {/ f& j* u1 e
“钱还不少呢。”凤香说:“等我腾出手来就给你。”
) c7 r! n7 i0 C# \6 J, ^9 \5 h “给我干啥?”我说:“家的钱不都是你管着吗?”3 L* z/ ~, d0 y1 l: `7 u* P
“我爹说,那该是你的钱。”凤香说:“我爹让我给你。”
0 r( ?3 l5 _& h 这话让我听着挺别扭,我说:“爹是拿我当外人啊。”. z5 v$ {, v2 d; [2 P% s+ z
“说啥呢?”凤香来气了,她说:“你个没良心的,你这么说我爹?我爹哪点拿你当外人了?你说说,自打你来沈阳,白娶了我不说,置办家业,发送老人,养活孩子,迎来送往……哪一点不是爹操置的?咱不说那些个,就说你放着活不干,满世界地找你叔,白祸害钱儿,我爹说个‘不’字没?”
. K# [+ X3 @7 }5 g# ]! \1 h9 j “你看你这脾气,我也没说啥呀。”我没心思跟凤香斗嘴,就说:“好了好了。看把孩子吵醒了。”
5 c' G! z" U4 W5 L& A. l2 G; h x8 x “你还想说啥,今个儿你就都说出来。”凤香不依不饶的抹了把泪儿。她使劲揉着面,堵气地说:“我和我爹老驴老马地伺候你,给你养活崽子,给你做着吃,给你做着穿。你住院,咱都得屁颠儿屁颠儿地守着你。你还说拿你当外人?我也看出来了,我爹他是见天地瞅你眼神儿行事,哄着你,溜着你,生怕你掉脸子。你那边一拉拉脸,我爹这边吓得直麻爪,跟个小使唤似的大气都不敢喘,得赶紧捡你爱听的说。你说吧,我爹他咋的你了,用得着你这么难为他。我爹那也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了,你还想让我爹咋的?”, G0 {% D% }" W; w: F+ ?
“你看你这是咋说的?”我说:“我就那么一句话,惹出你这一大堆。我哪有那么大能耐,能吓住你爹?我见着你爹,还吓得直哆唆呢,也没听你替我说两句好听的。”
: R2 |6 u7 R9 G! y! h “还说没吓着?还说没吓着?”凤香气得沾着两手面,就来打我。我就躲。她打不着,气得一扭身,摘下围裙,说:“不做了。”
1 n/ o) G0 f# \7 n 这扯不扯,好好得,咋这样了呢?不值当得啊。我就哄凤香。我坐她眼前说:“做吧,你看我把菜都择好了。”我说:“不就是我爷那点钱吗?多大点事儿啊。你说咋的就咋的,还不行吗?要不解气,你再打我两下子,出出气。”
" `8 Y s# \ T2 a; h 凤香逮我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我直叫唤,还不敢大声叫,怕叫醒孩子。凤香也不看我,她爬上炕,在炕琴里边那个抽屉里拿出一叠钱,说:“给你。”
3 l2 Q8 m9 _, ^9 h0 ^6 Q0 r “你看你。”我笑笑,说:“你把钱给了我,转手,我不是还得给你吗?我知道你和咱爹都是明白人,你俩是不想背着我。”2 Q8 [7 ?: V4 ^! H6 R
凤香一撇嘴,剜了我一眼,说:“这话还不大离。”这就把钱又收了起来。
; p8 [ g( L/ @2 T, F 和凤香包着饺子,我就唸叨,说:“哎。我去干娘家,又看见二倔子了。你说他是不是……”
3 \1 x9 [- f* G. ?9 k) ~/ A5 L “是啥?”# j5 h- o+ r' b" ?
“他是不是跟干娘有点那个意思啊?”( G0 g) W; s6 w% ^8 I. ]
“师娘能看上他?”我说:“真是的。”
- W( U: Q( O$ \, [+ J6 C “我看干娘跟他唠得挺近乎。”凤香说:“见我去。干娘脸都红了。”
( y9 I9 Z7 K( E* ]+ u: n' D8 b “有这事?”我说:“不能吧?这师傅才走了几天啊,师娘就……”
u" F7 {2 t( r% A. p/ G$ I “哪还有准?”凤香说:“要不他总去干啥?”/ I/ ]. ^0 u" R; I; B
“哪谁知道。”我不愿意说听些事,还想着老叔,就跟凤香说:“天冷了,也不知道老叔换没换上厚衣裳。”9 t9 c; _4 O# a' x6 O: e
“又来了,你这心里头就盛着你叔。”凤香说:“咱叔也是的,他要啥没啥,拿啥换?你说,他又不是有家有业拖孩子带崽儿的,偏一个人搁外头呆着。回家一块堆儿过,咋的也好凑和。”
F8 [1 z$ S" K6 L) w 我说:“他不是要脸儿吗。”( }# | H$ K/ p. x v3 J
“那脸顶吃啊?还是顶喝?”凤香说:“我爹那还有几件闲着的秋衣秋裤。我这就给他找找。瞅叔那身板和爹差不多,能合适。”这就撩下手里的活儿,趴上炕,打开炕琴翻。: c3 |% `$ S7 o/ w0 D
等我这边把饺子包好了,凤香那已经把找出来的厚衣服打了个包放炕一边。) U& Q t7 B# k) X- o
我收拾着面板、面盆啥的,看着炕上的包,说:“找这么多啊。”
" }5 A$ R( U% t* S5 L5 e$ s% h 凤香端着盖帘子上的饺子,说:“先蒸一锅吧,看一会儿塌底子。等爹回来,吃二锅,正好。”她装完了锅进屋看我还坐那盯盯瞅那报,就搥我一下子,说:“傻了?看啥呢?”1 N% B$ E* R6 ~- i2 B, a0 _ ^& g
我说:“没事儿。”+ O' d& r5 {5 H" s0 o. S; Z$ Q
“得。”凤香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心啊,早飞你叔那去了。赶紧得,你痛快儿地送去吧,要不,我看这顿饭你也吃不踏实。”
6 j: r; C7 l/ r4 k( _3 H “你真神了。”我高兴地站起来,就去穿外衣。
7 |5 b$ S# j4 A" { “就你。”凤香说:“你一撅尾巴,就知道你拉几个驴粪蛋儿。”% H3 ]9 w0 a# q) m. u+ W! {
我穿上外套正要出门,朴成好来了,手里还拎着两包月饼和打糕,说是过节了,来看看川子舅和老叔。我赶紧把朴成浩让进屋,也跟凤香说:“这就是妞妞的亲爹。”6 R4 D0 y( k) W1 l5 i
“是吗?”凤香连忙让朴成浩坐下,说:“妞妞跟我可亲了,晚上竟我搂着睡。那闺女长高了吧?正好,我包的大饺子,在这吃吧,我爹说话就进屋。”* ~! e2 W" ?: P+ O8 s
“先喝点水。”我给朴成浩倒了杯水。说:“你们一家人都好吧?光瞎忙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你们。”4 f- D+ f/ G" }9 ` n" `/ p
“我来家好几回了,都赶上家没人。”朴成浩见我打扮利整儿的,就问我:“你这是要出门咋的?”7 F7 Y8 d0 u5 \6 X) i+ M% c {8 }7 z
我客套地说:“没事儿。” @8 `9 {% g. Z
“这不吗。”凤香嘴快,她抢着说:“天凉了,我寻思让他给咱叔送几件换季的衣裳。”, u+ {/ a% ~2 A0 a
“关先生住哪啊?”朴成浩站起来,跟我说:“得,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l( {1 q/ c1 |: \( B% i. S
凤香说:“那你不等我爹了。”
. j$ y- h8 t7 n- a3 i4 f9 X 朴成浩说:“这近,我说来就来了。”这就拉着我往外走。( ]$ i+ m2 I' C5 b* |9 q/ m3 i% Z
“等等。”凤香叫住我俩,她把月饼和打糕递给朴成浩,说:“把这给咱叔带着。”0 H6 }# i2 l k) ? \ ]8 \
朴成浩推脱着,说:“你留着吧,给何先生尝尝。道上我再给关先生买。”# V- u5 f/ k" e, j
“破费那钱干啥?”凤香把月饼和打糕硬塞朴成浩手里。% n' t9 ^. \! e0 ~6 Y- e
“那我就拿一半,这一半给你们留下。”朴成浩把月饼和打糕留下了一半,放桌子上。# H8 \0 K. g! V3 ? I
“看你呀。”凤香说着,“妈呀”一声叫,说:“锅着了。”这就叫我,说:“正好,给咱叔捡点饺子带去。”
& R. S4 U/ I* }7 j+ [) j. e M 我和朴成浩是坐人力车去的老叔那。进屋,见老叔正坐桌前,就着干豆腐丝儿和一碗炖白菜一个人喝酒。我把饺子搁老叔眼前,把衣服包往炕上一扔,说:“今个儿回来这早?”$ P1 C* {3 {) ~5 X% _% z7 j9 H) z
老叔没搭理我,他问朴成浩,说:“你俩咋凑一起了?”
B9 X, [: @; w7 i- c7 ~% `. { “我去家里看你,正赶上德全要来你这,就一起跟来了。”朴成浩把手里的月饼、打糕递给老叔,说:“要不,我还真见不着您呢”2 d. G, {: ?" ^" Z! z
“花钱干啥?”老叔放下月饼,说:“我再整点啥,一块儿吃吧。”
3 _7 A o7 B/ | 我说:“我去。”' B' m' I' A5 G' Y0 k+ F, Q6 d6 a
朴成浩抢着说:“我去吧。”' W& l: B+ z) b) O
我挡住朴成浩,出了门。等我拎着一包猪头肉,一包花生米,还有一棒子酒回屋时,老叔和朴成浩已经喝上了。我把东西撩在桌子上,脱着外衣说:“也不说等我,就喝上了?”# J$ G) p$ i) X5 @6 J% d, Y+ P$ a7 H
“这大饺子还挺好吃呢。”老叔也不搭我的茬,他咕拥着大腮帮子,对朴成浩说:“你也吃,韭菜、粉条子的,还热呢。”
$ W! l8 H) U4 a; c( g 我看老叔和朴成浩的碗里都满着酒,就又找了个碗,拿过酒瓶子要给我自个儿倒酒。朴成浩抢过我手里的酒瓶子,说:“这酒得我倒。”他给我的碗里倒满酒。
: z% w+ O- J- V( i$ R/ k3 d3 j+ ?) @' H 朴成浩正宗其事地端起酒碗说:“关先生,德全兄弟,今天过节,我诚心诚意地敬您二位一杯。”* }8 z) p. \, q7 z" K
呵呵,妞妞跟老叔叫爸爸,跟我叫大哥哥。这个朴成浩啊,还跟我叫兄弟。看朴成浩性头子那么高,我也没拦他,他爱叫啥叫啥吧。这就端起碗喝酒。
1 _% m3 [8 Q1 U8 t 放下酒碗,老叔说:“妞妞好吧?”
# e! N2 n8 I- n! m0 w8 {5 P0 E" @ “妞妞上学了。”朴成浩高兴地说:“开学的前一天,我领妞妞去家里,想让你们一家人也高兴高兴。妞妞都准备好了,要给您唱《阿里郎》。可家里锁着门。德全兄弟的孩子满月那天,我又领妞妞来家。又赶上家没人。头一天,妞妞听说我要领她去看望你们一家人,孩子高兴得睡不着觉,缠着我和她妈妈一起跟她唱您爱听的《阿里郎》。孩子说,她想安东的爸爸妈妈,想别钢笔的大哥哥,想梳大辫子的大姐姐,想大胡子大爷,想死去的赵爷爷。孩子什么都没忘……”朴成浩的眼圈红了,他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笑着说:“妞妞还跟我讲抚顺的张叔、张婶,讲张叔家的小疙儿。我听孩子讲这些,心里真高兴。我父亲也告诉孩子,让她不要忘记这些好心的人。”& b; Z: [* O" a: ]( o" i
“那孩子知道亲近人,也聪明。”老叔说:“在安东时,那孩子就爱唱。很有点歌舞天赋呢。”9 j/ j3 E3 x. @7 i+ G/ U
我给老叔和朴成浩倒上酒,说:“妞妞上学了,太好了。”
& A2 K2 H3 v p9 U. W5 o: k: U “我们一家人的幸福,全托您了。”朴成浩说:“我父亲也一直惦记着您,他让我问问你找到事做没,生活有什么难处。关先生,虽说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但我和父亲没少打听你和德全兄弟的事。真有用得着我们的,您千万不要客气。”
, o6 n, @4 @# | 老叔说:“我这挺好,前一阵子,朋友帮我找了个事做。眼下,我正张罗着要自己开个买卖。”! E& K: x1 j: x/ U3 e
我抢着问老叔:“金店的事儿不做了?”
7 G* I6 Z: {" I/ d+ Q9 s1 T* n& K 老叔没回我话,他跟朴成浩说:“回去替我谢谢你父亲。”他说:“我到是担心德全。”% i, U" f0 |: s4 R. B
朴成浩问我:“你不是还在车行吗?”
( ^1 v r8 T" A7 L% O 我说:“是。”
$ Q! n# U/ M% c* v7 [9 J 老叔说:“车行的生意很萧条。”3 ^# _) p e, H- A
“德全兄弟。”朴成浩说:“我说句心里话,你可别介意……”
/ _% r" v$ D; _1 `0 N “没关系。”我说:“你说吧。”( G# ~5 f2 t9 @3 q
“我觉得车行的事不太适合你做。”朴成浩说:“我是说,你还是应该去教书,教书的收入相对还是比较稳定的。”" g0 \& [* V- j6 {! L
“我到是希望教书。”我说:“可我没有高中毕业证书,谁能要我?除非老叔再开个学校。”我笑笑看看老叔。& c2 X6 q8 k& V8 ?: Q
“现在各大高校都在准备复课开学。‘东大’也要从重庆迁回来了,沈阳现在到处都在办补习班,为高校开课做准备。”朴成浩说:“依我看,你可以先去补习,把高中证书拿先来,以后就好办了。”
. r1 n% J1 A4 T/ C. H1 x* R5 G. Q “到也是个办法。”老叔跟我说:“你另外有份收入,日子也能宽余些。”
* k. ~1 K0 D9 U3 A7 n 我说:“我再核计核计。”' A1 } {6 {0 D! d
“光顾着高兴了,你爷俩也没说上几句话。”朴成浩看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关先生,我得回去了。”
, h! b" ?: n; K& H4 E& e, d “这也没吃啥呀?”老叔说:“再吃几个饺子。”( T, h0 q1 o; v% a; s( [
“我真吃好了。”朴成浩跟我说:“你真想拿高中证书,我想法给你张罗办。”
! I8 D; k o8 N- f. c 送走了朴成浩,再回屋。我拿着怪态,指着老叔说:“还撵我不?还撵我不?”
- X. g) i. X; l, _+ {6 I, b- r 老叔还拿着架儿,绷着。可到了还是没绷住,坐那“扑呲”乐了。+ M q; Z" K$ F" \$ S3 Z
我就势儿骑老叔大腿上,搂着他大脖子,逮着他的大脸呱叽呱叽一顿亲。$ B& f7 Z: | g: A+ y0 i6 n
“哎呦哎呦。”老叔推着我,说:“臭嘴。”3 H+ _, a8 o/ A% ?& e/ E; E l6 X0 v
“再说?再说?”我一口亲在老叔的嘴上,死死地不放。
* c" ]6 K, U+ p 老叔没动,擎着我亲。但他没使劲,他没亲我。他没像以前似的把舌头伸我嘴里绞和,也没张嘴让我琢他的舌头。也许是我亲得太死了,老叔用力推开我,大喘了口气,说:“臭小子,想憋死我呀?”
6 p6 i7 r( a, a |* p% e 我看着老叔,撒娇地说:“那你还撵我不?”
* k7 j. v- ?0 |; x5 F1 ` “压死了。都多大了。”老叔推我坐椅子上,问我:“说,干啥来了?”
/ q! @+ i- x; q: z; W “来吃了你!”我指指炕上的衣服包说:“凤香给你找了几件换季的衣裳。”: V$ Z3 ?: v* E
“臭小子,还有点良心。”说着,老叔就去解那包。
8 l" X5 `' q, C 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换以前,老叔这么说我,我心里乐不得的。可现在听着老叔说这话,就是难受,也说不好是委屈,还是咋的。我心里一酸,坐那掉开了眼泪。+ J) I% C) f# l" P
“挺合适啊。”老叔在包里拎出一件毛衣,套在身上。他转身问我:“是不挺好?”话还没说完,老叔愣了,他走到我跟前,坐下,说:“这又是咋的了?”
; P8 `5 _( n1 z! [5 ^ 我哭着说:“你别老寻思我是小孩,我啥都明白。”
, ~+ H- G2 W9 n “你明白啥?”
. b( N- M$ w8 \& N) ~ “你不回家,就是因为……因为川子舅……舅。”我说我是给川子舅治病,我说我没亲过川子舅的嘴,我说我娶凤香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我抽抽搭搭地说了不少。我没敢说大头也摸过我鸡鸡,也裹过我鸡鸡。其实我说这些,连我自个儿心里都没底,我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咋回事。
( C$ a9 s1 K3 H& A4 L “你以为我就是那三岁的孩子?”老叔看着我,说:“你胡弄谁呢?有用家伙儿治病的吗?满世界你打听打听,啥病要用那玩意儿治?”8 J- z2 m1 G1 F9 H" C; N1 O
“他掉腚。一掉出来就得用鸡鸡搥。”我嘟嘟囔囔地说了川子舅因为我和玉良的事,蹲了笆篱子。还说了他在笆篱里被人家那样了,还被人家往里边塞了头发茬子。反正我是实打实着地把川子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也说了川子舅怎么求我,怎么哄我,怎么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啥的。6 k( `/ T Q; l. \
“他那是脱肛,医院都能治。里头有头发茬子,可以去医院洗肠。”老叔红着眼说:“用着你了?显你的……?”8 n( m1 T* C @" t3 a
“他一个劲地要,急了,他就在我眼前用檊面杖搥自个儿,我也不忍心……”我说:“我和赵爷,还有妞妞都在他手下,你让我咋办?”
# }, u- }' ?8 B1 Q* R4 a) t “在抚顺呆好好的,你上这来干啥?”老叔跟我大吼。1 X6 V" q E+ }$ i
我盯盯地看着老叔,听他的话越来越发歪。我狠抹了把眼泪,说:“我贱。我膘。我傻。我没脸没皮。我死不要脸。我不是人。我没心肝。我赖拉巴叽地跟着你。你走哪我追到你哪。你进监狱,我追到监狱。我自找的,你得劲儿了吧?”$ M# m' ]: F$ _5 t8 P3 L
老叔也气得直哆唆,他坐在那,不瞅我,拍着自个儿的大腿叫:“你就是贱!贱!贱!贱得都没边了。”他地往地上吐了口,说:“啊呸。我都替你脸红!”
( }. Z& G$ R# M “关凤翔。”我气疯了,头一回叫老叔的大号。我“呼”站起来,冲老叔叔叫,我说:“关凤翔,鸡把长在我身上,明天我就去卖大炕,我要全城的人都来用!我气死你!气死你!”我气得外衣都没顾得上穿,摔门就走了。
5 u# A; V- u! A+ b% U q* x$ H没出三天,老叔来了。进屋,正赶上咱一家子人围炕桌那吃饭。老叔还说是来看孩子,还给孩子带了了一大包奶豆。
8 Z7 S5 C% Q& z 川子舅一拍大腿,说:“今个儿甭管你吃没吃,赶紧给我老老实实上炕。”说着就下地拉老叔。3 |% U7 ~& g8 v/ F/ S) [
“喘口气。喘口气。”老叔在屋地椅子那坐下。
+ D5 C5 G7 B+ c. ^ “叔来了。”凤香抱着孩子,凑到老叔眼前说:“来,让爷爷看看,看咱长大没。”0 g. E* k; |" j* \
我没理老叔,扭身去了外屋。
, g6 e1 v, D; |: o7 ~ 川子舅紧跟着我出来,杵了我一胳膊肘子,说:“小祖宗,咋又拉拉个脸啊?”
1 W: z4 @' |% i. z9 L4 Z 我说:“没事啊。”* Q! i) T5 q% }" c0 a
“你住院那阵儿,你叔去看你,可是给足了你面子。你还想让人家咋的?”川子舅说:“那可是你叔,是长辈啊。”
7 O- S: E Q3 j+ w1 F. D 我说:“不是那回事。”
, F: R/ U: ^4 ^# T! Y2 g) b+ Y “哪咋的?”川子舅问。5 V, \4 ~- H: v, s+ [
“哎呀,爹。”我说:“没你的事啊。”5 f) a5 C. H' C( A7 t5 Z5 F, j
“我这可真是他妈的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川子舅指着我鼻子,说:“你个小犊子,你真是要难为死我啊!”: e0 w( N1 x% \4 m
“你看你呀。”我说:“我都说了,没你的事。”
7 I8 r( X. |/ y+ e& ^0 W “啥叫没我事儿?”川子舅立着眼睛跟我说:“我可告诉你,今个儿,你再把他气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杂种肏的,你个小孩崽子,还反了你呢。赶快整酒,再塌两鸡子儿。”
2 t9 S: O, {3 b |3 L& T# X. N0 N8 g “嗯。”我哼了一声。$ h0 u. U) A/ J; F: @8 F
“你看。”川子舅说:“光答应,你到是动弹啊!”& l* X; V5 g, f* T
我这就拿碗,磕鸡蛋。等我炒好了鸡蛋端进屋。川子舅和老叔都盘腿坐炕那等着呢。
1 d* @6 x6 ~! g* | 我这鸡蛋碗还没放稳当,凤香跟我说:“酒呢?” m, J9 Y6 c! g$ N2 \6 U! f t M
我没吱声,转身,乖乖去拿酒。
) m$ B. C G7 R3 H2 M8 j. j 川子舅跟老叔在我背后说:“这小子,就得凤香归拢他。”
2 R, r* q% I$ { 我给川子舅和老叔倒上酒。川子舅看我,说:“你啥时戒的酒?”就笑。
' {7 e" ~9 F+ t4 A* ^( D# f( F 凤香跟我说:“叔总也不来,陪叔喝点。”她又跟老叔说:“叔,咱全子打从医院回家,就唸叨你老没厚衣裳换,我这就把咱爹的找了几件,都是爹穿过的,也不知叔穿着得劲儿不?”
9 m7 S; r: x) z( P. e “我这一天油渍麻花的,自个儿闻着身上都一股车轴子味。”川子舅说“别嫌乎就行啊。”) V$ d) m( k: G6 A/ H* o
“挺好。挺好。”老叔敞开衣怀,说:“你看我都穿着呢。”1 K$ r; L$ |8 E' V4 V* p
凤香说:“那天,全子打你老那回来,问啥也不吭声。气得我掐了他好几把,那也没掐出个话来。”, _$ T, V6 X# T7 i$ U
老叔笑笑,说:“久川啊,今个儿我来,一是看孩子;二呢,是来给你道个歉。”说着就端起了酒杯。
7 L2 E. Q7 v7 I “呦呦呦。”川子舅没动手,他说:“老哥,你这话可要折我的寿啊。我可是担当不起哩。”
. y- J! P; K% X1 ~# s, V: c 老叔端着酒说:“咱先喝了这盅子酒。”6 A1 f: `( k* [+ W! N6 B3 u' b8 Y$ |
“不行。不行。”川子舅跟老叔说:“这酒要是这么喝,我可真得钻耗子洞啦。”( a( J, `+ b' \! S
我也看着老叔,觉乎着老叔的话不对头。道啥歉?是不是我和他说了川子舅的“病”,他心里不得劲了?哦天爷啊,当凤香的面,真说那事,川子舅还不得臊死?我赶紧戗白了老叔一句,说:“喝酒,哪来那么多话?”
6 u$ g! V% s0 ^ “别没大没小的!”川子舅瞪我一眼,说:“咋跟你叔说话呢?”
0 M h! A5 V# @* V “呵呵。”老叔没恼,他还是端着酒杯说:“久川,咱老哥俩这么多年了,对你,我有愧啊。”
& p# J. K) b& b& i2 D* i, l “这这……”川子舅有点慌。
4 |; v O9 {$ J0 G- o7 ` 我跟老叔说:“都一家人了,啥愧啊愧的。”
1 A; f4 B& b6 z. [1 w( A4 Q 老叔没搭我茬儿,他还是跟川子舅说:“那天,德全上我那,我才知道,你为了玉良和德全丢了差事,还坐了监狱……”
: n ^5 b! R$ \ 哦,老叔说的是这事啊。我长出了口气,猛一核计,老叔到底是老叔,他想的和我想的是不一样。
w7 M8 Z0 x1 {& j" j “哈哈哈。我寻思啥事要跟我道歉呢。”川子舅端起酒杯说:“这酒,我喝。”
3 k, M" G, B4 V) D8 P; I “德全跟我说了这事,我一宿没阖眼啊。”老叔说:“玉良那孩子,不省心。让你遭罪了。这杯酒,就算我替玉良给你赔不是了。”说着,老叔冲川子舅行了个礼,接着,一仰脖把酒喝下去。- n4 ~' f+ K+ P" d/ _2 L' `
川子舅也一仰脖,掫下酒盅里的酒,等他放下酒杯时,满脸都是泪花子,他眨着眼睛,张着大手爪子抹了把脸,冲炕沿下哘了一把鼻涕,回手在裤子那抹了一把。他回身叫了声“老哥。”抱拳像老叔施了个礼,就吆呵我,说:“小全子,倒酒。”
, V+ M# C' N Q- c W' p 我赶紧又给川子舅和老叔的酒盅里斟满酒。
( v9 }4 X, e3 @( t) @( m “再来一个。”不等老叔端酒盅,川子舅又是一饮而尽。
, P+ @0 i! _. @! I7 j1 L( U 川子舅盯盯地看着老叔喝下了酒,笑着说:“说句良心话,老哥。咱哥俩咋说也是二十多年的交情了。打起小儿,我就是仰着脸看星星似的看你。今个儿,你这一盅酒,你这一句话,你这一个礼,我知足了。”接着,就叫:“小全子。再给我老哥倒上。”
: Z/ @& @# I* K) V8 t% ^1 A “看你说的。”老叔说:“那年,你指点玉良和德全去安东找我,我还是很感谢你呢。”
9 a' w$ Y2 r3 v3 y* s “那暂,我是没你那么大能耐。我跑车,总不着家,凤香不大,我就把他扔我朋友家,那阵沈阳抓人抓得紧,留玉良他俩在沈阳,我是怕我保不住他俩,我也明白我安置不了这俩小子。要不,我也就让他们都留沈阳了。咳,老哥,我是半斤八两,别人不知道,你可是有数的。”川子舅说:“就说那年,你家盖房上大梁,我要跟你拜把子,你没理我那茬儿。我这心里头啊,熬糟了好几年。”" `% y3 l- n7 d$ `$ |6 ?3 v8 @2 Z
“那事儿,你还记着呢?”: ]1 ~1 b$ H' @; B; g
“你也别怪我扒小肠。你让我说说,我这心里也舒坦舒坦。”川子舅说:“康德六年,我跟你喝酒。我是那么拉你家去,你就说你有事。气得我呀……”
& ? I- @. e2 |: Y2 \ “那回真是有事。”老叔说:“当时我在安东开工厂,要打通沈阳的销路,就来沈阳找我的同学王瑞山……”' X# r& n4 V+ M- N1 w4 r
“我不管你找谁。”川子舅打断老叔的话,说:“我就说那事儿。”
5 |+ Y# w0 ~ L% i1 w$ R; X “呵呵,都哪百年的事了。”老叔说:“眼下咱不又是一家人了吗,我这不正坐在你的炕上喝酒呢吗?这可是老天爷有眼啊,知道咱们有缘。”
% Z( {8 O1 o7 A2 O( E “那是那是,咱不说这个了。”川子舅问老叔:“听小全子说,你不在金店那干了?想自个儿干?”& R7 g1 X3 v/ q! L
“是啊。”老叔说:“说来也巧,那天我打登瀛泉洗澡出来,转着磨磨就想去北大营那老地方看看。一去,还就打听到了那个王瑞山,他一直混得挺好,买了房产,开着工厂。”老叔跟我说:“对了,那天你去,见到的那个大娘,就是王瑞山的老婆。”
+ e- h6 S' }4 {3 {4 @$ s 我还是没吱声。
$ ?# w" t$ V6 v 老叔接着说:“王瑞山见我落破成这德性,就通过朋友在金店那给我拉咕成那么个差事,他知道我能摆弄抢,干那个整合适。可你别看我当过兵,到现在我也烦刀啊枪的。我还是一门心思地想操旧业,可手头光光的,我也不好跟谁说这事。这回,全子去安东,给我带回来点我过去积攒的钱。我心里有底了,这才辞了金店的差事,打谱再开厂子。王瑞山帮了我挺大的忙,机器啥的我都是从他那整的……”/ ^- N* r! C8 m" h( ]1 K5 R
我听老叔这么说,抢着他的话,“吭呲”给老叔一句,说:“那我给你时,你跟我激歪啥?”
7 \) E. T5 @! c$ _) L5 O 川子舅说:“按说,钱的事我不该问。小全子打安东回来,也没跟我提过这事。”他跟老叔说:“老哥,不是我说你。你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劲儿,是不怎么着。这两天,我瞅全子打你那回来,跟霜打了似的,就咕摸你们爷俩肯定是有啥事。我也核计,我该问不该问?可看全子直上火,我还是问了问。一听全子说你俩是为这事掰了脸子,我也骂了你……”( o6 U- ?+ p3 j$ F: Y( L; C
“呵呵。”老叔说:“这事我不对,我不对。”
0 }3 k# N6 d b7 t7 g. w: D' t7 J+ _ “老哥,你可别生气啊。我这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川子舅说:“我说个事你听听。吕德明你知道吧?”: U4 ?2 x4 y& ^) d& a( U
“吕德明,那咋不知道?”老叔说:“我在狱里时,他没少护着我。德全结婚,还是他告诉我的呢。”* D* O4 Z! A4 x) J# Q0 V: g3 j- x
“他让人害了。”
" i8 y" g2 s/ U3 @4 k _ “害了?”老叔抬了抬身子,问:“为啥呀?”, @% }" o4 }" a) f7 L
我也急着问:“啥时的事?”/ Y# C- G$ C/ @5 c* h6 l& O, `* ]8 n
“就你去登瀛泉洗澡那天,老吕来车行。”川子舅跟老叔说:“我还托他,想给你在报社找个事由做呢;可打那儿,我就再没见着他人影儿。”) t2 i- R5 O* L# V, Q7 h
“对。”我忽悠一下子想起了玉良,我说:“那天,玉良也来了。”
c* Q9 D4 `) o8 h “你说谁?”老叔急着问我:“你看见玉良了?”
1 n k$ e, {4 {$ c 川子舅说:“你咋不早说。”+ D7 R# O% M) g* ~# s3 D7 V- A
“玉良不让我说。”- v/ _* H1 e- C5 [9 G
“哦。”老叔眼睛放着光,说:“他还活着。”
C4 e7 ?4 L. F$ A" n 我说:“那天吕叔来,交给郭师傅一包东西,就走了。不大会儿,来了个人,把那东西拿走了,那人就是玉良。我追到北站那,跟玉良说话。他啥也顾不上说,急三火四地赶火车去了。还不让我说是他来了。”我跟老叔和川子舅说:“你俩可别跟别人说啊。”
7 ~! `0 h0 f( y$ n, h6 L 川子舅掏出根儿烟递给老叔,点上。自个儿也点上一根儿,抽着。他长吐了口烟,说:“哦。”
3 v2 U) F" W5 u8 d( @0 @9 M “咱不说玉良了。”老叔问川子舅:“老吕咋死了呢?咋说,我也得去看看呀。”
/ l1 X2 ?0 r( s6 ]( F- m9 ^1 K' P “他老婆子跟我说,说还不能让外边人知道他死了。谁问,得说,老吕出远门了。”川子舅叹着气,说:“钱啊。”他说:“他老婆子跟我说,老吕去开原往回赶,半道天黑了,就在一个老乡家借了个宿。谁曾想,他身上带的钱让那老乡看见了,半夜,那老乡就把老吕给砍死了。”
; m2 d* g9 o9 ~. [ 我真不相信还有这样的人,说:“那老乡也太不地道了。”: H# ?; `- Z/ m* F; `
“老哥。”川子舅说:“全子上来那驴劲儿,是挺气人;我都没招儿。可全子良心没坏。跟你一样,是个讲义气的人。他从安东给你带回来钱,不正是救你的急吗?你咋还跟他呕气呢?你说,还怨我骂你?”
# y- O: w6 f U- ?' C5 \ “就是就是。”老叔端起酒杯说:“喝酒。”他说:“这杯酒,全子得干了。”
5 C( P) B3 Q" [ 我瞥了老叔一眼,说:“我不干。”) b6 [0 V" i* f& y0 u
“咋的。”川子舅跟我说:“你叔让你干了,还不明白啥意思啊?还想让老的明睁眼露地给你这小崽子敬酒啊?不知好歹。”7 i! a/ S; R1 ]2 z
其实,老叔的话,我听着心里也挺得劲儿的,就是还想跟老叔拿点架儿。看川子舅这一说,我乖乖地干了那盅酒。8 {! B4 |7 D8 I4 f
“久川。”老叔跟川子舅说:“这钱是我在安东开厂子时积攒的。我出事了,就把这钱留在他婶那了。”7 v1 ~( I" M: h6 A
川子舅说:“那你把他婶接来啊,咋还让她一个人在安东呢?”
; o0 p7 w, f/ b' } “她出家了。咱不说她”老叔说:“我这人也是的。本来,眼下我正是等钱用的时候,可就是没脸去跟她婶要。全子给我带回来了,我还硬撑着面子损搭他。咳,我这臭毛病啊,连我自己都整不明白是咋回事。”
! L/ c9 w3 q! B+ B4 \3 [3 q. \ “得了,全子。”川子舅跟我说:“你叔有这话,你也就别再跟他制气了。赶紧地,敬你叔一个。”6 p9 o4 P& h/ W. x; Y2 Y' D! Q8 F
我再倒上酒,敬了他们俩一杯。: T: W* Y- |3 G _) Q' [; F
“哈哈哈,好,这酒喝的痛快。”川子舅说:“你看这茬打的,一杆子支没边了。”这就问老叔,说“老哥,刚才你说要开厂子,支巴得咋样儿了?”
; p- l9 D6 U/ p$ @ m+ d 老叔说:“地场我都找好了,就在铁道北,“爱群医院’南头。哪天,你俩都过去看看。”# w( Q* a6 j, ] g% u$ @
“不就是全子住的那医院吗?!”川子舅说:“离家这么近,啥事也好照应,好好。你缺人手,明天我就打发全子过去。”- @7 i3 j' P) D- d
老叔笑笑说:“你也离不开人啊。”
9 Z4 e7 ~. Y9 u) s0 H( j+ y “那到是。”川子舅说:“可咱俩谁跟谁啊。”
- b/ O$ f- U6 i9 ]& ?- i “我说啥也不能搁你手里把全子抢走啊,哈哈哈。”老叔跟川子舅说:“说正经的。你地面上比我熟,留心给我找几个能干洋铁活的伙计。明白电机的大工,我找好了。”; n) b5 W$ F# y8 j( ]3 V
川子舅说:“人,可得整准撑了。”
; Y3 j7 h+ f0 X- K8 F0 u “王瑞山介绍的。”老叔说:“刚从北陵飞机厂下来,姓郎,河北人,挺实在的。”: b1 V7 |: Q Y' R
“干铁活儿的到好找。”川子舅说:“你要几个吧?”
+ i, }* v3 T4 c6 R! r$ [2 j “等我张罗齐了,给你个准信儿。”看天不早了,老叔说:“咱杯下酒吧,凤香还没吃饭呢。”
% y8 m% N7 i/ c3 J" p “老哥。”川子舅说:“我还是那句话,这就是你的家。我听你的。”这就喊凤香过来吃饭。
2 ~# f* W P$ k8 h2 Q. }0 t' ~ 我这就赶紧去盛饭。% \" g4 t0 Q; }6 L
川子舅喊我,说:“再烧点水,一会儿好洗洗。你叔今晚儿不走了。”
% X' }0 G S* A% m% q3 i2 v& H6 H& U 那天晚上,老叔没走。凤香带孩子睡炕琴那边,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睡炕琴这边。躺下时,川子舅在炕头,老叔在炕梢儿,我在他俩当间。我看老叔连毛衣秋裤都没脱,就钻被窝了,还脸冲炕琴,给我个大后背。
- m$ B$ J) Z' |; \ 闭了灯,川子舅就翻来覆去地烙开了饼。我咕计,八成这又是犯“病”了。我也没吭声,躺那不动。我有我的心思,我就是想亲老叔。现在我躺老叔身边,跟老叔堵气的那些个话,早忘一边子去了。我心里鼓鼓拥拥地就想抱老叔,鸡鸡也跟着硬了起来。我吆摸着川子舅那没动静了,手就伸进了老叔的被窝,我在被窝里板了板老叔的身子,想让他脸冲我。* i! b m+ J, l! a0 H# \
老叔没睡着,觉着我在板他,他一晃身子,意思是不叫我动他。
, G: E# i' g) }: G- L: _ u 我还板,使劲板……
' {# {" }) J. ~4 a- V) G 老叔伸手把我手拿开,还是脸冲着炕琴没动弹。
~) E- k8 {1 r, G# u/ K* X$ b4 p 我再板老叔,还掐他。- O7 i& B: Y$ v8 S% I/ Q
老叔还是不动,擎着我掐。# t* X8 D4 y' [* r8 @
我实在是绷不住了,故意长出了口气,一翻身,抱住了老叔,手就势伸进了老叔的裤子里,一把抓住了老叔的大枪。, f# m. C& {* M2 ~) v# d
哦,老叔的大枪早硬了!
# L4 N" ~6 T: c5 `5 E6 w. p# O- i 不大会儿,老叔也长出口气,翻身平躺过来,叉开了腿。
, E) C) L8 y: C- z 我摸着老叔的大枪,更得劲了。
6 ~* p2 m$ P# u3 j4 } 就这会儿,老叔的手伸了过来。他抓住了我的硬鸡鸡……
; u$ U s/ [4 ~3 p& r 太好了!老叔还要我!老叔抓我鸡鸡了!老叔还跟我好!; C. D0 t ^' Y7 h. b0 g* b
老叔在一紧一送地撰我的硬鸡鸡……
. D/ X1 {" ~2 O9 Y8 L7 F3 `1 p 我被老叔撰得心里好受透了,嘴就亲到老叔的脸。
: @$ E. x9 q; V4 i7 N2 L/ v1 C 老叔一扭头,大嘴狠亲住我嘴……
1 @& w7 e- F2 D% u. J& _) d “凤香这死丫头,这炕烧得能摊煎饼了。”抽冷子,川子舅说话了。跟着说话声,川子舅拉开了灯。
5 W9 r9 p9 {: }8 b$ u: G5 f 老叔赶紧扭脸,躺正了;也松开了我的鸡鸡。" _+ v/ ?2 T1 {) L' F6 {; H- j
我心一多唆。还没等我把手从老叔的大枪上拿开。川子舅搥了我一下说:“咱俩换换。”
8 q, U" q5 X2 h/ L* y 我一拧身子说:“我不。”( m( f: ~+ E! J. T/ |8 m1 h$ ~, G
“这死孩子。”川子舅说着话,就下了地。他去外屋,冲尿桶“哗哗”地撒着尿。$ X* `- z1 @- }; [2 F5 K; ?& ^* V2 T
就这功夫,我疯了似地就去亲老叔。
, a _( m! {- s5 X) G5 C' u5 s 老叔推开我,说:“我过去吧。”这就跨过我身子,爬炕头那,钻川子舅的空被窝里。* T, M' \, {7 W0 o' H" ]5 z1 J
川子舅光着毛乎乎的大腿,一手提着裤衩子,一手捂着后面进来了。他看老叔躺炕头那了,说:“你睡那啊?!”就呲牙裂嘴地爬上了炕梢儿。他“哼”了一声,躺下了。, ?8 s; i: M% s: L3 f5 s
川子舅说:“闭灯吧。”就脸冲着炕琴,盖上了被。2 w8 Z; X9 H6 t$ `( x+ v( m7 I( C
灯一闭,我又一个翻身,还要去抱老叔。; z8 Q Y& j) P
老叔推了我一把,说:“睡吧,明天还早起呢。”
$ J; f+ D% X' S; N; ?- { 我不情愿地躺平身子,可手还是伸进老叔的被窝,伸进他的裤子。* y0 c$ q$ C* ^! x/ Z" h/ ~( `
老叔没动,也平躺着,又叉开了腿……8 P- U. g' e# G/ Q
我摸着了老叔的丛林,再往下一点,摸着了老叔的大枪。我顺着老叔的大枪往下捋。摸着了老叔的大肉蛋蛋。慢慢地,我撰住了老叔的枪……
9 g- Y! I) @3 O/ b' u5 H3 \ 老叔的大肉枪在我的手里一跳一跳地更大了…… _" r( a9 ~9 F( p; M" F
也就过了半个多月吧,阴历九月初九,老叔的买卖正式开了业。阳历是1945年10月14日,那天是礼拜天,川子舅没开板儿,和我一块儿去给老叔捧场。老叔的买卖虽说没安东时大,可比川子舅的车行气派。字号叫“祥和铁工厂”,还是做吹风机。临街朝西,一排七、八间量的青砖瓦房,靠北,是个鞋铺;紧靠南,老叔占着四间。北头这间有一铺炕,也有桌子椅子啥的,算是办公、会客、睡觉的地儿。靠南三间,通着,另开门儿;有机器,有干活的家巴什儿,是伙计们做活儿的地儿。出后门,挨着老叔的办公室,压了个不小的扁厦,间壁了一小间,做饭用;正好,灶坑的火连烧老叔叔那屋的炕都有了。扁厦剩下的一大块是仓库。正式开业前,老叔早就领四个伙计、一个大工干上了。做出的吹风机,靠墙根那,摆十来个。
1 V. v2 T# j! X- U$ y1 Z, e! G 正式开业那天,来了不少人。王瑞山也来了,那人个不高,白白胖胖的,戴个金丝边儿眼镜,说话挺有架儿。老叔把王瑞山介绍给川子舅,俩人拉拉手,客套地说着话。这边老叔放了挂炮杖,就招呼着一帮子人去北行四根旗杆旁边的会宾楼吃席。临走,老叔锁上门,让伙计们也都跟着去。3 U* A% {( _, `0 W
从会宾楼回来,送走了客人。我和川子舅都没走,还在老叔的厂子里转。
D/ ]! x1 s' |: ?4 I7 Q6 V 老叔跟伙计们说:“今天也干不了啥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伙计们就都走了。一个长巴脸儿,大高个儿,说话侉了巴叽的伙计要留下,他跟老叔说:“你老这有客(qie),跑个腿儿啥的,也得有个人不是。”
' t' X2 s7 O% p' X5 q9 l6 O& | “没外人。”老叔跟那伙计介绍说:“这是我兄弟,这是我侄儿。”
4 Q9 t3 l" M2 Q7 O+ K 老叔也跟我和川子舅说:“这就是我说的大工,郎师傅。”
2 i. R( A% ]. Z. A 郎师傅冲我和川子舅点点头,笑笑。# L; N; y, \8 s
川子舅对郎师傅说:“好好干,你们当家的是个仗义人,亏待不了你。”
8 c0 Y9 }- v3 c8 q0 e) C 郎师傅点头哈腰地说:“那是那是。”. m3 q2 j* ?- U: t* ]
老叔跟郎师傅说“你先回去吧。”
$ e( b) Q/ N* T1 C% a8 U% [% m7 h 郎师傅跟我和川子舅客套了几句,就走了。
/ `! }+ I, n( @5 j 在老叔办公室坐下,喝着茶。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你这场面不小啊。没曾想你在沈阳还有这么多关系,以后我那车行也得靠你关照哩。”
5 J, Y# I2 W- z2 a c “哪呀。”老叔说:“都是王瑞山带来的。我实话跟你说,在沈阳,老吕还没了,我也就你这一堆儿一快儿了。这歪打正着遇上的王瑞山,还真起大作用了,呵呵。”
' |" P5 S% R0 |6 d “啥叫再瘦的骆驼比马大,今个儿我算是明白了。”川子舅说:“老哥,你这又进料,又趟路子,又忙和答兑老客,还得给伙计们做饭吃;也真够你戗啊。”
P* p; i7 r" f% n0 q# {6 r “忙和点好,心里踏实。”老叔高兴地说:“行情不错。要货的都排上号了。”
+ g/ |2 _, u; V3 u 我跟川子舅说:“咱那车行竟另打碎敲地维持了。赶明儿,咱也整点大的。”* T" D6 T) I) W! ` ?: M0 i
川子舅笑笑,没接茬儿。
: g* ^6 E$ Z9 Q, G% i “久川。”老叔说:“我听老吕叨咕过,去年你给铁西自行车厂装配件,那活儿不是挺赚的吗?!我看那条道儿,你还得再去寻摸寻摸。”5 C/ I- c8 ^ g) L: e
“那是老吕的道儿。”川子舅说:“他又不在了。”
) a3 K1 K0 ^+ ^4 S 我脑袋瓜子一转,跟川子舅说:“咱再把老吕的关系捡起来,不就有了吗?”- x9 m) I, _- a9 Z1 ^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川子舅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老吕那事挺难整,我再核计核计。”
/ @& X* Q' L( E( _) _ 我算是看透了,川子舅也就是个就花生米喝小酒儿的主儿,他没老叔这两下子。$ {: z, C& H! G: ?3 C5 i
川子舅说着话,从怀里套出个纸包,放桌子上,说“老哥,这会儿没外人。我这点意思,你收下。”1 ~+ O1 J& u' |& ~* }% b4 V0 I) Z
我一看,是我让凤香收起来的那个纸包,里边是赵爷藏褥子里的钱。我核计,吃席时都给过老叔贺礼钱了,这咋还……?
4 F3 I! r# I. m) q6 z) _ 老叔看看桌上的包,说:“什么?”0 @; Z0 B! g$ e O3 z5 B
“你听我说。”川子舅说:“这是……”; Y8 C" ^% C, g- _, }+ N
“你痛快儿给我揣起来。”老叔好像也看明白了,他拦住川子舅,说:“全子给我带回来的钱,足够用。”) Z* w; w8 F- x
“我跟你说。”川子舅说:“这是他赵爷的钱,缝在褥子里了。凤香拆洗褥子时,找着的。我让凤香把这钱给全子,全子又给了凤香。全子身上的钱,我有数。这肯定是他赵爷从安东,再不就是从抚顺带来的钱。他老人家的钱,我不能用,还得给你。正好,你摊子刚支巴开,手头宽余点比紧巴点强。”( `0 E4 n# Y: Z: @# c- T/ x" l
“我想起来了。”我跟老叔说:“我去安东时,老婶跟我说,赵爷带妞妞从安东去抚顺时,老婶给过赵爷钱。没准儿,这就是那钱。”, {3 @; b% l; x8 r1 @* r& J: ~
“久川啊。你、全子,我都明白了。一句话,仗义。”老叔说:“全子在你那,我就不说了,他是你姑爷儿。可他赵爷带着妞妞,在你那又吃又住的,可是没少让你……。我都明白,你是为全子,全子呢,是为了我。这份情啊,我都记着。”, C: V9 X$ e- T9 K. t! `
“你还挺会算账的?哈哈哈。”川子舅说:“你要这么说,可就外道了。”
@ Z* U% q0 |# Q' \" a9 b, p. i “那咱不说这个。”老叔说:“我咕摸,他赵爷留这钱,八成是给自己妆老用的,老人吗。可送他赵爷走,你也知道,我可是两手溜干净儿啊。所以说,这钱啊,我是不能留。”8 ?8 l+ Z2 s2 L) z0 B
“你看看你。”川子舅说:“那你就是我拿这钱入你的股儿,行了吧。”/ {+ g6 V7 f1 a2 f- ~
“不行。”老叔说:“咱这么说吧。你也知道,他赵爷呢,是我干爹。咱老哥俩呢,打今个儿起,就是亲兄弟了……” p. K4 d) A1 l$ u, L. r1 m2 Z
“好话。好话。”川子舅说:“这么多年,我看星星似的瞅着你。没白看,值了。”
1 {1 U1 p6 A+ S; B. {1 B “呵呵,让你说的。”老叔说:“咱是亲兄弟了,那发送爹,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钱就算是哥哥我的一份心意,总行吧。”( w/ x c0 r0 f/ y- W7 n
“行。”川子舅爽快地说:“那这钱,我就给你存着。你啥时用,就上老弟这挪。得,天不早了,我也不在你这磨叽了。让全子留下陪陪你,我回去了。”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 Z! j$ V( j! G; l* H- a
川子舅着话让我心里一亮,我正琢磨着找个啥引由子,不走呢。我就看老叔笑。没想到,老叔让我走。) D5 O1 z9 X( i; ]8 c
老叔跟川子舅说:“呵呵。我一个老头子,还用着陪了。”
" d; V2 u3 U! ^3 l f& P( b/ G+ F 这扯不?这一整,我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我看川子舅,指望着他能再说句让我留下的话,我也就了有台阶下,也就又能抱老叔了。可川子舅大眼一瞪,冲我说:“瞅我干啥?”
! W, Q# Z1 [$ }/ ~0 L" j “听话。”老叔拍拍我肩膀子,说:“家里还有孩子,回去帮你媳妇儿一把。”. t3 h; i, L7 |) @& }" y# r
得,我只好蔫蔫儿地跟着川子舅回去了。 D0 L+ t) n8 ?9 N0 F* ]
天儿,说冷就冷了,刚过了霜降就飘起了清雪。我算计着,从老叔的铁工厂正式开业到今个儿,整十二天了。我心里老是惦记着想去老叔那住一宿。川子舅闷呲闷呲地,八成是看出我的心思,他撵我去了两回。可哪回去,不到天黑,老叔就催着我回走。整得我这心里总是刺刺挠挠的。9 T$ z3 X, k# |9 ~9 H. ~
这十来天,川子舅也不拽着我给他治“病”了。在家,他就一个人睡炕琴那边,我和凤香带孩子睡炕琴这边;再不,他就去车行睡。这下,凤香可逮着了,见天夜里不饶了我,整射了还不算,翻身下来,除了奶孩子,她是一宿到亮地撰着我鸡鸡不撒手。我这鸡鸡也就一宿到亮地硬着。
. ?- ]2 k+ q5 M0 p" V5 m4 V' {$ L 礼拜天,我和川子舅从车行回来得早。一进家门,凤香说饭菜都好了,就让我往炕桌上端。她那边忙着给孩子换尿褯子,嘴也不失闲儿地叨叨,说:“谁也不管这个家了,就知道吃,吃,吃。眼瞅就上冻了,酸菜还没渍呢。粮口袋也要见底了。有一个算一个,油瓶子倒了都不待扶的。”+ L8 u0 \ D& C8 a
川子舅也不吱声,手也顾不得洗就拱小栓子那撩孩子,大胡子扎得孩子“哇哇”叫,他愁孩子叫唤,裂大嘴“嘿嘿”笑。7 I# V( ?7 Z P2 d: o6 ~! y
“赶趟啊。”我跟凤香说:“不就是那点儿白菜吗?明天我就去买。”) E+ L0 q% n2 U; U
“买买买。光数嘴;我耳朵都磨出膙子了,也没见着个菜叶进家门。你瞅人家秃子家,晒那一大包萝卜条子。你说到大冷了,用酱油一淹,撒点辣椒末,嘎吱儿嘎吱儿地一吃,你就不眼馋?”凤香说:“要是没孩子缠巴,我谁也不用;哪年不都是我自个儿整。我看等大雪封了门,吃啥?”" y. [ h2 Q0 z I$ s& G8 |0 w5 S8 U* Q3 S
“行了。”川子舅说:“小姑奶奶,全子都说了,明天就给你去买。”
, s4 V1 K3 e3 j% t0 X$ ^ “你瞅我爹,多会说话,跟唱的似的。给我买?”凤香说:“我用着你给我买?这家就我一个人的?你俩就不往嘴里塞啊?”7 o3 p: H. D; @( _
“得了。得了。”我说:“我这就去。”
6 j1 H, }6 |( Z, H “你是卖菜的他爹啊,人家等着你?”凤香说:“明天想着,再买点土豆子、大萝卜。”* _* V( i% W1 j) E
川子舅说:“吃饭。吃饭。”这就去洗手。
' R/ R# j3 Z5 { 我这边刚把高粱米饭盛碗里,就听外面有人叫:“家里有人吗?”4 `+ _, g. L) Z) S. ~# k
“谁呀?”川子舅擦着手,迎到门外去看。
' m! Z! h) N% C) W; p v( C7 r 来人是张保生。我高兴地叫,说:“张叔,你咋来了?”& A0 K9 y- ^% k
川子舅把张叔让进屋,我叫凤香,说:“还记得不?这就是给咱俩主持婚礼的张叔。”
, B- [, Y, e x; N& c% c7 x! P2 O “就你记得?德性。”凤香这边刚跟我绷完脸儿,回头笑着叫了声“张叔”,说:“快坐吧。”% r6 D2 C5 T4 l* Q" n# d
川子舅跟我说:“去,把你叔叫来。今个儿得好好喝口儿。”& m' K3 w, e: B, P* @# w# l
“哎。”我答应着。心想这回叫老叔来,我就想法不让他走,留他在家里住。我这就穿上外套就往外走。川子舅在我身后喊:“骑车去。”
' j6 ?1 _( i3 W 到老叔那,见他正要吃饭。我说:“张保生来了。” v1 \. Z, ?* ], x! v+ V
“是吗?他在你那啊?!”老叔放下筷子,说:“这我得去看看。你在抚顺,他可是没少费心呢。”
* D' `1 o2 \6 |2 X9 n* o& D% W/ { 趁老叔戴帽子的功夫,我抽冷子抱住老叔说:“叔。今个儿,你去了就别急着回来了。”! |8 }9 ]+ M: |1 R1 `8 B6 v
老叔瞅瞅我。问:“咋的?”3 R; ~# }* m7 t1 H
“人家都想死了。”我说:“哪回来,你都催着我走。是不是还是不想要我了?”% [: {3 J% R& [. X# x
“我说你这小子啊,脑袋里就这点玩意儿,整天不想别的了?”老叔说:“我这可刚刚缓过来点,你可别又来气我啊。”他打了我屁股一下说:“快走吧,你张叔还等着呢。”
+ Q, ?; e3 k% x5 j0 C6 T2 `/ F 我说:“那你亲我一下再走。”1 F0 [9 E6 e6 k% W3 Y( g2 R9 G
“臭小子。”老叔在我脸蛋子上亲了一口,说:“好了吧。”+ T/ M$ J2 \. f
“我不。”我还抱着老叔,缠着他不放。我说:“亲嘴。”
& x: ~6 K# L# n1 d “快别闹了。”老叔挣着我说:“一会儿该硬了。”# C. C) `, ]% S4 {) L" k
“我的早硬了。”说着,我就把硬了的鸡鸡往老叔的身上贴。
2 L5 U0 q1 \8 D& i' K) r 老叔亲了我嘴一下说:“这回好了吧。”
2 U5 {8 i$ Z, R [' E4 @8 K 我看着老叔的眼睛,说:“想裹一口。”% V2 u/ A4 j+ X9 a
“打你了。”老叔推我。1 @& A( f! Q2 K( Q; z0 I$ h( r, M
“就一口。”我求着老叔,说:“人家真是想死了。”
7 W2 R! r' ?9 l4 T “你呀。”老叔解着裤门儿,说:“就一口啊。”- a3 v% P$ p9 m' f, c- O3 Z
我急猴似的蹲下去,掏出老叔半硬的大枪,一口全含进嘴里……
! \# ^) [7 N5 R/ R, S5 w 老叔“哦”了一声,大枪就在我嘴里硬了起来…… u* f* d) j7 n7 q) \2 [
我像个贪吃的孩子,抓着老叔硬起来的大肉枪又裹又舔,再加上撸……4 j: C6 I- ~: [ {# U3 L, e8 v0 k8 _
“好了。好了。”我正起劲儿的功夫,老叔拉起了我,说:“哪天老叔还给。”这就狠亲我嘴一下,把当硬的大枪塞进裤子里,系上裤门儿,说:“听话,宝宝。别误了正事儿。”7 U) N6 ?$ ?: z9 m
见老叔拉开门,要走。我急得捂着鼓鼓曩曩的裤裆叫,说:“你看人家这样,咋出门儿啊。”
9 m r! \0 x3 n$ F; j 老叔回身,拉着我,说:“没人稀得看你呀。”这就跟我上了大街。
0 A+ @: q4 S+ ^3 @2 ]. [ 道上。我使自行车驮着老叔,也跟老叔说了说张叔丢了差事的事,还有张婶让苏联大兵给糟蹋了的事。老叔埋怨我,说:“你看你呀,也不早点儿跟我说说。还叫人家来看咱。真是的。”* G# o/ u# r2 S% W8 i: o
我说:“都是让你气得。”! C8 _: V% c9 e" B$ \
“好好好,我气的。我气的。”老叔说:“都是我不对,行了吧。”, P/ e9 v( F& P6 H5 {: l# N" |1 h
“嘿嘿。”我得意地笑笑,说:“我去抚顺,给张叔留了点钱,让张婶好好看看病。”) a B; \0 U) {
老叔说:“人啊,可不光是钱的事啊。”
1 s9 O2 G6 ^" ~( e9 C' V" Z 等我和老叔一进家门,老叔拉着张叔的手说:“早该去看你,早该去看你啊。”' P9 i8 M5 U8 Q& [/ u6 w
张叔跟老叔说:“你平安无事就好啊。”6 y) A i. ~* n4 \: |
川子舅就叫老叔,说:“赶紧上炕吧,就等你呢。”几个人这就倒上酒,开喝。
! L* S1 b, O. N7 h 我问张叔:“张婶好点儿没?”
+ K- L0 b, F1 G# l" b, Y7 ?- J; l 张叔叹了口气,没说啥。
) [9 Z: e( {$ ~8 |* E) s “死了。”川子舅抢着说了一句。他说:“你说说,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1 D8 a0 ?0 Z- {( p/ ]4 I
“死了?”我挺伤心,说:“张婶多好啊,咋……”
|0 s' G3 p7 B+ s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张叔端起酒杯说:“咱喝酒。喝酒。”
M- n. l% q9 E1 J Z3 T 喝了酒。我再给几个人的酒盅里倒满,说:“咋没带小疙儿来啊?”
0 [; l% R( o: K& Y4 c8 [ z: T 张叔勉强笑笑,说:“还不知道来这是咋回事儿,让我先扔街坊那了。”
; v( G c1 j* h 从上次去抚顺,我就觉着张叔没以前话多了,他跟赵爷那会儿,人挺道得去的,说这说那的没个完,还竟说拉嚓话。今个儿话更少,就是闷头喝酒。你说像张叔这么个精精怪怪的人,他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呢?我说这人啊,没摊上事,说啊笑啊玩啊乐啊,啥都不打紧;可真摊着事儿了,就得看你的真本事了。
8 h, r" V8 p2 m- _: o& z+ D& v5 a “兄弟。”川子舅说:“咱哥俩处的时候不长,可你跟我老哥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今个儿,你奔我来,那是瞧得起我;我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啊。有啥为难的,别闷在肚子里,有我和我老哥呢。”
, |" } `: P5 X [+ i( n “来的路上,全子跟我说了说你的事。谁也没想到弟妹她……”老叔叹了口气,对张叔说:“事儿,赶上了,你也得想开点儿。走了的,谁也没办法,再是有办法,谁也不愿她走。咱活着得,说啥也得活下去。不看别的,还得看孩子。”
( T/ v8 d) b* X; A3 T& s* i. a “大哥。”张叔叫了老叔一声,就去抹眼泪。
! J; V$ k1 `& ]# r- z2 c# X! o( P% Q- N “咳,你个大老爷们儿。咱不带这样的啊。”川子舅说:“来,兄弟。你来了,我高兴,咱老哥仨来个带响儿的。不带小全子。”这就又端起了酒杯。. `: y: ~$ G# P9 l+ m
“咋不带我呢?”我跟川子舅叫,说:“我正该敬张叔呢……”* s3 W; E. M' X3 j$ p7 ?; L* M
“啧。”川子舅瞅我一眼说:“一会儿,你单整。”
- _4 u# G# ~( r' ~7 w: a 他老哥仨喝了酒,川子舅说:“我那老蒯走时,闺女才13。我不也过来了。”他给张叔夹了口菜,说:“兄弟。我说句粗话,你别不爱听啊。实在挺不住了,就再找一个。”
' A v8 b+ w2 S/ W7 | 张叔吃了口菜,对川子舅说:“我知道你是好意。”这就又没话了。" s3 ~5 d( @, k: z% o- W& |
我赶紧端起酒杯,说:“张叔,我和爷爷在抚顺时,没少让你操心。我来沈阳,你还来送我。这些我都记着,今个儿,我诚心诚意你敬你一败。”# T( i$ Z! i# |; @
“应该的。应该的。”张叔笑笑,喝下了酒。他说:“大叔那人,挺遭人想的。可惜,我都没送着他。咳……”* l- h" k0 m& }, E, E
老叔说:“他老人家走,是我刚从里边出来的第二天,也赶上小日本逃跑,街面上不太平。亲戚朋友的,也没都告诉到。还是多愧了川子兄弟呢。”
6 s! }0 o( b/ n3 i) ?$ ^. d “哈哈哈。”川子舅跟老叔说:“你跟我还说这话?叫我不爱听。”* q$ p5 d' c' P- T& s7 ?: S- E4 [
“实话。实话。”老叔跟张叔,说:“世道乱。你看,打我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顾得上过去看看你。按理,我该去呀。可啥叫朋友?也就在这包含上啊。真就是有个不周不到的,再捡起来,还是掏心窝子,那才叫朋友。”/ [! `) V) q- ]3 s" Q( [/ j
“好话。”川子舅端起酒杯,说:“就冲我老哥这话,咱再整一个。”
8 j( i" f! I) _0 V) Z 这就又喝。
" u9 i" b& ?# C- B- {$ z. ] 这杯酒一下肚,我看张叔就有点上脸了。
# P1 m9 Y h0 f- ~! @ 放下酒杯,老叔问张叔,说:“那你,眼下做点啥呢?”6 p% f, I0 Y; U
张叔叹了口气,说:“两位哥哥,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俩可别见怪。现在我跟要饭的差不多,今个儿,要到两位哥哥这旮瘩儿,两位哥哥好酒待我,我知足了。”他端起酒杯,说:“我借花献佛,谢两位哥哥一杯。”这就一饮而进。
1 X* g6 O A" c% ]& U n/ e- D& G 老叔说:“这说哪去了。”% S5 I+ ]; h$ C
“叨菜吃,别干喝。”川子舅又给张叔夹菜。
+ P% b7 s# `+ H7 [- E) A1 ~. k7 {* R 张叔冲川子舅点着头。说:“我说的可是实话啊。”他说:“两位哥哥,德全在这,还有大侄女儿(指凤香)也在,我也不怕孩子们笑话了。我这心里头,懊糟啊!要说我呢,也不是啥两袖清风的人,跟两位哥哥比,差远了。挣点钱儿,也没少祸害;也没少逛窑子。可自己的女人,偏偏死在这上了。真是报应啊……”他对老叔说:“大哥,我啥样,你知道。打从学校出来就没干过力气活。小日本走了,公署里黄摊子了,再去找坐板凳的差事,人家都嫌我是给日本人干过事儿的,都不拿好眼神夹我。我去做苦力,干不动。我这心里懊糟得,想回山东老家吧,又不甘心……”
3 d, g& ], R' v& n “这扯不扯,早说啊。”川子舅说:“要不说你们喝过墨水的人就是耽误事儿,一点儿都没有个爽快劲儿。小全子刚来那会儿,我没少为这事斥喽儿他。这么的,上我车行来吧。修自行车,小全子都学会了,你也能。”( t% o' @% x/ a/ A7 p
我瞅愁川子舅说:“你看你,咋老说我呢?”0 g- h; F2 ?( ]+ i' C* g# J
“嘿嘿。”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啊,我得跟你告一状了。你这个侄小子啊,可是没少熊我呀。这二年,我就怕他跟我耍驴,就哆唆他跟我犯倔。瞅他小脸儿一呱耷,我立马就傻了,就得赶紧迷迷地跟人家说小话儿啊。”6 ] M2 }$ T) U! f$ X) O
“呵呵,你那是当了姥爷高兴的。”老叔吃了口菜,跟川子舅说:“久川啊。我吆摸着,你那车行,活儿也是有数的,有才填了个铁头。再则,我看老张干你那活也是不大适合……”, ^( {7 o2 { H
“你看我哥说的。”川子舅说:“我兄弟来了。再咋的,我也不能瞪眼儿干瞅着啊。”2 T/ @7 `6 q0 J( L! E- A+ o
“这么的吧。”老叔对张叔说:“我刚开了个厂子,正缺个管事儿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过来吧。”
: g" b3 k1 w8 f K! I “两位哥哥,让我说什么好呢。”张叔说着,就又要端酒杯。
/ v& _% r" m; b% G' h2 t1 x9 R “咱先小人后君子。”老叔拦住张叔,说:“活儿呢,进料出货你都盯着点儿,记好帐;再就是咱俩换着给伙计们做顿晌午饭。住呢,就住我那吧。”5 c* i: T+ C+ [; J# }: n
“大哥。”张叔抓住老叔的手,说:“客套话我就不说。我你就跟着你干了,你看我行,就留着我。真不行,你说话。我准保不让你为难。”* x0 G& a- X4 k+ {4 i0 E
“我也得意沙楞儿的人。”老叔说:“在我这干,有一点我可说在头里。”
* G% V% t3 Y; `+ }, u 张叔握着老叔的手,说:“你说,哥。”3 a# v( C' [% t& C
“可不行给我往回乱招女人。”老叔说着就笑。- M; T. q' s+ G; b
川子舅也跟着笑。
7 Y' j2 ?! ~1 ?) [% M0 S! U7 F 我想起了张叔和赵爷那出,心里核计,就张叔那样,谁敢担保他不招惹女人?
) H6 K7 r* x6 ^3 ^7 u! B 吃了饭,老叔说家里太紧巴,要领张叔回厂里存,说正好看看厂子啥样儿。川子舅说:“行啊。”这就下也了地,跟着老叔他们一起出了家门。川子舅说要回车行存,说总没个人,他不放心。我也看出来了,打大头没了,川子舅总像少了点啥似的,在家也呆不住,在车行也不踏实……
! k2 ]" r i5 t) v; Z+ m 人都走了,炕上地上也都收拾利索了,凤香这就来了神儿。她插上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也把孩子打兑安稳了,这就催我上炕。赶我一进被窝,她逮着我鸡鸡,是撒着欢儿地收拾我。我本想射给老叔的那点宝贝玩意儿,这下,都射她那里了。那一宿,风香收拾得我足足射了三回。! L2 J3 R( |, |/ @9 W3 U! N
早起,凤香还跟每回一样,给我沃了四个鸡子儿。[/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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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8 w, A4 j" |$ N2 D$ Q[ 本帖最后由 jingjia 于 2009-10-24 15:51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