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中)
2 |: e u1 W8 k1 S' [! u! w2 s2 a 头一天,马德全搂着徒弟朱晓东讲他的第二次婚姻。天都快亮了,马德全打着哈欠说,小子,睡会儿吧,明天还上班呢。朱晓东想听,可也睏得睁不开眼,就拱在师傅的怀里睡了。
" q- J' E# g6 h; g! m( I 第二天上班,朱晓东看着手里的材料,脑袋里还是一片深秋、夕阳、微风、大苇塘地转……6 V! O3 [" o" L' Y! `
1972年秋天,朱晓东初中毕业,那年安排毕业生去向的政策是“四个面向”。朱晓东是独生子,本该留城。学校工宣队跟老师也都研究好了,安排朱晓东去“卫校”上学。分配方案没公布之前,老师还是本着“一切听从党安排,哪里艰苦到哪里去”的原则,让同学们表忠心。朱晓东站起来发言说,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相信老师、相信工人师傅。老师说朱晓东态度不坚决。回家,朱晓东把老师的话跟家里一说,老妈急了,说咱按政策表决心,咋不坚决了?这就上学校跟老师掰扯。结果,工宣队来气了,说,就让这小子下乡。这一整,朱晓东就背着行李卷去盘锦插队了。
! _9 \9 ?( V+ @2 Z, { 朱晓东小个不高,虽说胖胖乎乎跟个甜瓜似的,可插秧、挑苗儿、割苇子那活儿,他根本就没干过,哪天都累得偷着哭。有个姓李的老乡看朱晓东怪可怜的,总帮朱晓东干活。那人三十来岁,是个转业兵;他娶了队长的妹妹,生两女孩。朱晓东也非常感激李哥,有事没事地也愿意跟李哥说话唠嗑。后来,李哥窜拢队长,让朱晓东去赶大牛。这活挺巧,朱晓东把大牛赶到苇塘边,大牛悠闲地吃着草,朱晓东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唱起了《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那天傍晚,浓重的晚霞把苇塘染得一片腥红。李哥来了,他跟拄晓东并排躺在草地上,也看蓝天,也跟着朱晓东一起唱《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风吹的苇叶沙沙响,忽然,李哥一下抱住朱晓东,翻身压在朱晓东身上,就去亲朱晓东的嘴。朱晓东挺害怕,但心里还是非常渴望。开始,朱晓东只是不动声色地由着李哥贪恋地亲他,后来就情不自禁地抱住了李哥,也贪婪地把舌头身进了李哥的嘴里。李哥柔柔地裹着朱晓东的舌头,手摸到了朱晓东的下身。朱晓东心跳得跟急了,他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幸福,双腿也不由自主地叉开了。李哥掏出了朱晓东的阴茎,一口就含进张嘴里。朱晓东浑身一颤,全身的热血都在翻腾。李哥也掏出自己的阴茎,拽过朱晓东的手。朱晓东套弄着李哥的阴茎,身子一紧,射了。李哥把朱晓东的精液舔干净,跪在朱晓东脸前也放了。之后,他抱起朱晓东,坐在苇塘边,无语地看着眼前那片红芦苇。朱晓东依在李哥的身上,深情得叫了声李哥。李哥搂着朱晓东说,多好。4 K$ X' R9 n- S9 u+ o
有人在叫朱晓东,说书记找。朱晓东在心里骂了句自己,说,他妈的,又走神儿。要写的东西还没着落,这哪行?就想,先别听师傅讲他的三个老婆了,煞心写吧。可是,整个一下午,朱晓东起了三次开头,都没写下去。1 a' V5 B" p2 G4 M t. p/ A
晚上下班,在家吃完晚饭,朱晓东转着磨磨又来到了师傅马德全家。马德全嘿嘿一笑说,臭小子,又来了解馋了?朱晓东也一笑,他自己找上茶叶,沏上茶,递给马德全,说,师傅,昨天还没讲完呢。马德全说,爱听?那就接着讲呗——7 B3 ^) f! v8 c* `; ], e! T; C
光复了,可街面上还是静静的。大杂院里更静,平日,院子里还有小孩子在玩,也有女人们在家门口出来进去的,现在一个也没有,家家门都紧关着。我先跑到咱家门口,叫:“爷,妞妞,看谁来了。”5 D0 U- X+ ~7 o5 Q% ?
没人回答。
, e1 {3 ~2 A. c3 O0 V 我推开门一看,见小秃儿他妈正在外屋地那烧水。见我们进屋,她急拉川子舅,说:“我那好大哥哎。你可回来了,想让秃儿去找你,哪敢啊。快进屋看看吧。”# R) [: H0 B) u- R! n0 `
我还核计,这个秃子妈啊。咋还拽川子舅的手啊?3 d8 A! v" @3 Z; p0 W
川子舅冲秃子妈一甩手说:“这咋回事啊?”
" w5 [% N* P8 [- K/ j. d9 T2 j2 g) V: V5 @ “你可不知道啊,大哥哎。”秃子妈说:“你那宝贝闺女,打早起来就开始闹腾,怕是要生了。”
8 k) v) p: R6 P0 h5 G k0 q 我赶紧进屋,见凤香疼得在炕上直打滚。
2 e3 H1 d- w1 K, ^2 q% D, A& f 川子舅急得直搓手,他瞅一眼老叔说:“这咋整啊?”
; z# V8 N# o2 o Y* r0 T2 C6 D 老叔说:“赶快找大夫啊。”
. l. i9 W! }' x' Q! ]* }( d 秃子妈说:“他爷领着妞妞早就去了,你说这也不上那找大夫去了。咋还没回来。”0 D) {; S [* A0 o, x' ], v
“这样不行。”老叔拉过川子舅说:“看今天这样,没有医院能开业的,快想别的办法吧。”他问秃子妈:“这院儿有能接生的没?”! k! e3 @0 B2 R2 n6 Q7 K
“他李奶能。”秃子妈说:“前个儿,她下屯了。啥时回来,也没个准儿啊。”! L% ^2 Y0 w: Y0 O
我拿过一个湿毛巾给凤香擦着头上的汗,说:“疼得厉害不?” ~5 V5 Z) }; ?/ H+ }5 S
凤香抓住我是又咬又掐,说:“你这小冤家,死哪去了,哎呀……,哎呀……”) v" q- F) R8 w! R/ w3 `
“不行。”川子舅说:“我去趟铁头那。他娘能接。”. y# j2 K/ w9 G7 h: w
“那你快去找啊。这么干挺着,人就体蹬了。”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咱家隔壁刘嫂家有自行车,你骑车去。快呀!别傻愣着了。”
{' {0 |3 C. W6 G 川子舅跟我说:“你爷回来别让他走了。”
% N% ]! x+ f# i+ M' A 川子舅走后,凤香疼得更厉害了。秃子妈进来,说:“这不是你们老爷们儿看的。赶紧出去。就把我和老叔都撵了出来。
9 ~9 b' \7 K1 C& F c @3 B* X 我和老叔站院子里干着急,我跟老叔说:说:“这咋整啊?” {: s1 K9 ~0 I. P' ]% w
老叔说:“别紧,生小孩都这样。”
: f T. O# l% l. `9 @" D8 o# N 秃子妈跑出来叫我,说:“羊水破了,快上咱家拿点草纸、棉花。”" {! h9 F/ h0 t- a* ?. R0 e7 ?
我说:“咱家有,在炕琴里。”我要进去拿。秃子妈挡住我,又跑回了屋。
+ `& T- j# Q, B7 D 不大功夫,川子舅驮着师娘进了院子。( }& X/ G& T% o
“师娘。”我跑过去拉着师娘说:“快点儿呀。羊水破了。”* D: Z5 q6 K" |2 c8 u' M2 {+ j8 L
“哎呀妈呀。咋不早叫我呢?”师娘赶紧往屋里跑,说:“我也二乎了,核计明天来呢,这也没到日子啊。”说着,人就进了屋。川子舅也要进屋,师娘推了他一把说:“你进来干啥。”就关上了门。
. l& O, d% I1 e- V; T 在院子里站着,我急得一个劲儿地扒门看。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老叔说:“我也来一根儿。”也点上一根儿。这烟刚点着,大院门口急三火四的走进来一个人,那人背着个老的,拉着个小的。我一看,那人手里拉着的是妞妞,脊梁上背着的是赵爷。天啊,这又是咋的了?5 a2 Q$ O% w- f& w4 b
我和川子舅还有老叔都围了上去,这也不能进屋啊,就让来人把赵爷先放在家门口的一快石头上坐下。赵爷坐不住,身子直往下堆,我赶紧跪在地上擎住赵爷。赵爷嘴角那淌着血,耳朵里也流着血。来人哄着还在哭的妞妞,跟我们说:“奉天纱厂遭抢了,这老爷子打那过,被拥出来的人挤倒了,等人群过去了,老爷子给踩没形了。我看小姑娘哭得凶,就问她家在哪?这才把老爷子背回来。”
; _5 J0 ~, Y' l' k9 `; @; Z* G 川子舅和老叔赶紧谢谢那人。3 W/ I: i; g" W, b/ U
那人看看老叔,问:“你老是不是叫关凤翔啊?”+ X2 J# S. e" a
“对呀。”老叔说:“你是?”( M |+ l9 \6 c$ X' }% _
“关掌柜。”那人说着就要给老叔下跪,说:“我是朴成浩。”! W* ^+ o8 I+ L* F9 \ b! O
“是你呀。”老叔拽起那人,说:“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O8 g! X. K+ [5 }: c2 j8 I9 T
那人抹着泪说:“我找遍了安东,也没找着你。”( J( y, j! k" E h s+ y
老叔拉过妞妞,说:“这就是你的妞妞。”
* N0 s4 V+ _1 m. N; s 那人哭了,说:“看出来了。看出来了。”就给老叔跪下了。. V- S! |4 d7 P) `+ I6 S
这会儿,屋里“哇”地有了小孩哭声,秃子妈开开门叫:“生了。生了。”4 y# X" a3 u/ u3 W" ]5 Z
川子舅和老叔都跑了过去。
R S4 N5 B1 |; n, [4 ]9 l, h 秃子妈拦着要往屋里进的川子舅和老叔,叫:“等会儿再进。”) _4 J' S! i0 Q ]( H9 p( |. u
我擎着赵爷起不来,就喊:“丫头小子啊?”: d! s% ~3 u" V
“带把儿的。”秃子妈又关上了门。3 _* G; Q, p- d' ^6 h
躺在我怀里的赵爷睁开眼,他微微地跟我说:“生——了——”
/ C$ S2 D R8 r 我高兴地跟赵爷说:“生了生了。是个小子。”6 I3 c) V, L5 N4 e5 i" v/ v
赵爷又闭上了眼睛,我紧着叫:“赵爷。赵爷。赵爷……”
( g3 m7 x+ S& l, R9 Q: E. i- Q 老叔和川子舅围了过来。
. Q) V0 b) q! y' G3 i/ p; p# p 老叔拍拍赵爷的脸说:“爹呀,我回来了。”
. K, O: Q6 m E+ `7 J 赵爷睁开了眼,他看看老叔,想抬手,没抬起来。他微微地说:“是凤翔啊,你回……回——”赵爷一歪头,闭上了眼。, j3 U4 a9 J9 T3 x+ C( m5 Z
老叔趴在赵爷的胸口听听,又扒开赵爷的眼看了看,眨巴着眼睛跟我说:“把你爷放下吧。不行了。”
1 {) K Z$ {" a8 \7 ]- F. Y; v7 V 我心一酸,抱着赵爷的头,小声哭着说:“爷啊,我叔回来了,妞妞找着亲爹了,我也有儿子了。你咋就走了呢……”5 X1 S: R' Y9 S: w/ q
跟着就有点乱,你说这边生孩子,那边死了人,还都在一个屋里,能不乱吗?师娘一看几个男人都哭也不是、乐也不是地都麻了爪儿。就说:“得,事赶上了,光这么耗这也不行……”
& W p- `% {! {, A" S. ? “大哥啊。”秃子妈说:“要不就把凤香整咱家去吧。”
5 F3 k9 G3 p0 I6 k 川子舅说:“整你家干啥?”
, B* r, q; W! [/ H% `. n “谁让凤香是我干闺女呢,听我的。”师娘跟川子舅说:“凤香这个月子,就是在家做,也得我过来伺候。”师娘叫我去找辆车,说:“凤香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叔公公又回来了。我把凤香接咱家去,有啥事让德全来回跑跑。你们爷们儿先发送老的。”( G, c7 @' t2 J/ u" f
老叔说:“那可真是麻烦你们一家子了。”
( ?: ^6 ~$ L1 f3 S “麻烦,那也是该着的。”川子舅跟师娘说:“那就这么定了。就是今个儿这街面上,怕是不好找车呢。”
) \! r; Z% o3 A/ Q! f; y4 p3 { “咱家有个小车。”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大哥呀,赶紧推过来使吧。”
3 N2 v1 [1 |0 u# r. U 一伙子人这就把凤香和孩子都捂巴上。我蹬着车,跟着师娘把凤香和孩子送到了师娘家。安顿好了凤香,师娘就撵我赶紧家去,说家那边还一大堆子事呢。% Q! w6 j0 _) ~5 b; _8 q3 }
依老叔的意思,这人心惶惶的,赵爷的事赶紧送出去,还得答兑别的事呢。川子舅不干,他说:“我何久川还没到那份上。咱不说过五、过七吧,再不济也得守到三。”这就张罗着抬寿材,买妆老衣裳,扎咕灵棚子,也请来了吹鼓手。还让我把亲戚朋友都告诉到。我和老叔商量,说:“奉天咱也没啥亲戚啊。”老叔说:“告诉老吕一声吧。”川子舅说:“对,赶紧去,车行钥匙还在他手呢。”我刚要脱了孝衣往外走。川子舅把我拽住,他让别人跑了一趟就行了。川子舅跟我说:“你哪也不能去,有来上香的,你得给人家磕头。”这一整,我和老叔哪也不能动不了,只有老实儿地跪在灵前,来个上香的就赶紧磕头。下晌背赵爷回来的那个朴成浩回家一趟,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他也不大说话,里里外外跑前跑后地一直跟着忙;抓挠个东西、缺个嘎嘛儿的都是他跑腿儿。使钱,就上川子舅那拿。一闲下来,他就守着妞妞。这也好,正愁忙得谁也顾不上妞妞呢。端茶倒水的活儿,都是秃子妈的事。做饭的事,都搁老刘家了。
4 E0 ~. J+ P5 l 第二天下晌,我看老叔跪在那捂着腰直咧嘴,就问他咋的了。
$ O9 |+ P# o Z/ F3 j 老叔说:“没事。”
4 w0 c7 Q2 ?/ ? 川子舅说:“看你捂了两天腰。趁这会儿没事,上屋躺会儿去。”
! Q! t0 s+ i( S8 \, ?' }/ z 老叔说:“不用啊。”
$ o, |/ h5 D8 k1 P3 a. x 川子舅也不硬劝老叔,他喊了一声我,就让我进屋。' g. b# y Q' |& v2 y. y
我说:“啥事儿啊?”就跟他进去了。
( _% y# z# N0 q3 F 川子舅关上门,说:“不行了,不行了。”说着,他褪下裤子,往炕沿那一趴。说:“赶紧来两下。”6 v- c# R' T) `2 |5 d( I5 q
我说:“这也硬不起来啊。”5 B- c W9 [7 B6 d+ ?, M
这个川子舅啊,你说我这还戴着重孝,哪有那心思啊。再说,万一谁进来碰上了,这脸往哪搁?可川子舅也不听我的啊,他拽着我,逮着我鸡鸡就是一顿裹,这就把我鸡鸡裹得当当硬。他说:“快快,捅两下就好了。”就把我鸡鸡塞了进去。
5 U$ ~1 O# y! o5 | 我站炕沿那刚捅了两下。就听外面有人叫:“久川。”$ q% t- D b; P8 k6 G# e
我吓得赶紧停住不动,对川子舅说:“叫你呢。”就要把鸡鸡抽出来。
1 g; T3 x/ Q' D8 f1 ? 川子舅不理那茬儿,他把我手按在他腰上,不让我抽出鸡鸡。说:“赶紧再来两下,这就好了。”
9 d# I+ l1 [% \ 我只好再使劲咕拥了几下。这一咕拥,“哗”地就射了。/ f% C3 I- m" W3 i) x) }! C
“别动。”川子舅还使劲按着我屁股,让我的精水在他后门儿里射净。9 k) r- i. P, j7 h
这会儿,外面有人敲门。我扭头看:外屋门的玻璃上映着老叔的脸……
- |: ?$ M# m# g5 M 三天头上,初十,阳历的8月17号。一大早一伙子人抬着棺材,吹吹打打地出了家门。这就要去塔湾给赵爷下葬。可一上大街,就看满马路的兵啊,还不是日本兵,都是些大个子、黄头发的大鼻子兵;戴着钢盔、端着枪,说的啥咱也听不懂。人家拿枪横着,不让咱上街。川子舅和老叔就赶紧上前跟人家说小话,说是发送死人的。当兵的听不懂,还是不放。川子舅急了,就跟人家吵吵。吕德明跑了过来,他拉着川子舅说:“有话好好说,你跟当兵的叫唤啥?”还别说,川子舅这么一吵吵,来了一个戴大沿帽的大个子军官,可他也听不懂咱的话,也是打着嘟噜的直叫唤。这时,那个朴成浩拉着个西服革履的男人,走到大个子军官跟前儿。那男人也打着嘟噜跟大个子军官说了一通。大个子军官写了张纸条递给了川子舅。( V6 p L' M& k' O' t( @" m
川子舅问吕德明,说:“这都是些啥人啊?他们要干什么?”/ Z0 l+ F0 [( q; P- q. C& ?
“是苏联红军。”吕德明说:“他们是来接管政府的,也拦截逃跑的日本军官。”* Z3 ]+ b; A$ H( [. V: b
川子舅说:“这一枪没打、一炮没放。苏联兵就进来了?”6 ]! k% d! i. O- y4 W& _4 X% r
有了纸条,一伙子人这才安心地上了路。路上,我打着灵幡问老叔:“跟大个子军官说话的那男的是谁呀?还会说苏联话。”
) ~9 U# V# r% B; Z- X5 d 老叔说:“不知道。”& C2 ~2 H8 F' H6 X3 t/ L& n2 A: u
埋了赵爷,一伙子人就赶紧往家走。道上还是让人发慌,哪哪都是苏联兵。日本兵一个没有了,到是多了些穿便服的日本人,拖家带口的倒着小碎步,跟个耗子似的低眉鼠眼地紧颠儿,一点都没了往日里耀武扬威的霸道劲儿。刚过了小白楼,还没到到沙子沟嘛;就看一伙中国人围着一个日本爷们儿紧着打,一个穿和服的日本娘们儿跪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磕头、做揖,道儿旁边甩着一只木头趿拉板儿。用吕德明的话说,小白楼是啥地方?那可是小日本祸害中国人最邪虎的地儿。以前,中国人搁那过,都得绕着走;老人吓唬小孩儿都说:“再闹,给你送小白楼去。”小孩立马就不闹了。吕德明晃着脑袋说:“这真是改朝换代了,中国人也敢在小白楼拿日本人出气了。”可老叔还是紧着围拢着咱这伙子人说:“别惹事儿。别惹事儿。”让大伙赶紧走。0 q9 O D, {) ^" v9 ?: R4 g
一伙子人总算平安无事地到了家。这就又忙和着招呼送葬的亲戚朋友们吃饭,一直闹哄到下晌两点多了才散。% l: k2 s4 f. w5 R
送走了客(qie),老叔捶着后腰说:“我得直直腰。”就上了炕,靠炕琴那趄歪着。我拽了个枕头,垫老叔头置下,就去归拢借来的家伙什儿,好还给人家。这会儿,朴成浩领着那个会说苏联话的男人进来了。川子舅迎上前去对那个男人说:“看看,忙乱套了,也没顾得上给你敬杯酒。今天要不是你,也不能这么顺利。”
: q8 k# c3 L9 ~" ]2 k& x8 ?. c 朴成浩和那男人没回川子舅的话,就“扑通”跪在地上。正要下炕的老叔说:“这咋说的,快起来。快起来。”我和川子舅赶快把两人拉起来,扶他们在椅子那坐下。朴成浩指指那个男人,对老叔说:“关先生,这是我父亲。”- j: W* r& I) N8 r% M% E* Y
“幸会幸会。”老叔下炕,向那男人抱了抱拳。
" J0 l5 O! j9 J R$ P' o 那男人给老叔行了个大礼,也给川子舅行了个大礼貌,再给我行了个大礼,说:“我叫朴炳哲。妞妞是我的孙女。你们一家人对我们有恩,本该大谢,可是你们身有重孝,实在不好打扰。我和儿子商量,改天请你们到我家,聊表谢意。请一定赏光。”) D" `2 _7 O/ N& [+ ], j! W( }2 B
“哪里哪里。”川子舅说:“我们还要谢你们呢。”) t8 s2 o+ K/ E+ d1 ?8 E5 j. U
“正好,你们来了。”老叔叫我说:“妞妞呢?”
8 T: o# i* N; e4 q3 X# p “可能在秃儿家吧。”我正要出门去找,一推门,妞妞正在外屋站着呢。+ A1 u! e8 z; z. N9 t2 {
“成浩,我一直在等你。这不,等来了。”老叔招呼妞妞进来,对朴成浩父子说:“这两天我也多少跟妞妞把她的事说了说。孩子小,有些事她还不懂。不管咋说,孩子找到了亲父亲是个好事,你们就把她领回去吧。”
1 {1 g9 Q4 a4 T" H4 C 朴成浩父子再行大礼,谢过我们,领着妞妞走了。$ a6 j) E3 n" G7 ~( W( W
到这会儿,客(qie)才算是真的都走净了。屋里就剩下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仨人。我呼拉想起昨天下晌,老叔映在外屋门的玻璃上的脸,这心里就又开始打起鼓来。
- W' q( E7 y" N3 x4 k' | 说良心话,忙和了三天,我一点都没想到我已经当爹了,一点都没觉着我已经有有儿子了,忙和着送凤香那阵儿,我就像是一扑心地帮着别人忙和。紧接着又是赵爷的事,再就是妞妞。赵爷和妞妞都走了,我还是觉着他们没走,就觉着好像是我还在车行,他们还在家里。可我现在就是在家里啊,以前我回家,家里都是凤香在叨叨着做饭,赵爷支使我干这个干那个,妞妞围着我屁股转。眼下,是老叔坐炕上,川子舅坐椅子上抽烟,他俩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看他俩说话那样儿,好像昨天下晌,川子舅让我给他治“病”的事根本没发生过。我核计,没准老叔啥也没看着,真没看着就好,谁也别提。可我心里总像是有鬼,总像是做了啥愧心事似的心直扑腾。再看老叔,就像做梦。心里总是怕梦醒了,老叔就没了。我想跟老叔说点啥,可当着川子舅的面又啥都说不出来。只有里外地找活干,划拉划拉地;看看炉子,填点煤。
& |( w& |5 j& } 我这正给他俩再续点茶水,就听这俩人的话茬子有点戗。他俩好像是说办事情花钱啥的,川子舅说:“……这他妈的,都赶一快儿了。”' ` L; ]5 y0 q0 f+ q2 @
“谁说不是呢。”老叔说:“这又得不少的花费。”
+ o2 o" U( ?' l3 ]- G0 g1 r “花费到没啥。”川子舅说:“你说,这小崽了来了,老爷子要在,也能替凤香搂着点孩子。妞妞也走了,这他妈的……”( n0 n( v2 q7 c, e1 N& z# C
“川子,我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老叔说:“你说我刚出来,身上光光的……”
5 U( n3 ]: L5 B$ v “你看你,我就怕你来这套,还真就来了。”川子舅拧拧屁股,坐实了点,扔掉手里烟头。
w2 g, `: W2 Y# B- N( a1 O7 ^ Y3 x6 I “实话啊,你得让我说说。说说心里也透亮。”老叔捶捶后腰。
7 V* N. v7 n' \2 C0 k- @, K& Z “再说,我跟你……”川子舅又点了支烟说:“得,我到是不敢骂你。你也别拿话儿坷搭我。你是哥,我服你。”, w j9 e. p" Y$ K5 V
我听话茬不对,可也不敢就着他俩的话茬儿说,一个是舅,一个是叔,我说谁?咋说?就辙了一下,我说:“你俩还饿不,我热点饭啊。”老叔说不用,他说他不想吃。川子舅有点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说:“不吃,你爷俩也收拾收拾就睡吧,都累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 w, E, Q# O m# N# T “你上哪啊?天都快黑了。”我问川子舅。
$ H( V6 E3 c' B: t 川子舅说:“我还是得去看看车行。你爷俩睡吧”这就推开门,沉着脸走了。
N% l* L4 J2 B) _, I 说心里话,川子舅脸沉不沉的我还真没往心里去,就寻思他就那样,扭脸就忘了。那会儿,我心里想的是,总算能和老叔单独说说话了。川子舅这一走,我这心里头还真就美得了不得,我撒欢地倒了盆温乎水,端老叔脸前说:“洗洗吧。”
! a- u x2 r) u7 b 老叔说:“你先洗吧。”: V7 X/ X- k* ~3 s: ~
我说:“不嘛,你洗。”& H1 P; y" F$ B2 w. o( X
老叔坐起来,洗了把脸。) B$ {9 a3 \8 o0 c9 t
我说:“脱了,都洗洗。”; J5 i& u5 D! Y/ ~: Q4 @( G8 U, W
老叔笑笑,刮了鼻子一下,脱了裤子。, J" o6 Z2 u" J
“我给你洗。”我把水盆放炕上,拉老叔蹲下,撩着水,给老叔洗他的大枪和后边。洗的时候,我还故意在老叔的大枪上多摸了一会儿。老叔打我一巴掌。拿过毛巾自个儿擦了擦他的大枪。
5 {; ]" K, K5 Q2 o “还有脚呢。”我拉过老叔的大脚丫子按在水盆里,说:“叔,赶明儿我天天给你洗脚。”
- v4 |$ Q4 Z! q! { “好啊。”老叔说:“我得先躺会儿了。”就躺下了。8 h4 i$ J3 V# ` D
“嗯,我洗完,就给你焐被。”我去外屋换了点水,自个儿也洗了洗。
3 m6 V5 w1 s0 ~: X8 ~ 插了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我脱得光巴出溜地就钻进了老叔被窝,在老叔怀里拱着。我说:“叔啊,都把人家想死了。” N4 R( s4 n1 g! }1 l. K, F* c
老叔笑笑,拍拍我后背。. [% m& X% M; |0 Y" H3 @
我疯亲了老叔一阵子,就拱进老叔的腋窝。- \( J! J0 }% t* _; Z6 ^
老叔躲了一下,说:“没洗,埋汰。”
X( }5 v# L9 ^& u# O4 w! w “我不管。”我含住老叔的腋毛一阵亲,哦,我又闻着老叔的味了!我鸡鸡早硬了,在老叔的肚子上乱顶。/ v5 s& S$ u e
老叔撰着我鸡鸡,慢慢地撸。
) w' L7 u( I( S “叔,想死了。”我抓住了老叔半硬的大枪。, D1 {' X- s& ]
老叔亲着我,说:“想要?”9 i7 @6 ]: ]; U1 L9 L
“做梦都想。”我狠亲着老叔说:“叔啊,好叔,这两年苦了你了。全儿,先给你。”说着我就要转身把后面给老叔。/ ]/ O" R+ W. \" O' z; I% r0 |! f7 o9 [
老叔抱着我,不让我动。他说:“叔在里面,腰着凉了……”+ |8 p8 [4 L3 \' Q; P# s
“是吗?”我一下子想起了川子舅的毛病,核计老叔可别……。就爬起来去看老叔的后面。
, x. F$ E, b. `- J 我扒开老叔的屁股看,见他的没掉出来,收得紧紧的。
4 Q$ \' T( _8 N8 b5 x- s F: d 老叔不知道我的意思,他说:“老叔说话算话,现在老叔就给你。”说着,他头朝下趴在了炕上,也把一个枕头垫在了肚子下。这下,老叔的屁股有点撅,他背过两只手扒着自个儿的两瓣屁股,说:“来吧。”/ I* Z1 N' ^: r, ~& X- W R- T/ d+ T. A
我鸡鸡硬得跟着了火一样,我扑到老叔的大后背上,说:“叔啊,全子哪哪都是你的,鸡鸡也是你的……”/ w, |3 e+ _2 q1 A3 g
“快来吧……” X' k7 n0 ~1 k9 n! s/ B
“老叔,疼啊……”我核计,我的太大,太粗。老叔的后面又小,又紧。我心疼了。) D ~3 \$ a( N4 i
老叔狠打了我屁股一下,接着,他抿了一把吐沫,抹在自己的后门儿那儿;又抿了一把,抹在我鸡鸡上。他撰住我鸡鸡对准了他后门儿……
0 U+ z1 e H$ L 我还是怕弄疼了老叔,一下一下慢慢地顶老叔……! ?# X) ~/ }) U+ ]
老叔撰着我鸡鸡,把鸡鸡的皮儿撸上来,包住鸡鸡头,对着他的后门儿……
1 m0 m- X: M5 y. E8 G. s 我再顶,鸡鸡头从包皮里滑了出去,滑进了老叔的里面……
7 ^% ]+ q9 W/ _2 j 老叔闷叫了一声:“嗯——”/ q7 r! _5 q; c5 }
我心疼得赶紧要往外拔鸡鸡。老叔的大手安在我屁股上不让我动。我停住了,死死抱住老叔的大后背,亲着老叔的大脖子。老叔抓过我一只手,抱在他脸前,“呼”地把我五个根指头都含进嘴里……8 p4 Z4 m& G# p! V: Q2 E: G# p
过了好长时间,老叔回头亲了我一下,说:“叔给你了,用吧。”
4 m, D# \2 p) `+ G+ d 我轻轻地动起来。我每动一下,老叔都哼一次。我受不了老叔的哼哼,动得快了点。! b* l( V9 F3 R
老叔哼得扭着头……1 ?- ]0 O2 B5 d9 C! T% _4 z
我不敢全往里插,我怕疼死老叔。
9 C4 i6 E6 S1 e( ~# V( e, e “快。射吧。快。”老叔不哼了,他把整个头都埋在褥子上,不动了。2 e! ?5 s1 s3 r" z. o
我有点来劲儿了,动得有点控制不住。我一只手紧撰住我鸡鸡根,这样就像鸡鸡上套了一个套子,就不能全没根儿地进到老叔的里面。我握着鸡鸡快动了起来。哦,我的腚根子麻了。哦,我来劲了。我叫着:“叔啊……好爸,亲爸爸……,儿子来了……啊!”我没射在老叔的里边。我把鸡鸡拔出来,都射在了老叔后背上……。接着,就抱住了老叔。我就那么紧抱着老叔,亲老叔脖子,在老叔后背上紧蹭。我射出来的精水在我肚皮和老叔后背间粘着,直到被我来来回回地蹭干。9 P3 _/ @; M9 Q6 {
老叔还是趴那儿不动。& j2 v/ ^4 N) L- ~' W2 @4 G, E
我从老叔身上爬下来,拽出他肚子下的枕头。我推推老叔,把枕头塞他头置下。
5 l+ _: R& F7 ` 老叔伸出大手抹擦了把脸,翻身躺枕头上,把我搂在他怀里,看着屋顶。
) O( i! w# h7 Q" F8 A 我枕着老叔的胳膊,说:“爸,疼不?”
: _6 f, U5 W; s6 ` 老叔没回话,也没看我。他又抹擦了把脸。/ l' e$ v0 V; V/ J U* `( m
“老叔,你哭了?”我去摸老叔的脸,摸了一把水。我也不知道,那是汗,还是眼泪?5 D5 J7 n0 ^) {' p1 R+ F
“没有。”老叔搂紧我,说:“哭啥?”
5 k2 i% C1 G& ?! Q* K, k “叔啊。”我亲着老叔说:“爸,你用我吧。”) W/ m- }; A; G+ z) A- o9 `
老叔搂紧了我,不让我动,说:“小傻瓜,你不都给过叔了吗?”
8 O- f( f8 p6 V( E$ F# Z+ N 我看着老叔说:“爸,你心里不好受,是不?”+ o: Y# A" b1 N+ d
老叔不看我。他说:“叔高兴。高兴!”0 F- R/ m! t2 F/ G+ O/ `8 U
“你看你呀,人家叫你爸。你还是叔啊叔的。”我去板老叔的脸,让他看我。+ z% {/ @1 O! S7 }( \/ J; I5 w
老叔转身抱住我,他看着我说:“全子,你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明白?”: T4 O3 B1 n0 l. P6 X5 f
我心里一阵委屈,说:“爸,你知道这两年人家都是咋过的吗?我来奉天就是为了你啊!”' Y6 ~! l9 W& g7 ]8 M
“难为你了,全子。”老叔说:“你拉扯着赵爷,拉扯着妞妞,都是为了我。我心里啥都明白。我回来三天,又赶上这么些个事儿,我这心里啊……”- @! ]* E2 K$ A1 N% c4 n' i
我怕老叔难过,赶快改口说:“爸,你回来就好了,原先我还核计,得等你十年呢……”
# i- G* \- q% ~4 C' h) g/ M 老叔说:“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你了。”
7 N t+ i% a, m+ F “爸。”我在老叔的怀里撒着娇,说:“你到现在一句也没答应我。”
% P. N; V; o( ~. P6 Q1 x# { 老叔亲着我头,说:“答应你什么?”
. \" V& G1 E) q, Y 我说:“人家跟你叫爸,都叫多少声了。你一句也没答应。”7 t' f1 r) N. e( e: D- A) B
老叔拍拍我,说:“好,叔答应。”
a3 Z4 H. n4 U “那我再叫。”我贱得了不得地叫:“爸。”1 k6 P8 A$ [# q3 ]8 D# s
“嗯。”老叔把我的头抵在他下颌那。3 N2 I$ R, g) {4 m" h
我抬头看老叔说:“不是这样答应。”+ k- m. P3 H B% ~$ e# u
“那咋答应。”老叔看我。
$ V( L( i+ \9 [4 R5 A K; \ “就不是这样。”我晃着老叔说:“像以前在学校,你抱着我那样答应。”
v V" p! S0 h( ]% Z 老叔笑了,说:“你呀,我的全子啊……”
' d6 g6 N$ c7 [# q7 j5 w5 t 我捧着老叔的大脸叫:“快!”
7 Y; b2 b* U/ q j6 J “好,你叫。”
+ v2 e# d8 v7 X5 n( K “爸。爸爸。”3 Y5 E8 H' u; ?: f
“哎!”' u( k# z4 R; H
“好爸。”我在老叔大脸上没边没沿儿上下左右地亲,说:“爸,你这一答应,你知道人家心里有多舒服吗?”
$ q* F5 Y0 ^1 D# a4 V “知道,我都知道。傻小子,你以为我就不想吗?”老叔说:“全子,你看看我现在,除了你,我还有啥?赵爷没了,妞妞走了,玉良也不在。我呀……”
. _7 j. n+ o+ K; q3 Z! L; K 我说:“爸,你不是刚说了,还有我吗。”
2 t9 G5 z& y2 h# n7 c$ R- a “对,还有你,还有我全子。”老叔看着我说:“全子,你当爹了,有了孩子了。你可就是大人了,你可得好好待你媳妇儿啊。人家一家人可是在你有难时,承全了你啊。”: `2 Y/ l" l1 P+ X2 l
我顺嘴说:“知道啊。”
: y! c" C4 ^) c5 Q" J; K3 Z “对了。”老叔说:“明天你给我找身衣服,我这里边的也得换换了,竟是虱子。你不烦,你老丈人、你媳妇儿还不说啊?”* P3 M7 Y6 S* u8 T `
“谁身上没虱子?爸,你身上的虱子是啥样的?嘻嘻。”我捏着老叔的鼻子说:“川子舅身上的虱子跟他一样,都是黑的。”说完了,我就笑。) Q& G3 T: s. F. I- o
老叔没说话,也没笑。/ v ]- L+ ~. D
我去膈肢来叔,说:“你咋不笑呢?”
4 P( t9 G: m: w& x- u v- Q7 s “老实。”老叔按住我手,说:“明天跟我洗个澡去吧。”
$ G3 l: E3 l0 ` “我不去。跟你洗澡我就硬。澡堂子里那么多人瞅我硬,多呵碜。”我说:“你自个儿去吧。”
* t/ E% r8 p* N- S. } “行行,臭小子。”老叔拍了我一巴掌,说:“不早了,睡吧。老叔搂着睡。”
+ r0 h/ s# f+ d z) _5 S3 X说好了,吃完早饭,我去师娘家看凤香和小孩,老叔去北市场的登瀛泉洗澡。我告诉老叔,洗澡回来,就直接去车行;我这边看完她娘俩儿也去车行。我知道老叔身上没钱,就给了老叔二十块钱,老叔说:“给我这么多干啥?”我说:“你拿着用吧。花没了,再冲我要。”我又给老叔找了几件我的衬衣还有裤衩,老叔说太小,穿着紧,就都给我扔回来了,只把我那个白裤衩揣兜袋里了。$ o; D; F2 G5 j0 X( s
这边我和老叔刚要出门,朴成浩来了。他硬拉着我和老叔上他家去,还说他父亲在家等我们呢。老叔说我们身上戴着孝,再说还有别的事,说以后有时间一定去。朴成浩跪地上就不起来,说我们不答应,他就一直跪下去。没办法,我和老叔只好改主意,跟着朴成浩去了他家。1 L2 D+ @7 p/ ]2 A! D2 j2 G
朴成浩说他家不远,就在对着奉天纱厂南门的玉温里。我们走到奉天纱厂大墙那,就看纱厂大门口还是乱哄哄一片,挺多人在忙着往外扛布、扛麻包。朴成浩说:“都抢了好几天了,也没人管。”他指着大墙旁边的一根电线杆子说:“这就是爷爷和妞妞出事的地方。”我们在电线杆子那站了一会儿,也就这会儿,就听“咣咣”几声枪响,就看纱厂大门那儿,有几个大鼻子士兵在朝天放枪。糊在纱厂门的人群“呼拉”一下子,大人喊孩子叫地跑散了,地上满是扔下来的布匹和棉花包。一看那架势,朴成浩拉着我和老叔赶紧拐上玉温里往南跑,跟着就闪进了一个小胡同。
* v0 p6 [7 L9 l( F) g 顺胡同又向西走不远,朴成浩指着一间有雨搭、前脸都是拉门的青瓦房说:“到了。”说着就朝房子里边喊“阿爸吉”。
9 R3 T3 O( ?+ T: ^0 K 拉门一开,朴成浩的父亲朴炳哲一身朝鲜打扮地在雨搭那穿上勾勾鞋,急忙跑过来。他向老叔和我鞠着躬说:“欢迎欢迎。上屋请,上屋请。”0 R" w/ ]. |; C' N4 _% T
“爸爸。”随着叫声,妞妞也一身朝鲜小姑娘打扮地跑了出来,她拉着我和老叔往屋里走。在雨搭那,妞妞跟我说:“大哥哥,脱鞋。”
2 U' w* \) I0 Z 我笑着拍拍妞妞的小脑袋。
' p. q- |6 L% I) R1 c6 ~ 我和老叔也学着朝鲜人的样子,脱了鞋,拉着妞妞进了屋。屋里不大,进屋就是炕,全铺着芦席。不到一丈的见方的屋子,三面是墙,一面是糊着白纸的花格子拉门隔断,左右两面墙个有一扇小门。拉门对面右墙角那有一个被垛,挨被垛有一个箱子;左墙角那有一个白瓷瓮。迫成浩让老叔坐在面对拉门的正座,说:“请‘阿列摩咕’上座。上座。”
+ X7 B5 V$ k9 x! k1 r" b 我们刚进屋盘腿儿坐下,左壁小门开了,一个穿朝鲜短衣长裙的女人,端着托盘走进来。她回手带上门,跪着把托盘里的茶水推到我们面前说:“请。”0 d5 t/ j3 L# B( m9 u7 O/ D( w: s
“这是我妻子。叫崔淑善。”朴成浩跟老叔说。" E0 V, C9 z& c* F& M
“你好。”老叔对女人说。( p0 b- k7 y: d
女人向老叔行着礼。她差不多是跪趴在席子上,对老叔说:“多谢你们一家人养育了我们的孩子。”
% S. \6 h+ Z7 [* ^5 o 朴炳哲对那女人说:“你先领妞妞去吧。”& h; h+ n4 C1 L/ s5 _$ `
女人向公公行着礼,说:“知道了。阿爸吉。”回身再向我们行礼,说:“请你们慢用。”说着,就领妞妞退了出去。
# P9 Z* ~$ [$ u 朴成浩把茶杯向我和老叔身边推了推说:“请用吧。”
- Z. @8 V: a* e: _' k0 r) x 我和老叔喝了口茶。& p. T: ?1 B- w, q: |
朴炳哲也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这实在是天意啊。我儿子成浩在安东找了半年多,也没找到你。没想到,在沈阳却意外地遇到了自己的女儿。”
9 _: s# g7 l A! Y# H+ i/ u# T “沈阳?”我看看朴炳哲。8 l R# `: Y( L
朴成浩说:“哦,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天苏联红军已经正式接管了奉天。奉天已经改名叫沈阳了,年号也不叫康德了,又改回了民国。”! g, X7 ]3 r' V$ u
“是吗?”老叔高兴地说:“那咱们都不是亡国奴了。”
; d7 W3 r! x* e9 { “是啊。”朴炳哲说:“我们朝鲜也要解放了。”3 T/ q5 l9 H+ A- o& W
老叔对朴成浩说:“我还得感谢你啊,要不是你把我们老爷子背回家……”
. K4 a% S" C& w0 f “关先生。”朴成浩抬身跪起来,向老叔鞠着躬说:“我是真心诚意地谢谢您。我妻子在监狱里被日本人打残了,她不能再生孩子了。我就妞妞这么一个女儿了。没找到您时,我非常痛苦,以为我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女儿了;也想过,我再也不能有女儿了。现在看她这么好,我真是得感激您一辈子啊。”
1 J7 h) T( B& ~ J 朴成浩哭了。
; W) R4 @7 C1 q7 u! K2 P; p8 J “哦。你也吃了不少苦啊。”老叔拍拍朴成浩,说:“要说谢,我那也是一时的恻隐。赶上这乱世,谁也保不住会遇上什么叵测。两年前,我也进了监狱。我是这个月的14号,刚被放出来。”老叔转身,搂着我肩膀,对朴家父子说:“我在狱中这两年,全靠我这个侄子一个人做事,还有在其他好心人的帮助下,妞妞才平平安地又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
7 v) U. E. \6 i/ }4 T& u3 \ “是吗!”朴成浩拉住我的手,一下子把我抱在怀里说:“好兄弟,我知道一个人养活一家人的艰难。”他流着泪说:“我比你大几岁,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弟弟。你说吧,你要什么?哥哥都给你。”. d2 M2 C Q" j, ? M
“看你说的。”我笑了,说:“妞妞一直跟我叫大哥哥。要叫,我该叫你叔叔才对啊。”2 h# ~) a# H" f5 R# v8 T
“那怎么敢啊?那怎么敢啊?”朴成浩一个劲地行礼。给我整得挺不好意思,一时不知该咋的好了。我就拽老叔,让老叔给我辙辙。8 M3 x) Z5 r# l% T! L3 s5 E2 Z
“哈哈。”老叔扶起朴成浩说:“不管咋论,看来我们还是有缘分的啊。”! }" N' l& Y: M# [# W4 ?, u( E! I
“是啊。是啊。”朴炳哲也擦了把眼泪,说:“我们也不要这么干坐着说了。”他合掌拍了两下,扭头冲屋外叫:“上酒。”
, |2 y- ]& k3 B! ^' L k8 [1 i 还是左手边的那个小门开了,朴成浩的妻子端着满满一炕桌酒菜走进来。她把炕桌放在我们面前,低着头说了句“请慢用”,又退了出去。
3 l6 G# {2 `$ g- d" |- h 朴成浩拿起炕桌上的酒壶就倒酒。+ S8 G% Q% j" V! v# `( p9 K8 J, V
老叔说:“我们刚吃过了饭来的。”
% | m# t5 h. m1 l* N g “关先生。”朴炳哲端着酒杯递给老叔,说:“我们朝鲜人喜欢歌舞助兴,以酒待友。今天这酒是我们一家人感激你的酒,是高兴的酒,你一定得喝。”+ \8 @+ X6 m6 T# p
“是啊,关先生。”朴成浩说:“为这事父亲叮嘱我好几天了,你一定要理解我们的心情。”% j0 ^: }* o% {) F4 E
“那好吧。”老叔接过了酒杯,说:“妞妞能回到她父母的身边,也是圆满了我的一个心愿。”
$ H/ b9 P# v+ U- w4 X 朴成浩也递给我一杯酒。+ J' D. i6 W6 o8 S9 a F
“来。”朴炳哲举起酒杯,说:“为谢谢你们的恩情,为我们两家友谊长久,干!”
1 F- ~* w" H4 U: l0 M8 u" X7 r1 r6 a 四个人一起喝了酒。老叔说:“多谢多谢。” s4 p: {1 b6 V0 c* K& z- R
朴成浩给我和老叔夹着菜,说:“也没什么好吃的,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 v1 m* D5 S) Z! i! A: b, p K- a/ \ 朴炳哲说:“你看,怕你们吃不惯我们朝鲜的辣白菜,我们把辣椒放得少少的。”
& N3 z" I9 E1 T 朴成浩说:“这是我们朝鲜人喜欢的酱汤,你们喝一口,看可口不。”
# p2 W7 q! b: {8 L 我喝了口酱汤,挺好喝。/ k& H4 ?5 {) Z" h; V6 C! K
老叔也喝了一口,说:“不错,别有风味。”他对朴炳哲说:“朴先生在哪高就啊?”' e" f1 Y: F5 \" i/ ?' [. w ^
“呵呵,惭愧惭愧。我在西塔初中就职。”朴炳哲说:“看关先生仪表堂堂,为人又这样和善豪爽,真是相见恨晚啊。”0 e1 t' N/ `' u8 } W4 {
“哪里哪里。”老叔说:“其实,成浩在我那里时间不是很长。那会儿,他还不像现在这样,话很少。我们互相了解得并不是很多,只是看上去人很诚恳,很实在。”2 d3 D% B( h9 }2 r6 G; Q0 u
“说起我这个儿子啊,咳。”朴炳哲举杯邀老叔又喝了口酒,说:“关先生,凭你们爷俩的为人,今天我一定跟你们说个痛快。”他说:“我老家在朝鲜平安南道顺安郡,离平壤很近。我父亲继承祖父的家业,开了个药铺。‘柳条湖事件’的前一年,日本人说父亲私通游击队,要抓父亲坐牢,一家人连夜迁往延吉,投奔了一个远房亲戚。在延吉,父亲开了家牛肉铺,我在学校教书,日子还算可以。后来,父亲得罪了日本浪人,被打死在铺子里。老母亲也病到了,没出两个月,母亲就过世了。延吉不能呆了,我带着老伴儿和13岁的成浩去了吉林市,还是教书。一来而去,成浩高中毕业,也去教书,还成了家,添了妞妞。妞妞两岁那年秋天,成浩突然从学校跑回家,说出事了,得离开吉林。我问他:‘要去哪?投奔谁?’他说,他也不知道。结果,成浩走了三天,警察就来家查问我。我看情况不对,就和老伴收拾收拾也准备走。想想,去哪啊?在满洲,哦,在中国东北,我只有个那个在延吉的亲戚,听说前几年他一家去了沈阳,我以为成浩也投奔他去了,就和老伴来到沈阳。到沈阳一看,还是没有看到成浩,心里又气又急。没办法,在那个亲戚的帮助下,我只好在沈阳住下了,找了现在这份差事渡日。谁曾想啊,也就这个月的10号,成浩领着妻子突然来家了。你说说,我能不高兴吗?这又找到了小孙女。哈哈,我这个老头子啊,高兴啊。”这就又端起酒喝。
* @6 Z% k. A( r2 N9 } “哦。”老叔问朴成浩:“这么说安东也在特赦?”0 } ^! e( ?* x/ t
朴成浩说:“我是去年年末放出来的,我妻子比我早两个月出来的。出来后我们就在安东四处找你们。”6 ?/ W, b3 ^4 |. {0 P o. ^ {
“这真是有缘必有相逢时啊。”老叔笑着也端起了酒杯。8 B+ u. B- \. M" ~: f8 t: O
“是啊是啊。”朴炳哲说:“关先生重获新生,有什么打算吗?”4 y* q) V0 I" F7 R
听朴炳哲这一问,我心里“格蹬”一下子。老叔回来已经是四天头了,我和川子舅谁也没问过老叔这话。就说是老叔刚回来,就赶上了这么些个事,可谁都只顾着忙了。除了忙,川子舅想的是他的车行,我想的是又见到老叔了。谁也没替老叔想想,他该咋办。也许川子舅和我想得一样,就核计老叔回来了,高兴。就核计老叔本来就是自家人,他就应该住咱家,和咱一起过日子。可再是一家人,也得把话递给老叔,也得让老叔心里有个底儿啊。说真格儿的,要是换我是老叔,我心里也得多转转。我住的是川子舅家,我是已经和他闺女有了孩子的女婿,那是正章儿,也是川子舅愿意我住他这。可老叔能愿意住这吗?老叔是个有骨气、要脸儿的人,他能干请着坐吃我们,让我和川子舅白养活吗?绝对不能。再说,就说他是叔公公,那一对亲家老爷子住一块儿堆,老叔和川子舅都得劲吗?压根儿,川子舅就知道老叔根本不是我亲叔,我是拿老叔当亲叔还亲,真要没和凤香成家这出,我起根儿就是打算跟老叔过的。可川子舅不知道我和老叔有多亲,他知道老叔是他八杆子打不着的那个外甥,也就是玉良的叔,他只知道我只是玉良的同学。要说赵爷要没死的话,他要住在这,那不管咋说也是爷爷公公,川子舅不能说别的。就这,川子舅也就够意思了,你还让人咋的?不对,川子舅说过,他和老叔打小就要好,眼下,老叔这样了,他肯定不能干瞅着不管。我也真是的,也太小心眼儿了,川子舅挺仗义个人,咋让我想成这样了呢?我就在心里自个儿骂自个儿,说我呀,真成了狗眼看人低了。
2 o9 H2 S3 y3 R, T3 c1 N2 ` 这么一想,我赶紧跟朴炳哲说:“我叔就住我家,他刚回来,腰不好,先养养再说。”
3 q0 J& X" ]7 d( t" k2 F “呵呵,呵呵。”老叔看看我干笑了两声。
0 L* K' A( b9 L, t# Z/ p6 i& P “那好啊。”朴炳哲说:“我的意思是,真要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千万来找我,我能尽力的一定在所不辞。”
& K' K' Z$ p2 _$ h$ m “是啊。”朴成浩说:“父亲在教育界还有几个朋友。”' i% k& T' p0 I0 L; E! V8 i7 x
看酒喝得差不多了,朴炳哲向儿子使了个眼神。朴成浩给我和老叔斟满酒,他抬起身跪着举起酒杯说:“请请。”
- z# ^2 b& A2 P! U “谢谢。”我和老叔都谢着举起了酒杯。
; A( j$ h; f: q 喝下酒,朴成浩跪扑在老叔面前说:“为表达谢意,请您接受我们的一点意思。”2 V9 G' _! ~5 p; e& _
我不明白地看看老叔。$ u- ?4 S+ W# n# t/ f
老叔也好像没明白,他说:“你的意思是……”
# C& [) W2 k- x) ]8 q% y. h0 T' x 朴成浩跪着挪到右手墙那,推开了那扇小门。他低着头,指着小门里的女人对我们说:“请吧。”+ F$ I i2 o8 U( ?! W2 F- b
我看见小门里铺着被褥,朴成浩的妻子在里面低头坐着。她正在脱去身上的短衣……: c0 _& I" R. D
我明白了朴成浩的意思,心一紧。天啊!还带这样的……
( H5 n0 G( Y0 F, h5 L 老叔也向小门里看了看,他眉头紧锁了一下,对坐在他身边儿朴炳哲说:“朴先生,我也有个意思……” R( ?+ j4 }+ [0 T+ m
“请讲请讲。”朴炳哲睁大了眼睛说:“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尽力满足你。” ?2 o# j3 y9 l/ c) `6 A
老叔静静地对朴炳哲说:“你让成浩把那门关上吧。”
' ^! \+ r6 x* r, f8 t U! ~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朴炳哲向儿子拍拍手。朴成浩头也不抬的把那小门悄悄地关上了。朴家父子都低着头不说话。* S! t1 \0 Z# p0 M9 f4 [, \, E
“来。”老叔端起了酒杯,笑呵呵地说:“成浩,我很喜欢你们的《阿里郎》,好听。等下回来,我要听我们的妞妞唱给我听。今天咱们干了这杯酒。”说着,老叔一饮而尽。
6 `5 T& d& b* X& ~0 y; c “关先生。”朴炳哲双手捧住老叔的手,说:“我们可是诚心诚意的啊。”$ V& w5 r: U' F% P' d
“朴先生,你们的诚意我真的领了。”老叔笑着叫过成浩,说:“成浩,你不是要认德全做兄弟吗?”0 a$ f+ S1 q; Y: }; F7 b9 T
“是啊是啊。”朴成浩还是不抬头,他挪到炕桌前坐下,擦这眼泪说:“关先生,我和父亲真的是要谢谢你们。”
7 p% [4 a1 _, k/ M; ] 老叔对朴炳哲说:“朴先生。虽说我这人行武出身,人粗糙了点。可我懂你们的意思,也知道爱的宽泛和窄瘪。你们真的不要用牺牲一种珍贵,来获得另一种安慰。真的,人的善良是互相的。我总那么想。大家要是都在不经意之中,就能随时随地地用和善去对待每一件事,哪怕是一加很不起眼的小事,甚至那件事根本就和自己没关系,那该多好。我呀,真是做不到。将来就看德全和成浩他们这些年轻人了。哈哈哈。”# z$ E2 A2 u' k3 `$ ?
“关先生,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刻意地去做。让人尴尬不说,甚至还会亵渎了初始的本意。”朴炳哲端起酒杯,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来,喝了这一杯。”接着,他又叫儿子,说:“成浩,再拿酒。”
! {% R9 E9 m9 W, W, t, b# `# | “不要拿了。”老叔挡住成浩,对朴炳哲说:“我们真是还有事啊。”
% }* u& }& q1 m) |# c. u3 \0 v0 k “是啊。”我说:“到现在,我的小孩出生四天了,我一眼还没看到呢。”9 H2 z# z+ @3 `3 l2 C# M
“是吗?这可真是的。”朴炳哲叫过儿子,说:“成浩,把那包打糕给关先生带上。”
# i7 `& K* h, D 朴成浩捧着打糕,恭恭敬地递给了老叔。
) ^2 y. T8 C8 E5 V% a6 T “这打糕我们收下。”老叔接过打糕,说:“成浩,下回来,我可要听《阿里郎》啊。呵呵。”
# j& q$ R4 y* E2 C( n x/ r% p0 q- m “你来,一定唱给你听。”
+ h S5 O$ i2 {* m3 }. e 我和老叔这就要走。朴家父子领着妞妞出来送我们,成浩的妻子没出来。
) Z3 W! o, L/ }2 f/ H! E- j从朴成浩家出来,老叔直接上登瀛泉洗澡去了。登瀛泉就在北市场边上,和奉天纱厂隔一条道。我要送老叔去,老叔说:“我在奉天呆了五、六年,比你熟。”就自个儿去了。4 f. P D& G' _8 {( ?; [
我去了师娘家,十间房和玉温里紧挨着,向东穿过一个胡同就是师娘家。我去时,师娘正在给小孩洗褯子。我把手里拎着的打糕递给师娘,挽上袖子,说:“师娘,我洗吧。”师娘推我进屋,说:“得,快去看看你儿子吧。”
4 k5 p0 x \% n5 j0 v3 I3 e 我刚进屋,凤香拽过一个枕头砸我身上,她头上包着我给他买的那快围巾,坐炕上指着我鼻子骂,说:“你来干啥?死外边总也别来?”
: x- x( d6 w1 n' B+ R “嘿嘿。”我捡起地上的枕头,说:“我这不是来了吗。”( U, {8 u, c4 h* b( k9 j
“你少他妈的来气我。”凤香狠瞪着我说:“这孩子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啊?咋的,你掐鸡把作(zhou),完了,舒坦够了,就没事了?咱娘们儿死活你就不管了?”. o& D7 d6 H7 X# r! V5 t
“看你说的,多难听。”我凑到炕沿前去看那小孩。
2 S/ b! X4 ^ `: \ “损犊子玩意儿,你还想让我给唱一段啊?”凤香逮着我大腿根儿狠掐,说:“我都要死了,你知道不?”
' I; e4 E. o7 ?3 q# l6 b4 O( s “哎呦哎呦。”我疼得直叫,说:“吓着孩子。”, q( d) z7 q! @/ n! X
也许是听见我叫唤了,师娘跑了进来,说:“这是干啥呢?”她拽开凤香的手说:“我的小姑奶奶哎,咋还掐上自己个儿的男人了?”这就给我捞一边,说:“你也是的。有事来跟凤香说一声,不就没这事儿了。”说着就给我使眼神,意思是让我别惹凤香生气。
' R0 { }: ^: i+ @7 M8 Q8 y( ~ 我说:“那边也倒不开空啊。”) ^( [( J0 N2 J2 {* |
凤香狠剜了我一眼说:“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那德性。你是皇上啊?还是那大臣啊?”
l. m' n/ r- o/ A: \ “你看你。”我说:“那边刚埋完爷爷,妞妞他亲爹……”8 h1 ~" b% A+ s4 ?# y& v
“啥?你说啥?”5 k0 E% f$ g$ H# r
师娘搥了我一杵子,说:“你可真是个二楞子。我本不想跟她说的。”她跟凤香说:“凤香啊,干娘是怕你着急,寻思等出了月子再告诉你。”
2 E9 R, Z: {& j2 ? m2 g8 l 凤香急着问我:“爷爷咋的了?妞妞咋的了?”% f2 I4 Z2 s+ A
“得。”师娘对凤香说:“说了你可别上火啊。月子里一上火,奶水可就回去了,那孩子不就遭罪了吗?”0 G* |/ R0 |, O7 m2 [) T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们都让我猜闷儿,我不更着急吗?”她又骂我,说“小冤家。你到是说呀。”- ?! y- z5 j }9 _: ~4 B( z
我在炕沿边那坐下,说:“爷爷死了。妞妞找到他亲爹亲妈了。”! H0 A4 L. L8 m* L" `9 f, ?8 Q% l
孩子哭了,“哇哇”的。我刚要去碰孩子,凤香一巴掌打住了我手,她抱起孩子,解开衣襟,夹起大奶子,把奶头而塞进孩子嘴里。孩子不哭了。
9 ]$ `+ L# ^3 r. m2 @ 我高兴地说:“有奶了?”, ^& `. U/ O( |! d: r9 z! ^
凤香不理我。她奶着孩子,扭头看窗外。) C: x; ^5 z" I6 L1 j1 R: W, {
“还挺足兴呢。”师娘说:“昨天下晌就来奶了。”
6 [8 ~- X! H0 y) F9 M/ m 凤香不看我,她抹了把泪,问:“爷爷咋死的?”! Z2 n1 O) {6 Z( o7 _8 Z
我说:“给你去找大夫,路上,让抢纱厂的人踩死了。”
% s% O, T* R% J* j8 |2 j 凤香问:“啥时的事儿?”- ?( a3 U1 I9 _- C/ y
“大前儿个,咱孩子下生时。”我说:“爷咽气时,听见咱孩子哭了。”/ A N4 D* R" K
凤香还在抹泪。
# L o9 d4 R0 j 师娘拿了条手巾给凤香擦把脸,说:“我的小祖宗哎,月子里可不敢哭啊。做下病,可是一辈子的事。”
" h ^; | i. {5 Z# Z2 t 凤香给孩子换了个奶头儿,拿过师娘手里的手巾自个儿擦着脸,说:“不哭了。”说着,她转转身,把正吃奶的孩子靠近我眼前,强笑着说:“看看,像不像你这个损爹。”
0 a# q- W6 u$ u. m 师娘说:“得,你小公母俩先唠着,我做饭去。”临出门,她跟我说:“不兴再惹凤香哭了。”
- c3 ?6 A% X; {% k1 i7 J; j8 j “嗯。”我应了声。 L0 O( U7 f$ z. R$ n* ~9 O
凤香问我:“妞妞咋找着他爹的?”) k2 r o* | h( m
“巧了,爷爷让人给踩了,把爷爷背回家的,正是妞妞她爹。”我说:“这不,今天一大早,本想直接来看你,结果让妞妞她爹给截了去,硬拉着去了他家。妞妞亲爷爷是个教书的。他们还给咱带了打糕,你吃不。”
3 d N% q; a2 ~ “你傻啊,月子里能吃凉的吗?”凤香剜了我一眼。她说:“你身上带钱没?我在干娘这做月子,干娘伺候咱就够不落忍的了,可不敢多花干娘的钱啊。她日子够进巴的了。”
* l9 u1 }( i+ f8 @' Q2 C: d 我说:“爹都给了。”
+ z6 y. x3 Q' q6 y9 P “那是爹的。”凤香说:“你再给干娘扔点。”
; L' [; U7 ~5 i, k2 Q/ d4 a9 Q “行。”我说:“早上给我叔留了二十,我这还有二十,给师母留十块吧。”
* T! z& d* x. g' E7 u4 Z1 q' m “你叔回来了?”凤香说:“他不是下大狱了吗?”
C- ~2 ?8 q& f “是啊。他回来了。”我高兴地说:“要说这个巧啊,就咱孩子下生前一天回来的。”7 B$ [/ }! [* z2 O
“这咋说的。正赶上我这样。”凤香说:“你和爹还有你叔这三个大老爷们儿,谁给你们做饭吃啊?家里不得窝曩成啥样儿了呢。”& x* {5 m* J/ r* N
“比你在时还利整。”我说:“我会做饭了,你就别操心了。”
% r4 q# f' U0 ? “小冤家。”凤香说:“叔回来了,你可得多照应着点。从那里出来的,体格都给祸害完了。”
1 c1 R T0 K/ |$ \ g" f 我心里一热,说:“我知道。”
' n I; s: Q! N, D, s2 |/ r 凤香说:“你说我爹啊,他有心没心。就跟没我这个闺女似的,我死大街上,他都不带问一问的。”
; g" N: H& \/ Y “那你可冤枉爹了。”我说:“你在家疼得打滚那阵儿,是爹骑车找的师娘。”
2 T! k( ?' d1 ~" I: l* S6 a7 J 凤香说:“那他把我扔这就不管了?”
8 d7 b9 |6 }# j" V0 F “你看你,越哄你吧,你还越来劲。”我说:“还把爹捎上,一块儿骂。”
2 e; |9 g7 i8 ` e 凤香又掐了我一把,说:“损鳖犊子,再说再说。”
3 @4 @% q: l& j- g “哎呦哎呦。你咋又掐啊”我看着我胳膊说:“都给人家掐紫了。”
) Y% m7 h/ S$ P l0 J% y8 ]* U “哪紫了。哪紫了。”凤香拽住我胳膊,“吭呲”就是一口,咬住了,还就不松口。
3 I: T& D% @$ R “呦呦呦,嘶——”我咧着嘴叫:“你咋还咬上了。” @/ B4 ~: K# r) |2 |/ \" p. u
师娘跑了进来,说:“这大呼小叫的,又咋的了?”
$ h2 V; c1 P" J& v6 l1 |! Z* ? “没事没事。”我拍拍胳膊笑笑,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师娘,说:“师娘,先留下。不够了,我再送过来。”' n) [5 I% S+ }4 l; K
师娘说:“你爹都给过我钱了。”
+ w" d( Y6 x* W- |1 S$ V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要不拿着,我现在就让他背我回家。”# p: w' }8 E8 M/ f
“死丫头。”师娘说:“行,我拿着。”' `/ p) j# D+ u' w: r0 f& I8 P! t
在师娘家,师娘这也不让我干,那也不让我动。凤香骂也骂了,掐也掐了,咬也咬了,这就说瞅我在她眼前晃悠,她闹心,死活撵我走。我就去了车行。师娘还给我拿上了两快朴成浩给的打糕,说让川子舅他们尝尝。5 N4 k: P7 Y0 c5 |# M' P
到车行,川子舅忙着手里的活儿,问我:“你叔呢?”7 {% r" X- ~& X0 s
我换上干活儿的衣服,说:“洗澡去了。”
. v3 Q* W) a7 |1 L 二倔子冲我说:“你媳妇儿都生好几天了,你没看看去呀?”$ ~% F+ T6 x0 N. | V; d
我说:“刚打那回来。”
% l" W. p4 m: N5 m' q5 f0 u 川子舅问:“小崽子好玩不?”
' k, @' e2 I6 [4 } 我说:“跟个干巴猫似的,不敢碰啊。”& a, V! ?4 M8 m
“呵呵。”二倔子说:“下生就你这么大,那不成精了。”6 o. {/ \/ C: E0 k* _
眼瞅晌午了,川子舅要张罗吃饭,就问我:“你叔咋还不回来?”5 ?- [ r: L, B& A8 V, Q/ C
我说:“我也不知道。”# {! p# h ~7 ~5 o- S# Y) d
川子舅问我:“他身上带钱没?”, a+ Q# o, i2 Q$ a$ h) g7 t9 N
我说:“早上我给他点。”+ o5 ^$ k9 y# K- q
“得。”川子舅说:“那饿不着他。咱先吃吧。”+ I6 E, D) N1 `
吃着饭,我把朴成浩给的打糕拿出来,想让川子舅他们尝尝。川子舅一扭脸,说:“我他妈顶烦的就是高丽棒子。”
$ F2 t* ^0 I. y 我说:“那和打糕有啥关系?”就拿起一块给了铁头。
, l- Y1 ]$ ^) x" Y0 Q/ P 川子舅冲我说:“你懂个屁。”! ^2 I9 Q( m# Y* c5 U( l/ r
二倔子可不管那个,拿起块打糕咬了一口,说:“还挺劲道。”跟着,就就叨咕,说:“这几天市面上挺怪,这小日本一投降,原先满大街的警察,也不都钻那耗子洞了去了。街上除了大鼻子兵,还来了不少关里兵,侉了巴叽的,还都他妈的挺仁义。”
+ A6 h# u* z1 v1 J1 U" r 川子舅说:“啥是关里兵?”
# \- `- t; E5 b; \8 ^3 B; I% a8 N “八路。”二倔子说:“抓兵的也没了。”! o# v; m' u2 W u
“还九路呢?”川子舅说:“小日本完蛋了还抓哪门子兵。”
3 Y) t' j& V& v2 p- A! q “掌柜的,这话你老还别这么说。这年头,除了身上的虱子多,再就是他妈的兵多。”二倔子跟川子舅,说:“你没上窑子街(gai)那看看,”2 m9 q5 `$ k C' J
“肏”川子舅说:“上哪干啥?”
3 L3 A6 b; Y4 w0 ^7 I “不是。”二倔子说:“我说的不是进里头。你就站那看,满街上的小日本,孩子老婆地跪那,披个麻袋片,端个破饭盒子,‘辛交辛交’ 地要着吃。”
# t( w1 ? `' I+ j& f5 Z# l “可不。”我说:“才刚儿,我搁那儿过,也看见了……”
- w7 v! \. ~4 c% z 川子舅一瞪眼,冲我叫:“我再听你说上那去,看我不打折你腿。”5 I# A* H& U. d
吃了饭,吕德明来了,西装领带的,还别着管钢笔。离老远,川子舅就冲他叫,说:“咋的?还真当上教授了?”
8 Y# b" T) t3 V* ]0 c7 B “嘿嘿,都是行头。”吕德明笑笑,说:“混饭吃呗。”
* o! Y6 S* _8 L 川子舅问吕德明:“那事成了?”
& |- g9 \, [3 g8 y7 `# N* t. d 吕德明说:“我过话了,差不多吧。”: z% ~; M- i3 `( B0 G# i
川子舅说:“你还用做事啊,光吃箱子底儿,也得撑个贼肥。”3 F$ }- U9 `! Q
“不做事,西北风也没人给刮啊。”吕德明说:“别看咱人不济,去报社当差了。”
6 D9 B, u5 v4 D2 Q “哦天爷。”川子舅说说:“那我不看报纸就对了。”9 C; H8 w$ L$ d7 [; W4 A$ W
吕德明拍了川子舅一巴掌,说:“你啊,还抱着老皇历不放。现在又回到民国了。”说着,他叫过川子舅又咬耳根子。8 H# W( o1 K/ D
川子舅听了一会儿,对吕德明说:“一会儿我得出去,你跟德全说吧。”1 j: t2 D/ Z2 y
吕德明就又过来跟我咬耳根子,说一会儿有个人来,取这包东西,还告我跟那人咋咋说话。这就把那包东西递给了我。5 A) _5 {- F. _' O) i/ @; R
我接过纸包,说:“行吧。”
8 U Y* r v: {0 \/ w1 ]; j “可别整差了。”吕德明说:“话茬子不对,不能给他。”
% H* }" z, G+ a+ h9 [9 k! c 我说:“知道了。”
. T$ G9 c/ l9 O y$ E7 V 吕德明走不大会儿,川子舅也走了。我一边说着活儿,一边笑吕德明,这都是什么事呀,交给东西还这个那个的。干脆,我也不想那个了。我就核计老叔,心说老叔这是上哪了?洗个澡,咋还去一大天啊?没准是洗完澡,又上哪玩去了。看看表都四点多了,我就往路上望。核计也该回来了。
. P. T3 R u6 H 二倔子就逗我,说:“这又等哪个小情人呢?”
( \# H2 K1 K8 S% W' H “别胡说八道。”我说:“我老叔咋还不回来呢?”
$ Q q$ E Y. N6 G6 H4 f/ J “就那天我给他剪头的那人吧?”二倔子说:“那人挺有甩头。”8 ^4 k. |/ U. o# s9 `7 y) {
我没搭理二倔子,就自个儿叨咕,说:“这刚来奉天,能上哪呢?”
; f7 u( b1 q6 W6 b( R. Q2 c “你叔不是奉天人啊?那可别走丢了。”二倔子说:“我说你呀,赶紧找找去吧。别像大头似的……”
0 J/ `4 q2 f& {$ {4 K8 g& Y “闭上你那臭嘴?”我这么跟二倔子说着,心里还是不落底。; Z9 B" W( k: t$ ~6 c
“哦肏,好心当了驴肝肺。”二倔子说:“这年头,还有个准儿?”
) e0 o- Y. @ R8 |' m 再往道上看,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向车行这走。一看那走道的架势就是老叔。我跟二倔子说:“还用找啊。那不,回来啦!” : C% c$ Y: T% ?+ y
来人不是老叔,比老叔年轻,可背影瞅那身板儿,跟老叔一点都不差。这人,礼帽压得挺低,再戴个大墨镜,也看不清是个啥长相。他走到我和大头跟前说:“请问,吕先生在吗?”& p: D9 ~8 o$ C- K( L+ S( L
天啊,这说话声儿,我咋这么耳熟呢。能是他?
6 I' ^( m2 B4 W i: H$ E “吕先生刚走。”我抢着说,也问他:“你是……?”; d& a- h' F- M9 Y
那人没应我的话,抬手在脸上摸了一下。他看看四周,说:“我找吕先生。他不在呀?”0 O6 x8 U8 c5 F- ~8 N
我忽悠一下想起吕叔跟我说的话,我问那人:“你找他有事吗?”
) p+ x5 V5 z/ j! V9 j& Q 那人静了静说:“我有辆车,要出手。”
- l/ w C- ~ W& W 我问那人:“是‘富士’牌的吗?”
2 U: Y+ q5 t+ k& x+ C 那人说:“杂牌子。”
C- f: @2 w% H; S2 F I “跟我来吧。”我那人领进了屋,把吕叔给我的纸包递给他。我再问:“你是不是?”
" |4 |' {; j1 K& J7 n8 i3 }% X1 H5 A 那人也不吱声。他拿过那纸包,赶紧从屋里出来,急忙朝北站那边走了。$ s0 f3 a3 ]3 J4 Y
我看着那人,心里砰砰直跳。我敢保证,我绝对没认错人,那人肯定是他!我不死心,出门就跟了过了上去。那人走得很快,像似觉出了我在后面跟着他。还没走到车站广场,那人闪进了一个小胡同。我紧跑了两步,也跟进了胡同。那人在胡同里站着,我在他跟前儿停下,问:“你……”- {* s N3 Y4 ] b3 [4 y; y( u
还没等我说完话,那人猛地抱住我,说:“全子。全子。我是玉良。我是玉良。”他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 x& q; V2 V+ p7 X- y2 i/ A9 m6 W 真是玉良。他黑了,老成了,看上去能比我大十来岁。我拉着玉良的手,眼泪就淌下了来。我说:“你咋回来的?你从哪来?你现在住哪?你不知道我想你啊?”我说:“我去营口看你,他们说你被点了兵。”我说:“老叔也回来了,就在我这……”我不管不顾地说呀说……
( p3 F) z5 G! j% W0 c1 @/ ~0 ?4 d P 玉良听着我说话,也看着周围的动静。好象挺着急,也好象挺害怕。他拍拍我肩膀,说:“我得赶紧走,火车要到点了。”说着,就着急忙慌地往车站那走。我紧追着他问:“你上哪啊?啥时回来?”玉良握了握我的手,说:“别跟着我。你看见我的事也别和别人说。”他把我挡在广场边,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车站。9 t1 R+ o+ O& i; Z& L
我像做梦一样,站广场那老半天。心核计这是咋回事?玉良回来了,连个匢囵话都不说,就像耗子怕见猫似的走了。他咋那忙啊?说句话的功夫都不没有?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就这么啥想着,迷蹬地又回了车行。 H0 r( B3 w3 o- ^
“全子哥。”铁头问我:“那人谁呀?我看你咋那上心”
0 N- [; t5 j% _/ f* O) w" @ 我说:“你别问。”
- \5 `! R( w5 C; J" ]' D 天快黑了,几个收车的车豁子来交钱。我忙和着收完了帐,川子舅也回来了。他问我:“你叔还没回来?”
% ~' C7 B5 D6 ~7 Z# l' ~ 我说:“没有。”$ F0 M4 |4 T# N4 ~
川子舅上着栅板,说:“这几天挺乱,行里也没留车,不留人守着了。都家去吧。”二倔子和铁头收拾收拾就走了。我跟川子舅带上钱和帐,锁上大门,也回家了。* M7 v6 `. A' V3 d3 j) d7 w: n4 p
到家,我做了口饭,就和川子舅一起吃。川子舅一气吃了两大窝头。我可是吃不下去,我还想着老叔,你说这黑灯瞎火的,他能上哪呢?还有玉良,他也跟急屁股猴似的,脚没站稳就走了。真是闹心死了。/ y4 p" p5 T: y+ w2 C
川子舅看我直发愣,就问我:“还没给小崽子起名呢。你这当爹的,竟想啥玩意儿呢?我是他姥爷,小名我说了算,就叫他小栓子。”6 m' ]' n. B9 E/ [3 B% L& U! B4 ?( K
我也没往心里去,顺口说:“栓就栓吧。”
, k4 a2 A/ H' z' W “让他栓住狗,栓住猫,栓住咱们家这几口子人。”川子舅不住嘴地说:“大名叫个啥?你说说,我听听。”& m& ^( g1 Z1 Q1 U& ^7 s
“我叔这是上哪去了?”我满脑袋都是老叔的事,根本没往孩子身上想。
8 ~ q; d1 G- ^1 \% V* d. o0 @: \ “你小子啊,心里就装着你叔。”川子舅说:“你叔这人也是,上哪?言语一声啊。”8 h/ A$ y; ^7 B' o) p
我跟川子舅说:“我叔不能出啥事儿吧?”
. j1 e9 t; a% `8 `7 Y/ } 川子舅说:“他一个半大老头子,能出啥事?”
; `- _6 q0 ?( u9 W" K( \$ _ “他这些天忙和得腰直疼,你说这在外边,再没个歇的地儿,咋整?”我说:“我也没惹乎他啊,他咋就不回来了呢?”
. _6 C/ e, G6 u0 ]2 s 川子舅说:“昨个儿我走,是跟他说了句戗茬儿的话,真要是为这,他不回家,那可有点小心眼儿了。”0 J: f, C, a0 D( {4 h3 [9 o
“爹,我正想跟你说说。”我说:“我叔来了,你咋打算的?”4 y2 R/ c3 f' _3 z( M2 |
“咋打算?”川子舅说:“他也不是小毛孩子,还用得着我打算啊?”7 }8 n' N" q% E J/ J6 O8 R3 _+ X$ W
“咋说,我叔也是奔你来的。”我说:“他从大狱里出来,就直奔了车行……”: j/ G/ H' Y( Q8 I
“你小子要不在我这,你叔他不会来。”川子舅说:“小子,我知道你叔,压根儿你叔就没瞧得起我。起小,我认识你叔,我就是上赶着你叔,别看那会儿我比你叔魁实,可说破天儿我也就是个打铁的。你叔人家有学问,念过讲武堂,扛过枪,还教过学生。咱是啥,就是个大老粗。可就说我是个大老粗,这里的事呢,我也看出个八就不离十啊。”
* u; j/ v$ k! P. O “啥事?”我问。+ m% v: ^3 z1 |* ?" j: T& d4 u+ Q
“你呀。说你是个生帮子吧,怨我埋汰你。”川子舅说:“这几天,咱家这一出一出的,你没看出点啥来?你可是念过国高的啊。”5 ^: p( a/ B, ?( |" r
“看出啥呀?”我不明白。
! _1 F5 U8 ^# a( J. n6 Q “你是我姑爷子,可我这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你没拿我闺女当回事儿,小崽了来了,时候还短,你还没转过来已经当爹了这个弯儿。那没啥,老爷们儿都那样,多暂小崽子能往你身上爬了,能叫你爹了,你才忽悠一下子明白了,哦,这是真的当爹了。到那会儿,你才知道你有家了,有老婆了。咱不说这;咱就说我。我呢,是你老丈眼子,还是你的啥?你自个儿心里有数。你对你这么个压跟儿就不挨边儿的叔,这么上心,我心里也就明白了。小子,谁也不怨,都怨我打心眼儿里相中了你,也怨你长了根儿那么遭人稀罕的大家伙。我既是相中了你,你做啥,我都依你。咱爷俩到死,那都是俩好嘎一好的事。你说我那么丢人现眼的事,你都依了我,我还能说啥?我不是那丧良心的人。可有一样儿,我这人啊,倒驴不倒架,打肿了脸盘子也得充胖子。你叔就不了,你叔是个呵出血本能帮别人,自个儿却不能擎受别人帮的人;那也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就是要面子的劲头子,和我两个样儿。我说的,你听明白点没?”
# N, i/ `$ U" O: M7 H0 D 我好像听明白了点,好像还有点糊涂。我说:“照你这么说,我叔是擎受不了你……?”
* S- I8 f0 o7 q) Z' W: Z) H “傻小子。你非得让我点破这层窗户纸?”川子舅说:“发送你爷,送还妞子。你要是不在我这,我连毛儿也沾不上啊。眼下,你娶了媳妇儿,又有了小崽子。你叔进门就当老太爷,进门就有人叫爷爷。换我也得掂量掂量啊,何况你叔那么精明的人哩。”
8 z- \8 n/ p3 n 我听川子舅的话,心里直发毛。觉着真像川子舅说的那样,老叔真就不能回来了,那我能受得了吗?我跟川子舅说:“那你到底愿意不愿意我叔住咱这个家啊?”8 G+ R" O. B+ D% [2 C0 U6 B; w
“你看看你,我还没说明白吗?”川子舅瞪着眼说:“我不是说了,我是上赶着你叔的。连你这臭小子,我都是上赶着的。上赶子让你整,上赶子倒贴儿把姑娘聘给你,上赶子让你倒插门,上赶子让你在车行做事。你还不明白?”0 O/ m* ]/ f+ Z9 S. t
“我说我叔呢。”我急得也有点跟川子舅瞪眼睛。我说:“你老说我干啥?”
: P2 Q0 U* b4 ^- C) @+ W1 a! { 这可是我头一回跟川子舅瞪眼睛。他要真给我个下马威,我可就傻了。我心里胆儿突的。
0 e: E3 t3 c& N) R5 X4 q8 x “我不说你,说谁?我说大街走道的,人家听吗?”川子舅还没生气,他反到缓下脸来说:“你叔住不住咱家,那是你我能说得算的吗?那得你叔自己个儿拿主意。”
& c _$ ~9 e; b9 w' o. C1 r" F 看川子舅那艮劲儿,我也不知是动了哪根儿筋了,直盯着川子舅的眼,大声说:“你还是不敢说那句话。”2 E( R% j: _' d9 U4 o$ @& I
“说啥话?”川子舅问我。
" Z: {! A" J$ v, ?+ [: I, M& h 我说:“说让我叔留咱家。”
7 o j+ o$ t3 o4 w* q “你别不知好歹。”川子舅一拍桌子说:“你叔不回来,你跟我耍什么驴?我没说那话,可我也没撵他走。”
" u% r$ F$ U9 r& k 我呼地站起来,红着眼说:“你不说那话,就等于是撵我叔走。”
! K1 n; E& F* }; I# {: H1 | “放你娘的狗臭屁。”川子舅上来就给我一撇子,说:“妈了个巴子的,我何久川再没人性,也不能让个刚出大狱、身无分文的人去蹲马路牙子啊,何况他还是我老哥。”
! X: f) D* L7 E% P1 e: @ “你还能咋的?”我也激了,捂着腮帮子说:“你就是打死我,找不回来我叔。我也说是因为你……”2 `! y6 q, x4 n9 `& l/ f& C2 Z
“再他妈给我胡沁一个?”川子舅又抬起了手。
! |6 q( |% [) Y/ X% a, y4 f “打吧。打死我,你就省心了。”我不动地儿地迎着川子舅的大巴掌……
( p; @3 F( q; x, e. i 要说我也不知是咋的了,那天还就上来了虎劲儿。你说都在气头上,我这么将他,不是请等着吃眼前亏吗?再说了,川子舅压根儿也没撵老叔走。我是有点发歪了。
+ L5 @; \! E/ ?4 _, \4 } 川子舅没再打我,他把大巴掌甩在自个儿的脸上说:“这他妈的。”- I. E$ G# W. y' D% z0 I, p3 D( x
“你也别打你自个儿。”我看着川子舅说:“我不害你眼,行不?”说着我推门就要走。
. R4 G4 c" G* x8 v: X" p “杂种肏的。我看你是气死人不偿命啊。”川子舅像拎小鸡子似的一把拽住我,把我推在炕上,跟我喊:“黑灯瞎火地你上哪去?”
* E3 R0 n+ T9 z, h7 @ 我也喊:“找我叔去。”
) a4 J5 b/ o- ^# j* |0 f+ d 川子舅搥着我肩膀子说:“没他,你不活了?”
0 v' ~+ P) @: }# c! I “对。”我瞪着眼睛跟川子舅喊:“没他,我就不活了。”: E/ I3 ^; { n( F6 U1 B, X; s) Y: y
“好你个小兔崽子。”川子舅耗着我的脖领子,把我拽起来,抡起大巴掌左右开弓地往我嘴巴子上一顿搧。一边打一边说:“你个小忘八羔子。今个儿,我就先打死你,硬可我抵罪了。我看你还活不活?你个小没良心的。我看你死一个,是啥样儿?你这是瞪着眼儿要气死我呀。你个小忘八羔子。你个小没良心的。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0 ]) H& G6 H: P- P( _6 s e. Y
我挣开川子舅,真就跑了出去。
4 k# @2 g3 s+ F; ~9 U& B5 Y1 @ “小鳖犊子。”川子舅追到门口,颤着声地冲我叫:“你跑……,你跑……。跑你就别回来。回来,我就砸死你。砸死你。”: k( P6 H0 {! N. U
真跑出来了,我倒傻了。天都黢老黑了,不远儿的高道口那,火车“呼呼”地跑过去好几趟了。我看着满天的星星,核计老在这黑咕咙咚的露天地儿里杵着,也不是那回事儿啊。要去找老叔,上哪去找?再说了,要找老叔,大白天你干啥来的?你说我要是再回家,还得跟川子舅干仗。我该上哪去?实在是想不出哪能去了,得,上师娘家吧。
. T! _ c0 w; l d l5 i( Z 师娘家黑着灯,八成都睡了。我敲了门。过了一会儿,外屋的灯亮了,铁头穿着裤衩子,披着件褂子来开门,也想个大人似地问:“谁?”
- c% b }* n" Q- u “铁头啊。”我说:“我是,全子哥。”
( e6 N; o3 u8 a0 [3 @' e" z 铁头开开门,就家叫,说:“娘,全子哥来了。”2 M$ _7 z$ T, V& u" d
师娘也披着衣服出来了。她问我:“这晚了,有事儿啊?凤香娘俩刚睡着。”
+ W/ m' k7 a i. m “全子哥。”铁头拽我,说:“快进屋吧。咱俩还一被窝。”
: y7 h, }# G8 @! S+ l) Q; z( y 我站在门口没动。% q4 O9 c0 y- F, L6 L `. X$ ]
“妈呀。这嘴撅得。”师娘说:“这是跟谁呀?”5 @0 c- H" A& }* x5 U; C. ]
我说:“他打我。”$ N% k8 U& m8 G" ~9 c! F
“谁?”铁头捞根棒子,虎着眼说:“谁敢打我哥。”* S/ t9 W" S$ u- n6 [: y p
“你快回屋去。”我撵铁头进屋。铁头不干,让师娘打了一撇子,倔哒倔哒进屋了。, O# {, h, d; A* H+ Q* ?
师娘这就又问我:“告师娘,咋的了?你爹没在家咋的?”) e9 {5 B% A/ C1 U$ {4 j
我说:“就他打我了。”
' T2 _3 f# Q3 X! ~! C “妈呀。”师娘就说我,说:“你可真是的,咋还跟老丈人干起来了。咋回事啊?”
7 Z, G4 n/ j4 ?. A7 `3 E" Q “哪呀。”我说:“我就说我叔还没回来,咱俩就吵吵起来了。还没说几句呢,他就打我。”# T7 {2 X) M% u$ n/ \3 s
“你瞅瞅你这一老一小的,让人家笑话不?”师娘说:“那你爹知道你上这来啊?”
% y! J1 Q1 k3 v! E+ B8 o1 ]7 j 我撅着嘴说:“我自个儿跑出来的。”9 h7 `; S3 S: E8 t% r9 J
“妈呀。哪可不行啊。”师娘说:“全儿啊。你说,你叔没回来,就够叫人着急的了;这你再跑了,你爹在家得上多大火呀?你还让不让你爹活了?马溜儿的,赶紧回去。”8 {& v4 |; p8 E. K, k4 |; o
“我不。”我说:“他打我还有理了?”" Z6 w. h6 \5 O; ]( Y0 M' X3 f
“你看你这孩子,一家人,哪还有理表哎。”师娘说:“全儿啊,你听师娘跟你说。你要是好好的呢,你就是想走,师娘也得留你,不让你走。你这样,就是想留这,师娘说啥也得撵你回去。你得听师娘的话。你说,再让你媳妇儿知道了,也得上火。她一上火,你那小栓子可就跟着遭罪了不是。”
+ z/ q% j4 u1 F$ d* t 我还是站那不动。
9 P9 B" u4 P% P3 K, q “得。你也别给我杵着不动。”师娘穿好衣裳,回头进屋,小声跟铁头说:“你在家好好看着你姐点儿啊。”/ p$ |2 y) V& F6 j' ?1 }, O
铁头说:“你上哪啊。”
( L$ j! Y2 S* m' b/ X& ~ “别吵吵。”师娘按下铁头就出来了,她推了我一把,说:“走,赶紧给我回去。”这就推着我出了家门。8 W) W! ? S: X* G' t
道上,师娘一劲地数搭我。说我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说你们家这前前后后的滩上这么多事,就不知道替老的担当着点。还说我人不大,还学会耍驴脾气了。
' ^. [: e6 o! n “谁耍了?”我说:“他打我,你咋不说呢?”
" E/ k/ ?9 V, z+ G “打你?活该。”师娘说“全子啊,不是师娘成心要跟你翻脸。你摇世界打听打听,从古到今,就是那再血性的爷们儿,那也没有跟自个的老丈人耍拉的,你可真是出奇带冒泡了。你说,这要是叫凤香知道了,不活吃了你才怪的。”她说:“你呀,我看你就是烧得。你拍良心想想,就这样的老丈人,满天底下,你打着灯笼也难找啊。把个亲生闺女给了你,还给你扎咕着成了家,给你吃的住的,供你穿的用的,啥都答兑你舒舒服服的;又替你拉巴你爷、你妹子。你师傅活这那暂,没少跟我念叨,说只要是你想的事,你丈人是头拱地也叫你乐呵。你还想让人家咋的?亲爹、亲爷、亲祖宗也难遇这样的。咋的?还得天天给你磕几个?那可是你老丈人,你明白不?”/ p7 F8 ]1 \0 j( T* u+ ?
看师娘真生气了,我好象“呼”的明白了。我是有点做过了,你说这黑等瞎火得,硬把师娘给整出来了,我咋就这么不知深浅呢?再听师娘的话,那说得是句句全在理儿啊。老叔没回来,谁都着急,我把这气都往川子舅身上撒,也不对。
& O* l4 S- V* J7 ~2 D: j “师娘,我也是蒙了。”我挺利屈地跟师娘说:“你回家吧,我自个儿回去。”
1 B) i/ z2 ?& u, x: t “你快拉倒吧,半道再不知跑那去。我还成了罪人了呢。”师娘说:“回去,啥也别说,先给你老丈人赔不是,多说好听的。听见没?”% J8 @- m8 S5 h W8 C
“嗯。”我应着,心里这个不得劲啊。
- y, u0 ^+ u1 n3 O 到家,刚敲了一下门,屋里的灯就亮了。跟着,川子舅就来开门。门一开,师娘“哎呀妈呀”地一声叫,就捂上了眼。你说这个穿子舅啊,也不说穿点啥,光着个满是黑毛的大腚就来开门,还看都不看进来的人是谁,转身就往里屋走。听师娘这一叫,他吓得一转身就往胯当那捂,那也捂不住那一身的黑毛啊。我这就赶紧抓过炕上的裤衩子,递给他。: u( f' d( ~- `
川子舅从我手里拽过裤衩子,往我脸上猛地一搧。这就套上裤衩子,又穿了件衣裳,满脸通红地说:“这咋说的。这咋说的。”看川子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那样儿,我就想笑。
$ q5 a& j0 A9 i( a “你个小兔崽子。”穿子舅冲我叫:“还不快叫你师娘进来。”
5 R9 ?9 r3 i! I9 b “你说你呀,你这是要吓死谁咋的?”师娘说着,进了屋。她坐在椅子上。跟川子舅说:“也不怪你姑爷跟你打你。你说,你当姑爷子的面儿就这样。”8 Q9 I) _( b: ?
“嘿嘿。嘿嘿。这咋还叫你送啊。”川子舅光笑。回头,他点着我脑门子,咬着牙根儿说:“你等着的。”7 ?( U4 S v; m- {1 X
“我这都让你你兄弟的事吓怕了。”师娘跟川子舅说:“你说你年纪一大把的人了,咋还跟个姑爷子叫上真儿了?咋的你也是他爹呀,就不怕街坊四邻的笑说?。”师娘说着,紧着冲我使眼神儿。" A5 _& |5 a5 `- r2 i3 a
我知道师娘是在叫我赔不是。我说:“爹,我错了,不该惹你老生气。”
- x! u. d7 g" S% _! e 听我这句话,川子舅“蹭“地又窜儿了。他虎眼一瞪冲我叫:“你不是能跑吗?跑啊。回来干啥。”, ?6 L5 s ^! e! S2 t) V1 M
我理亏地低头站那不敢动。
) n& j1 u$ _8 n o& o5 t$ F6 | T “我这张脸啊,都叫你着小兔崽子给丢净净的了。”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跟师娘说:“你说说,这孩子是不是瞪着眼儿地活拉气死人。硬说他叔没回来,是我撵走的。天地良心,我要是撵,当初我把他领家来干啥?我不是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吗?”
6 N9 v. J. G' G “德全啊,不是师娘说你。你说这话,那可是冤枉你爹了。”师娘说:“你爹是啥人,你该清楚啊。打你叔来,你师傅活着时,那是没少跟说学,说你爹对你叔咋咋好啥的,你爹还张罗着给你叔找事由做,来给凤香接生那天,我一眼就看出你叔是个体面人。你师傅活着时跟我学,说你爹要想让你叔在车行做事,就怕委屈了你叔,着才叫吕德明替他瘩咕着给你叔叔在出报纸那找活儿。这会儿,你这么说你爹,可真是屈了你爹这片心啊。”/ k9 ]% x* w& r1 M% t4 o
我知道,我说那话是有点过火了,就说:“那不是气头子上的话吗?”
+ s. A5 I, X5 U2 p( c1 I( g& i “气头子?”川子舅说:“那话能噎死人,你知道不?”; f' u! p1 z5 m- X
可我着心里还是堵,总觉着老叔不回来这事和川子舅有关,就觉着咋看川子舅咋有气,可是又说不清。说不清巴,心里头还气,也急。我就又跟川子舅叫,说:“谁让你总说上赶着我,还说上赶着我叔的。”
2 |' k# E4 V8 Z2 g5 O E 川子舅不吱声了。
1 B! w m6 u4 ^1 M/ ?6 u, x “得得得,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看你爷俩那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是周俞一个是黄盖。我也没法断你爷俩的事儿。就这么的了。我也得回去了,那边,凤香我还不放心呢。”师娘这就跟川子舅说:“大哥,你别逮理不让人了。他叔没回来,孩子能不着急吗?”
$ p1 m% z w# {) ] “着急。谁不着急?”川子舅说:“急,就跟我耍拉?”
6 P1 L. B; K# ?3 Y “他给大街上的耍拉,人家看吗?谁让你是他爹哩。”师娘往屋外走着,说:“快拉倒吧,一会儿天亮了。我真得走了。”
5 K; L& G" N0 p$ w/ y4 i “这咋说的,还让你……”川子舅叫我,说:“赶紧送你师娘回去。”
0 B5 G$ E- w: s* c3 S: S+ ~ “这送来送去的还有头啊?”师娘说:“我都老太婆了,不怕啊。”" }# w1 U6 r) I- M
“快别让我着急了。”川子舅说:“叫全子别回来了,让他跟铁头一块存吧,我瞅着他就闹心。”3 V% q3 k& K3 e3 d
那天夜里,我没回家。就在师娘家跟铁头一块儿睡了。
& _9 _: a! r3 g3 l早晨我去车行,看着川子舅,就想起昨下晚,他光着身子开门那一出,我就偷着笑。
2 ]% U6 h2 G5 Z5 M 铁头瞅瞅我,问:“笑啥呢?”
: I, }! Y! ^5 g “今个儿这天挺好啊。”我抬头看看天。
( D& T* I, N8 s' j 铁头瞥了瞥我,说:“毛病。”
- I! |( ?# d, H 川子舅跟没事人似的,闷着头在那边该干啥干啥。 ?' f' m3 L: \1 I* P4 P8 J7 y
到了下晚黑一上炕,川子舅转过身,“呼”地抱住我,逮着我肩膀头子,“吭呲” 就是一口。咬得我“妈呀”一声,说:“干啥呀?咬死了。”# q7 S+ R: D V7 D5 k: T$ I
“我就他妈的咬死你。你都把我气疯了,知道不?”川子舅说:“臭小子。我把话撩这,你就是死,也得给我死我怀里。”说着,就又在我身上一顿乱咬。跟着,就扒了我裤衩子,撰着我大鸡鸡可劲儿裹。我那受得了这个,鸡鸡跟着就硬了。5 K( b. S! I; C7 u
川子舅抬起毛乎乎的大身板子,跨着我身子,蹲在我鸡鸡上。他一只手扶着我硬鸡鸡,一只手掰着自个儿毛乎乎的大屁股蛋子,“咵呲”就把我鸡鸡坐进了他腚眼子里……0 j+ @ b* T' |- f
我呀,又活呲拉地让我这个老丈人给强迫了。2 h6 u; z' J7 [; K% e1 J* G
一觉醒来,看外边下雨了。秋天雨粘,一点不假,这雨不紧不慢地整整赖叽了一头午。看这雨也不停,一个活儿都没有,川子舅跟二倔子说,你和铁头在家好好看着,我跟全子出去找个人。出了门,川子舅跟我说:“登瀛泉有个卖澡票的三驴子,你叫他三叔,你跟他提我,再好好你叔去洗澡的事。我去吕德明哪问问。”这我就和川子舅分头起找老叔。
- ^8 n' b1 F4 E2 Q0 L# q$ j: ~ 上午十点多钟,我回来了。进车行,看穿子舅比我早到了。他问我:“有眉目没?”我说:“没有。登瀛泉那个卖澡票的说说,来洗澡的,穿大褂戴礼帽的多了,但没有洗时间长的。”川子舅说,他也跟吕德明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打听着老叔的信儿。川子舅问我,老叔在沈阳还有啥熟人。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前后左右地想,老叔能去哪呢?二倔子说,眼巴前,警察所里的警察都跑没人了。那些大鼻子兵也没抓人。他说他住那大杂院里,有个沈阳市临时政府打杂的,他问了那人,那人给问拉问管事的的。管事的人说,他们管不了丢人的事。说这些天哪哪都是乱跑的人,脱了军装的日本兵、国兵,换了便服的警察,小日本的政府散了,以前在那里做事的都在躲风口。真要找个人,挺难。
" j1 }- ~' O; ~. i B. W 又是一天过去了,我这嘴里眼瞅着起了满嘴大燎泡。川子舅绷着脸瞥拉我,说:“赶明儿我要死了,你也上这大火,我就烧高香了。”" K7 T3 v$ T- z# e8 F& r% d, h- p0 N
我气哼哼地说:“那你现在就死,省得上二回火。”我也看透了川子舅的脾气。他跟你急,别顺着他,你越顺着他说软乎的,他越支楞,虎眼一瞪跟要吃人似的。你要是也跟他叫,他倒眯眯儿成了蔫巴猫。你看,他跟凤香激眼,凤香没屁股没脸地呲搭他,他就会咧嘴“嘿嘿”地傻笑。以前他跟大头激眼,大头要说软乎的,他恨不得能把大头的脑袋揪下来,换大头要戗搭他,他倔搭倔搭不没电了。再有,你越拿血呲呼拉的话哏咄他,他越美巴叽地擎着你说。这正和了我意,我这一肚子的气正没出撒呢。- g; ^4 f9 L) k$ a& Z3 ]
“这小忘八犊子。一点都不知道里外。”川子舅叨叨着,点上根儿烟,狠狠地抽。: v! _1 S# w6 ]& @% J* l# d! j
二倔子看川子舅软了,就说我。说:“你也是的,找不着你叔,你也不能大没小了啊?”
; t, t3 n/ Y. O' G" R0 A% b “呆着你的,那都有你?”我说:“要找不着我老叔,我就不活了。你看着的。”我这么说,也是给川子舅听的* a) o% p+ g) A' S! N, N
二倔子就笑,说:“哦天也啊!你可得活着,你可得好好地活着。你要死了,那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佛祖神灵还不都得哭破了天儿。”; F4 f& w% D7 w1 ]
川子舅一绷脸,冲二倔子说:“别给鼻子就上脸。看别人好受咋的?”
7 K9 ^0 f0 \4 ?+ }+ k% C, } 几个人都没声了。我也没敢再说啥。
) @. f* U7 e( D Y8 @ 这天,看车行里活儿不多,川子舅就撵我去看看小孩。我去了,也把川子舅给孩子起的名字告诉了凤香。凤香挺高兴,也催着我给孩子起了大名。我想了半天,说:“叫马寻吧。”
% Y" X3 i+ a$ l9 D# a “马寻?”凤香说:“寻啥呀?。”1 S$ B, ~% q3 y6 m8 F
“瞅你哪没文化劲儿。”我说:“寻就是‘寻找’的意思呗。”4 N6 S& D6 L" m' v
“少放屁,我还不知道是寻找的意思?”凤香说:“找啥?找死啊?”
1 ?% j! w/ q, }3 z+ | i+ ~: X4 O “你看你呀,就不往好里想想?”我说:“让咱栓子找好日子啊。”
" c" S: x! G" U; A" K3 L: q- v 凤香乐了,说:“这还不大离儿。”这就让我帮师娘去干点活儿。
, U" s( e- i1 n 其实,我心里是想着找老叔。这边想着寻找老叔,结果,帮师娘看锅,我把鸡蛋煮冒了烟。给凤香盛小米粥,我摔了个二大碗。师娘就说我:“这咋跟丢了魂儿了似的呢?”
, z! I2 z, G5 A* Z1 M 凤香奶着给吓“哇哇”直叫的孩子,说:“我明白你的心事。今天是头七,去给咱爷烧点纸吧。”这就撵我走。又说我在他眼前儿,她闹心。. W5 R9 }, @) k- X6 f; ^
凤香一说赵爷的事,也不知咋的,我呼拉想起了安东。你说这些天了,我咋就没想到呢?那天,跟川子舅打架,川子舅说的也不是没理。他说我老叔要强,顾脸儿。现在老叔是要差事没差事,要钱没钱,要住的没住的地儿。以老叔的秉性,他咋的也不甘心擎吃现成儿的。我去监狱看老叔那会儿,他跟我提起过,他在安东老婶那还存点钱。老叔还跟我说过,我要是过不下去了,就跟老婶要点。我当然不能那么做。现在,老叔肯定是磨不开在川子舅着白吃白喝儿;就是我养活他,他也照样磨不开。再则,老叔也不是那种没出息的人,他还得做事。老叔要做事,肯定不像我,有口饭吃就行。老叔和玉良是一个体性,他们是做大事的人,他们得意的是堂堂正正体体面面。我这么估摸不带错的,老叔准保是回安东取存在老婶手的钱,好去干大事。这一想,我狠拍了拍脑袋瓜子,心说:我也别老那么没出息,得挺起腰杆儿,自个儿做自个儿的主,自个儿做事养活家。将来老叔老了,我也能堂堂正正地养活老叔。
9 E8 m, C _* {. z 我赶紧回了车行。我跟川子舅说:“我得去趟安东。老叔准是去那了。”. ?8 I8 x! r0 ~7 }
“我还说他去了林甸,回黑龙江老家了呢。”川子舅没好气儿地说:“他身上蹦子儿没有,拿个屁去?”
- G1 T9 i/ ~) U; T 我说:“洗澡那天早上,我给了他二十块钱。”
% L0 M6 c) E+ m# l; D “你也没说,你给他那么多钱啊?”川子舅想了想,说:“安东找不着,你就顺脚儿再去抚顺看看。” ^! o4 E, I: B% y' x- o" E
我心里急得直冒火。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安东。
( p' V9 Y7 t" ^% {9 Q) v) w 川子舅给我拿上盘缠钱,他自个儿在那叨叨咕咕地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个叔啊,比你亲爹还金贵。”
$ [7 y1 \3 i3 l2 K( k4 ` b1 [3 _ 我也顾不得跟川子舅磨牙了,收拾收拾就去了火车站。 ) q, h+ J; X6 D! G2 F" Z" o
我照着老婶写信给我的地址,去安东找到了老婶。
4 s h- W) Q8 I' t9 r: l 坐在教堂后边的石凳上,老婶挺平静地跟我说:“来了?”她穿着件黑袍子,头也蒙着,就露张粉白的脸,看她跟我说话那样儿,就像是在跟一个来教堂参拜的人说话,8 W. x3 W, { O, @6 C3 b
我急着问老婶:“老叔没来找你吗?”2 \* q: A& G6 s% Z( b" X
老婶说:“他在监狱里,怎么会来找我?”
# H1 h& i/ |) Z 我心里凉了大半截,说:“老叔给放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四天,就不知道他去那了。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我紧着说:“赵爷去世了,妞妞找到他爹妈了。”
1 f. C" ]) J, Z1 t2 h+ c/ L 老婶说:“哦。”她也不问赵爷是怎么死的,也不问妞妞跟她爹妈住在哪,也不问老叔好不好,好像我说的都是别人家的事。
6 y1 R, F2 {" I& m! }! K! a 我问老婶:“你知道我叔能去哪不?”
1 e+ S2 r9 I5 @* X: i3 V 老婶笑笑说:“他具体去哪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该去哪,就去哪。”6 Y/ @# P6 I. P# t h$ G, T' i
这不废话吗?我哭笑不得地看着老婶,心说,出家的人咋都这样儿呢?。
7 ~2 t# A! z0 f L4 x; _ A 老婶站了起来。她说:“我那里还有事,不多陪你了。”
- j9 K' R7 O2 D U4 D2 ~- K, V 得,我这心彻底凉了。
. q, b1 T5 i1 }2 n }' X: f. U3 y3 n 老婶没急着走,她说:“你来的正好。你能不能替我做件事?这件事是我的一个心愿,一个一直没有完成的心愿。”# y# O2 G: u- z2 h
“行,你说吧,啥事?”我一点没打贲儿,满口答应着。: Q* ~6 V; i- O% I% s2 @
“好,那我先谢谢你。”老婶说:“你明天中午来我这,我跟你细说。”说完,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低头叨咕了句洋经,转身回了教堂。) o7 s: J" i; \- d C
这个老婶啊,原先是个挺精细的人,咋变这样了?你说我大老远来的,她也不管我来这是咋打算的,张口就是她的心愿。你说,让我帮你完成你的心愿,你就直说呗,还让我明天再来。我没还找着老叔,能在这呆下去吗?可我已经答应她了,就得明天再来一次。那我这一大天咋整?就在这干等着明天再见去老婶。我掏出老叔留给我的怀表看看,这还不到九点。我是一早下的车,下车就直接来找老婶。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我到街上找了家小馆,要了碗面条。
( t7 O) A/ P0 m# B4 M9 S/ n 吃着饭,我就核计,说啥也不能这么干等着。我转了转脑瓜子,想想老叔在安东还有什么可去的地方。想了一圈,觉着老叔没来找老婶,那就是说他没来安东市里。以前的老客那,还有老叔在安东开的厂子那就用不着去了。再就是梨树沟的学校,再就是那个姓那的二大爷,老叔的老哥;就是那年我和玉良,还有老叔从警察署逃出来时,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可我琢摸,老叔还是去学校的面大。我记着,那年我们在二大爷家养伤,我顶不了个儿了,老叔就把学校的事都托负给了李家纯,还嘱咐他,再难也要把学校维持住。那李家纯真要是把学校维持住了,老叔再一去,他不又有自己的事业了吗。我打定主意,去梨树沟。
# K. v) l( [# \0 I- u3 j0 I 下午我到的梨树沟。走近学校,就听见朗朗的读书声,我心一下子敞亮多了。5 |: q4 ]5 o7 C+ p" o
学校还是我走时那样,柳树条子的栅栏,两栋泥草房。我住过的那间小屋还是那么利整,炕上还放着我和老叔盖过的那条被子。见我来了,李家纯又给我倒水,又给我让座地前后忙。他跟我说:“自打你离开学校后,学校就他一个人撑着。最难的时候,两个班只剩下三个学生。”接着,他也不容我说话地又问我:“这两年去哪了?都干点啥了?成家了没有?有小孩了吧?这次回来能多呆两天不?”
5 {3 B2 d G! E+ f 和李家纯说着话,看着我住过的屋子,还有我和老叔盖过的子,我着心里热乎乎的。心核计,要是没有这些个乱套事多好,我还清清静静地在这旮瘩教书,还等着老叔隔三差五地就来抱我。可眼下,咳。/ P" ^5 Y( z# ^/ P# Y w! B+ S
我问李家纯:“关校长没来过没?”, D2 O' s0 ?- j) M
“你一点都不知道?”李家纯说:“你从学校走了不长时间,关校长就被日本人抓进了监狱,给判了十年。”2 c+ ?1 H+ Q. _- r. l" S
“关校长从监狱里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几天就自己走了,也没说去哪。”我跟李家纯说:“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
6 q# S2 P1 F6 R" } “他出来了?”李家纯说:“那他应该来这啊。”% ^" @; S; y' b1 F$ U# I N
我一听这话,还是没希望,就问李家纯,说:“那年我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他老人家还好吧?”4 Z- S( O* l3 m" r) d/ H
“哪个二大爷?”
3 g( ]6 g7 x2 K& k “姓那。小个儿不高,山羊胡子,有点齁巴儿。”
9 N0 l; |8 n4 l1 y( K5 h “你说那老蔫啊。他啊……”李家纯说:“你们走后,转年开春。日本人要归屯并户,建立什么‘部落集团’,老百姓叫‘人圈子’。老房子都烧了,粮食配给着吃,人都圈在一起,四周是壕沟,进出有端枪的自卫团把着。二大爷他们那个村全被并了屯,他去了不到半年就饿死了。”7 y8 x$ l- r$ H3 O$ ^8 g
“哦。”我说:“我还核计,关校长能去他家呢。”! _" z; R+ ~& y, N; W
“他家没了。”李家纯说:“关校长要是回来,咋的也得先来学校。”他说:“再咋的,这学校也是他创办的啊。”- s. \( H; O. \1 v" c' y5 X
太阳快下山了,学生们也放学都走了。我想急着赶回安东,李家纯说啥也不让我走。我说我回安东还有事,他说这都黑天了,有啥事也得等明个儿天亮了再说啊。就这会儿,蹦绷哒哒的跑进来个虎头虎脑的小小子。那孩子把书包望炕上一扔,瞪着呼闪呼闪的大眼,盯盯瞅着我。看着怪遭人稀罕的。我问李家纯:“这是你的学生?”- f2 P" A% N, w/ v$ n4 S" G
“我儿子。”李家纯对孩子说:“叫马先生。”3 j, P) b% a/ X
孩子一笑,扭身跑了。7 D( _1 q5 H* _
我说:“这小子,都长这么大了。上回我去你家,他还吃奶呢。”
8 W u( K/ a" |' v# K8 B) c “5岁了,淘得没边儿。”李家纯说:“我也看不住,就让他跟上课。在眼皮子底下提溜着,也省得惹事儿。”
h' _9 f% J* t/ ?8 s$ i. z2 J" B 瞅李家纯那架势,是真的要点火做饭,我就问:“这屋还有人住啊?”
; x, ?" v9 z' R% W1 x" V 李家纯点着火说:“我和儿子就住这。”. ?0 P! N* l5 J! y- D( k! B
我说:“嫂子呢?”
3 \( g" B9 l3 C- W& p- F “没了。”李家纯低头不看我。
- }: B4 ]$ k+ W; X" J2 j& A1 H0 P “没了?”我还核计,我是没听清吧?就问:“谁没了?”
4 l& _8 U- p" N 李家纯说:“你嫂子。”* X# `; ^( l' d0 `& d
“怎么会?”0 B# v: `$ ?+ t0 o; W1 \4 u
李家纯说:“日本人走了,带着家属打街里过,孩子哭老婆叫的。有胆大的老百姓就撇石头扔瓦块地打,日本人就开了枪,满街上使机关枪突突,连他们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打倒了一大片。我老婆正在那看热闹,也给打死了。”
) l" ~) E* v/ M# h7 q “有这事?”
/ N7 o: u9 `" X5 E “这年头,啥事没有?”李家纯说:“不说这些了。”
% k( c6 U' G6 \9 r% P( w 屋里静静的,只有灶坑里的火啪啪响……
7 C' g- B/ Q. Q- d3 d3 m* Q1 s' o 吃饭时,我看李家纯的儿子呼噜呼噜地吃挺香,心里一阵难受。核计,这么小就没了娘,跟着就不得劲儿。我给小子夹着菜,问他:“叫什么名字啊?”. U9 a/ |# u$ ?' V
小子看看我,还是一笑,低头又吃。' Z w! k' z1 ]6 F1 s- n
李家纯拍了一下小子说:“这孩子,也不知道说话。”这就跟我说:“大名叫李栋,小名叫小材子。” `4 l+ s, H3 `8 Q. H2 E
“好啊,栋梁之材,将来准有出息。”我又问李家纯:“以后你咋打算?”
% p6 m& E$ y) e3 V1 S 李家纯说:“再咋的,我也放不下这学校,我一直记着关校长跟我说的那话。”他说“日本人走后,镇上要接管这学校,还要给派老师。可到现在也没动静,还是我一个人。依我看又是钱儿的事。”
; u( L! B; S! W& s* E6 R “哦。”' G+ {2 O. Z* q' U4 N8 J6 w
“再难,我也得撑着。”李家纯说:“就是官家真接管了这学校,我也是这学校的老人。关校长是做大事的人,也许他正在什么地方忙他的大事情。你又离着远,沈阳那又有家。学校的事,我是不能放弃啊。”
9 E3 V% n/ E, N 听李家纯的意思,他好像不愿意我和老叔回学校来。这个李家纯啊,是不是怕我和老叔回来抢他的位置啊?哪可真有点小心眼了。其实,我压根就没想再回学校来做事。
l& k" M# D: {8 i; @* E 那天,天上一个星星都没有,我心里沉甸甸的。小材子跟我熟了,楞钻我被窝里,还一劲地问我,沈阳是不是很大?问我,沈阳人是不是都是大胖子?我笑笑,说:“沈阳很大。沈阳的人和这旮儿的人一样,有胖的,又瘦的,也有像我和你爸这样不胖不瘦的。”
l( _5 h8 \, S- D “睡吧。”李家纯哏哒着孩子说:“别老缠着马先生了。”
w( p4 w. B0 C, D, r5 P5 U 小材子乖乖躺我怀里不吱声了。
( [- N2 M4 [; o' u' }% |$ m, r 第二天,听说我要走了,小材子问我:“你啥时还来?”6 q$ y8 m# ^% ?) W. z% ]
我摸着小材子的头笑笑,啥也没说出来。
1 k/ z) e3 W) v/ E1 \ 李家纯跟我握握手,说:“多多保重。”+ o N# R. S; H
我给李家纯留了个沈阳的地址,说:“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就去沈阳找我。”其实,我也知道,我这话,一点份量都没有。
+ w2 Z; K7 ?6 h% h" g: L( L# b2 W 我回到安东教堂时,来念洋经的人正在往外走。我在教堂门前向一个洋尼姑打听兰佩锦,她很和善地跟我说:“请等一下,我替你去找。”很快,老婶就来了,她还是那身打扮,手里拎着个小布包。老婶把我领到那个石凳前,她自己先坐下,对我说:“我知道,你一定能见到你叔。所以,我的这个心愿交给你来完成最合适。”
$ }* l$ J3 Q' N: j! V& } 我不明白,就说:“老婶,什么事。你就说吧。”
* J+ ]& y) L- e! q# @. ~ 老婶说:“出事之前,你叔陆续变买了一些厂子的资产,钱都放在我手里。我留下了我该留的。”她把手里的包递给我说:“这些是你叔的,足够他做事用,也够他生活一阵子的。请你把它转交给你叔。”* G& g$ ?) H0 H7 {
“这……”我没接老婶的包,心里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临来时,我也想到,老叔可能是来安东老婶这取钱了,可没想到到事会是这样。现在,没经过老叔同意,我就把这钱带回去;咋核计,咋觉着不是那么回事。 g* K4 @- a' r @9 a0 j6 r/ p! v
老婶说:“你很为难?”
. B. I7 X% c8 J* Z; {. { “不是。”我说:“还是等老叔自己来拿,好点儿。”) t5 |( t! W. ^* ~7 B
“你难道不知道你叔的性格?”老婶说:“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来拿这笔钱的。”
; L6 L t5 n7 n( ~/ i* u& @ 我跟老婶说:“那你就依他的意思,自己留着用吧。”
* J9 ~ f- l% Y* O “我说了。该留的,我都留了。”老婶说:“该是他的,我也一定要给他。这也是我的性格。”% M8 N' d/ J8 B4 [0 A$ A% [7 t- k5 ]
我说“我这样拿回去,老叔会不高兴的。”
: W! A: H5 ^( @) q. c' } “我太知道你叔了。”老婶说:“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
% J4 s5 [& X, E, j, T$ s “哪个故事?”我没想起来。+ ~& P: |, s) M3 V' q) \6 Y S
老婶说:“兄弟两个过日子,弟弟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他们俩的感情很好。哥哥左思右想,觉得应该退出来,让弟弟和自己喜欢的人过日子,他就跟弟弟心平气和地处理了家产,满足了弟弟的心愿。哥哥自己去找他自己的归宿。”+ i6 y9 [2 H& P/ f
“哦。”我想起来了,对老婶说:“你在信上给我说的。”
. k# v4 C3 Y- d# M4 m; z7 ~4 @ “对。”老婶说:“那个弟弟就是你叔,我就是那哥哥,弟弟找到的心上人就是你。这在我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l5 f& ~" u# T0 O
老婶的话让我心里热乎乎的,“我就是老叔的心上人。”这话我太爱听了。自打我见到老叔那时起,我就盼着我能是老叔的人。我是了,连老婶都知道我是老叔的人了。我的心给老叔了,我的身子也给老叔了,这几年,我一直看着老叔,我用眼睛看,也用心看。老叔的每一件事,每一个表情,我都死死抓着不放。我绷不住,特别感激地叫了声:“老婶。”! }- h! D( O* X e7 F0 o
老婶没在意我叫她。她还是接着说:“……出事时,你叔本可以有机会先走开,躲过那场事端。但他考虑的是你,他急着安排你先走开,也安排我和你赵爷、还有妞妞。他安排你,是让他心爱的人不受到任何牵连,他要让你远离这事端,让你平平安安地生活。而他安排我,是因为我是他哥哥,我可以替他担负起他出事后自己做不了的事情,比如保护他的资金,照顾你赵爷和妞妞的生活。可是,我没做到你叔所期望的。我和你赵爷有了矛盾,这矛盾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我真的没有你叔那种涵养,我越来越苦闷,越来越感到主对我的召唤。我给你赵爷留了一些钱,让他带妞妞生活。这一点,我有些对不起你叔。可我还是咬牙切断一切杂念,来到了这里,开始全身心地侍奉我的主……”
; Y2 O& \, b# ^2 m ^ 我看着老婶,静静地听她说。
. Y1 r5 \: H& E0 {. C5 H: b, U% F 老婶说:“……我没经历过爱情,但主告诉我爱的伟大。我也从你叔对你的感情中看到了爱的神奇。这钱由你来交给你叔,是天意,也是我对你老叔的一份忏悔。我敢肯定,你叔接到你带给他的这笔钱,只能会更加爱你,而不会责怪你。我和你都爱你叔,我爱他,是把他当弟弟,一个在我有难时,大义帮我的弟弟;而你爱你叔,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明白。我们都爱他,就应该救他,现在,他一无所有,正是需要有人搭救他的时候。”
3 u3 a- S2 t) b/ C; W7 V 我渐渐地被老婶说服了,就觉着,我出来找老叔只想着要抱老叔了,要永远的抱着他,咋就没像老婶这样,想到要救老叔呢?那我现在把这钱带回去,不也就是救了老叔吗?这么一想,我跟老婶说:“老婶。我听你的。”
. {9 r3 b8 }# f M" B. S' B3 C$ u+ c 老婶把包递给我,说:“路上要加小心啊。”8 [0 W. b/ }: x' D
我打开包看,包里是三根金条。# [. x0 L% l! R
从安东往回返,我没回沈阳,直接去了抚顺。
3 K0 U* b+ [+ }" [ 去抚顺就得先去找张保生。我吆摸,老叔要去抚顺,没别的地方去,也只有去找张保生。
1 }* Y9 C/ C8 B 我拎着二斤点心到了张保生家。一进门,见张保生正蹲在外屋地那烧火做饭,我叫了声“张叔”,说:“没上班啊?”
$ E4 j4 P `$ ?* L! h “来啦。”张叔站起身来说:“都他妈的散伙了,还上个屁班。”
/ ^3 z6 w& x \+ g: ~ “咋自个儿做饭了?”我说:“张婶呢?”) K9 _% ?. `% c) k; X; W8 h
“病了。”张叔说着把我让进里屋。7 p G2 O; `# `" \' F
里屋还是那么乱,也有股腥味。张婶躺在炕上看看我,说:“大侄子来了。”
2 {( w1 W, a. i2 S2 p0 J# O T2 w 我把点心递给张叔,说:“张婶,早就该来看你。你这是咋的了?”1 q2 O# b% q( N* y
张婶把脸扭向一边,说:“咳,别提了。”
9 L8 z+ Z5 P5 ?- e0 i& u 我问张叔:“找大夫没?”
; Q, [7 V' V0 y) Q. b) h4 n2 [- V, m 张叔把我拉到外屋,拽了个小板凳让我坐下;他也坐在灶堂前,跟我说:“大夫说,就得养。”
6 f$ n3 E! h- G4 s 我问:“啥病啊?”) ^' \: j) |* g3 w( o; e( {
“哪来的病。”张叔说:“让人给……”
* o7 f" F* w0 N' M6 B “……”我蒙住了,不知该不该问。3 L* G& ?$ y8 F. z
“报应啊,我上别的女人。自己的女人让别人给……”张叔不看我,像似在跟自个儿说。他说:“苏联兵,四个人轮着上。也不避个人,就他妈的在大马路上;还当着我的面,使枪逼着我。我呀,可算是知道啥是丢死人了。一个人上,三个人端枪把着;完事,再换另一个。她跟我都扯不那事了,哪经得起……。我去找他们当官的,那当官的还挺讲理,开着车把我拉到兵营,让我挨个认。我认出来了。那些个大鼻子兵,跟大洋马似的,家伙都有一尺长,咱中国女人哪能抗得住啊?大流血啊。就说那几个苏联兵给关起来了。可咱这人不废了吗?我肏他个血妈的……”9 Y9 F! F- X$ t. |6 I* G4 }1 F
“这也太不像话了。”我听得心里直哆唆。
; o* F1 f; R3 t$ L& O3 y 张叔掀锅看看。他问我:“你爷还好吧?我这小半年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他。”
- @4 @5 H7 [! Z! d% j) ^+ e 我说:“他死了。”
3 h7 g) k+ x V) H% r9 z “死了?”张叔说:“啥时的事?咋不告我一声。”$ _, d0 Y; ^, U
我就把赵爷的事跟张叔说了说。也跟他说妞妞找着她亲爹了。张叔听了,一直没说话。过了老半天,张叔问我:“来抚顺有事啊?”
- H6 q3 h% K6 B3 h* ~ 我说:“我来找我老叔。”; d& f7 ?% n: L5 ^
张叔看看我说:“你叔出来了?”5 A1 k. ?4 o9 `
得,还是没戏。我这就又把老叔的事跟张叔说了说。张叔听了,还是没说啥。就知道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t0 |0 E8 H& H8 l2 |5 L
我没在张保生那多待,趁天还没黑,坐最后一趟车回了沈阳。临走,我给张婶留了点钱,让她好好养病。8 D" ]) e3 |- U' Y1 ?
自打从安东回来,我这心里就是火烧火燎地闹腾,干啥也干不下去,总想逮谁戗搭谁。换以前,再不顺气,话到嘴边也留半句。这回,我咋说啥也板不住了呢?还竟说那些血呲呼拉的埋汰话。二倔子说我憋的。( @+ h `6 V6 R9 L3 w2 \& [2 H
川子舅骂二倔子,说:“少放屁。”
6 l4 g1 {& G) \1 F* k# j0 N! _ “那脑门子上的闷头,不是憋的?”二倔子就笑,回头见川子舅进屋了,他在背后说:“人都说姑爷子进了门,小鸡子掉了魂儿。没见这老丈眼子也跟着一块儿掉魂儿的。”
& \$ O4 Q& o; I5 \% p$ b' V+ j 二倔子说得也是,这些日子川子舅是老瞅着我眼神行事。我这脸上不放晴,他就跟着毛毛愣愣的。可我这心里的火,大了去了,不光是脑门子上的闷头,后脖梗子上的闷头、屁股蛋子上的火疥子,他们还没看见呢。你说我这脸能放晴吗?
7 b' @ H( _1 J' S9 p) C( l 昨儿下晚黑,我咳嗽了大半夜,吓得川子舅也没敢用我鸡鸡。# B( d' Z* H' Q. d4 d0 c' x7 w
快一个月了,我这咳嗽劲还没咋见好。老叔也还是没信儿。我核计,沈阳没老叔的信儿,安东、抚顺他都没去,再就是林甸。林甸那里也没谁了,他也不能回林甸啊。这人啊,能去哪呢?他为啥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呢?9 R6 G6 h& I4 U4 r. R
阴历八月初八,孩子满月。川子舅在北市场的顺发园办了两大桌子席。依我的意思,办啥办,把凤香从师傅家接回来就行了。川子舅不干,他说:“咱这也不是私孩子。光明正大的,咋不办?”这就呼号地又闹了大半天。 |& @. ^% T5 u2 ~4 ~ v
从顺发园回来,天头都快黑了,孩子有点闹。凤香让我赶紧给孩子整点水,说孩子打屁股了,得洗洗。我这就紧着忙和给孩子洗屁股。这边给孩子洗完了,我顺手把扔一边尿褯子捡盆里,想就手去井沿洗洗。我这刚出门,就听院子里秃子他妈叫我,说:“呦,大侄儿女婿,你家回来人了?大人孩子都好啊?”
) c) @, F, o1 c: d U 我懒得听她那贱劲儿,顺口说了声“好”。
# U$ V% H1 g* Z! q( E0 H8 s n 秃子妈说:“才刚有个朝鲜人来给你媳妇儿做满月。”
/ u! m7 w( j: n" h! d “朝鲜人?”我蒙住了。8 ]" t9 I+ g A. L3 S7 ~2 b
“说姓朴。”秃子妈说:“瞅你家没人,那人就把鸡蛋扔咱家了。你说,你家的事儿,我能看着不管吗?我这就给你送过去。你丈人回来没?”
+ L/ Q: _8 r; h5 E “回来了。”
. k7 c' j" J0 } 听秃子妈那话,我知道了准保朴成浩,就是妞妞他亲爹来了。我跟秃子妈说:“一会儿我取去吧。”
. [# e/ n0 ~' O “正好。”秃子妈说:“我也想顺脚看看孩子呢。”$ U8 ?) Q" w, H6 b8 D3 }9 E$ M
我说:“那让你费心了。”说心里话,我看着小秃子挺遭人喜欢的。这个秃子妈,说话咋这样呢?听着叫人身上起鸡皮疙瘩。有一回,我跟凤香说:“秃子妈说话咋那麻人呢。”
- d, @; V5 ?( k1 S' H: O% }! B; ], I; R 凤香翻楞了我一眼,损损搭搭地冲我叫,说:“咋的,惦记上了?”7 V# E* |0 u1 j9 z" H1 c! C
我说凤香:“瞎说啥呢?”; v6 w% m1 a% E# p8 H R
“她就那样。寡妇失业的,再拖个孩子,想多个好人缘呗。”凤香说:“那人心眼儿还挺好使。”
* q8 V& i. G* `! Z. E 我倒了脏水,压上新水,蹲那洗褯子。我这正闷头洗着,就觉着一个人抽冷子站在我跟前儿。我抬头看,天啊,是老叔。我愣愣地看着老叔,心说,这不是梦吧?老叔穿着长衫,戴着礼帽,大腮帮子刮得黢青,眼睛也笑着,卷卷的头发梳得崭亮。老叔胖了,高高大大地跟以前一样魁实。他哈着腰抿嘴笑着,大脸差不多挨着我的脸,问:“孩子好吗?”; m: _' l* D0 U& D# r' m
我这心里头啊,真就不成个儿了,酸甜苦辣咸地不知是啥滋味。我都没顾得擦擦手,“呼”地站起来,猛地抱住老叔,脸埋在老叔的身上,说:“叔,你上哪了?咋才回来啊?”我抬头看着老叔,这眼泪就断了线儿地往下掉。" D( N8 M' J' M2 N. I; R
“看你,哭啥?”老叔伸出他的大手爪子,给我擦着眼泪,和风细雨地说:“这不是来了吗?”
8 s% y, Y& o, W$ M9 r; F “我找你都找到安东了,你知道不?”我在老叔叔身上拧哒着。# M- D3 [1 s0 o% x# J8 ^) O
“呦呦呦。”老叔说:“都当爹的人了,让人家看见,多笑话。”
' Q* f" O$ r& f: }, s2 h6 {6 D “一个月没见人影儿了,上哪去也不说一声。”我推开老叔,端起盆子,头也不回地就往家走。" `$ v4 P2 _7 N- C2 r! e1 _
“你看你。你看你。”老叔叨叨着,在后面跟着我。说:“嘴撅得能栓头毛驴子了。”8 z7 T2 k0 c7 E$ T
一进屋,见秃子妈正抱着孩子,凑川子舅眼前说:“……谁说不像你?”她拉川子舅往镜子那去,说:“你照镜子好好瞅瞅,这孩子,这眉眼儿,这大嘴唇子,跟你真是一点儿不差。就差着没长胡子。”
, W; q1 D, n& `/ }1 w1 C6 Y: W9 u “瞎扯啥呢?”川子舅一扭身,看见了老叔,他一拍大腿,说:“我的老天爷,你可是回来了。”他迎上前,拉着老叔坐下。" y* r+ M9 n7 g/ X% t% ^6 J
秃子妈见我领着老叔进来了,说:“呦,妈呀。这是来客(qie)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这就把孩子送凤香怀里,走了。
8 R8 h% a' F$ |$ Q, I. y! S “谢谢你了。”凤香在秃子妈身后说:“有空来啊。”
u+ s% j* w" X+ L 川子舅给老叔扔了根儿烟,点上,说:“你再不回来,全子这小子可真要魔症了。你没瞅他跟我那通子耍拉啊,死活地冲我要人。”3 X. H/ g9 ]/ O5 Y
老叔笑笑说:“我来看看孩子。”5 l: a! Z6 M1 x6 g
“来来来,看看我这大外孙子。”川子舅说:“你呀。也没个准地方找你,我刚给小崽子办了满月。”
b* S; {5 N. U8 f 老叔走到凤香跟前,看凤香怀里的孩子,说:“我算计着,今天是满月,就来了。”9 b6 Q( s% ]" } p4 Y0 z
川子舅也瞅着孩子,说:“哎,小子,这是你爷爷。叫啊,叫啊。”这就拱到孩子身上,张开毛扎扎的大嘴去琢孩子的小鸡鸡,把孩子整得“哇哇”哭2 s6 `# I0 a0 E: m; K# R/ U
凤香推开川子舅,说:“你瞅我爹啊,满脸胡茬子能扎死个人,孩子那嫩胳膊嫩腿儿的,能戗得住吗?”" u) j: L9 k, G7 i, {
“来,我抱抱,还挺胖的呢。”老叔抱过孩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麒麟送子的银项链,说:“这是我给孩子的。”8 O! \( z2 k6 W: _ a
“好啊,我孙儿有长命锁了。”川子舅对凤香说:“凤香啊,这是德全的叔,是你叔公公哩。哈哈哈。”* o% R& R/ G% {- F1 |' @
凤香叫了声“叔”,说:“德全总唸叨你老。正赶我做月子,也没见着你老。这回总算见着了。”就把孩子接了过来。说:“来,我抱吧,看拉你老身上。”
2 _' `% l) H. j& h* q “拉他一身,那是该着。哈哈哈。”川子舅叫我。说:“德全啊,赶紧整酒。我跟你叔喝口。”6 X1 o8 X' O3 r5 y; G/ @
我坐炕沿那没动。
+ I% i; |8 Q4 A0 | “你看这孩子,说你魔症,你还真要成仙儿了咋的?”川子舅跟老叔说:“你不回来,他往死里闹腾我。这你回来了,他倒成哑巴了。没整?”$ [ s( m6 a. q2 K% v7 j4 f7 C
老叔拉川子舅坐下,说:“我刚吃了饭来的。”. ?# n. N& K. S5 t I2 ?
“啧,你可别外道啊。”川子舅问:“真吃了?”6 I5 l0 p6 Q0 B- ^+ Q+ s" s
“真吃了。”老叔岔开川子舅的话茬儿,说“孩子叫个啥名啊?” J( e1 G" h, n: n, v1 Y8 N! y
凤香说:“小名,我爹给起的,叫栓子。大名,他爹给起的,叫马寻。”
8 i) S+ C* Q4 v0 I 老叔说:“好好。好啊。”- y1 _& }* z7 P3 Q, }
趁老叔和凤香说着话,川子舅过来,拉我到外屋。他搥了我一杵子,说:“这又是跟谁耍达呢?我可告诉你,你这么犯驴,你叔要是再走了,你可别跟我闹。”
`- k; M& V$ J9 U2 C: M) f “我知道啊。”我跟川子舅一拧哒,心里翻腾得不知咋得好。
/ O7 ]# t0 F) h( I8 ?2 p “老哥。亲家。”川子舅冲老叔叫着进了屋,他说:“你瞅我,都不知道叫你啥好了。当姥爷了,贱得。嘿嘿嘿。”
, U) }4 S$ N5 x$ ?0 J 我也跟着进了屋。
4 `0 p+ U2 v$ I8 v “我也打心眼里高兴啊。”老叔说:“早就该过来,一直没倒空儿。”
, X2 N. f( s: k; u% i 川子舅问老叔:“这一个来月,你忙啥呢?”5 `3 K6 v" S5 }9 w5 v1 P( `
“一个朋友给我找个事儿,在城里一家金店当差。”老叔说:“巧了,要不是在金店,我还真赊不来这个长命锁呢。”- w6 K0 Q7 D5 P, [, v
“天意啊。”川子舅说:“你不回家来,德全还要去林甸找你呢。安东、抚顺,能找的地场都找遍了。”
; ?' r6 R- z, b: U. [ “怪我。怪我。”老叔看看我,说:“我走,也没说一声。”/ O5 b: ~7 S; Q! z! R. [* k, P& \* L+ l
我一扭脸,不让他们看见我在淌眼泪。) `! e# y- I% g/ V2 i
“过去的事,不提了。”川子舅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就叫我沏点茶。0 N0 P& C# Y7 i! M' c6 X5 g
我还是没动弹。
( G5 H. d# f! e 凤香过来把孩子往我怀里塞,说:“我去吧。”跟着,就狠拧了我一把。. H' p* U$ I! D% C
老叔拦住凤香说:“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O% y J; i) T; \1 g8 E" k' |
“咋的?”川子舅一愣,说:“这都到家了,还上哪?”$ c2 O$ r# Y% w* K
我激灵一下站了起来,盯盯地看着老叔。
. N7 _) T, F' A# h v b 老叔笑笑,说:“我在大北关那租了个小房,挺好的。”这就站起来往门外走。
5 m3 Q0 ?8 j. v. L “你看你,咋说走就走呢?”川子舅使劲拉了我一把,意思是让我把老叔拦住。" K( d, m( Z' f
凤香也紧着说:“天都黑了,住下吧。有地场啊。”
n5 p" f5 O9 I; _4 r “走就走。”我气得一甩达,也不知咋就冒出这么句话。. j, C) l! U! \: B
“走了。”老叔笑笑,说:“都别送了。”
9 d5 F" e5 U+ J, u- P9 U$ ^- \6 x 等川子舅送老叔真出了家门,我疯了似的喊着“老叔”,就追了出去。我跑到老叔眼前,冲他叫:“你咋还真走啊?”. s6 y) X6 l1 K9 V
“德全找你都找疯了。”川子舅也说:“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你咋还这不经劝呢?”1 U" g9 I% u9 Q0 Q) A$ Z
老叔笑笑说,“改天我再来。”说着,他拍拍我的肩膀头,说:“起风了。回去吧。”
$ b: z6 Y: V5 ]* o) D8 h" i6 o 我拉着老叔的手,苦苦地说:“老叔,咱不走,行不?!”
" I) h2 e p- Q3 k9 f0 C “孩子这么求你,你真就一点不开面儿啊?”川子舅一倔哒,说:“要不,我走。”# S$ H' E# \' W! _
老叔看了川子舅一眼,说:“说啥呢?”. Z+ R/ w/ F) `+ h) C, T E
川子舅瞪着老叔,说:“你说,你让我咋说?”
1 w3 \; }+ v( F 老叔还是笑,他说:“你们是一家人家,你往哪走?”9 t, D% a& y' R; \6 w9 m7 P# q
我呼啦想起来,去安东见老婶的事,急着跟老叔说:“老婶还有东西让我给你呢,我也……。”
! ?4 n& ~9 f. q7 i% K$ M, | “好了。”老叔挡住我的话,说:“哪天我再来。再来。”说着,就头也不回地上了大道。0 i' J* v7 a6 e# L$ z* ^/ z8 i
我气得心直突突。我气老叔咋这样儿呢?他咋就非得要走呢?我也气川子舅,他咋说那话呢?什么叫“要不,你就走。”啊?他说那话,老叔能留下吗?
$ [ c, [. M% C4 N' U' v9 o/ v 看着老叔一点点走没了影儿,我疯了似的跟川子舅叫:“你说‘你走。’干啥呀?”
0 _+ q/ ], O( Z, [) S! h5 h “你少他妈的跟我来劲啊。”川子舅说:“打一进屋,你就拉拉个大驴脸,还怨着人家走啊?我也不是没留他,腿长在他身上,你跟我犯哪门子的混?”4 p7 O% l) u0 y* x
也是的,你说我咋的了?光顾着制气了,这嘴笨得跟老太太裤腰似的。打老叔进屋,也没跟老叔好好说句话。换谁,谁也得犯核计。可我心里头压根儿就是要叫老叔留下的,我还核计,先不理他,跟他耍点小性儿,他就会心疼我,哄哄我,就会乐不得儿地留下呢。等下晚儿钻被窝,我再好好掰扯他。这咋说走就走啊?我这肚子里有一大堆的话要跟老叔说呢,这一句也没说上。从安东带回来的钱,我连川子舅都没告诉,也没跟凤香说,就等着找到老叔,直接给他呢。现在他来了,我倒把这是忘干净了。川子舅说得也对,这不都怪我自个儿吗?我气得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不知心里的憋屈劲儿冲谁说。8 W2 g4 I& m8 k% ?! M
“你看你,咋还坐那旮了?”川子舅说:“咋的?你坐这,就能把人坐回来了?回家!”
$ l. }6 X8 R; d+ e2 C" {9 T( @ “你回吧。”我狠抽了下鼻子,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了。9 j+ A3 a& H0 O8 q5 F7 h' ~/ c
“哭。哭。你自个儿在这哭吧。没人稀得看你那熊肏的架儿。”川子舅狠狠地说着,转身走了。) i7 J3 v. w) d/ V, `0 U1 j) k
我核计再这么坐下去也没劲,给个台阶就下吧。这就耷拉着脑袋跟着川子舅回了家。 z" I; g% e5 U# @$ T* t2 N% N+ f
一大早,刮起了大风。那天那风,天昏地暗地噢噢叫,刮得人睁不开眼,来沈阳两、三年了,还没碰上过那样的大风。吃了饭,我和川子舅去了车行。临走,我把老婶交给我的包带在了身上。
+ |* Y3 T0 x5 G ~0 Z 一个多月了,车行里一直没留车。下晚,车豁子们交了车钱,都自个儿把车拉回家。这一整,早晨也不用忙着放车了,光张罗着等上门修车的零活就行。快九点了,二倔子还没来。川子舅就骂。说这些天二倔子跟没头篬蝇似的,不安点儿来,也不知他瞎忙啥呢。川子舅说:“不行,我他妈还叫他拉车去。”
0 K) A2 W, |8 y. V+ M 川子舅这话我也没往心里去,我正核计着要去城里找老叔,好把东西交给他呢。昨天,老叔说他在城里金店做事,城里四平街上的金店就有数的那么几家,我核计好找。可二倔子没来,再咋的,也不能扔川子舅一个人在车行啊,铁头又不顶楞。我这就闷着头干活。
( V4 c2 k0 p( T) O: P+ w0 v 过了中午,二倔子来了。他嘻嘻笑着,紧着跟川子舅说小话。川子舅绷着脸跟二倔子叫,说:“这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再这的,你还拉你的车去吧。”二倔子赶紧说:“没下回了。没下回了。”
+ s" ^9 J3 h- d& w 过了一会儿,看都几个人稳当了。我搋空跟川子舅说:“我要去趟城里。”
0 [( `( r8 F) y: n 二倔子说:“这大风,还上城里?”8 i: S8 [" {- D w$ z1 N
我也没搭那茬儿。. I! z; Q; ^0 |" M2 w. o
川子舅也不看我,他核计了核计,闷声闷气地说:“身上有钱没?”
7 }1 d9 c7 W/ t: T 我说:“有。”; P+ u% D5 D8 S0 t3 h8 @
他说:“早点回家。”" h8 [6 C6 E8 @7 d: U
我答应着,换了身衣服,带上东西,出了门。
( t5 w* a9 s0 f5 r7 t 从车行到城里,快走,用不了一个点吧。还挺顺,打听头一家金店,就找到了老叔。我一看老叔那打扮,咋跟警察似的,还别着枪。6 P+ Y' w# J0 t" f9 g- J" H
见我来了,老叔说:“你咋找这来了?我这正当班呢”
( m5 F7 S) l$ q* N- H$ L) l3 k, w# y, L 我不吱声,就那么站老叔跟前,盯盯瞅着他。7 `/ _4 S' `8 f8 q% p3 T% h# h
“你等会。”老叔说着又跑回了大堂里。# ^! R& v9 Y% ?# V$ o; P# _' T
我站在店门口,背对着金店,看四平街上花花绿绿的人。4 M# k- o4 i3 a# U7 Y& `5 }% x. c
不大功夫,老叔换了身衣服,礼帽长杉地来到我面前,跟我说:“走吧?”3 P( Y) a" m7 q5 x
我说:“上哪?”4 ]- @& Z% l, i: [* H. ~
“我还问你呢。”老叔笑了,说:“你要上哪啊?”6 v. {8 P- g* w
“回家。”
& h9 f# g* P8 y$ R* Y6 ^8 `0 K' j “回家?”老叔问:“回哪个家?”
# ~1 v% P- V5 c" c3 |3 r# f 我狠瞪着老叔,说:“你还有哪个家?”
, q. Z% L% D) D T- {3 V 老叔说:“我有自己的家啊。”
) d8 ?! B4 H' n: C 我鼻子都气歪了,说:“那我跟你上你家。”
J% |3 d& r/ p+ h9 w1 k2 Z 老叔说:“你来我这,跟家里说了吗?”
# D4 Y9 v* h/ ] 我还瞪老叔,说:“你不让我去?”
( U. d/ l7 f9 S+ j( T- k/ _& B) i 老叔摇着头说:“你这孩子啊……”2 x( d. ~. x9 m8 m
“我才不是孩子呢。”我撅着嘴不看老叔。6 o& t+ {& v. g' H
“好好,活祖宗。”老叔说:“去我那看看,你也就放心了。”说着,他又让我等一会儿,就要往旁边的胡同里钻。
1 E3 ], m* j9 U1 I; N7 F5 A; i: k 我一把拽住老叔说:“你别想跑。”
; D5 S5 K; T; q( Q9 c& \0 @ “臭小子,我跑什么啊?”老叔还是笑着说:“我去取自行车。”$ h Q+ n& }# P* t' f/ q
我不信,紧跟着老叔进了胡同。
5 X( M' g! t4 Y3 M5 i 老叔是取自行车,他推着自行车站我面前说:“上车吧。”# N0 }) }9 m% @; i
我不管。我一屁股坐在自行车的后架子上。
* e3 _) q. ]! d- v7 C “坐稳当了。”老叔说着,骑上了自行车。
r7 s3 B" c7 F3 J. P; w% E& y 我坐在老叔后面,“呼”地双手抱住了他的腰。
. K( X9 ?, s0 e0 v6 a# r5 s7 Q 骑车是比走得快,转眼功夫出了大北门。老叔驮着我又往北骑了一会儿,在一个小胡同里停住了。老叔说“到了。”这就让我下车,领我走进一个大杂院。一个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小脚老太太冲老叔说:“呦,大兄弟,今个儿可是回来得早。”# k' A8 q; [4 S
“呵呵,侄小子来了。”老叔对我说:“快叫大娘。”% i1 ?% z3 R h
我冲老太太叫了声“大娘。”
7 c q; X' K8 N# ~ “呦。你这个侄儿还怪俊的哩。啧啧……”老太太端祥着我说:“你说说,俺还寻思是泽霖呢。吓俺一哆唆。俺那娘哎,这个孩儿长得跟泽霖可是丁点儿不差哩。”# v0 {) w% k" u7 {( Z& W
我脑袋忽悠一下。泽霖?赵泽霖。赵教官。老叔的……。这老太太咋认识赵教官?, d( q* h; O" L& C5 v6 y
“可不。”老叔说:“大嫂,一会儿给我点开水啊,我那没生火。”
! Z' w+ S& ?6 S7 Q “中。你爷俩先上屋吧。俺这就给你送过去。”
# I6 m7 w- G p% \: J 老叔放好自行车,领我进了正房紧靠东的那间屋。这间屋好像是新开的门,进屋左手边有一扇门,门前放着洗脸盆架,还有一把椅子。一看这门,就是一直没用。屋里摆设挺简单,顺北墙有一铺炕,炕上光溜的,就一个行李。挨椅子那有张桌子,桌子上有几个饭碗和茶杯。
$ Y+ d! P9 J w9 d$ F$ c “看看吧,这就是我的窝。”
1 R+ c: ~8 Q! d 我坐椅子上没吭声。7 O. `! D+ L# A r
老叔脱掉长杉,凑我脸前说:“还生气呢?”
# z3 r/ Q2 O0 U' O) I' \* a 我抓住老叔的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老叔“嗷”地一声跳了起来,说:“我天爷呀,这咋还学会咬人了?”接着,就故意嘶嘶哈哈地揉着肩膀子,说:“咬死了。咬死了。”4 e/ a4 a* C" O8 L/ n. y3 D
我冲老叔叫:“我都有心吃了你。”2 c* ]5 ?& i6 T
我这正叫着,那个大娘抱着暖瓶,端着茶壶推门进来。她边张罗着沏茶,边说:“呦,俺那娘,你这爷俩怎么还死呀活的啊?”7 T6 G7 [0 m# L7 W, L: s, o k! S
“嘿嘿。”老叔接过大娘手里的暖瓶,说:“我来吧。”他跟大娘说:“这小子,愣说我骑车驮他,墩着他屁股了。这不,跟我耍赖呢。嘿嘿。嘿嘿。”
4 f1 |# K I, V/ K. P9 T5 k% l “多大了?”大娘问我:“娶媳妇儿没呢?”& A$ D# H# z! a2 _1 k4 |
我赶紧站起来,笑着跟大娘说:“小孩刚满月。”3 J4 K+ k8 o& Y: \; t
“孩子都满月了?!”大娘跟老叔说:“大兄弟,你这个侄儿齐好啊。是文文静静、稳稳当当啊,模样儿也俊,还真是个福相。你说说,和那当年的泽霖可是一模一样哩。一进院子,俺一眼就喜欢上了。咳,该着俺没福呢,要不把俺那闺女说给他,多么地好啊。”
, I# M9 V0 t" D% v1 g7 q “啥福啊。”老叔笑着说:“这都当爹了,还耍赖呢。”
* t( N/ B$ i- H' e8 @; a5 I “耍赖?那是你的福份。没见着三天两头就给你惹事生非的,不气煞你?”大娘拍拍前大襟,说:“中勒。你爷俩拉呱吧。俺待回去做饭了。”2 h6 m, Q- E; r6 j M9 j9 {6 {* s4 P7 y
老叔说:“你慢走。”
* H# p7 g3 k& D$ O3 P2 D, Z5 i. j “俺还得快煞地哩。”大娘说:“大兄弟。依俺,你就别生火了。丁煞儿你哥哥也回来了,你跟你侄儿,就过来跟你哥哥嘎伙着吃吧。”
+ }. k4 Z% @7 R6 Q& z7 O 老叔客套地说:“再说再说。”0 x+ y* @5 r4 p0 I( h
“还说甚么啊?”大娘说:“听俺的。”1 P" g, W4 j/ y. Q0 Q% ]
大娘一走,我关上门,拽住老叔问:“她咋知道赵教官呢?”
& q" {# j8 U5 y; @, x 老叔逗我,说:“好了?不咬人了?”5 l2 q' x1 c3 q/ y
“你说不说?你说不说?”我抓住老叔就胳肢他。
" ~+ n" u: M; ~9 {2 ~" V7 E 老叔把我按大椅子上,坐下。他自个儿也从桌子底下捞出了板凳,坐我跟前。说:“你不问,我也得跟你说。这里就是二十年前赵教官住的地方。”老叔指着我身后的门,说:“原先,这个门是通的,那边是客厅。每次我来,就和赵教官住这屋。”
; v3 `$ |3 k+ S# \& _' T0 ? “那你这是……?”( z D0 c6 k, m4 g2 e
“赵教官死后,现在的房东把这房子买下了,间壁成小间,吃房租。”
5 L ^1 N9 J$ E+ R3 x0 D$ X5 l) v “我不听这个。”我打断老叔的话,问:“你咋想起上这来了?”
7 a; A+ }7 _( l 老叔说:“从你那出来,我也是闹得慌。没地方去……”
c& T, [0 t. c- K* b- ^ “你傻呀?”我说:“好好的家你不呆,你这不是活气人吗?”% J7 _9 q! ?3 w. t8 I. {, l" p6 p; ?
“全子,你听老叔说。”老叔给我倒了杯茶水,说:“那天从朴成浩家出来,在登瀛泉洗着澡,我啥都想到了。我想你,可你没了……”& I2 {. n) [* n! {6 ^+ X
“我咋没了?”我说:“头下晚,我还抱着你,你还给我了呢。我咋就没了……?”: o6 n# `- Z# M5 _
“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老叔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我把身子给你,就是要告诉你,我说话是算数的。我在狱里那二年,你的心意,我一辈子都不能忘。那二年,在里头,我就是靠想着你,才挺过来了。”: n x; F2 d8 V3 f) g/ q, |
我一扭脸,哭了。
) k, a/ H# E( C' m2 f: N “从你那出来,我没处去。就想到了这儿。这屋,是我感情的窝,我和赵教官就是在这……。”老叔也哭了,他擎着眼泪往下流,说:“你没了,可我忘不了你我那份情。二十年了,我也没指望着能在这住下,我就是想来看看。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就来了。赶巧儿,正遇到现在这房东是我在东北讲武堂时的同学王瑞山。我把我的事,大概齐跟他说了说。他说啥也没让我走,第二天就把这间房子腾了出来,给我住,还给我找了现在这个差事。”
/ w% B: r, D" Y “说了半天,我还是没明白。”我擦了把眼泪,说:“你到地为啥要来这?”3 c' `9 E1 G; _/ Q' u
“我说了,我本没打算能在这住下。”老叔说:“可我真就住下了。这叫我心里也挺踏实,我又能睡在这炕上了。”4 }8 {' j* f# P1 A- _8 |) H$ U+ L
我戗白着老叔,说:“能睡跟赵教官一起睡过的炕,是不?”7 S& m: @- ^9 v# f* h P
“我想他,那就是想你啊。你还不明白?”老叔盯盯地看着我。
) a2 ~2 g$ p# b y# h “他是他。我是我。”我也紧盯着老叔,说:“你真想我,干啥要离开我。你真想我,干啥连个招呼不打就走了?我就那么让你不值得……,我就……”我气得说不下去了。
* h7 P% f1 z7 E “不打招呼,是我的不对。可真跟你打招呼,你能让我走吗?”老叔说:“你说:‘他是他。你是你。’这话不对啊。全子,在我心里,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啊。赵教官没了,没了二十年了。我一下子找到了你,我这心里头只有你啊……。我躺在这炕上睡不着,想的就是你……。”
4 r; [) C' a/ g- \; Z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使劲地喊:“想我,你那么狠心的离开我?想我,你睡在他的炕上?”我狠歹歹地说:“我看你是想再抱着他,让他舒坦地跟你叫‘哥’;你是想再跟他老婆生孩子……”
o# p: S- o6 r5 f2 p 这一句话把老叔说傻了。他愣愣地坐在那,脸上挂着泪珠,直呵呵地瞅着我。+ j9 y+ g Y) d: W0 a
我忽悠一下子缓过劲来,知道这话说重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赵教官和他老婆都死了二十年了,我说的都是不挨边儿的事。我是气疯了,是想老叔想疯了。我是想拿狠话气气老叔,让他知道我是真的想他,真的跟他好。看老叔那样,我也害怕了。我一下子抱住老叔说:“叔,我说错了。我心里不是那想的,我是想让你跟我回家。我想让你一辈子都抱着我。”
* X3 F. S; I3 \- v! ~" O; J 老叔还是愣愣的坐那不动。他一点没反应地擎着我抱着他身子晃。 d% J* B2 R; e' }; I/ N1 W
“叔,你别这样啊。要不,你打我吧。狠狠地打……”我抓过老叔的手,往我脸上打。# |0 f. R. R5 P' b; Z' c8 T4 i5 J" ]
老叔缩回手,推开我说:“你走吧。就当我们不认识。”
' U6 O0 F& Y5 L2 b# I$ N “叔,你这是干啥呀?”我“扑通”跪在老叔跟前,抱住他腰,鼻涕眼泪地在他肚子上拱。我哭着说:“叔啊,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都给你跪下了。叔啊,好叔,这二年我一直等着你,念着你,就等你跟我一起过呢。好叔,你走了,我还咋活啊?叔啊,我求你了,咱回家吧,啊!”. s6 `/ J: `7 M `# Y. Y
“好了,你也别哭了。”老叔把我扶起来,按我坐在椅子上,说:“你知道玉良为啥到现在都没跟我叫声‘爸’吗?”0 U9 K8 A" b/ H# u5 p% v# Z
我愣愣地看着老叔。说:“玉良没叫你?”& x0 u7 z8 x' `, J$ y
“玉良说,我根本就不该生他。”老叔说:“你也不小了,自己也有家,有老婆有孩子,有自己的日子。我这也是该着啊,自己做错的,就得自己来承当。”1 k5 @- X0 `+ [: [3 S/ O
“老叔。”我急着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要是真那样想,我早就离开你了。”$ U! x( u. Y. y- b0 R3 _
“可是,有一点我得让你明白。”老叔绷着脸跟我说:“小全子,我姓关的是喜欢男人,可不管是顺的时候还是点儿背的时候,我都没在我喜欢的人以外,再跟别的男人扯。” ]; i: W/ j% c5 B0 m% i/ M
天啊,这话让我半天没缓过神儿来。我“呼”地想起来,送赵爷出殡的前一天,外屋门玻璃上老叔的那张脸……$ B6 s& e/ G4 b; t5 N# y
“老叔,我……”我想跟老叔说,我跟川子舅那是……。我想跟老叔说,我没和川子舅亲过嘴。我还想跟老叔说大头他那是……
" ]2 p, C5 G9 F/ e “啥也别说了。”老叔截住我的话,说:“还是那句话。我到这来,是天意,也正和我心。看来,我来这里真是来对了,我守着我那份情,静静地过我自己的日子,挺好。”8 f) Z7 x/ B. @
“……”我还说啥,川子舅、大头、凤香……,我说我是看川子舅可怜,我说我是在给川子舅治病,鬼才信。我说我不喜欢凤香,我说都是川子舅和大头他们串拢的,还有师娘;可你不喜欢人家,孩子都生出来了……。咳,我自个儿都没整不明白的事,咋说也说不圆乎。得,啥也别说了。: @6 ~8 f5 I9 \
我看着老叔,掏出老婶交给我的那个包,放桌子上,打开。- i5 Y, {, ~# I' v8 M7 R8 C
“这是……?”老叔看着桌子上的三根金条,愣了。
8 m3 ~9 u5 `+ v$ [8 {! W 我蔫蔫地说:“这是我去安东找你,老婶交给我的。她让我把它交给你。她说,这是她的一个心愿。”) ]3 u! v; s4 B8 i
“这,这,这……”老叔气得直嗑巴,撰着拳头在屋里转磨磨。他转到我跟前,恨不得、打不得地冲我说:“谁让你去的……?”- B& a- g# A" E! p2 Z. c4 v* k
我冷冷地说:“没谁让我去,是我自找的。”' m* _7 L$ i O6 z, i9 i
“谁让你把它带回来了?”老叔瞪着圆眼跟我叫:“歉手爪子,就你能?”# R1 |7 R& D5 X" [+ n! k3 e
“我就歉了。我给你带回来了。咋的吧?”我也激了。心想,好心当了驴肝肺。不图你说个好,你也别骂我呀。! E" l3 A+ ~& l9 \/ ^1 b
老叔气得浑身直哆唆,他抬手指着屋门,说:“你走。你走。这东西哪儿拿来的,你给我送哪去。”
, f3 q* S3 K) i1 ^3 t! J 我狠白了一眼老叔,说::“东西是你的,是扔是撇?随你便儿。”说完,我一转身,推门出去了。' Y, K! L7 K/ t
老叔没追我,也没出门送我。我一个人上了大街,边走边打听去三洞桥、去北站的道。我来沈阳,这还是头一回去大北关。9 o4 }- J/ b) g1 { [% f) ~
风还没停,可不像头晌那样天昏地暗的了。天都黑了,我才走到北站,再往前走走,过了桥,拐进胡同也就是安民街,那也就到家了。走到桥那,我没朝胡同那拐。我上桥顶,找块石头坐那,看一辆一辆火车呼啸着打我脸前过。天冷嗖嗖的,我抱着夹,坐那淌眼泪。3 @0 ^& U# m0 X- x- l
不知过了多大功夫,我听有人在叫我,抬头看,是川子舅。
2 f, z; r3 F7 s1 s; f( h$ O 川子舅走到我跟前,“咣”地给我一脚,说:“深更半夜的不回家,等着拿轿抬啊?”
% r4 d" B" n9 \( f u 我蔫蔫地跟着川子舅回家去了。
9 W6 Y! F8 Q0 u4 \8 r 回屋时,川子舅啥也不说,钻炕琴那边的被窝里,就躺下了。! I* u: a/ G6 l* T5 t" R
凤香问我:“吃了没?”4 [# x$ s" M8 E6 q. T0 P
我撒了个慌,说:“吃了。”心里光闹腾了,也不知道饿。8 X3 S1 y ~. |# x" Y5 [
“看自个儿的叔,咋还不高兴啊?”凤香见我耷拉脑袋不高兴,就说:“想了,再去看。再不,就让叔搬这来住。还直当得黑灯瞎火地在大风里吹着啊。爹急得,出去迎你好几趟了。”这就让我赶紧上炕睡觉。
4 L: T5 K5 b6 `) T8 v' e 我这边没心拉肝地刚躺下,孩子叫唤上了。凤香就赶紧奶孩子;等把孩子打兑睡了,她拉灭了灯,挤进我被窝。! W0 R1 t9 ?- ]! d: l& U; d
凤香一把抓住我鸡鸡,急猴似地咕捣着我鸡鸡,还咬着我耳朵,小声说:“小怨家,一个月没用了。想死了,想死了……。”
8 A( z6 h, u b9 _- ?; o& I& i 我是一点精神头也没有啊,鸡鸡一点也硬不起来。凤香急得逮着我,又是大腿、又是屁股地一顿掐。我也不叫疼,就那么挺着。凤香不掐了,她不管是嘴巴子、还是腮帮子,在我脸上一顿乱亲,手也不停地撸着我鸡鸡。我鸡鸡好歹地算是硬了。凤香这就要用。我浑身难受啊,冷得邪虎,有点打哆唆。; ]1 A9 V, I) [5 \2 K1 [0 A- h
凤香还以为我来神儿了,“呼”地骑我身上,“咵呲”就把我鸡鸡整根儿都坐了进去。接着,她“亲娘啊”一声闷叫。就扑到我身上。到这会儿,她激灵了一下,说:“你这身子咋这么烫?”
! d y2 w- x# p, Y4 D I _ 我脑袋空了,啥也不顾了,一翻身,把凤香压在下面,发疯地捣。几下,就射了。7 i. V: n: P% M: J. `6 s$ a
凤香紧搂着我,不让我下来,也狠歹歹的掐我,像是没尽性。
; @9 P2 [" E* W E7 W 我还是从凤香的身子上滑了下来。我冷,浑身是汗地冷,上牙直打下牙地冷……% t7 ~$ v0 t# I( h/ U
凤香还核计我是累了,她搂着我,在我胸口窝那抹擦着……+ X5 }5 P/ [1 a; Z* T
我眯眯瞪瞪地睡着了。6 q& \, l2 A# Z/ ]2 N
这是哪儿啊?什么声儿啊?什么味儿啊?我脑袋里乱七八糟的。# z7 w* N1 M# W3 a
有人在叫,撕心扯肺地叫——
' V0 _ Q+ H/ f6 c ? 好象是老叔在叫。老叔刚从那个铁架子上被松了绑,放下来。他揉着被勒疼了的手腕子,衣服裂达着,裤子给撕开了,大枪软软地在胯裆那耷拉着,后腚沟那一滴一滴地滴着血。他瞪着两只圆眼紧喊:“别动他!别动他……!”+ J! K G$ }; X9 {. `, I
玉良也在叫。玉良光着身子,被“大”子型绑在铁架子上,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急喊:“不是人!全都不是人……!”
9 k! T% _6 c" o" X7 K1 Y5 G1 X/ d 我看见了我爹,他离我那么远,狠摔着手里的茶杯,指着我,跺着脚说:“你呀,就会哭。不告你得挺吗?愧你还是个爷们儿。”$ i9 t* I8 W/ u2 S u
我看见了老婶,她从头到脚一身黑,只露着白净净的脸。老婶静静地问我:“我的心愿,你交给你叔了吗?”
& j: B3 Y1 `. f: @. y 有人在笑,不是好声地哈哈大笑——; h+ Q" d" P8 b: n+ Y# C* Z3 E
那个在我鸡鸡上过电的黑汉子,胸口上插着尖刀。他的鸡把怎么被割掉了?胯裆那血乎乎的。黑汉子张着流着鲜血的大嘴,闭着眼狂笑:“哈哈哈哈哈……”. X' w+ ~- t, i5 G8 B* g5 _
川子舅怎么在后门里插了根洋镐把子啊?川子舅趴在那哭着笑,胡子上沾满了鼻涕眼泪……2 D9 `4 S# C; ~/ t
那根被割下来的鸡把怎么撰在大头的手里?血淋淋的。大头甩着京戏里黑头似的假胡子,哈哈笑着,走远了……
* O1 `. P% n5 Q4 q 老叔脱掉了身上的裤子衣服,光着身子,迈过躺在地上的那个黑汉子,谁也不瞅,自个儿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远了……
0 y3 `, X( Q2 ]+ D 我不能动,我被捆着,鸡鸡被吊着。我冲老叔喊:“老叔,别走啊……!老叔,你不要我啦?老叔……”
' q* S& {& b8 V% q9 K+ [ 老叔回头戗我一句:“找你老丈人去吧……”
1 c8 C: Y' a! X 我心里一阵发紧,全身开始抽了起来……; B1 o" e/ s. i$ H; C
我觉着有人在叫我。有人在扎我仁中……。
8 l( _0 c ^$ B 疼!疼啊!我“嗯”了一声,睁开眼。我看见那那都是白的,天棚是白的,墙是白的,窗户、门是白的,桌子、椅子是白的,我躺着的床、盖着的被也是白的。我这是在哪?站在我眼前的是谁呀?
. _0 h& P5 w4 N6 g5 d" m 一个长得很像老婶的女人站我脸前,看着她手里的体温计。她好像在对她自个儿说:“退烧了,36度5。”
/ M$ x! K* g4 @# u+ |( L5 B1 n 我想要叫“老婶。”又觉得不对,老婶是一身黑,这女人是一身白。我说:“我这是……?”我说话的声太小,只有我自个儿能听见。, P Q1 \3 h$ [+ X
女人没说话,她端着一个白磁盘子,走了。
& W+ S0 ?: I T0 n; S! C 我左右看。看站我床边的人。
& v" J: Y6 x$ A6 l( b4 v$ Z 一张我熟悉的大脸晃到我眼前,天啊,是老叔。我这心啊,一下子又是气又是喜又是急,气的是老叔撵我走,他不要我了;喜的是老叔他又来了,他没不要我,他正那么笑么滋儿地看着我;急的是怕老叔他再走。我盯盯地瞅着老叔,不眨眼地用眼睛狠拽着老叔,生怕他再走了,我挺委屈地叫了声“叔”,眼泪就淌了下来。
3 [% K. L. i; G 老叔抓住我的手,冲我笑笑。也伸出他熊掌似的大爪子给我擦眼泪。
; [6 r1 M7 w- N* G 我一扭脸,不看老叔。+ \6 W# T9 V9 \& g5 {6 m
老叔拍着我手,说:“醒了?!”
, g1 M0 E3 G& W& V% ? 我反手握住老叔的手,慢慢地把那手贴我胸口上。我哭不出声,嗓子眼儿像被啥东西堵住了,可眼泪就跟断了线儿似的一个劲往下淌。
9 }1 Q8 m; l+ W: Z6 P “好了好了,知道哭了就是好了。”说话的是师娘,她一屁股坐我床边说:“可是吓死个大活人啊。两天没睁眼,眯瞪瞪地叫了两天的叔。把你丈人叫得都没脸儿搁这呆了。你叔就那么好?比你媳妇儿还金贵?”师娘扭头冲老叔笑笑。她又故意绷着脸跟我说:“你小子啊,凤香在家哭好几场了,也没听你叫她一声。你丈人守了你两宿没阖眼,你也没说睁眼瞅他一下。得,赶紧吃点吧,凤香给你熬的小米粥还热呢。”说着,师娘端过一个大茶缸子,使羹匙舀着缸子里的小米粥,送到我嘴边。 G+ D8 V+ _- o$ t( Y3 X( ?3 r4 s0 ?
我看看师娘,摇摇头。再紧盯着老叔。
- K1 c# f1 @1 `# N2 }+ B* q “我来吧。”老叔拿过师娘手里缸子,对我说:“老叔喂。”
5 v! U6 N6 l% ?& }8 J _; j 我看着老叔,心里的酸劲就甭提了,眼泪又掉了下来。: _1 r% W9 p: `& \( c. N3 b
老叔像哄小孩似的说:“让老叔喂不?”他把羹匙里的粥送我嘴边。3 k/ ?: j/ H" I
我看着老叔,张开了嘴。
: q0 `) t8 N2 f: Z4 C8 u6 b; { “得。你爷俩在这吧,我也得回去看看了。”师娘说着,就走了。
. k% t( Y( a6 e) D) { 一口热粥下肚,心里有了舒坦劲儿。再看老叔,舀一勺粥,吹吹,再伸舌尖舔舔,送我嘴边,说:“还挺甜呢。”# a0 D* l( u% Z0 o$ J- y! r- L$ t* E
我张嘴,接老叔送来的粥。老叔也跟着张嘴,像替我使劲儿似的。挺遭笑。
4 |) l4 |* |9 s8 T c “老叔,你真不要我了。”
, X" @; U' Q x/ }1 U& Q4 |2 m “吃,再来一口。”老叔不接我的话,还是催我吃。5 R" T w( V6 K: N( c$ \
“老叔,我说错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
1 ^3 _1 Q$ p. R. `) J6 B “不多了,咱把它都吃光,不剩饭碗子。”老叔也张着大嘴说:“哎,这口,挺大。”8 M6 `" O9 C! u; G0 |' V$ p2 L
“老叔,我去安东,是老婶硬让我把东西带给你的。”
+ d6 h# Q! o: g) j “最后一口了。张大嘴,哎哎。”
; p: s6 A1 z/ J9 z. ]! w6 ]2 A& E 我乖乖儿地张开嘴。
2 h( ]5 U( A: B2 \$ J4 R X0 [ “不善,能吃饭了就好。”老叔敲敲空了的茶缸子说:“我跟你说,吃啥药都没有吃饭来得快。”
9 C1 O2 Y3 @7 D& I: ^' s 我一抬身子,坐了起来。说:“老叔。你要我吧,行不?”8 Q2 B/ j N+ q- o$ f2 X1 Y
“能坐了。这不好了吗。”老叔高兴起给我后背那垫上枕头,又拿了个手巾给我擦擦脸,说:“早晨,你舅去金店找我,吹胡子瞪眼地跟我急,说你不行了。说他闺女真当了寡妇,他就活吃了我。哦天爷呀,我可不能让他活吃了我,这就赶紧地来了。哈哈。”
) h$ W+ ^" Q- [. {5 d* C: t/ n9 b “老叔。”我使劲抓着老叔的手不放,就叫他在我跟前坐着。我心想,老叔真不要我了,我也不想活了。可老叔还是挣开我的手,端着茶缸子出去了,他说是去刷茶缸子。% u+ Y+ |8 i; Q8 Q1 [, S G! E
闹病时,我是穿着单褂子住的医院;赶出院时,都穿秋衣秋裤了。出院那天正好是中秋节,凤香说要包点粟面素馅大饺子。
' D, E& q8 B6 V, N7 E3 R7 K$ H 我说:“行。”这就忙和着择韭菜。) `, s( g& a' t# D' d
凤香一边和着面一边跟我说:“你住医院这些天,爹直打蔫儿,也不知咋的了。”
& N, M, P, y! l4 m) ?4 N 我说:“没准是行里活多,我这一歇就是一个多礼拜。少了人手,累的呗。”
2 e3 V' i; ^) z “对了。”凤香说:“前个儿,我把咱爷的被窝褥子都拆了洗洗。咱爷跟你叨咕过,他在褥子里藏着钱的事儿没?”4 u2 X6 W; _+ m
“没啊。”6 L0 n! ~' \4 E8 D
“咱爷的褥子里缝着钱。”( [( R" r) W0 V4 Y5 L
“是吗?”我想起出殡时烧的枕头,就跟凤香说:“呀!咱爷的枕头都烧了,那里不会也藏着钱吧?”
( E, M& u* W2 `& l, K4 W+ q! K “那谁说得准啊。”凤香说:“这老爷子啊,有点钱这藏那掖的。这要是不洗褥子,烂了都没人知道。”% H( u2 v, p9 q* g5 m
我说:“谁说不是呢。”
3 t- S6 v; c9 t [' l$ ` “钱还不少呢。”凤香说:“等我腾出手来就给你。”( b$ w; D5 E( H4 V: {) |4 y7 {
“给我干啥?”我说:“家的钱不都是你管着吗?”
$ N4 m3 i+ q7 E8 o0 H “我爹说,那该是你的钱。”凤香说:“我爹让我给你。”! x: j) ^" F" |6 f* D: [2 q
这话让我听着挺别扭,我说:“爹是拿我当外人啊。”
* k. l: j0 p) H0 L5 g “说啥呢?”凤香来气了,她说:“你个没良心的,你这么说我爹?我爹哪点拿你当外人了?你说说,自打你来沈阳,白娶了我不说,置办家业,发送老人,养活孩子,迎来送往……哪一点不是爹操置的?咱不说那些个,就说你放着活不干,满世界地找你叔,白祸害钱儿,我爹说个‘不’字没?”
; K1 `: ^2 ?# i i “你看你这脾气,我也没说啥呀。”我没心思跟凤香斗嘴,就说:“好了好了。看把孩子吵醒了。”3 m9 L# f* j* W+ _& z3 @9 U
“你还想说啥,今个儿你就都说出来。”凤香不依不饶的抹了把泪儿。她使劲揉着面,堵气地说:“我和我爹老驴老马地伺候你,给你养活崽子,给你做着吃,给你做着穿。你住院,咱都得屁颠儿屁颠儿地守着你。你还说拿你当外人?我也看出来了,我爹他是见天地瞅你眼神儿行事,哄着你,溜着你,生怕你掉脸子。你那边一拉拉脸,我爹这边吓得直麻爪,跟个小使唤似的大气都不敢喘,得赶紧捡你爱听的说。你说吧,我爹他咋的你了,用得着你这么难为他。我爹那也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了,你还想让我爹咋的?”
7 j4 l7 Z2 Y ]# s# o2 y, ~ P$ [ “你看你这是咋说的?”我说:“我就那么一句话,惹出你这一大堆。我哪有那么大能耐,能吓住你爹?我见着你爹,还吓得直哆唆呢,也没听你替我说两句好听的。” ~- K7 v5 C! B8 V3 b. u5 F
“还说没吓着?还说没吓着?”凤香气得沾着两手面,就来打我。我就躲。她打不着,气得一扭身,摘下围裙,说:“不做了。”
& v1 I1 K' T( u' W% Q$ w9 P8 p( C 这扯不扯,好好得,咋这样了呢?不值当得啊。我就哄凤香。我坐她眼前说:“做吧,你看我把菜都择好了。”我说:“不就是我爷那点钱吗?多大点事儿啊。你说咋的就咋的,还不行吗?要不解气,你再打我两下子,出出气。”
2 f6 `, A* M& x" N$ [ 凤香逮我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我直叫唤,还不敢大声叫,怕叫醒孩子。凤香也不看我,她爬上炕,在炕琴里边那个抽屉里拿出一叠钱,说:“给你。”
) Y1 v; w' |& g2 E “你看你。”我笑笑,说:“你把钱给了我,转手,我不是还得给你吗?我知道你和咱爹都是明白人,你俩是不想背着我。”
7 n: v( h2 k8 l2 H7 D; b# q0 m } 凤香一撇嘴,剜了我一眼,说:“这话还不大离。”这就把钱又收了起来。4 w) ^' ]" C" |) u& ^* |: @
和凤香包着饺子,我就唸叨,说:“哎。我去干娘家,又看见二倔子了。你说他是不是……”8 Z2 r2 C' p5 x% s- Y
“是啥?”: r2 J$ t6 f9 b# f; ]5 [
“他是不是跟干娘有点那个意思啊?”+ Y8 Q( g* m e
“师娘能看上他?”我说:“真是的。”
" X) k) A$ E1 ^" Z" f& S* j- r& l “我看干娘跟他唠得挺近乎。”凤香说:“见我去。干娘脸都红了。”! n7 o! w7 z# |9 d
“有这事?”我说:“不能吧?这师傅才走了几天啊,师娘就……”
6 W% \" N6 a; y6 p7 r4 ?. [ “哪还有准?”凤香说:“要不他总去干啥?”
! C3 t* D# ?/ i3 H* g; r( ?, L “哪谁知道。”我不愿意说听些事,还想着老叔,就跟凤香说:“天冷了,也不知道老叔换没换上厚衣裳。”
- U8 w6 [# G8 w$ c8 K- T- L+ E+ ?0 ^ “又来了,你这心里头就盛着你叔。”凤香说:“咱叔也是的,他要啥没啥,拿啥换?你说,他又不是有家有业拖孩子带崽儿的,偏一个人搁外头呆着。回家一块堆儿过,咋的也好凑和。”
/ i# B7 B0 t3 u9 O1 J 我说:“他不是要脸儿吗。”: f3 {8 C7 ~' t2 W
“那脸顶吃啊?还是顶喝?”凤香说:“我爹那还有几件闲着的秋衣秋裤。我这就给他找找。瞅叔那身板和爹差不多,能合适。”这就撩下手里的活儿,趴上炕,打开炕琴翻。
% f4 r1 r5 Q2 N4 w- Z8 }4 x 等我这边把饺子包好了,凤香那已经把找出来的厚衣服打了个包放炕一边。3 p! c% d; T( c/ ^$ d# x/ ]
我收拾着面板、面盆啥的,看着炕上的包,说:“找这么多啊。”( I- Y2 U' O- d0 p# g9 X
凤香端着盖帘子上的饺子,说:“先蒸一锅吧,看一会儿塌底子。等爹回来,吃二锅,正好。”她装完了锅进屋看我还坐那盯盯瞅那报,就搥我一下子,说:“傻了?看啥呢?”
+ h. K! Q: W7 W 我说:“没事儿。”
% J" R6 h% _6 w5 g1 | “得。”凤香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心啊,早飞你叔那去了。赶紧得,你痛快儿地送去吧,要不,我看这顿饭你也吃不踏实。”
* n W0 s/ y' x( T, ~* m' n, R “你真神了。”我高兴地站起来,就去穿外衣。' _3 F7 a0 H/ o( j0 a
“就你。”凤香说:“你一撅尾巴,就知道你拉几个驴粪蛋儿。”4 g# F1 b9 c' c0 G
我穿上外套正要出门,朴成好来了,手里还拎着两包月饼和打糕,说是过节了,来看看川子舅和老叔。我赶紧把朴成浩让进屋,也跟凤香说:“这就是妞妞的亲爹。”- }. |2 [! t( V# I8 _/ T. J2 y
“是吗?”凤香连忙让朴成浩坐下,说:“妞妞跟我可亲了,晚上竟我搂着睡。那闺女长高了吧?正好,我包的大饺子,在这吃吧,我爹说话就进屋。”
: m; T/ k, ~) O" D% _ “先喝点水。”我给朴成浩倒了杯水。说:“你们一家人都好吧?光瞎忙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你们。”
* x& T" k' ~2 k/ H, G& F* Y “我来家好几回了,都赶上家没人。”朴成浩见我打扮利整儿的,就问我:“你这是要出门咋的?”) x. M* \5 v4 }+ n' p
我客套地说:“没事儿。”3 N' c0 G0 B- e6 M- ?6 A: l
“这不吗。”凤香嘴快,她抢着说:“天凉了,我寻思让他给咱叔送几件换季的衣裳。”9 B' d' d+ d/ m4 @; _: c; H7 ]7 Y
“关先生住哪啊?”朴成浩站起来,跟我说:“得,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6 K$ s$ F. _3 ^ 凤香说:“那你不等我爹了。”. P( L' v2 o$ D% E
朴成浩说:“这近,我说来就来了。”这就拉着我往外走。; O: @. ^6 I/ j# Q; Y/ J
“等等。”凤香叫住我俩,她把月饼和打糕递给朴成浩,说:“把这给咱叔带着。”
4 {7 h7 U( E; Z) M" y 朴成浩推脱着,说:“你留着吧,给何先生尝尝。道上我再给关先生买。”; T' l, K0 I( o2 |* k8 @
“破费那钱干啥?”凤香把月饼和打糕硬塞朴成浩手里。5 q! g5 Q/ a& r* t
“那我就拿一半,这一半给你们留下。”朴成浩把月饼和打糕留下了一半,放桌子上。
6 \ w& n: l- H" Z. d) N “看你呀。”凤香说着,“妈呀”一声叫,说:“锅着了。”这就叫我,说:“正好,给咱叔捡点饺子带去。”4 T( c$ }3 y9 Y1 j% R1 A
我和朴成浩是坐人力车去的老叔那。进屋,见老叔正坐桌前,就着干豆腐丝儿和一碗炖白菜一个人喝酒。我把饺子搁老叔眼前,把衣服包往炕上一扔,说:“今个儿回来这早?”, B* U$ u m% e* g0 @+ J, g2 J
老叔没搭理我,他问朴成浩,说:“你俩咋凑一起了?” F7 U- f3 Z1 x5 f. |$ u. g
“我去家里看你,正赶上德全要来你这,就一起跟来了。”朴成浩把手里的月饼、打糕递给老叔,说:“要不,我还真见不着您呢”
. P# f% I _. q% ?6 @: w$ h( F “花钱干啥?”老叔放下月饼,说:“我再整点啥,一块儿吃吧。”
/ \' R1 y0 T+ z7 Z$ s 我说:“我去。”
3 i2 W5 m, U8 y W) V1 H 朴成浩抢着说:“我去吧。”2 s9 I* F9 p% w# a2 ~+ D
我挡住朴成浩,出了门。等我拎着一包猪头肉,一包花生米,还有一棒子酒回屋时,老叔和朴成浩已经喝上了。我把东西撩在桌子上,脱着外衣说:“也不说等我,就喝上了?”* S0 L* {7 E, Y/ s& ?- n8 q) q
“这大饺子还挺好吃呢。”老叔也不搭我的茬,他咕拥着大腮帮子,对朴成浩说:“你也吃,韭菜、粉条子的,还热呢。”
5 O. S$ a* G( a 我看老叔和朴成浩的碗里都满着酒,就又找了个碗,拿过酒瓶子要给我自个儿倒酒。朴成浩抢过我手里的酒瓶子,说:“这酒得我倒。”他给我的碗里倒满酒。
1 r! p) H7 l! p" |3 L8 A 朴成浩正宗其事地端起酒碗说:“关先生,德全兄弟,今天过节,我诚心诚意地敬您二位一杯。”( c8 ?5 Q9 R" f. `$ F
呵呵,妞妞跟老叔叫爸爸,跟我叫大哥哥。这个朴成浩啊,还跟我叫兄弟。看朴成浩性头子那么高,我也没拦他,他爱叫啥叫啥吧。这就端起碗喝酒。
4 H2 M: P( I5 E: @; r) \2 c. Y 放下酒碗,老叔说:“妞妞好吧?”0 X+ ~0 e0 G8 L* e1 F, |! u
“妞妞上学了。”朴成浩高兴地说:“开学的前一天,我领妞妞去家里,想让你们一家人也高兴高兴。妞妞都准备好了,要给您唱《阿里郎》。可家里锁着门。德全兄弟的孩子满月那天,我又领妞妞来家。又赶上家没人。头一天,妞妞听说我要领她去看望你们一家人,孩子高兴得睡不着觉,缠着我和她妈妈一起跟她唱您爱听的《阿里郎》。孩子说,她想安东的爸爸妈妈,想别钢笔的大哥哥,想梳大辫子的大姐姐,想大胡子大爷,想死去的赵爷爷。孩子什么都没忘……”朴成浩的眼圈红了,他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笑着说:“妞妞还跟我讲抚顺的张叔、张婶,讲张叔家的小疙儿。我听孩子讲这些,心里真高兴。我父亲也告诉孩子,让她不要忘记这些好心的人。”/ b* |: k# @: \- A
“那孩子知道亲近人,也聪明。”老叔说:“在安东时,那孩子就爱唱。很有点歌舞天赋呢。”
, |( [: G/ O4 @. @8 ?7 |4 X4 s+ t 我给老叔和朴成浩倒上酒,说:“妞妞上学了,太好了。”
, F6 A# [: G. O “我们一家人的幸福,全托您了。”朴成浩说:“我父亲也一直惦记着您,他让我问问你找到事做没,生活有什么难处。关先生,虽说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但我和父亲没少打听你和德全兄弟的事。真有用得着我们的,您千万不要客气。”
1 X" M5 a1 R) l: L. c$ P2 o, ]9 W 老叔说:“我这挺好,前一阵子,朋友帮我找了个事做。眼下,我正张罗着要自己开个买卖。”
1 B/ H! Z: O* m2 x7 E 我抢着问老叔:“金店的事儿不做了?”
9 R! a4 C+ p0 p1 j4 Y0 v( P) S 老叔没回我话,他跟朴成浩说:“回去替我谢谢你父亲。”他说:“我到是担心德全。”
" m+ R ]4 ^: J/ }) u8 k 朴成浩问我:“你不是还在车行吗?”1 @( @1 p9 d0 |
我说:“是。”
% |! z& Q5 C- T2 |6 e* \) d# m, J 老叔说:“车行的生意很萧条。”: a Z2 h: K% d L ^* j
“德全兄弟。”朴成浩说:“我说句心里话,你可别介意……”
?0 y; o4 M! D “没关系。”我说:“你说吧。”) | p; p) ~1 Y# O: W. F
“我觉得车行的事不太适合你做。”朴成浩说:“我是说,你还是应该去教书,教书的收入相对还是比较稳定的。”
/ @3 C4 e7 ]7 |2 h* n& L+ g “我到是希望教书。”我说:“可我没有高中毕业证书,谁能要我?除非老叔再开个学校。”我笑笑看看老叔。
& ?3 s. B$ {& o “现在各大高校都在准备复课开学。‘东大’也要从重庆迁回来了,沈阳现在到处都在办补习班,为高校开课做准备。”朴成浩说:“依我看,你可以先去补习,把高中证书拿先来,以后就好办了。”
( V& ]0 N; X. W “到也是个办法。”老叔跟我说:“你另外有份收入,日子也能宽余些。”% V* s. l1 E8 q% V6 q. L
我说:“我再核计核计。”
! \5 k8 D" }/ f( K “光顾着高兴了,你爷俩也没说上几句话。”朴成浩看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关先生,我得回去了。”1 L! `2 ?% ]6 L
“这也没吃啥呀?”老叔说:“再吃几个饺子。”* W2 d/ U7 S& ?
“我真吃好了。”朴成浩跟我说:“你真想拿高中证书,我想法给你张罗办。”
4 T; f; w& p U4 h( u, t 送走了朴成浩,再回屋。我拿着怪态,指着老叔说:“还撵我不?还撵我不?”
4 z( e$ Q' X1 E; D/ g 老叔还拿着架儿,绷着。可到了还是没绷住,坐那“扑呲”乐了。9 Y. |' C8 s/ l& _
我就势儿骑老叔大腿上,搂着他大脖子,逮着他的大脸呱叽呱叽一顿亲。
( P0 X+ I; w$ ^9 b “哎呦哎呦。”老叔推着我,说:“臭嘴。”/ g: w! W3 r" x! U9 T
“再说?再说?”我一口亲在老叔的嘴上,死死地不放。/ }) P& b5 r {* G* O% a
老叔没动,擎着我亲。但他没使劲,他没亲我。他没像以前似的把舌头伸我嘴里绞和,也没张嘴让我琢他的舌头。也许是我亲得太死了,老叔用力推开我,大喘了口气,说:“臭小子,想憋死我呀?”! B4 M$ h1 ^( y" w7 D
我看着老叔,撒娇地说:“那你还撵我不?”2 f2 e7 K# G/ L3 \
“压死了。都多大了。”老叔推我坐椅子上,问我:“说,干啥来了?”
$ j# U; @. P( M) b+ w6 V “来吃了你!”我指指炕上的衣服包说:“凤香给你找了几件换季的衣裳。”
: Q5 N# s4 z' q: r' ~9 [( j6 w( h “臭小子,还有点良心。”说着,老叔就去解那包。3 j% U1 x2 X t' b7 v7 \5 ?
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换以前,老叔这么说我,我心里乐不得的。可现在听着老叔说这话,就是难受,也说不好是委屈,还是咋的。我心里一酸,坐那掉开了眼泪。) ]2 c- c1 T* e: w ]
“挺合适啊。”老叔在包里拎出一件毛衣,套在身上。他转身问我:“是不挺好?”话还没说完,老叔愣了,他走到我跟前,坐下,说:“这又是咋的了?”) k/ d3 d2 y. m, o
我哭着说:“你别老寻思我是小孩,我啥都明白。”, R4 ?$ t; f. `6 S3 b, x9 I
“你明白啥?”
" n% e, G" k" H6 m& m6 O8 e4 }! z4 p “你不回家,就是因为……因为川子舅……舅。”我说我是给川子舅治病,我说我没亲过川子舅的嘴,我说我娶凤香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我抽抽搭搭地说了不少。我没敢说大头也摸过我鸡鸡,也裹过我鸡鸡。其实我说这些,连我自个儿心里都没底,我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咋回事。: A6 q8 F5 |" z' E# x- T0 _
“你以为我就是那三岁的孩子?”老叔看着我,说:“你胡弄谁呢?有用家伙儿治病的吗?满世界你打听打听,啥病要用那玩意儿治?”
( `& ~. a! G H- Z# _ “他掉腚。一掉出来就得用鸡鸡搥。”我嘟嘟囔囔地说了川子舅因为我和玉良的事,蹲了笆篱子。还说了他在笆篱里被人家那样了,还被人家往里边塞了头发茬子。反正我是实打实着地把川子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也说了川子舅怎么求我,怎么哄我,怎么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啥的。, M0 c4 ]9 \7 a! J6 A0 l" p
“他那是脱肛,医院都能治。里头有头发茬子,可以去医院洗肠。”老叔红着眼说:“用着你了?显你的……?”
" ]+ J/ l! u7 a “他一个劲地要,急了,他就在我眼前用檊面杖搥自个儿,我也不忍心……”我说:“我和赵爷,还有妞妞都在他手下,你让我咋办?”
- P2 O0 e2 x4 ?( P2 f “在抚顺呆好好的,你上这来干啥?”老叔跟我大吼。 ?) S! h" u4 |( k
我盯盯地看着老叔,听他的话越来越发歪。我狠抹了把眼泪,说:“我贱。我膘。我傻。我没脸没皮。我死不要脸。我不是人。我没心肝。我赖拉巴叽地跟着你。你走哪我追到你哪。你进监狱,我追到监狱。我自找的,你得劲儿了吧?”& f6 _! o v8 A+ X; L
老叔也气得直哆唆,他坐在那,不瞅我,拍着自个儿的大腿叫:“你就是贱!贱!贱!贱得都没边了。”他地往地上吐了口,说:“啊呸。我都替你脸红!”
2 a5 l, Y. q- b “关凤翔。”我气疯了,头一回叫老叔的大号。我“呼”站起来,冲老叔叔叫,我说:“关凤翔,鸡把长在我身上,明天我就去卖大炕,我要全城的人都来用!我气死你!气死你!”我气得外衣都没顾得上穿,摔门就走了。 ! i& u& w8 E& z2 i N
没出三天,老叔来了。进屋,正赶上咱一家子人围炕桌那吃饭。老叔还说是来看孩子,还给孩子带了了一大包奶豆。
1 y( P8 H. L& J 川子舅一拍大腿,说:“今个儿甭管你吃没吃,赶紧给我老老实实上炕。”说着就下地拉老叔。8 @; M2 z0 r0 D) y4 G) K
“喘口气。喘口气。”老叔在屋地椅子那坐下。, O# E% N9 x# [. Z
“叔来了。”凤香抱着孩子,凑到老叔眼前说:“来,让爷爷看看,看咱长大没。”
. x' I q# D8 m' M$ p$ f' ? 我没理老叔,扭身去了外屋。6 g. Q' \0 }( L& N
川子舅紧跟着我出来,杵了我一胳膊肘子,说:“小祖宗,咋又拉拉个脸啊?”2 V' T/ y/ b/ d9 J
我说:“没事啊。”5 e! X" S# P7 l d; c5 L; F! S
“你住院那阵儿,你叔去看你,可是给足了你面子。你还想让人家咋的?”川子舅说:“那可是你叔,是长辈啊。”- }8 O2 H8 z1 d0 k0 o& o
我说:“不是那回事。”
9 p3 _$ {6 [; J; V3 O “哪咋的?”川子舅问。
1 o& ~ ^* b+ C. s$ t; J; g0 w “哎呀,爹。”我说:“没你的事啊。”6 E1 F" n f+ B, e/ K1 [7 p* y$ a
“我这可真是他妈的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川子舅指着我鼻子,说:“你个小犊子,你真是要难为死我啊!”$ t- p6 Y2 O) Q3 ]- Y" D8 V/ {
“你看你呀。”我说:“我都说了,没你的事。”
: S, l: D! O3 @5 k “啥叫没我事儿?”川子舅立着眼睛跟我说:“我可告诉你,今个儿,你再把他气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杂种肏的,你个小孩崽子,还反了你呢。赶快整酒,再塌两鸡子儿。”
; d0 c4 h: w% g5 }/ a “嗯。”我哼了一声。
1 I7 L i' x1 ?, M “你看。”川子舅说:“光答应,你到是动弹啊!”( `$ l) v6 _5 \, r Y4 ~
我这就拿碗,磕鸡蛋。等我炒好了鸡蛋端进屋。川子舅和老叔都盘腿坐炕那等着呢。5 ^8 Z/ e; a4 G
我这鸡蛋碗还没放稳当,凤香跟我说:“酒呢?”1 A( C8 t/ D2 d" u) z, M
我没吱声,转身,乖乖去拿酒。
: u' U r; e' |1 N6 `9 Y" U 川子舅跟老叔在我背后说:“这小子,就得凤香归拢他。”: b9 z6 U5 F) X+ a1 h
我给川子舅和老叔倒上酒。川子舅看我,说:“你啥时戒的酒?”就笑。; o2 R4 u# M9 z, _ O
凤香跟我说:“叔总也不来,陪叔喝点。”她又跟老叔说:“叔,咱全子打从医院回家,就唸叨你老没厚衣裳换,我这就把咱爹的找了几件,都是爹穿过的,也不知叔穿着得劲儿不?”/ u7 ^- a; p7 [/ L N; M' t8 u' s
“我这一天油渍麻花的,自个儿闻着身上都一股车轴子味。”川子舅说“别嫌乎就行啊。”
4 l K! L f- | “挺好。挺好。”老叔敞开衣怀,说:“你看我都穿着呢。”( G' x' L$ L/ ^' N% G5 X# ]
凤香说:“那天,全子打你老那回来,问啥也不吭声。气得我掐了他好几把,那也没掐出个话来。”! n0 x8 K9 U% c
老叔笑笑,说:“久川啊,今个儿我来,一是看孩子;二呢,是来给你道个歉。”说着就端起了酒杯。
0 Z* N- G& U; a X% | “呦呦呦。”川子舅没动手,他说:“老哥,你这话可要折我的寿啊。我可是担当不起哩。”* @& j, h0 X, }! a
老叔端着酒说:“咱先喝了这盅子酒。”: Y/ V* j7 W# W
“不行。不行。”川子舅跟老叔说:“这酒要是这么喝,我可真得钻耗子洞啦。” X6 j; V) Z" D! K
我也看着老叔,觉乎着老叔的话不对头。道啥歉?是不是我和他说了川子舅的“病”,他心里不得劲了?哦天爷啊,当凤香的面,真说那事,川子舅还不得臊死?我赶紧戗白了老叔一句,说:“喝酒,哪来那么多话?”8 o9 M" N' P9 K9 y" f5 j3 b. M
“别没大没小的!”川子舅瞪我一眼,说:“咋跟你叔说话呢?” l. f) s( D! d7 [/ s& L, h
“呵呵。”老叔没恼,他还是端着酒杯说:“久川,咱老哥俩这么多年了,对你,我有愧啊。”
; V3 h! O% k) {$ S) \' c. ~ “这这……”川子舅有点慌。9 w- N7 a# u3 _4 U$ h- l
我跟老叔说:“都一家人了,啥愧啊愧的。”8 ^! R& w3 i d7 q; g5 i5 U
老叔没搭我茬儿,他还是跟川子舅说:“那天,德全上我那,我才知道,你为了玉良和德全丢了差事,还坐了监狱……”
2 K( q/ h/ P% P 哦,老叔说的是这事啊。我长出了口气,猛一核计,老叔到底是老叔,他想的和我想的是不一样。* x4 x" Y: ?1 y. {% c
“哈哈哈。我寻思啥事要跟我道歉呢。”川子舅端起酒杯说:“这酒,我喝。”
3 ^+ y. |% Y' L: n5 [ “德全跟我说了这事,我一宿没阖眼啊。”老叔说:“玉良那孩子,不省心。让你遭罪了。这杯酒,就算我替玉良给你赔不是了。”说着,老叔冲川子舅行了个礼,接着,一仰脖把酒喝下去。) _- M) W& ^5 [- x" N/ T4 k
川子舅也一仰脖,掫下酒盅里的酒,等他放下酒杯时,满脸都是泪花子,他眨着眼睛,张着大手爪子抹了把脸,冲炕沿下哘了一把鼻涕,回手在裤子那抹了一把。他回身叫了声“老哥。”抱拳像老叔施了个礼,就吆呵我,说:“小全子,倒酒。”1 k5 [+ t$ s% H! ^% e
我赶紧又给川子舅和老叔的酒盅里斟满酒。
7 C4 u/ n a, ~4 s; i* r; C “再来一个。”不等老叔端酒盅,川子舅又是一饮而尽。
9 V5 p3 n2 J, s! t1 P% p% _3 d 川子舅盯盯地看着老叔喝下了酒,笑着说:“说句良心话,老哥。咱哥俩咋说也是二十多年的交情了。打起小儿,我就是仰着脸看星星似的看你。今个儿,你这一盅酒,你这一句话,你这一个礼,我知足了。”接着,就叫:“小全子。再给我老哥倒上。”" s+ \ i1 J# ^3 t' g
“看你说的。”老叔说:“那年,你指点玉良和德全去安东找我,我还是很感谢你呢。”
! z9 r! s1 Y0 T9 |2 m" ] “那暂,我是没你那么大能耐。我跑车,总不着家,凤香不大,我就把他扔我朋友家,那阵沈阳抓人抓得紧,留玉良他俩在沈阳,我是怕我保不住他俩,我也明白我安置不了这俩小子。要不,我也就让他们都留沈阳了。咳,老哥,我是半斤八两,别人不知道,你可是有数的。”川子舅说:“就说那年,你家盖房上大梁,我要跟你拜把子,你没理我那茬儿。我这心里头啊,熬糟了好几年。”1 _5 V% o. O' W0 ^
“那事儿,你还记着呢?”
& z2 k6 i' O- e. d* Z “你也别怪我扒小肠。你让我说说,我这心里也舒坦舒坦。”川子舅说:“康德六年,我跟你喝酒。我是那么拉你家去,你就说你有事。气得我呀……”1 k/ W; A* @$ z- g6 `0 B m3 y
“那回真是有事。”老叔说:“当时我在安东开工厂,要打通沈阳的销路,就来沈阳找我的同学王瑞山……”8 ^+ i) y0 @/ W2 {3 \# ]
“我不管你找谁。”川子舅打断老叔的话,说:“我就说那事儿。”7 b' ?% F" y+ e" M' X8 G1 D
“呵呵,都哪百年的事了。”老叔说:“眼下咱不又是一家人了吗,我这不正坐在你的炕上喝酒呢吗?这可是老天爷有眼啊,知道咱们有缘。”
9 X. j: ?- [" s6 w8 U “那是那是,咱不说这个了。”川子舅问老叔:“听小全子说,你不在金店那干了?想自个儿干?”
5 V+ R' {8 e/ r7 Q- ?' L5 A “是啊。”老叔说:“说来也巧,那天我打登瀛泉洗澡出来,转着磨磨就想去北大营那老地方看看。一去,还就打听到了那个王瑞山,他一直混得挺好,买了房产,开着工厂。”老叔跟我说:“对了,那天你去,见到的那个大娘,就是王瑞山的老婆。”' W" o! f! Y0 g: v2 }4 }
我还是没吱声。
@! B; p" q2 j0 H# j0 ~ 老叔接着说:“王瑞山见我落破成这德性,就通过朋友在金店那给我拉咕成那么个差事,他知道我能摆弄抢,干那个整合适。可你别看我当过兵,到现在我也烦刀啊枪的。我还是一门心思地想操旧业,可手头光光的,我也不好跟谁说这事。这回,全子去安东,给我带回来点我过去积攒的钱。我心里有底了,这才辞了金店的差事,打谱再开厂子。王瑞山帮了我挺大的忙,机器啥的我都是从他那整的……”
$ ]! V/ I0 j, I9 [" P+ t# n6 }: Q 我听老叔这么说,抢着他的话,“吭呲”给老叔一句,说:“那我给你时,你跟我激歪啥?”
! e" e2 o& j/ f5 V# O5 Q5 U 川子舅说:“按说,钱的事我不该问。小全子打安东回来,也没跟我提过这事。”他跟老叔说:“老哥,不是我说你。你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劲儿,是不怎么着。这两天,我瞅全子打你那回来,跟霜打了似的,就咕摸你们爷俩肯定是有啥事。我也核计,我该问不该问?可看全子直上火,我还是问了问。一听全子说你俩是为这事掰了脸子,我也骂了你……”7 y$ z+ S" Q% X4 P4 t; B3 b; f- g
“呵呵。”老叔说:“这事我不对,我不对。”6 q& s- q d3 V5 n# g+ C) H
“老哥,你可别生气啊。我这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川子舅说:“我说个事你听听。吕德明你知道吧?”
; W8 Z; U7 C6 P) s1 U8 [ “吕德明,那咋不知道?”老叔说:“我在狱里时,他没少护着我。德全结婚,还是他告诉我的呢。”
" h/ L4 F! a+ E0 e6 n “他让人害了。”/ G5 X! C2 \3 R- r3 V- W
“害了?”老叔抬了抬身子,问:“为啥呀?”2 f3 \3 T8 o. x6 G0 C' K; ?
我也急着问:“啥时的事?”
' k) w8 Z7 ~% i2 L' e “就你去登瀛泉洗澡那天,老吕来车行。”川子舅跟老叔说:“我还托他,想给你在报社找个事由做呢;可打那儿,我就再没见着他人影儿。”. y s- K+ a" G: p
“对。”我忽悠一下子想起了玉良,我说:“那天,玉良也来了。”! u6 f7 K. x% d
“你说谁?”老叔急着问我:“你看见玉良了?”
/ I4 ~0 O" x5 u; q 川子舅说:“你咋不早说。”7 I) W2 P# z3 a6 a2 }
“玉良不让我说。”
, V g- d v% i, x& v “哦。”老叔眼睛放着光,说:“他还活着。”
6 g' } o. ~. y% y1 s' G6 y 我说:“那天吕叔来,交给郭师傅一包东西,就走了。不大会儿,来了个人,把那东西拿走了,那人就是玉良。我追到北站那,跟玉良说话。他啥也顾不上说,急三火四地赶火车去了。还不让我说是他来了。”我跟老叔和川子舅说:“你俩可别跟别人说啊。”1 r+ P" V6 h. W+ _# h% o' K
川子舅掏出根儿烟递给老叔,点上。自个儿也点上一根儿,抽着。他长吐了口烟,说:“哦。”
5 C) s; C( E: j “咱不说玉良了。”老叔问川子舅:“老吕咋死了呢?咋说,我也得去看看呀。”
" I4 z; x/ p( w2 F, s0 l “他老婆子跟我说,说还不能让外边人知道他死了。谁问,得说,老吕出远门了。”川子舅叹着气,说:“钱啊。”他说:“他老婆子跟我说,老吕去开原往回赶,半道天黑了,就在一个老乡家借了个宿。谁曾想,他身上带的钱让那老乡看见了,半夜,那老乡就把老吕给砍死了。”( B5 c. L, F! Y1 _
我真不相信还有这样的人,说:“那老乡也太不地道了。”
2 _- i0 W4 L/ f/ q* O( | “老哥。”川子舅说:“全子上来那驴劲儿,是挺气人;我都没招儿。可全子良心没坏。跟你一样,是个讲义气的人。他从安东给你带回来钱,不正是救你的急吗?你咋还跟他呕气呢?你说,还怨我骂你?”
" T* k. g' r) p" t1 O “就是就是。”老叔端起酒杯说:“喝酒。”他说:“这杯酒,全子得干了。”+ `& V( R9 i7 Z k5 a
我瞥了老叔一眼,说:“我不干。”; G2 t4 c5 \/ o: C& i3 K
“咋的。”川子舅跟我说:“你叔让你干了,还不明白啥意思啊?还想让老的明睁眼露地给你这小崽子敬酒啊?不知好歹。”4 a4 \5 L0 H7 D; B; A1 |
其实,老叔的话,我听着心里也挺得劲儿的,就是还想跟老叔拿点架儿。看川子舅这一说,我乖乖地干了那盅酒。
( F# S- f+ A' l# m* ? “久川。”老叔跟川子舅说:“这钱是我在安东开厂子时积攒的。我出事了,就把这钱留在他婶那了。”+ _# ]4 o# }( i6 I+ R6 p
川子舅说:“那你把他婶接来啊,咋还让她一个人在安东呢?”& a; f7 ?( `; i& u4 ^
“她出家了。咱不说她”老叔说:“我这人也是的。本来,眼下我正是等钱用的时候,可就是没脸去跟她婶要。全子给我带回来了,我还硬撑着面子损搭他。咳,我这臭毛病啊,连我自己都整不明白是咋回事。”
2 D# U/ {* T8 m) H) M “得了,全子。”川子舅跟我说:“你叔有这话,你也就别再跟他制气了。赶紧地,敬你叔一个。”, ~9 @2 X8 \; ^, |. p" s
我再倒上酒,敬了他们俩一杯。" k4 `1 Y/ F! E; K
“哈哈哈,好,这酒喝的痛快。”川子舅说:“你看这茬打的,一杆子支没边了。”这就问老叔,说“老哥,刚才你说要开厂子,支巴得咋样儿了?”2 `7 b# M P4 B- b# T
老叔说:“地场我都找好了,就在铁道北,“爱群医院’南头。哪天,你俩都过去看看。”3 n: ^$ ` B2 R; `
“不就是全子住的那医院吗?!”川子舅说:“离家这么近,啥事也好照应,好好。你缺人手,明天我就打发全子过去。”2 O7 r% h, q, A, I8 H; J+ M
老叔笑笑说:“你也离不开人啊。”& H) }9 T, i; m5 l1 y6 n8 G! m6 X# Q/ y
“那到是。”川子舅说:“可咱俩谁跟谁啊。”
( X/ m) n+ t3 L* n6 p+ x) @ “我说啥也不能搁你手里把全子抢走啊,哈哈哈。”老叔跟川子舅说:“说正经的。你地面上比我熟,留心给我找几个能干洋铁活的伙计。明白电机的大工,我找好了。” W/ r3 p) ^& k" m3 W1 H* p; u% b
川子舅说:“人,可得整准撑了。”( J, `4 X; x4 M; b( l* C
“王瑞山介绍的。”老叔说:“刚从北陵飞机厂下来,姓郎,河北人,挺实在的。”
m$ j6 ], R* f9 p$ Q8 N “干铁活儿的到好找。”川子舅说:“你要几个吧?”
5 T5 e# B+ v r& c4 l- F0 y “等我张罗齐了,给你个准信儿。”看天不早了,老叔说:“咱杯下酒吧,凤香还没吃饭呢。”6 W6 k% g7 W8 V5 o' Q6 x
“老哥。”川子舅说:“我还是那句话,这就是你的家。我听你的。”这就喊凤香过来吃饭。
' A# \1 K: b# \ ]! e' j 我这就赶紧去盛饭。
# s/ L* P( Z" k. o% \/ E 川子舅喊我,说:“再烧点水,一会儿好洗洗。你叔今晚儿不走了。”, G; R7 }" O' \) M9 l4 C
那天晚上,老叔没走。凤香带孩子睡炕琴那边,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睡炕琴这边。躺下时,川子舅在炕头,老叔在炕梢儿,我在他俩当间。我看老叔连毛衣秋裤都没脱,就钻被窝了,还脸冲炕琴,给我个大后背。" [* _( W+ G- x
闭了灯,川子舅就翻来覆去地烙开了饼。我咕计,八成这又是犯“病”了。我也没吭声,躺那不动。我有我的心思,我就是想亲老叔。现在我躺老叔身边,跟老叔堵气的那些个话,早忘一边子去了。我心里鼓鼓拥拥地就想抱老叔,鸡鸡也跟着硬了起来。我吆摸着川子舅那没动静了,手就伸进了老叔的被窝,我在被窝里板了板老叔的身子,想让他脸冲我。
; ~7 B( P A! D2 \) S* z 老叔没睡着,觉着我在板他,他一晃身子,意思是不叫我动他。
; Q, o9 \2 S* a' E- {& h5 _+ ]* P' s 我还板,使劲板…… [0 `9 D2 @! T5 ^" k; A
老叔伸手把我手拿开,还是脸冲着炕琴没动弹。( ~# L6 p* N& h
我再板老叔,还掐他。. x; C9 c4 R3 [0 a$ J# y0 U4 M& l
老叔还是不动,擎着我掐。" P& @! _( K& ~5 m( E/ O
我实在是绷不住了,故意长出了口气,一翻身,抱住了老叔,手就势伸进了老叔的裤子里,一把抓住了老叔的大枪。3 O7 m" d; |- g$ T( |# I7 A
哦,老叔的大枪早硬了!9 w9 _$ `/ U q- h/ s
不大会儿,老叔也长出口气,翻身平躺过来,叉开了腿。% P$ Z! z/ M& Q0 o5 h( O4 T
我摸着老叔的大枪,更得劲了。
/ n: T. ?5 i% E7 [ {2 i 就这会儿,老叔的手伸了过来。他抓住了我的硬鸡鸡……
! c5 g, i* n; X* w6 P t 太好了!老叔还要我!老叔抓我鸡鸡了!老叔还跟我好!2 S2 t1 x# [2 k2 j* J
老叔在一紧一送地撰我的硬鸡鸡……
/ }& A3 [( T" F) n 我被老叔撰得心里好受透了,嘴就亲到老叔的脸。! u7 j( o+ e4 t4 `
老叔一扭头,大嘴狠亲住我嘴……6 @( ?9 V8 a2 V# w9 L5 M, |
“凤香这死丫头,这炕烧得能摊煎饼了。”抽冷子,川子舅说话了。跟着说话声,川子舅拉开了灯。; J3 }8 N# h8 o5 G# L2 R8 _
老叔赶紧扭脸,躺正了;也松开了我的鸡鸡。
4 I( h% ^1 Z0 Y9 Q! I( I ` 我心一多唆。还没等我把手从老叔的大枪上拿开。川子舅搥了我一下说:“咱俩换换。”
( l: | p! ]" K; o2 T+ f/ R9 g 我一拧身子说:“我不。”
' `1 W# O. L7 ^. Y5 u “这死孩子。”川子舅说着话,就下了地。他去外屋,冲尿桶“哗哗”地撒着尿。9 u1 [" D/ } n" [$ S
就这功夫,我疯了似地就去亲老叔。
& l+ l: p. n5 @6 K: L 老叔推开我,说:“我过去吧。”这就跨过我身子,爬炕头那,钻川子舅的空被窝里。. ?! @4 E- [% ] U' o! O
川子舅光着毛乎乎的大腿,一手提着裤衩子,一手捂着后面进来了。他看老叔躺炕头那了,说:“你睡那啊?!”就呲牙裂嘴地爬上了炕梢儿。他“哼”了一声,躺下了。
0 f" P& i t- ]. V5 y. F( j 川子舅说:“闭灯吧。”就脸冲着炕琴,盖上了被。- K' H/ Y/ H0 w0 W9 d. {6 I6 @$ T
灯一闭,我又一个翻身,还要去抱老叔。
3 N6 X# F5 j& S- k$ S 老叔推了我一把,说:“睡吧,明天还早起呢。”5 Z: D5 [7 w% h% z6 [1 _2 {
我不情愿地躺平身子,可手还是伸进老叔的被窝,伸进他的裤子。+ n) u4 a7 T9 n( [- y- I
老叔没动,也平躺着,又叉开了腿……
& u/ B7 s6 o+ i6 X4 V. d5 q6 c 我摸着了老叔的丛林,再往下一点,摸着了老叔的大枪。我顺着老叔的大枪往下捋。摸着了老叔的大肉蛋蛋。慢慢地,我撰住了老叔的枪……& p [" a, [* Z8 Q
老叔的大肉枪在我的手里一跳一跳地更大了……+ b2 d, ?% Y+ J; c9 x, Q, x
也就过了半个多月吧,阴历九月初九,老叔的买卖正式开了业。阳历是1945年10月14日,那天是礼拜天,川子舅没开板儿,和我一块儿去给老叔捧场。老叔的买卖虽说没安东时大,可比川子舅的车行气派。字号叫“祥和铁工厂”,还是做吹风机。临街朝西,一排七、八间量的青砖瓦房,靠北,是个鞋铺;紧靠南,老叔占着四间。北头这间有一铺炕,也有桌子椅子啥的,算是办公、会客、睡觉的地儿。靠南三间,通着,另开门儿;有机器,有干活的家巴什儿,是伙计们做活儿的地儿。出后门,挨着老叔的办公室,压了个不小的扁厦,间壁了一小间,做饭用;正好,灶坑的火连烧老叔叔那屋的炕都有了。扁厦剩下的一大块是仓库。正式开业前,老叔早就领四个伙计、一个大工干上了。做出的吹风机,靠墙根那,摆十来个。, ?/ L' i8 m' W; x1 G
正式开业那天,来了不少人。王瑞山也来了,那人个不高,白白胖胖的,戴个金丝边儿眼镜,说话挺有架儿。老叔把王瑞山介绍给川子舅,俩人拉拉手,客套地说着话。这边老叔放了挂炮杖,就招呼着一帮子人去北行四根旗杆旁边的会宾楼吃席。临走,老叔锁上门,让伙计们也都跟着去。+ k/ |0 `9 f* X+ l# o5 U3 V
从会宾楼回来,送走了客人。我和川子舅都没走,还在老叔的厂子里转。
! H! J1 u/ J: `' Y1 ^/ E 老叔跟伙计们说:“今天也干不了啥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伙计们就都走了。一个长巴脸儿,大高个儿,说话侉了巴叽的伙计要留下,他跟老叔说:“你老这有客(qie),跑个腿儿啥的,也得有个人不是。”3 Q7 t9 X- k# M Q, \
“没外人。”老叔跟那伙计介绍说:“这是我兄弟,这是我侄儿。”6 a! g1 k9 r3 h' L1 g: d, w) E
老叔也跟我和川子舅说:“这就是我说的大工,郎师傅。”( ^/ f$ F% W0 B* i% K1 T
郎师傅冲我和川子舅点点头,笑笑。9 g; D2 k# p# f1 P" M8 \
川子舅对郎师傅说:“好好干,你们当家的是个仗义人,亏待不了你。”% a. x& {3 u; \) {% p
郎师傅点头哈腰地说:“那是那是。”
# }* h; q+ P0 r3 q 老叔跟郎师傅说“你先回去吧。”5 I% I) b6 ?% ~- v" j
郎师傅跟我和川子舅客套了几句,就走了。5 |) o% O+ H5 g: m! j0 H( c
在老叔办公室坐下,喝着茶。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你这场面不小啊。没曾想你在沈阳还有这么多关系,以后我那车行也得靠你关照哩。”4 l: E( {/ k7 I- K+ p3 d
“哪呀。”老叔说:“都是王瑞山带来的。我实话跟你说,在沈阳,老吕还没了,我也就你这一堆儿一快儿了。这歪打正着遇上的王瑞山,还真起大作用了,呵呵。”
. J0 _) d0 d6 R3 w0 o “啥叫再瘦的骆驼比马大,今个儿我算是明白了。”川子舅说:“老哥,你这又进料,又趟路子,又忙和答兑老客,还得给伙计们做饭吃;也真够你戗啊。”# J& m2 J8 O- [: E+ T
“忙和点好,心里踏实。”老叔高兴地说:“行情不错。要货的都排上号了。”( T& i2 }# q: r# B: |# D& `
我跟川子舅说:“咱那车行竟另打碎敲地维持了。赶明儿,咱也整点大的。” Y! J+ i9 k: b+ @+ }
川子舅笑笑,没接茬儿。
c3 L$ a$ r- A9 f “久川。”老叔说:“我听老吕叨咕过,去年你给铁西自行车厂装配件,那活儿不是挺赚的吗?!我看那条道儿,你还得再去寻摸寻摸。”, Z# s5 T' F* J* b6 b# `2 f
“那是老吕的道儿。”川子舅说:“他又不在了。”
1 A# K2 A, u) e; c 我脑袋瓜子一转,跟川子舅说:“咱再把老吕的关系捡起来,不就有了吗?”% S3 f7 v, D% G) \8 S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川子舅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老吕那事挺难整,我再核计核计。”
: a5 M! G" L9 I) ?/ u/ y# Z. \ 我算是看透了,川子舅也就是个就花生米喝小酒儿的主儿,他没老叔这两下子。
: ]' ?! D! I% ^, ?+ N6 Q( o4 c 川子舅说着话,从怀里套出个纸包,放桌子上,说“老哥,这会儿没外人。我这点意思,你收下。”
) l3 n7 @3 {- e3 w6 { 我一看,是我让凤香收起来的那个纸包,里边是赵爷藏褥子里的钱。我核计,吃席时都给过老叔贺礼钱了,这咋还……?) K7 Y8 n, E( {6 C* G
老叔看看桌上的包,说:“什么?”+ X! ^3 g+ h% m+ L( V
“你听我说。”川子舅说:“这是……”% I' d2 T1 o: w1 f
“你痛快儿给我揣起来。”老叔好像也看明白了,他拦住川子舅,说:“全子给我带回来的钱,足够用。”- ]3 G: |0 z, z. W+ m
“我跟你说。”川子舅说:“这是他赵爷的钱,缝在褥子里了。凤香拆洗褥子时,找着的。我让凤香把这钱给全子,全子又给了凤香。全子身上的钱,我有数。这肯定是他赵爷从安东,再不就是从抚顺带来的钱。他老人家的钱,我不能用,还得给你。正好,你摊子刚支巴开,手头宽余点比紧巴点强。”' k! Y5 w8 m! S% r
“我想起来了。”我跟老叔说:“我去安东时,老婶跟我说,赵爷带妞妞从安东去抚顺时,老婶给过赵爷钱。没准儿,这就是那钱。”
4 H8 ~/ q: }* ~/ S) d$ w' Z7 j “久川啊。你、全子,我都明白了。一句话,仗义。”老叔说:“全子在你那,我就不说了,他是你姑爷儿。可他赵爷带着妞妞,在你那又吃又住的,可是没少让你……。我都明白,你是为全子,全子呢,是为了我。这份情啊,我都记着。”
0 W3 _# ~& @& d! ]% L “你还挺会算账的?哈哈哈。”川子舅说:“你要这么说,可就外道了。”, z8 P8 E% b8 @1 W- K9 X
“那咱不说这个。”老叔说:“我咕摸,他赵爷留这钱,八成是给自己妆老用的,老人吗。可送他赵爷走,你也知道,我可是两手溜干净儿啊。所以说,这钱啊,我是不能留。”
9 T/ D7 o* o7 C) B& Y “你看看你。”川子舅说:“那你就是我拿这钱入你的股儿,行了吧。”5 @6 ~6 Q2 m9 Z |- l# s9 `+ B$ D
“不行。”老叔说:“咱这么说吧。你也知道,他赵爷呢,是我干爹。咱老哥俩呢,打今个儿起,就是亲兄弟了……”
6 s( `5 X0 e. H% w “好话。好话。”川子舅说:“这么多年,我看星星似的瞅着你。没白看,值了。”
) B3 a3 [+ W6 x8 S. _ “呵呵,让你说的。”老叔说:“咱是亲兄弟了,那发送爹,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钱就算是哥哥我的一份心意,总行吧。”* s: B+ k/ j( n% @8 n1 P' X
“行。”川子舅爽快地说:“那这钱,我就给你存着。你啥时用,就上老弟这挪。得,天不早了,我也不在你这磨叽了。让全子留下陪陪你,我回去了。”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 S! n8 k; A* S. U/ }
川子舅着话让我心里一亮,我正琢磨着找个啥引由子,不走呢。我就看老叔笑。没想到,老叔让我走。" Y% F. e* B/ m. ], A6 \& k
老叔跟川子舅说:“呵呵。我一个老头子,还用着陪了。”8 o. [6 V. X& c+ }
这扯不?这一整,我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我看川子舅,指望着他能再说句让我留下的话,我也就了有台阶下,也就又能抱老叔了。可川子舅大眼一瞪,冲我说:“瞅我干啥?”
/ @: c, u2 B& W' j( R “听话。”老叔拍拍我肩膀子,说:“家里还有孩子,回去帮你媳妇儿一把。”
1 V! H0 L9 S9 q- \! F 得,我只好蔫蔫儿地跟着川子舅回去了。
2 |: j4 E9 s- B$ `2 B S: {, z天儿,说冷就冷了,刚过了霜降就飘起了清雪。我算计着,从老叔的铁工厂正式开业到今个儿,整十二天了。我心里老是惦记着想去老叔那住一宿。川子舅闷呲闷呲地,八成是看出我的心思,他撵我去了两回。可哪回去,不到天黑,老叔就催着我回走。整得我这心里总是刺刺挠挠的。
( `( X* J0 e" C+ |/ x 这十来天,川子舅也不拽着我给他治“病”了。在家,他就一个人睡炕琴那边,我和凤香带孩子睡炕琴这边;再不,他就去车行睡。这下,凤香可逮着了,见天夜里不饶了我,整射了还不算,翻身下来,除了奶孩子,她是一宿到亮地撰着我鸡鸡不撒手。我这鸡鸡也就一宿到亮地硬着。) V& Z# i; U9 h9 d9 J; H& g
礼拜天,我和川子舅从车行回来得早。一进家门,凤香说饭菜都好了,就让我往炕桌上端。她那边忙着给孩子换尿褯子,嘴也不失闲儿地叨叨,说:“谁也不管这个家了,就知道吃,吃,吃。眼瞅就上冻了,酸菜还没渍呢。粮口袋也要见底了。有一个算一个,油瓶子倒了都不待扶的。”
; V' L! s- p6 `' I- K0 l 川子舅也不吱声,手也顾不得洗就拱小栓子那撩孩子,大胡子扎得孩子“哇哇”叫,他愁孩子叫唤,裂大嘴“嘿嘿”笑。
4 v$ W4 S( n& _. r( h “赶趟啊。”我跟凤香说:“不就是那点儿白菜吗?明天我就去买。”; _- V9 {' U8 p3 B- w' m. G
“买买买。光数嘴;我耳朵都磨出膙子了,也没见着个菜叶进家门。你瞅人家秃子家,晒那一大包萝卜条子。你说到大冷了,用酱油一淹,撒点辣椒末,嘎吱儿嘎吱儿地一吃,你就不眼馋?”凤香说:“要是没孩子缠巴,我谁也不用;哪年不都是我自个儿整。我看等大雪封了门,吃啥?”
* f+ ?4 z+ m# r. E- z' p “行了。”川子舅说:“小姑奶奶,全子都说了,明天就给你去买。”( c" `" `. y! T1 j2 [9 j9 a
“你瞅我爹,多会说话,跟唱的似的。给我买?”凤香说:“我用着你给我买?这家就我一个人的?你俩就不往嘴里塞啊?”
9 T9 _2 D2 n* N/ ~, o “得了。得了。”我说:“我这就去。”
8 r) g* f& y' o “你是卖菜的他爹啊,人家等着你?”凤香说:“明天想着,再买点土豆子、大萝卜。”
( c2 `4 l& f, @7 ^/ l 川子舅说:“吃饭。吃饭。”这就去洗手。
% g9 Q6 D. B J" e 我这边刚把高粱米饭盛碗里,就听外面有人叫:“家里有人吗?”* f4 i4 b8 Y* o& b6 Q
“谁呀?”川子舅擦着手,迎到门外去看。6 Z5 B5 B/ C5 G) P# D
来人是张保生。我高兴地叫,说:“张叔,你咋来了?”
# R5 w8 k( k/ J 川子舅把张叔让进屋,我叫凤香,说:“还记得不?这就是给咱俩主持婚礼的张叔。”
6 c9 U4 d0 C p' p, B% W “就你记得?德性。”凤香这边刚跟我绷完脸儿,回头笑着叫了声“张叔”,说:“快坐吧。”
7 S* a3 T8 u L0 u/ a% s6 U 川子舅跟我说:“去,把你叔叫来。今个儿得好好喝口儿。”$ I& V) a/ i8 \$ }. Y- r
“哎。”我答应着。心想这回叫老叔来,我就想法不让他走,留他在家里住。我这就穿上外套就往外走。川子舅在我身后喊:“骑车去。”! S# P7 m' T* `8 h
到老叔那,见他正要吃饭。我说:“张保生来了。”
3 X/ D3 `3 X+ k9 r: T% a “是吗?他在你那啊?!”老叔放下筷子,说:“这我得去看看。你在抚顺,他可是没少费心呢。”! i4 S4 E7 K5 U5 x
趁老叔戴帽子的功夫,我抽冷子抱住老叔说:“叔。今个儿,你去了就别急着回来了。”
! }: Z% H0 g! r8 q; f, z- w 老叔瞅瞅我。问:“咋的?”
' |! p# `0 c5 b+ x# k “人家都想死了。”我说:“哪回来,你都催着我走。是不是还是不想要我了?”
7 a) Z% h4 p" ~" q2 `( H, Z “我说你这小子啊,脑袋里就这点玩意儿,整天不想别的了?”老叔说:“我这可刚刚缓过来点,你可别又来气我啊。”他打了我屁股一下说:“快走吧,你张叔还等着呢。”4 v! p$ w l% P3 k
我说:“那你亲我一下再走。”
7 G" A- Z# b3 a “臭小子。”老叔在我脸蛋子上亲了一口,说:“好了吧。”, B: [( e Q% A2 f. J4 A9 @+ A* d
“我不。”我还抱着老叔,缠着他不放。我说:“亲嘴。”
4 `. C7 a$ C7 P “快别闹了。”老叔挣着我说:“一会儿该硬了。”
" m3 e8 p8 x$ ] s* I “我的早硬了。”说着,我就把硬了的鸡鸡往老叔的身上贴。1 {! K( L% I) m# i
老叔亲了我嘴一下说:“这回好了吧。”
1 H# Y" }: f, @2 Y9 z2 R% q 我看着老叔的眼睛,说:“想裹一口。”* _5 G& C3 h0 P) _ Z- L0 L
“打你了。”老叔推我。
, b1 j$ _( }9 z1 u1 K2 W8 r) Y “就一口。”我求着老叔,说:“人家真是想死了。”" Y* G4 F2 X/ A& j2 f2 y7 [
“你呀。”老叔解着裤门儿,说:“就一口啊。”2 {% g Z0 _6 u9 }' _& S, b$ J
我急猴似的蹲下去,掏出老叔半硬的大枪,一口全含进嘴里……0 G3 F' b% y9 h7 v) F
老叔“哦”了一声,大枪就在我嘴里硬了起来……
+ w: Y" D3 m7 S: l7 k! T8 C6 I 我像个贪吃的孩子,抓着老叔硬起来的大肉枪又裹又舔,再加上撸……% O. i* m, {) H# }6 D* U: \
“好了。好了。”我正起劲儿的功夫,老叔拉起了我,说:“哪天老叔还给。”这就狠亲我嘴一下,把当硬的大枪塞进裤子里,系上裤门儿,说:“听话,宝宝。别误了正事儿。”1 Z8 W8 v% [0 e$ Q
见老叔拉开门,要走。我急得捂着鼓鼓曩曩的裤裆叫,说:“你看人家这样,咋出门儿啊。”
% W' f9 `" u" s6 Q* ]9 s3 p 老叔回身,拉着我,说:“没人稀得看你呀。”这就跟我上了大街。$ Z* Q8 Z" I$ b1 T2 q9 m
道上。我使自行车驮着老叔,也跟老叔说了说张叔丢了差事的事,还有张婶让苏联大兵给糟蹋了的事。老叔埋怨我,说:“你看你呀,也不早点儿跟我说说。还叫人家来看咱。真是的。”# _2 S; U3 {2 i4 y2 Y
我说:“都是让你气得。”' N4 M( |* B3 }' R4 L9 \
“好好好,我气的。我气的。”老叔说:“都是我不对,行了吧。”9 a; j8 {# p; s P4 s8 @
“嘿嘿。”我得意地笑笑,说:“我去抚顺,给张叔留了点钱,让张婶好好看看病。”
4 b+ S- w( Z6 X3 ^( M9 ^ 老叔说:“人啊,可不光是钱的事啊。”
$ Z$ O' k) S. Y" l3 J/ ^ 等我和老叔一进家门,老叔拉着张叔的手说:“早该去看你,早该去看你啊。”# m, i) X* g" K# D! o+ m, q
张叔跟老叔说:“你平安无事就好啊。”
* Y4 P7 O2 b2 Y5 f 川子舅就叫老叔,说:“赶紧上炕吧,就等你呢。”几个人这就倒上酒,开喝。/ D% W1 Z$ i: b. s- p, _- G
我问张叔:“张婶好点儿没?”
% g, p* }4 v* b9 p I 张叔叹了口气,没说啥。
5 l5 S0 Z9 h6 u' `6 s1 D; @) } “死了。”川子舅抢着说了一句。他说:“你说说,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 V( I1 ]; S/ h& J
“死了?”我挺伤心,说:“张婶多好啊,咋……”; v' o6 v- l. V: J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张叔端起酒杯说:“咱喝酒。喝酒。”
& q* J! d0 j4 e: ~( h$ Q 喝了酒。我再给几个人的酒盅里倒满,说:“咋没带小疙儿来啊?”
9 x3 X$ i. d& o0 a 张叔勉强笑笑,说:“还不知道来这是咋回事儿,让我先扔街坊那了。”% ~) K8 g) n" h9 ^/ H! V* G
从上次去抚顺,我就觉着张叔没以前话多了,他跟赵爷那会儿,人挺道得去的,说这说那的没个完,还竟说拉嚓话。今个儿话更少,就是闷头喝酒。你说像张叔这么个精精怪怪的人,他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呢?我说这人啊,没摊上事,说啊笑啊玩啊乐啊,啥都不打紧;可真摊着事儿了,就得看你的真本事了。( K! H& T: G; o, f
“兄弟。”川子舅说:“咱哥俩处的时候不长,可你跟我老哥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今个儿,你奔我来,那是瞧得起我;我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啊。有啥为难的,别闷在肚子里,有我和我老哥呢。”
" T( ]2 r: |# ?0 x; C8 D( s6 j “来的路上,全子跟我说了说你的事。谁也没想到弟妹她……”老叔叹了口气,对张叔说:“事儿,赶上了,你也得想开点儿。走了的,谁也没办法,再是有办法,谁也不愿她走。咱活着得,说啥也得活下去。不看别的,还得看孩子。”- J* `, c7 w- y5 c' p5 { |
“大哥。”张叔叫了老叔一声,就去抹眼泪。" f. U- q( r( {8 \) @! F* [
“咳,你个大老爷们儿。咱不带这样的啊。”川子舅说:“来,兄弟。你来了,我高兴,咱老哥仨来个带响儿的。不带小全子。”这就又端起了酒杯。) e4 y. t6 t2 h
“咋不带我呢?”我跟川子舅叫,说:“我正该敬张叔呢……”4 a1 |3 O/ i( ?7 ?
“啧。”川子舅瞅我一眼说:“一会儿,你单整。”' V: M6 p) d' F; f! ~' I! Z
他老哥仨喝了酒,川子舅说:“我那老蒯走时,闺女才13。我不也过来了。”他给张叔夹了口菜,说:“兄弟。我说句粗话,你别不爱听啊。实在挺不住了,就再找一个。”
( A& x! ]0 n9 X4 ^ 张叔吃了口菜,对川子舅说:“我知道你是好意。”这就又没话了。
5 n' ~. w9 w1 V( q 我赶紧端起酒杯,说:“张叔,我和爷爷在抚顺时,没少让你操心。我来沈阳,你还来送我。这些我都记着,今个儿,我诚心诚意你敬你一败。”7 R# d# ?# f/ _; |2 \
“应该的。应该的。”张叔笑笑,喝下了酒。他说:“大叔那人,挺遭人想的。可惜,我都没送着他。咳……”9 x1 z# _" }% J) M- b. h5 E/ [
老叔说:“他老人家走,是我刚从里边出来的第二天,也赶上小日本逃跑,街面上不太平。亲戚朋友的,也没都告诉到。还是多愧了川子兄弟呢。”; l2 H; U* P1 f$ M, v) l
“哈哈哈。”川子舅跟老叔说:“你跟我还说这话?叫我不爱听。”2 ~$ {1 t8 Q) m3 @8 |# \
“实话。实话。”老叔跟张叔,说:“世道乱。你看,打我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顾得上过去看看你。按理,我该去呀。可啥叫朋友?也就在这包含上啊。真就是有个不周不到的,再捡起来,还是掏心窝子,那才叫朋友。”6 _+ |7 {2 h, T: g5 h/ M
“好话。”川子舅端起酒杯,说:“就冲我老哥这话,咱再整一个。” \- x4 `* v" n) o
这就又喝。6 p( N# c) h1 t4 Z/ c
这杯酒一下肚,我看张叔就有点上脸了。
: K4 F3 T% q( |% W O- C+ L _7 w 放下酒杯,老叔问张叔,说:“那你,眼下做点啥呢?”
$ a) Q! j# x% V2 T/ _- z 张叔叹了口气,说:“两位哥哥,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俩可别见怪。现在我跟要饭的差不多,今个儿,要到两位哥哥这旮瘩儿,两位哥哥好酒待我,我知足了。”他端起酒杯,说:“我借花献佛,谢两位哥哥一杯。”这就一饮而进。
& e( k7 Z, F7 Q. t* w$ \; f! R' ]/ ~( b 老叔说:“这说哪去了。”2 T9 ?" f8 h- I; Z5 ~% _2 k
“叨菜吃,别干喝。”川子舅又给张叔夹菜。2 V) H5 D5 Q! e- a. x
张叔冲川子舅点着头。说:“我说的可是实话啊。”他说:“两位哥哥,德全在这,还有大侄女儿(指凤香)也在,我也不怕孩子们笑话了。我这心里头,懊糟啊!要说我呢,也不是啥两袖清风的人,跟两位哥哥比,差远了。挣点钱儿,也没少祸害;也没少逛窑子。可自己的女人,偏偏死在这上了。真是报应啊……”他对老叔说:“大哥,我啥样,你知道。打从学校出来就没干过力气活。小日本走了,公署里黄摊子了,再去找坐板凳的差事,人家都嫌我是给日本人干过事儿的,都不拿好眼神夹我。我去做苦力,干不动。我这心里懊糟得,想回山东老家吧,又不甘心……”0 b$ q& G3 G9 A4 O( |/ |
“这扯不扯,早说啊。”川子舅说:“要不说你们喝过墨水的人就是耽误事儿,一点儿都没有个爽快劲儿。小全子刚来那会儿,我没少为这事斥喽儿他。这么的,上我车行来吧。修自行车,小全子都学会了,你也能。”
$ Z `( U# h8 U2 b3 a 我瞅愁川子舅说:“你看你,咋老说我呢?”
3 N" U4 J, g8 l) N( W. Y “嘿嘿。”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啊,我得跟你告一状了。你这个侄小子啊,可是没少熊我呀。这二年,我就怕他跟我耍驴,就哆唆他跟我犯倔。瞅他小脸儿一呱耷,我立马就傻了,就得赶紧迷迷地跟人家说小话儿啊。”
: w7 e m$ e/ P3 [; j “呵呵,你那是当了姥爷高兴的。”老叔吃了口菜,跟川子舅说:“久川啊。我吆摸着,你那车行,活儿也是有数的,有才填了个铁头。再则,我看老张干你那活也是不大适合……”
7 h/ k3 s* A4 B( a$ r* n$ \. C “你看我哥说的。”川子舅说:“我兄弟来了。再咋的,我也不能瞪眼儿干瞅着啊。”
8 t& Q3 u0 ~& h+ \ “这么的吧。”老叔对张叔说:“我刚开了个厂子,正缺个管事儿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过来吧。”
6 l2 f7 S' c, f0 |/ L# D2 | “两位哥哥,让我说什么好呢。”张叔说着,就又要端酒杯。
4 f+ z o% e3 M- Q% Q) l “咱先小人后君子。”老叔拦住张叔,说:“活儿呢,进料出货你都盯着点儿,记好帐;再就是咱俩换着给伙计们做顿晌午饭。住呢,就住我那吧。”
6 Q) K: a( Q0 ^* N “大哥。”张叔抓住老叔的手,说:“客套话我就不说。我你就跟着你干了,你看我行,就留着我。真不行,你说话。我准保不让你为难。”
$ Q4 U2 ]* F0 _6 q, ] A “我也得意沙楞儿的人。”老叔说:“在我这干,有一点我可说在头里。”5 l' |0 P8 h) m4 V- I- E
张叔握着老叔的手,说:“你说,哥。”4 c* s& [. B1 I+ j0 T4 i
“可不行给我往回乱招女人。”老叔说着就笑。
6 H; x( ~! n' L1 ]" @8 c3 \- z' x& D 川子舅也跟着笑。+ P# _3 l) S2 }0 a6 O: A
我想起了张叔和赵爷那出,心里核计,就张叔那样,谁敢担保他不招惹女人?
+ l" @0 M1 m7 s 吃了饭,老叔说家里太紧巴,要领张叔回厂里存,说正好看看厂子啥样儿。川子舅说:“行啊。”这就下也了地,跟着老叔他们一起出了家门。川子舅说要回车行存,说总没个人,他不放心。我也看出来了,打大头没了,川子舅总像少了点啥似的,在家也呆不住,在车行也不踏实……
% L! m C" o! ^% d6 v9 I+ i 人都走了,炕上地上也都收拾利索了,凤香这就来了神儿。她插上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也把孩子打兑安稳了,这就催我上炕。赶我一进被窝,她逮着我鸡鸡,是撒着欢儿地收拾我。我本想射给老叔的那点宝贝玩意儿,这下,都射她那里了。那一宿,风香收拾得我足足射了三回。
0 T7 \5 {0 e$ W2 B: j. B' T7 \ 早起,凤香还跟每回一样,给我沃了四个鸡子儿。[/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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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jingjia 于 2009-10-24 15:51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