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光池月》第二部《林深月明》作者：晋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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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一人一句随便扯着这些毫无意义的内容，我竟然有点期待时间快点过去，两个不熟的人硬东拉西扯一些无聊的话题，吃一顿无聊的饭，还是在他刻意请假陪同的前提下。既给对方添麻烦，自己也跟着别扭，之前就不该告诉他要走，搞得现在这么尴尬。

车子停在了一个巷子口的路边。我们从车上下来，刚进巷子就听到里面有人大喊“小偷，抓小偷”。眼见一个男人手里抱着一个女士包朝这边跑了过来。作为一个普通路人，我不想阻拦，本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的洗脑，远离是非纠葛。我本能的想靠边躲闪，还没动身，乔建雄直接冲了上去，迎着那个男人就伸出了手臂。男人躲闪，他便腿脚一伸，拦住去路。男人回头看到身后的女人和另一个男人都追了过来，情急之下就想推开乔建雄。手刚一探出去，就被乔建雄抓住了手腕，往怀里一拽，紧跟着过肩摔将男人摔倒在地上，随后扭着男人的胳膊向身后一锁，膝盖就顶住了男人的后腰。男人挣扎着扭动身体，五官狰狞口吐芬芳。

失主夫妇跑了过来，拿回了自己的包，不住感谢乔建雄的见义勇为。我却呆呆地站在那傻看，因为不知道在哪，我连打电话报警都没办法说出位置。

乔建雄督促女人打电话，然后扭头看着我说：“你往胡同里面走，有个铜锅涮肉，点你喜欢吃的，我这估计得等一会儿。”

; H7 ?* P- U2 b' T& g: r& O- i; J“没事，我等你一起吧。”

他在抓贼，我却跑去点菜吃饭，先不说我俩是第二次见面，就算是老朋友，我也不能把他一个人丢在这自己去饭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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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 C) O! F5 E3 S警察来了，了解完情况，本想叫乔建雄一起到派出所做笔录，得知是市局的，便留了电话带着小偷和那对夫妇走了。

4 y+ R3 s0 T' R5 o  x/ n( i: A“对不住啊，刚刚见面，第一顿饭就让你干等了这么久。”我们往巷子里走着，乔建雄似有道歉口吻地说。

0 W0 {+ Z7 {9 S0 T“这没什么，我本来也不饿。你这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助人为乐的好人好事。”我随口回应着，心里却嘀咕，又不是约会，干嘛跟我道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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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6 _9 P8 e6 P) w' Y! _( ]两人走到餐馆，等着就餐的队伍已经排到了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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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我，没提前订位子，白跑一趟。”他有点不好意思地说，“想吃西餐不？带你吃牛排？”乔建雄建议完，看我也没什么主意，便载着我跑去吃西餐。

到了餐馆点完单后，他说：“我平时很少吃这种东西，上次吃，还是去年我老婆过生日的时候带她来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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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地方挺有情调，过生日来合适。”我随口应付道，忽然想到了何倩回国时候买的那些特产，便问，“何姐上次带回国的那些吃的，你觉得怎么样？有喜欢吃的告诉我，我回去后找人给你们捎回来。”

“那个火腿还不错，就是有点腻，巧克力太甜，吃不了。其他东西都拿她爸妈那了。真要有想再买的，就告诉你。”

2 d# t, Y- G6 ~/ {% J“除了吃的用的，奢侈品也可以告诉我。那边卖的比国内便宜。”

“奢侈品？我没那个需求，也没那个钱。看她吧，没准儿要给谁送礼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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乔建雄说完这些，又问了问我妈身体的情况和我的工作。我们就这么边吃边聊，不算很融洽，但是对于两个不熟的男人来说，已经算是和谐。

吃完饭已经是下午两点。乔建雄正和我商量一会儿去哪，经理给我打来了电话，他知道我晚上的飞机，问我如果在北京的话，去公司有个会议要开。乔建雄见状，便送我到了公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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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直坚持晚上送我去机场，打算自己在楼下车库等我开完会一起走。我见他这么热情，又不知道自己要开会到什么时候，让他在车里等不合适，便叫他一同去公司，在小会议室等我。

刚从会议室出来就看到了白钢。他很惊讶我怎么会出现在国内，一直以为我人在西班牙。简单的和他聊了几句来龙去脉后，他透过毛玻璃向会议室里瞄了一眼小声问：“那是你男朋友？”

; S% C  P5 D+ p! E“瞎说什么，那是我姐夫。”我白了他一眼说，“我先去开会了，一会儿James该朝我发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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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H8 s3 _* u, y6 b2 c# _挨了训，领了任务，灰溜溜地从大会议室出来，已经过去了近一个小时。乔建雄正一个人百无聊赖地坐在小会议室里发着呆，看我回来了露出一丝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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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领着他往外走，路过白钢的工位。如果没有乔建雄，我就在公司耗到晚上，除了工作，还可以和白钢好好叙叙旧。但是现在乔建雄跟着，我不好把他晾在一边，只能和白钢简短地说了几句话。没想到他早已和乔建雄熟络了，还把我们一起送到了楼下，看着车开走才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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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 [2 o& ]& F. i8 t  R3 c“你这个同事人不错，怕我一个人在会议室无聊，陪我聊了会儿天。我发现他比我还能打听，一会儿工夫，把我职业家庭，还有咱俩的关系问了个清清楚楚。我觉得他倒是挺适合去片儿区派出所干，这么热心又好打听，肯定可以搞好警民关系。”乔建雄边开车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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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就是特别外向，人很善良，我能进入这个行业，其实有很大一部分是他的功劳。”

. h. t. i* _( A, ?1 P“是吗？这个我倒是不知道，跟我说说，他怎么个有功法？”乔建雄追问道。

我只好简要地把我学习网络的那段过去说给了乔建雄，还提起了当初转型的第一份工作也是由白钢介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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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L* Q, I1 m- ?, l, T# V( |“这人还真不错，看来我改天有必要跟他吃个饭。”在听完我和白钢的故事后，乔建雄说。

“哦，行啊，我把他电话给你。”我纳闷他为什么要和白钢吃饭，两个刚刚认识的人，又没有什么话题交集，饭头从哪来？是也要和我这样尬聊吗？我没好意思问乔建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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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a' K- V$ Y6 c* Q% ]3 J“不用，他刚刚给我电话了。我说我工作比较敏感，不方便给他电话，他就把他的给我了。”乔建雄轻描淡写地说。

白钢还是这么主动，他不会以为这个乔建雄是圈里人，想要发生些什么吧？难道是我想多了，他只是单纯对乔建雄的职业有好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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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O) ?( Q# j没等我继续想下去，乔建雄继续道：“我局里那帮人总说我就认工作，没什么自己的生活。何倩也老抱怨我生活圈子小，一门心思都在工作上，早撺掇我多交些朋友。今年过完年，我就打算改变一下，工作该做还是要做，但是自己的朋友圈子也得扩展下。前两个月刚开始打羽毛球，认识了几个不错的球友，然后就是你。”他说着，看了我一眼，继续着，“我觉得你挺好，有能力，还有孝心，单纯善良，又乐于助人。你就是有点腼腆，要是再放得开一点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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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4 v9 m0 i9 c. n# f( W& W9 W我被他一顿夸，有点摸不着头脑。便问他怎么得出的这个结论。他说：“你一个人在国外带团队，异国他乡生活本来就不容易，还要做好领导团队的工作，这没点能力怎么可能。而且刚刚你不也说，之前是在国内工作，后来学了西班牙语申请出去的吗？如果没有能力，你们公司怎么可能把这么重要的工作给你做。”他在红绿灯下停住，转头继续道，“你之前不认识何倩，帮她在机场解围，还愿意把你的行李腾出空间给她装东西，说明你没什么心机，很单纯。不过，让我对你特别感兴趣的，其实是你在机场见了我就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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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H' Y: O, o他提到这个，我表情有点僵。当时当刻，我确实是有点儿太感性得过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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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5 y5 c" a# i“我当时就特好奇，这小伙儿到底经历了什么，那个和我像的人对他肯定特重要。后来你告诉我，那人是你哥。我才理解。”乔建雄像是打开了话匣子，又说起上次我去他家吃饭，他问了我一堆问题。他说他其实最初的想法是想了解我，然后从我的回答里判断是不是有疑点，毕竟都到了他家里，他的防范意识让他不得不对我多留意。他对我越了解，对我的堤防越弱，好感越多，越觉得我是个不错的交友对象，所以才有了他主动给我留电话，向我提出帮助的那一幕。

3 l' K: h' L0 H9 u3 V5 Y0 r当话都说开，我也觉得和他没有那么陌生了。他和我聊了他的工作，让我彻底明白他的工作其实并不轻松，有时候要出差去临近的市县或者其他省份查案子。北京相对于一些城市安全些，但人口基数越大，案子也就意味着越多。每次出了案子，辖区接下就要上报，市里如果重视就要成立专案组，之后就是没日没夜的查人，查关系，查监控，查记录。闲的时候，比如现在，就是在局里整理一下卷宗和材料。

, D0 m& J0 J% T- D3 H8 I, v“你看我这两边的头发，白了多少。都是熬夜熬的，气血都亏了。有时候忙起来回不了家，就只有何倩一个人照顾孩子，他爸妈家离得不远，多少也能搭把手。唉，有时候觉得吧，这工作忙起来能忙死人，闲下来，又不知道做什么。你说换吧，除了做警察，我别的也不会。但是老这么下去，何倩也不乐意。我们现在的关系就有点不太好。其实她要的也不多，就是我能经常在家，多陪陪她和孩子，别为了大家，舍弃小家。我们局里，有两个已经离婚了。跟你说，如果论职业的离婚率，我们这个工作可是遥遥领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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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6 R2 b. I( ?( `- m6 V我们坐在商场的咖啡店，听他谈起这些，觉得和他的关系比之前又近了些。在他问起齐哥过世的事情时，我便把和齐哥的故事告诉了他，当然删掉了所有暧昧和性的部分。聊到电话里说起鬼魂的事，我才知道乔建雄曾经侦办的一个案子就遇到过这种超自然现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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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以前并不信这个，一直觉得是封建迷信。有次我们去了个凶案现场，男的死在厕所，合租的室友报的警。我们查了很久，从死者的社会关系到财务状况都查了个遍，愣是找不到有价值的线索。后来有天他那室友忽然打电话说，他一连两天梦到死者，说死者拉着他回他们租的那个房子，到了不进屋，而是拉着他继续往楼上走，去敲楼上邻居的门。等门开的时候，死者就消失了。他说会不会是死者托梦给他，想告诉他什么事。后来我们就去找了他们当时楼上的邻居，那人刚好在死者死的第二天就退租了。我们觉得蹊跷，就查这个人。也问了死者的室友，有没有和楼上邻居闹矛盾。他说没什么矛盾，就是楼上养狗，总在屋里乱叫。后来我们抓着那个家伙的时候，他说就是因为死者找过他几次让他管好狗，就因为这么点事，两个人产生了矛盾。死者上夜班，白天要在家睡觉，总被狗吵肯定有情绪。没想到因为条狗，把命没了。结案是我写的，但是我没把托梦这段写进去，不过它动摇了我的无神论。后来还有个案子。”

乔建雄正说着起劲儿，我也听得入迷的时候，他电话响了。是他另一处房子的邻居打来的，说他家里漏水，把自家淹了，联系不上租客，只好给他打电话。他挂了电话，赶紧给租客打电话，对方不接。乔建雄看了看手表，一副没有跟我商量的语气说：“我得过去看看，现在时间还早，咱俩走吧，等我处理完，咱再找个地方吃饭。”

" O3 @$ x* i: G* Z3 ]" P& _( W, p他开车的时候又给租客打了几个电话，都没人接。他边骂边开车，心里着急，车速和变道也比之前更猛。我想提醒他注意安全，但又觉得他不会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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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他的房子，是一处老小区。把车找了个地方停好，遇到了几个年岁较长的老者，看到他回来，还热情地说：“建雄回来了？今儿没上班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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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笑着和他们打完招呼，带着我上楼，先去和楼下的邻居家打了声招呼，顺便看了看屋顶被水浸的情况，然后赶紧上楼拿出备用钥匙开了门，水已经漫到了门口，满屋子全是洗衣粉的泡泡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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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进来了，别把你鞋弄湿了。”乔建雄站在门口跟我说完，把鞋脱在屋外，扶着墙抬腿把黑袜子脱了塞进裤兜，蹚着水进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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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走几步，我就听到屋里传来咚的一声，显然是他摔倒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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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姐夫，你没事吧？”我探头到屋里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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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E0 {6 Y5 u7 b4 S, `3 d“没事，太滑了，摔了一跤。”乔建雄喘着粗气说，“妈的，这小子洗衣服没把排水管插好，全流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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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E% Q7 @2 x0 E& B+ j我看着屋里一地的水，如果让乔建雄一个人打扫，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便也脱了鞋袜进屋。看到门后有簸箕和扫帚，就拿着往卫生间走。刚走到门口，乔建雄从里面出来，我们都被彼此的突然出现吓了一跳。我险些摔倒，一把抓住了他的左侧的衣襟，身子则贴在了他宽厚的前胸。他一手抓着门槛，一手赶紧揽住我的身子。我们近得都闻得到他嘴里喷出的气息。

. `3 Q  |0 S* V* u! ?/ I“你怎么进来了？”他问。

“我跟你一起打扫吧，要不这么多水，你一个人弄到啥时候。”我说着话，松开了抓着他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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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站稳后，我用簸箕铲水往马桶里倒，他则找了拖把和桶，把吸饱了水的拖把在水桶里拧干，又去地上拖。我看他藏蓝色的裤子后面，一大片深色的水印，半袖衫后面的下摆也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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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3 k2 Q  @8 j$ F5 u7 C6 j  g差不多半个小时左右，地板上的水都擦完了，好在没有木地板，只是木质家具下面有些泡水。我看了看家里的摆设，一室一厅的房子，家具有些老派，租客的东西杂乱的放着，客厅的餐桌上放着一部手机，应该是出门没带，难怪打电话一直不接。

楼下的女邻居找上来，看了看家里漏水的原因和收拾的情况，又和乔建雄抱怨起了家里屋顶的受灾状况。两个人站在门口聊天，我继续把卧室地上的水拖干。出来的时候，看乔建雄的后背被夕阳的光照出橙红色，被磨得有些发亮的屁股上，清晰可见的水渍比刚才更大了。女邻居聊完家常，依然不走。乔建雄看了看手表，又回头看了看还在收拾最后残局的我，对女邻居说：“张姨，我一会儿还有点儿事儿，晚上我再过来看看您那个房顶和墙壁的问题，该怎么弄咱们到时候商量。需要花多少钱，找什么工人，我给您张罗，您看行不行？我这赶紧收拾完就得走。”

" _0 `* H" F' q5 i9 \8 F6 x“行行，你别来太晚了，现在就我一人儿，每天也没什么事儿，早早就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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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了邻居，乔建雄在屋里又转了转，发现都被我收拾妥当，向我投来赞许和感谢的目光。扶着墙边擦脚边说：“多亏了你帮忙。走，陪我去局里换条裤子，刚刚那个屁墩儿，裤子和裤衩都湿了。换了衣服，咱赶紧吃点东西去。再晚了，我怕路上塞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