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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leon123

[激情 H文] 乱世三章4(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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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3 13:06 | 显示全部楼层
《乱世三章》第二章(下) 50
/ C4 L: v4 ?/ [! h2 W( k9 g* @3 N  阳历年的头一天,我和川子舅在车行正忙着,小秃儿来了。离老远,还是喊大爷。4 e  V- u* v; s- M
  川子舅忙着手里的活儿,冲小秃儿说:“你来干啥?”0 z# |4 L4 e$ i7 }" \, d/ `  S. N
  “你家香姐偏让我来。”小秃儿说:“你家来客(qie)了。”2 E. J, m; |; m+ j' t5 w8 \" y
  “谁呀?”川子舅问着,就叫我,说:“你先回去看看。我忙完这点,就回去。”
( }' G8 p9 R8 D' Z. ?  我赶紧收拾收拾,拉着小秃儿往家走。进屋,见凤香一个人在外屋正忙着要做饭,就问:“谁来了?”) U9 j+ x; M* Y- w$ Y
  凤香说:“进屋看看,不就知道了。”
" _( ]% t0 b2 K) l  我进里屋一看,天啊,是玉良。这小子礼帽、西装、黑墨镜,气派得跟个大老板。我一蹦老高地跳过去要抱玉良,说:“鬼东西,你还知道来啊?”5 g' r  [$ I7 h' F
  “干啥?干啥?一惊一乍的。”玉良怀里抱着孩子,挡住我说:“吓着孩子。”6 [6 y" X, [: e1 P; U6 c) P
  我“咣”地给玉良一拳,说:“都把我给想死了,你这个要命的鬼。”
% ]6 I. I5 \) B( Y  “哈哈。这也没死啊?还钻我舅家来了。”玉良笑着看看怀里的孩子,说:“我的小外甥,我是你亲娘舅。叫舅。叫舅啊。”
# I, ?, v$ Q" r$ e  “孩子都睡了。叫啥叫啊。”我说:“这大点儿就能叫,得你吓一老跳。”# y' j8 W/ `$ h; T! T5 |
  “呵呵。”玉良说:“这小孩儿,多好玩儿。嘴唇像你,眼睛像凤香姐。叫啥名啊?”
0 v" c7 h! B: S% ~5 r1 ?7 @0 e  “让他躺下睡吧。”我要接过孩子,说:“叫小栓子。”+ M* U; K/ d2 I. [' _. v  F* H, _# _
  玉良没给我孩子,他自个儿把怀里的孩子放炕上,再给孩子盖上小被。他说:“我知道叫小栓子。我问你大名叫啥。”
1 p* k. F. J5 g  “叫马寻。”我说:“寻找的寻。”: w" w  z8 L; X6 E' [! M. o
  “哈哈,找谁呀?”玉良在椅子那坐下,说:“是找我这个舅舅吧?”: b) h2 ^: E. N1 k1 A% k& E0 I
  “谁稀得找你。”我说:“你说你是死是活,到给家里个信儿啊?那回在车行,你看你那个劲儿,跟催命鬼追着似的。没把我活拉气死。”4 C- d4 P& s0 _1 W2 w2 J4 l
  “我可不是来跟你打架的啊。”玉良说:“我也想你们啊!咳,实在是没空啊。”
6 c% I7 b0 B# w+ v( N  我核计也对,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别老说堵气的话。就高兴地跟玉良说:“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找老叔去。川子舅一会儿也能回来。”6 X! Z9 k# R! B9 P0 Q% C
  “你坐那吧。”玉良一把拉着我,笑着说:“咱俩还没说说话呢。”
2 {( _, o4 t( Z6 w& q  “说话赶趟啊。我马上就回来。”我说:“不远。”! a+ F# F0 f2 l3 K6 ?
  “我知道啊。”玉良还是不让我去,他按着我坐椅子上,说:“老叔就在‘爱群医院’那。怎么样?他生意还好吧?”
9 C/ F% x+ I6 A& N3 c2 U5 K) Z/ i0 I  “神了。你真都知道啊?”我说:“谁告诉你的?你的事,我可是一点儿没说呀。”# t$ N/ T5 t6 J( M* Y/ J
  “你们都在我心里。”玉良说:“别看我东奔西跑地总也不来,也真是来不了;可我心里一直在盯盯地瞅着你们。你怎么为我从安东跑出来,怎么通过那个张保生和那个姓姜的,在抚顺落的脚,我知道。赵爷死了,妞妞找到她的亲爹妈了,你和凤香姐成家了,又有了小孩儿,这些我都知道。我还知道你回安东去找过老叔,我甚至能猜出来,你给小栓子起了‘马寻’这么个名字,就是想记住那段寻找老叔的日子……”
+ i5 n' \: M2 k# x9 q2 A3 J  “玉良。”我心里一热,一下子拉住玉良的手,说:“我没白想你。”我说:“这几年,我一遇到闹心的事,就能想起你。我就想,要是有你在我跟前多好,哪怕是吵啊、骂啊、撕巴啊,反正就是觉着,跟你说话,我这心里头总能不掖不藏地说个透亮儿;说了心里也就敞亮了。”6 D) P( O: X8 s$ Y
  “呵呵。”玉良笑笑说:“咱俩啊,那真就叫不是冤家不聚头。”
0 s" X0 o$ F, s1 _  “不行。”我站起来,说:“我还得找老叔去。你不知道他多想你。”' }7 M2 N" X4 T$ \6 o! R2 r" j: K
  “我让你别去,你就给我老实坐这。”玉良又把我按在椅子上。
2 c; h; ^* `0 ~: P1 w  我“呼”地站起来,说:“我就纳了闷儿了。你咋就不让我去呢?你就一点也不想他?”我说:“你打安东走。是,你给老叔磕了头,你说你对不起他。你前脚走,老叔一个人躲屋里抹眼泪。你是没看着,都让人揪心死了。老叔哭着跟我说的啥,你知道不?”
+ j2 v# w  P& o% S% K. e; M& X  玉良低着头不吱声。
' S0 I/ _* z$ z3 n4 h/ J; |+ t7 w  我哈腰,凑近玉良,压低声儿狠狠地说:“他说,你连一声‘爸’,都没叫过他。”
/ P4 k. X: L0 c  玉良还是低着头不吭声。过了老半天,他低着头,小声说:“有些事,你不懂。”. ?' ^  V/ F: e7 w% F3 |3 z
  “放屁。”我一听,就来气了。我说:“这些年,生的死的揪心的埋汰的高兴的,我啥事没遇过?我懂!我比你懂!”
, [. |9 z% r/ m6 ]  “……”玉良抬头,缓了缓脸,他看着我,又笑了。他像咱俩一块儿上学时,有点耍赖地说:“给整点水喝呗。渴了。”
6 j" m  T, _; P, [) A, t5 U1 N  “你少辙,要喝自己倒去。”我这气正往上窜呢。就说:“你说啥也没用。今个儿这事,你要不给我说明白了,我就不认识你关玉良。”
% B& G: O% ^4 i. a- k  “真生气了?我可是你家来的客(qie)啊。呵呵。”玉良自个儿倒了杯水,递我眼前,嘻皮笑脸地问我:“喝不?”% j( `0 C3 A$ V* R1 f
  我瞥了他一眼,一扭身。
4 R0 Y! ^+ L& B- m. c$ R& \  “不喝咱喝。”玉良喝了口水。抽冷子。他把杯子往桌子上使劲一搁,脸一绷,说:“我说个事,你一定没忘。在‘省一高’,那年秋假,你回家。回校后,你挨了日本人的板子。我逗你,你打了我一下。我疼得大气儿都出不来……”
2 i; a6 ]9 ~% g% a  我瞪大了眼睛看玉良,催他接着说……5 R. W; f5 c: r+ [/ ^
  “……我被那个日本学监给糟贱了,就像在安东的刑讯室里,那个大胡子警察糟贱老叔一样……。”
# f9 O$ {5 o* e) C7 s  我瞪大了眼,看玉良……
; \. I; g% T1 u  “……我那是没人看见的。血,有裤子挡着;疼,咬牙挺着;屈辱,有肚皮装着。但是,刑讯室里那可是众目睽睽啊……”玉良停了停,说:“我知道那是啥滋味,那可不仅仅是疼,那是……。全子,你是肯定体会不到,一个做儿子的,亲眼看着自己的亲父亲……被人家……,你知道那个儿子会怎么想吗?你一点儿都不会知道的。”  u  K, h3 y3 a8 o
  “就这。还有吗?”我这个气啊。是为这啊!那不都是不得已吗?那不都是被迫的吗?我眯着眼,瞅玉良。我问他:“一个人,一个爱着你的人,被人欺负了,还要遭到亲人的恨,这在理吗?”
5 c, k5 D* O, |+ n  玉良说:“全子啊,你真的不……,我不是说你不懂,我是说在你的心灵中,你没经历过,一个儿子看着自己的父亲,遭到那种侮辱时的那种心情。那不是恨,那是一种说不清的东西,真的我也说不清……”7 B2 S! t" m2 o6 L, j7 z3 H5 W8 |
  “就算是我没体验过。也算是你说不清。”我气得还问玉良:“就因为这点事,你就不认他?你就忍心瞅他躲在一边,自个儿舔着自个儿的伤口?不管你在哪,他都捧着心站在你跟前,只要你有难,他能豁出命护着你,他紧盯着你,挂挂着你,惦记着你这个看都不想看他一眼的白眼儿狼。你也……”
! I8 s4 L1 h7 T  |  “你说啥,我都不怪你。”玉良截断了我的话。说:“那姓金的,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无赖、一个大流氓。我不明白,咋就那么没脊梁骨?咋就依了那么个谁看谁恶心的人呢?”* Y8 _- g2 J9 I1 D
  “不依他,现在你能站在这?不依他,你当初干啥来的?”我瞅着玉良,真就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那个我打小就赖着的玉良,就是那个我日盼夜想的玉良,我气得牙根儿痒痒。我对玉良说:“也为这,你就不叫他?也为这,你就在他遭了那么多罪的心上,再捅他一刀子?你太……,太狠了点吧!”; [! I* f+ o4 h: `+ H( _
  “……不是狠,是恨。从‘省一高’那个秋天后,我就恨这个世界,我是咬着牙根儿在看这个世界。我不想要这样的世界,我在找,我在……”玉良喝了口水,说:“没办法,我还得活下去,但我不能窝窝曩曩地活下去。我得按我的目标活下去。我要活出个谁也不敢熊我的人样儿来……”3 s1 k9 n/ z$ i' }0 y+ w, p5 p
  “别在那给自个儿贴金了。”我说:“人伦常理都不敢承认,你还能活出个什么好人样儿?”. ?8 c2 y  r3 n1 b0 f
  “全子。”玉良狠叫了我一声,眼泪就涌出来了,他说:“你一点也不懂我的心情。从林甸出来后,我这心压根儿就没敞亮过一天。事不在你身上,你就是不懂。我呀,我也说不好我是咋的了,看老叔遭的那个罪,还是因为我,我就不揪心吗?看老叔端着枪,不眨眼地紧逼着那姓金的,我就不担心吗?那可是一触即发啊,只要谁手里的枪一响,那都是要死人的……”
% ^  z. ?; v! G( [  我被说蒙了,这到底是咋回事?哪块儿是对,哪块儿是不对?你揪心,你还不认他?你担心,你还不叫他?乱了。乱了。没准我也见不得眼泪了?见玉良掉泪,我也心软了?我真整不明白了。# B% ^5 v7 z( |0 }$ `' h; M
  玉良抹了把眼泪,还在说:“……这几年我在刀尖上奔命,我也想家啊!可我还有家吗?我家在哪?我呀,我的心早已经碎过几百回了。没办法,忠孝不能两全。要活出个人样儿来,就得狠,就得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 N0 }! G1 a$ l; `' U' `  我不服,什么“忠孝不能两全”?跟老叔叫声“爸”,就能耽误你去“忠”了?老叔可是你的生身父亲啊。我气地一拍桌子,叫:“都你对!硬拿不是当理说,也对!”说着,我就要往外走。3 {' G6 b1 D  c/ N) y6 q
  “全子啊。你真不明白咋的?”玉良紧拉住我,说:“你非逼着我说啊!你说说,别人要是问我,我妈是咋回事?我妈是谁?你让我……我咋说!”
+ D, A, w7 h$ q) b/ ]( F! `  就这会儿,小孩“哇”地一声哭了起来……. Q5 K1 G0 Q& k3 x8 s
  “妈呀。”凤香叫着,跑了进来。她急忙抱起孩子,搥哒着我说:“玉良兄弟轻易不来一回,你咋这样呢?”这就咧开衣襟,把奶头儿塞进“哇哇”哭的孩子嘴里……7 `0 w  C. m. @4 l1 m
  这边,凤香的话音没落地,川子舅推门进来了。+ }  S7 \/ x" v: ^
  “哈哈哈。”川子舅脱着外衣,冲玉良说:“好你个小良子啊,你个小兔羔子。上我车行,绕着我走。这又上咱家来熊我姑爷子,看我咋收拾你?”/ y9 m' T* r8 N; t( U
  “舅。”玉良给川子舅行了个礼。' ^8 N; [' F2 b& ^% I+ ]) B! e
  川子舅一愣,说:“这咋的?咳,净整那用不着的,还值当得哭啊?”这就叫凤香,说:“整酒啊!”0 x! _. V* p& E4 x& X
  我这就把炕桌放炕上,要去端菜。川子舅跟我说:“叫凤香整吧。你赶紧叫你叔去。”$ z# d% I( F- Q, W7 t# Z, {
  我没理川子舅那话茬儿,还是忙着往炕桌上收拾饭菜。! c2 r) N9 c( I4 H
  “咋的?”川子舅冲我说:“快去啊。”# ~; y! }2 Y# {7 O/ K
  “舅。”玉良也帮我往炕桌上摆着筷子、碗,对川子舅说:“我呆不了多大一会儿,改天吧。”
: M) x$ P* \7 a3 Y  x0 ^6 F* J8 k  川子舅穿上外衣,说:“你不去,我去。”
9 v8 k( g# t7 p" o* G  “得得。我去。”我放下手里的活,看看玉良,穿上外衣就往外头走。! x) Q4 e3 t& l  E0 K
  见着老叔,我说:“玉良来了。”! s7 }1 B) g: L: Z* p. \
  “谁?”老叔顾不得收拾摊在桌子上的帐本、条子啥的,说:“玉良来了?快领我去看看。”
5 c5 [( O6 b2 B2 X" u  道上,老叔骑车驮着我问:“玉良啥时来的?他现在干啥呢?”- j( D( C7 }8 ?  h/ B' v# E
  我说:“我还没来得及问呢,就跟他生一肚子气。”2 C5 s: Z% a! Q! c
  “咋的?”老叔说:“你俩又吵架了?”
8 z0 L4 k$ U$ P  h, H- L  我没吱声。
0 R% L$ E) N3 y6 Y  老叔说:“你们俩呀!”# K' ]/ c. o  P
  到家,老叔把自行车扔给我,急急忙忙往屋里奔。进屋他就叫:“玉良。”* F) N6 J! T% i* U
  玉良笑笑,给老叔行了个礼,可还是没叫“爸”。
4 Y/ c) U+ F( P: X1 b/ |  “赶紧上炕。”川子舅说:“就等你了。”
0 D, s9 Z3 [4 U2 K  “这几年遭不少罪吧?”老叔脱鞋上了炕,这眼珠子是一直没离开玉良的身儿。他问玉良:“咋样儿?干点啥没?在哪住呢?”$ R8 x3 a* i7 ]7 T/ f, {( [3 T9 A
  “你叔啊,是没少挂挂你啊。”川子舅对玉良说:“全子来沈阳的第二年,我跟他去营口看你。人家说你被点了兵。”
: F! x- H0 c0 V; l* V% h  x  “是。”玉良说:“我自己主动去的,就是不想在监狱里等死。可没曾想,形势变化得这么快,我被编到伪满国军里,被拉到热河,头一仗,我就投降了八路。也就干上了八路……”, x& i7 o9 X& y$ @  i! q
  “你是八路?!”川子舅瞪大了眼问。
% R6 O. D% o0 L% N6 S4 D  玉良笑笑,说:“鬼子投降,我就回沈阳了。吕德明和郭建林的事,我都知道了。吕德明的爱人回山东了……”
% J; ]  o# w3 d' f8 N  e% ^- |/ C  “这臭小子,你咋啥都知道?”川子舅抢着说:“上礼拜我去老吕那,还劝他老婆子别走呢。这也不跟我打个招呼,说走就走了。”! d( c) U( q5 N  J4 O  ], r- M: ^
  玉良接着说:“……国共谈判,没谈妥,看来还得打仗。你们也得小心啊。我说话也得离开沈阳,就是想,在走之前,再忙也得来看看你们……”7 T, }5 n/ D7 d9 s! h
  老叔一直没插言,就坐那听。我看他眼圈红了。& I2 A+ X- v) I3 {  ?6 T/ d) ?
  “嗯。”川子舅跟玉良说:“我知道你是干啥的了……”2 O! q( ~: G! N+ R# P2 W' Y
  玉良说:“舅、叔。郭师傅的家属,你们还得多照应点。”
4 w$ u( o5 X! y' J* b* |" q  “还用你说。他那楞小子就在我那干呢。”川子舅说:“你说的那玩意儿咱也听不懂。我就知道知恩图报。郭大头那可是对我有恩哪。”这就倒上酒,举起酒杯说:“得,咱还是喝咱的小酒。不管咋说,咱这也算是团圆了。来,干!”9 ]' a) V/ n2 [
  玉良喝下酒,又给川子舅和老叔倒上酒,他举起就杯,对川子舅说:“舅。为我,你也吃不少苦,这杯酒,算是我这个不省心的外甥给你赔罪了。”回身,又对老叔说:“叔,让你操心了。”
( Q7 y5 u6 \, L, U8 `  我心里明白,川子舅还不知道玉良是老叔的儿子这件事,听玉良一口一个“叔啊叔”地叫老叔,我也没截他的话;可这心里是越听越难受。
/ `  O6 N: X) b" z8 I  喝了酒,玉良叫我,说:“全子,咱哥俩也得喝一个啊。”
" t: g6 n5 G; E% d0 m) i' D; t  我说:“你少叫我。”4 Q8 |: ^" F5 t( r
  “咋的,你不是整天唸叨玉良吗?”川子舅说我,他说:“这人在眼前了,还不赶紧整一个?!”这就跟老叔说:“刚才我进屋,这了小子干上了。鼻涕眼泪地叫唤。哈哈。”
! F7 Q4 N, b( k2 z/ {/ L& H  “呵呵。他俩打小就那样。”老叔看着玉良,说:“这回走,上哪啊?”+ d' ]& A; E# |. n/ r
  “关里。”玉良低头夹着菜,不看老叔。他说:“我,你就放心,从我干上这个那天起,我就豁出去了。”
: R" {, s1 ~( A- j4 Z2 s. e0 s  老叔一扭脸,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他指着桌上那碗萝卜丝炒辣椒说:“这玩意儿还挺辣。”
! k0 o5 Q& F, B# ^! ]2 {  “可不。”川子舅夹了一大口萝卜丝炒辣椒,塞嘴里嚼着说:“我本不能吃辣的,还总他娘的板不住。”
) n& T- ]5 _! w0 F/ _3 R  眼前这一出,我是真看不下去,可当川子舅的面,又不敢点破。这个关玉良啊,整得我这心里头油叽咯奈的,真想替老叔骂他一顿,可看老叔那揪心劲,又不忍心伤老叔,就端起酒杯,说:“良子,虽说我生你的气;可你记着,到啥时,咱这一家子人都想着你。”
! z2 u* }0 ~; J: B+ T3 `: f  “这还差不多。”玉良端起酒杯,小孩子似的一笑,说:“等下回来,咱俩上大街上掐去,省得让我舅看见,总说我熊他姑爷子。”
% r( M! o8 `' ]% M  “哈哈哈哈。”川子舅伸着筷子,敲玉良的头,说:“你这臭小子。”! |9 t* E4 U0 G0 }5 R9 k( a
  吃了饭,玉良就要走,说啥也留不住。老叔说:“走就走吧。”3 K1 {$ e0 g: E% |3 l" k
  送玉良出门时,老叔跟玉良说:“到哪,想着给家来个信儿。”
! T- |- d2 A* N3 D/ W  玉良低着头“嗯”了一声,这就从怀里掏出张照片。我一看,是我和玉良的那张合影。玉良把照片递给老叔,说:“我那张,一直在我身边,我又翻了一张。你留着吧。”+ o% m. H& m+ |5 u* @3 E) e
  老叔接过照片,一转身,捂着脸回屋了。$ k" {0 \3 U( i5 A1 j
  川子舅瞅瞅进屋的老叔,说了句:“这老东西,整得跟见不着了似的。”这就招呼着走远了的玉良:“想着回家啊!”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3 13: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下) 51
- v' ?2 B! T- I3 k/ E/ t2 X  民国三十五年,也就是1946年的春节,咱家那叫一个热闹。年三十正一睁眼,川子舅就打发我把老叔叫来了,也叫我把张叔叫来,再把师娘也叫来。我这就紧着叫。老叔来了,还拎来个猪头,进屋就急着往小栓子身上塞压岁钱。川子舅也不拦,他张牙舞爪地跟老叔叫,说:“哈哈。老哥,你咋知道我得意这口?谁也别动手了,我收拾。”这就让老叔抱小栓子去,说好把凤香替出来包饺子。这边张叔就赶紧帮川子舅整猪头,我一看张叔就一个人来了,就问他:“小疙儿呢?”张叔说:“没把我气死。”他说:“打郎师傅领这孩子去了他家,是咋吓唬、咋哄就不跟我。这臭小子,楞跟老郎头儿叫上了爹,给老郎头儿乐得屁颠屁颠的。这都过年了,我说我带你上何大爷家,他还是一个不回来,十个不理我。”川子舅就逗张叔,说:“你竟往屋里招老娘们儿,孩子是嫌你臊吧?哈哈哈。”张叔说:“没有没有,你问关大哥,我从来没往回招女人。”# I* o2 L1 D" y6 g- B
  师娘跟凤香和着饺馅子,说:“我说不来。寻思,年初二等你回娘家呢。可铁头那混小子,蹦着高地跟我耍拉,说啥也要来。你说那么大个大小子了,啥也不懂。”风香说:“我爹是怕你娘俩过,冷清。你不来,我也得去拽你。”
/ j. @, ]' Y8 }- G' G+ k+ w4 T  吃了守夜饺子,我跟铁头又放了挂炮杖。川子舅是一个劲地裂个大嘴嘿嘿笑着说:“热闹。热闹。”到了下半夜,要睡觉了,可就更热闹了。川子舅还楞是挡着门,谁也不能走。说他能掂兑。这就让师娘跟凤香,搂着小栓子在炕琴那边睡。炕琴这边,一、二、三地睡着咱五个大男人。铁头睡我和川子舅中间儿。我是一门心思地想挨老叔,可还是被张叔给隔住了。早起一看,铁头胳膊扔我身上,大腿跟杠子似的压川子舅肚子上。这一宿,睡得这个累啊。
, _: T: `/ Y& W' M4 V! F( b% l! P  早起,刚吃了早饭,二倔子提溜着点心盒子拜年来了。一伙子人这就又抱拳又做揖地“你好我好过年好”,是满嘴地紧着说吉利话。唠了一气子,张叔就说要去郎师傅家看看,说:“大过年的,孩子在人家,咱也不能装傻啊。”川子舅这就让凤香给张叔包了一包子酱好了的猪头肉带着。送走了张叔,我这边哄着小栓子,凤香就叫我,她我我拉到外屋,说:“你看见没,打二倔子进屋,干娘是咋的了?怕见人似的,起早还没这呢?”) x8 V8 D8 s- K9 X! \. L" j
  我前后核计了一下,也觉出来了。打二倔子一来,师娘是红着脸,一直躲一边眯着,连个招呼都没跟二倔子打。我跟凤香辙了一下,说:“没准是想师傅了呗。”- H3 G, r3 V* J7 O0 l$ y
  “拉倒吧。”凤香说:“我没跟你说过吗?他俩啊,准有啥事。”
* ]0 O% F% H& `+ }* Y' W9 k  我说:“别瞎说啊。”
" j6 |5 t: c2 h$ D! r2 A  凤香说:“不信,你瞅着。”
& y8 G* P; |- s) `  我也听出来了,凤香说的“有事”,是啥意思。可我咋的也不能往那上说。就核计,大头才走不长时间,真那样,还不让人家笑话啊。我就跟凤香说:“你把师娘叫过来帮你整饭,不就得了吗。省得她坐那不得劲。”& D2 \0 m4 ~7 {: Z7 S+ H2 T0 h7 P
  凤香就进屋叫师娘跟他一起去外屋整饭。" p. c. X; b; e  i" |8 X4 [
  我这抱着孩子刚进屋,朴成浩领着妞妞来了。进屋就让妞妞给老叔和川子舅磕头。老叔和川子舅这就抢这给妞妞塞压岁钱。老叔拉过妞妞问:“学校好吗?都学了点什么啊?”' @+ H* Q- [& q! Z  I/ x6 T
  “学了可多呢。”妞妞还跟老叔叫“爸爸”,跟朴成浩叫“阿爸吉”。她说:“阿爸吉说,爸爸要听我唱《阿里郎》,可你就是不到我家来。我在家总给你唱,你总也听不到。”
3 I! s& r# n' O  老叔说:“那你现在就唱给我们听,好吗?”
- V2 h6 \/ [9 u# S  @9 ], P  “好。”妞妞大大方方地站屋地当央儿,唱了起来……
! @7 f2 N7 X5 `# r) M# J  阿里郎,阿里郎,阿拉里哟!
: X5 d1 P3 Q% }2 p' K' ~. x. l  郎君他去远方,何时回还?想走到目的地,千难万难,
1 b! F+ N! |8 X9 `( ~5 _/ h  排荆棘,爬高山,脚底磨穿。1 E3 T* Z' f4 p- O$ A* f
  屋外,炮杖“噼拉啪拉”地响;屋里,妞妞甜巴叽儿地唱。川子舅裂大嘴笑个不停,说:“这他妈的才像个年的样儿。”
$ j0 o" Z* W$ J1 R# j; _2 T7 |  饭都做好了,川子舅和老叔咋留朴成浩,也没留住,他说家里真的还有好多客人,说是有时间他再来,这就领着妞妞回去了。送完朴成浩往屋走,川子舅跟老叔说:“看见没?这高里棒子,就是隔路。”老叔说:“那么说人家干啥?”就都进屋了。
: z, }0 P2 G. t5 I' g* g  摆好了炕桌,端上酒、菜。川子舅就招呼我,给老叔、还有二倔子倒酒。几个人端着酒盅,刚喝了两口,这个二倔子就要走。他跟川子舅直劲地解释,说:“掌柜的,你说我要是不上桌吧,怕你老不高兴,大过年地惹你生气,不好。”& H5 S7 _2 M# u9 ?; G6 h
  川子舅说:“你这刚上桌就要走,我就不生气了?”) m. ~7 ~  q  Z2 l9 q  n. p9 R! H
  “不是。”二倔子说:“掌柜的,你这么关照我,我是想来……。嘿嘿,我这嘴笨的啊,正经话,一句也说不全乎。今个儿,来你老这,又认识了关大哥,心里真是老高兴了……”他端着酒,站起来,说:“这的,我借掌柜的美意,再敬两位哥哥一杯,也敬德全一杯。”0 s: C+ r3 x  W/ c1 t
  “你就给我老实儿坐那实惠儿地造。”川子舅说:“回去再吃二遍,你说这大过年的,让你老娘核计,是你不得意我何久川这饭菜啊?还是我何久川不给你吃啊?啊?哈哈哈哈。”
$ C/ z4 A* f  T1 N" S- J  二倔子又老实儿地坐下了。; D) U) H* H3 |# w+ T
  怪了,这边川子舅刚把二倔子按稳当了,那边师娘又张罗要走,说是她家里那炕,两天就烧就得犯风。我这心里就划弧儿,这俩人是咋的了?没准真让凤香说着了?川子舅没看出这里是咋回事,他跟师娘说:“你瞅你,本想过年了,叫你也跟着喝两盅,乐呵乐呵。那你跟凤香也没吃啊?”
/ F$ ^. _0 r8 n$ l  “咱娘俩可没那么傻,等你们喝完了咱再吃,那还不给咱娘们儿饿干巴了。”师娘说:“我跟凤香在外屋早吃完了。”
7 V7 P* }! B7 o/ F" m+ Z( z/ A7 y  川子舅核计了核计,说:“得,愿意回,就回吧。在这也光跟着挨累。”; e+ S& R5 s- p1 S7 a
  “看大哥说的。像我多外道似的。”师娘说:“我这不是惦记家吗,哪像你们老爷们儿,喝上点儿酒,啥都忘了。”这就赶紧吆喝铁头。0 h( R. z2 x/ Z9 @" h
  铁头跑回屋,听说要回家,还说啥也不走。他跟师娘说:“我还没呆够呢,愿意走,你自个儿走。”说着话,又跑没影了。川子舅喊他上桌吃饭,他也不听见没。  M; }" d" }/ l3 \  G
  “这死小子。跟他那死爹一个味儿。”师娘说:“他愿意呆,叫他搁这呆着吧。我得回去了。”
1 a  Z8 n9 M# l6 R- T0 s3 v  V1 Z# s  “那可不行。”川子舅说:“这大过年的,扔你一个人哪行。”就叫凤香跟着去,他跟凤香说:“反正明天你也得去。等你要回来,我就叫全子去接你。”
  j, u' v4 y% J4 d( F$ V  “妈呀。那赶情好。我正盼着凤香跟我做几天伴儿呢。”师娘就拉着凤香说:“干娘给你抱着孩子。正好,干娘还有话,想跟你说说呢。你说,有这帮老爷们儿在眼前,啥话也说不了,光给他们当小丫环使了。回家,咱娘俩,想吃干的吃干的,想喝稀的喝稀的。不稀得伺候这帮大酒包。”
; p; l- X! T4 g6 N  凤香跟师娘大包小瘤地抱孩子走了,这屋里头一下子显着少了一大块。川子舅就叫我把铁头找回来,让他也跟着上桌吃。我出去看,铁头跟小秃儿疯得正欢,他说他不饿,说等咱喝完了他就回去。我这就又回屋了。这一回来,再听二倔子那话,我是越听,越觉着这小子是话里有话;他竟往大头身上唠,说大头走了,就师娘一个人了,不好过。他说他也一个人,知道是啥滋味。川子舅就笑,他逗二倔子说:“没看出来啊,你这楞头青,啥时也知道疼人了?”回头也跟老叔说:“老哥,你可不知道这小子,上来那虎劲,谁都敢打,还就不打媳妇儿,就知道疼媳妇儿。可媳妇儿还是没疼住,扔他一个人,自个儿享清闲去了,连个孩崽子也没给留。你说说,就这么个壮实的爷们儿,白瞎这身肉了。”, s! i! _# s: M3 s  V: R
  这顿饭吃得挺粘,从下晌不到三点就开吃,天擦黑了,川子舅还喝没完。老叔也喝得脸通红。天擦黑儿,铁头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了,进屋就喊:“饿死了。”这就蹦上炕要吃的。
/ Y; O# c3 W1 {5 }* }  “洗手去。”川子舅说:“不饿死了,还是叫不回来啊。”  X8 o3 T* r, D
  我这就赶紧捡了一碗馏好的饺子,给铁头。" X" H8 a6 I) P6 ]& {: W
  老叔看着铁头说:“这小子,跟他爹一样。几岁了?”0 p5 Z1 ~& O: W! s7 A* i% [1 f9 v
  川子舅胡噜着铁头的脑瓜子说:“快告诉关大爷。”
! E% |6 K, ?" C+ S  铁头说:“15。”
- U. a, e2 i( n0 {' ^: S, C2 d$ f9 s  “15就长这么个大个子。呵呵。”老叔说:“好小子。”
/ @7 b: `' Z( H/ q  二倔子说:“掌柜的,关大哥,你俩喝吧,我也想吃饭了。”
; V5 P0 `. v2 T* y, v& @  “咋的?”川子舅说:“这点酒,就拉松了?”8 H* i# H  P8 g7 r# B9 d* o
  “不是。”二倔子说:“家里不是还有老娘吗。临出门,老娘是千嘱咐万叮咛地跟我说,去去就回,去去就回啊。你看这天,眼瞅就黑了。”
0 w3 Y2 g4 m  b4 ^& Z1 v; o1 Y  老叔就问:“老娘多大年纪了?”
, U/ v8 x' ?, B: V2 {  二倔子捧着碗里的饺子,说:“过这个年儿,67。”; K: Y2 e" n& C0 k1 Y4 K
  二倔子走了,川子舅跟老叔一盅接一盅地接着喝。他说:“过了年儿,我还想再添几辆车。”9 E' Q3 p) a1 T- {
  我说:“你不是不想往大里整了吗?”( m4 T; E" K7 X  q
  老叔也说:“没听玉良上回来说吗?又要打仗呢。”; b! @" u) j7 K- o
  “看你年前那热闹劲,心里也痒痒着呢。”川子舅说:“就是再打仗,日子也得过。我总核计,趁我能干,能给全子他们攒两,就多攒两。这年头,谁也说不准明天是咋回事。”
! M. ], t7 I$ R; P! {8 E# Z  “看看风头再说的好。”老叔跟川子舅说:“你也不能总惯着全子,他也得干啊。你这家当,靠谁?还不都是你自己干出来的。”
. v& o8 w0 `% q  “那是不假。嘿嘿。”川子舅跟老叔说:“哥。这都是咱当老的,贱嘛。”说着话,川子舅这就挪着屁股晃。我知道,川子就这又是犯“病”了。就喊铁头,让他回身,上被格那拿个枕头,给川子舅垫着点儿。
& s% d6 I' o6 N! C7 g% H# a  老叔见我让铁头拿枕头,就跟川子舅说:“久川,你那‘病’,有治。那天也该去医院看看。”* W' _: |* E  V
  “啥病?”川子舅说的像是没那回事,可脸还是红了。他使眼剜了剜我。
+ o- N2 Z- [: X3 F- R0 O" ]# Q  老叔说:“上回,全子闹病。我跟‘爱群医院’的那个医生唠的不错,就问了问他。他说能治。”
8 X4 P5 u. v/ N& O  “饭桌上,不提这个。不提这个。”川子舅这就让我给他捡饺子。
* O0 J6 k' i* G! d' ^5 f  “不喝了。”老叔说:“那我也不喝了。”6 q+ G# K; S! w. F: N
  “你看你?”川子舅跟老叔说:“我这是饺子就酒儿,越喝越有。”这就又倒上酒说:“来,你要不喝,我就不叫你‘哥’了。哈哈哈哈。”6 x% V. }$ ]. {$ F( M: ]0 f& g$ l
  川子舅到底还是喝多了,我这边还没收拾利索。他水也没喝几口,就说:“你爷俩唠着,我得躺会儿了。”这就钻炕琴那边就先躺下了。我一看,正是我巴不得的事,就给川子舅焐上被,说:“咱也要睡了,你就脱了稳当地睡吧。”1 e2 u; I/ _$ k2 N6 y- t
  “别忘了插门。”川子舅说着,脱巴脱巴就钻被窝了。
/ E: `! A( j) j6 I  我挺高兴,心想,总算能跟老叔一块儿睡了。这就上炕,把这边的被窝也焐上,叫铁头上那边跟川子舅睡去。可这个小铁头啊,他不干,偏要跟我睡。我这个气呀,可气归气,又不能那说。眼看着老叔也钻被窝了,我就跟铁头说:“咱俩竟老头。谁赢了谁上这边睡。”
# {- O2 v: \+ n, Y+ B) i  “行。”铁头说:“三把两赢的。”. o" t' A; k2 d  R1 x, S& K9 o
  要说铁头到底还是个孩子,好糊弄。我跟铁头就石头、剪子、布地竟老头。我呢,还故意输给了铁头。铁头就撒着欢地上炕琴那边,跟川子舅睡去了。+ k( M' b0 Y0 v: H9 }- \; O. z' y
  闭了灯,我脱溜光“滋溜”钻老叔被窝里,抱紧老叔,逮着老叔的嘴“呱叽呱叽”可劲地亲。老叔赶紧拽着被,蒙上咱俩的头,抱着我说:“小祖宗,让那边听见。”' Z1 Z" V' A, f' R
  “我不管。”我说:“叔,再抱不着你,我就疯了。”) n4 ?% d3 x/ n" F& M6 c8 Y0 e
  “你就虎吧。”老叔捏着我鼻子晃晃。
) _4 j8 q. N6 ~  我使劲抱这老叔拧哒,说:“那你到底还要不要我啊?”
) Y: {6 m3 [  \3 u  老叔亲这我嘴,说:“全子,叔也想啊。”就把我手按他大枪上。" A4 t& W. \7 V( L
  我一猫身,头拱在老叔硬起来的大枪上,一口含住,裹了起来……0 {9 P. P, G) n1 l. T, ^; M
  老叔拽我腿,他朝炕里歪了歪身子,把我拽他身上。我在老叔身上伸开了腿。老叔也含住了我的大鸡鸡……- J9 a+ E8 G$ r5 q. ~6 {. v
  就在我和老叔正上劲这功夫,就听炕琴那边铁头叫了声:“干啥呀……”
- l" o# K) O+ {9 }; b* p# ]  老叔吓一跳,赶紧把我从他身上推下来,回被窝里,老老实实躺好,一动不敢不动。也拽我赶紧躺好。9 w& m9 ]* e' i1 ?  T1 Q
  “别介呀!”炕琴那边,铁头又叫。也有裹什么的声儿……0 ^& f2 O0 O5 w1 r" s/ n
  一听那声儿,我就明白是咋回事儿了。我摒住气,大气儿都不喘,赶紧抓过裤衩子套上。* \2 p/ G0 y# e2 r+ [" z
  炕琴那边“扑愣”一声,接着,就是铁头的叫声:“全子哥,你看我大爷呀,他吃我鸡把。”
8 c: i4 J( Z/ h  天啊,这要命的小铁头啊,你喊啥呀?你这一喊,那川子舅能挂住脸儿吗?你这一喊,老叔听着得咋想?等天亮,他老哥俩该咋见面啊?跟着,就听有人跳下了炕。我扭头看,是铁头。他光巴出溜地捂着鸡鸡,跑我眼前,爬上炕,就钻我被窝里……
# _7 d6 V) S& f7 c- X" c  早晨起来,铁头没吃饭就跑了,我是哄也哄不住、拽也拽不回。
$ ^" R$ p( n& p  {7 m  老叔还行,他跟啥事儿也没有过似的,洗着脸说:“这炕,老解乏了。”
2 S, h: W8 g, q# T0 N/ I7 Y/ g8 p  川子舅一声不吱,也不敢正眼瞅我和老叔,光低头坐那一根儿接一根儿地抽烟。1 J/ z: S: N; Z) S
  吃了早饭,老叔说要回去了,他说:“看伙计们有拜年的来,他不在,不好。”川子舅也没拦,看那样儿,像要说啥又没说出口。
% n2 J- |' r1 z9 v9 M8 h2 B  ~' J  老叔一走,川子舅一下子抱住我,把脸埋我肚子那,说:“全子,爹不是人啊。”
  h$ Z: W. ~- ^0 x/ {+ P$ J. ^1 a' _  他说:“你就瞪眼看着爹难受。”% z- ~5 \) H8 R4 J; E
  他说:“都寻思我醉了,我心里啥都明白。”: `7 f5 z1 M( N# r$ P" h. H' k
  他说:“你就是再得意你叔,也别在爹眼皮子底下闹,也别在爹耳根子旁边整那动静啊。”. _- _  w; U+ p: ?( d
  他说:“你就不能可怜可怜爹吗?”
% ~* e8 |+ W9 \  天啊,川子舅也听见我跟叔那样了?
  H; e0 s, v. I0 R: \) ]  我说啥?我咋说?得。我甩开川子舅,说:“我接凤香去。”
9 m& G% p5 U( O% l: `# Z0 D) E  从师娘家回来的路上,凤香跟我说:“我一点都没猜错。干娘跟二倔子好上了。昨下晚儿,干娘跟我说了大半宿的二倔子,全是说二倔子咋咋好的话。听干娘那话,他俩都那个了”! E2 l" Q5 D- R- \% W
  我说:“哪个了?”' p4 L4 z$ u% @) d9 S1 t' t. M
  “傻。”凤香说:“到一块儿堆了呗。”. r' o0 c! j: `
  “啥?”我核计,师娘咋看上二倔子了呢?我问凤香:“那咋整啊?”
3 s0 H" ?+ [9 b3 g  u  “咋整?”凤香说:“能咋整?一起过呗。”她说:“回去逮空跟爹说说,给他们办了,得了。我看二倔子那人还行,一个干活儿的,还指望有啥出奇冒泡的?知道疼人,顾家,就行呗,人家干娘还挺乐意的。”- m* T+ k+ M* _, t% ^
  等回了家,还没等凤香这边放稳孩子。川子舅说:“我去车行。”9 ~$ ^5 M  F, c& N
  “这大过年的,去那门子车行啊。”凤香说:“不吃饭了。”
  n) T# j- e! K  川子舅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说:“愿意动弹,谁就给我送一口去。”这就出了家门。
( ^5 b3 b* i( ^4 P' p  我在后面紧着喊:“不是初五才开板儿吗?”" v' U% y0 u6 d, T( J* I8 F4 v
  川子舅也不理我,倔哒倔哒走远了。
+ X+ S) _- o1 A$ y0 `. d- I  我这边刚要回屋,就看从小秃儿家,走出个老爷们儿,看那身影儿,像张叔。我赶紧回屋,关上门,站门那看。心核计,张叔咋上小秃儿家了呢?这可真是的,有鱼就有猫啊。0 [) a1 y8 b  D9 \
  “看啥呢?”凤香就在那边冲我吵吵,说:“我就没在家一天,这咋的了?大过年的,你又咋惹乎咱爹了?”: i; }; F+ s4 @% J7 L# ^
  “啥都怨我。”我说:“好好的,我惹乎他干啥?”
' M) p$ X2 \; y$ m) j  凤香说:“你没惹乎他,他走啥呀?”
, G7 m5 `2 r( M+ L$ u2 [  我说:“我哪知道。”7 c/ q# b/ Z  R! K! r. J" E2 b
  川子舅这一走,就一直没回家住,连饭都不回来吃。我这就颠颠地给他送过去。这一整,师娘的事儿,凤香也就没得空跟他说。我一看,这大过年的,川子舅就单蹦儿一个人在车行等活儿干,也就天天的去车行上工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3 13:08 | 显示全部楼层
《乱世三章》第二章(下) 52
; V& \4 Z# g, Q6 n( ?  过完年车行正式开板儿,铁头没来上工。川子舅更蔫儿了,就知道叹气。二倔子到欢实,干着活儿,屁嗑一串一串的,我心核计这可真是人走时气马走膘啊,师娘那么个爽快人还就楞看上他了?听着二倔子那一串一串屁嗑,我就有气。我跟二倔子说:“你那破嘴,就不会消停点儿?”
& w# p# h/ c6 B( X3 `& L  又过了两天,铁头还是没来上工。再看川子舅,闷呲得更邪虎了,总耷拉个脑袋咳声叹气的。我猜着,这是为铁头,就跟川子舅说:“要不,我去找找铁头。”
' a) F6 _( S  `- {  川子舅瞅都不愁我一眼地说:“随你便。”
5 S1 V% b  ]( P  听川子舅这么说,我愣在那没了主意。
' |0 n& T# X' Q  川子舅抽冷子来了一句:“破瓶子长个嘴儿。动弹啊!”5 U  h) N' p; U6 ?6 G
  天啊,差点儿没吓死个人。我这就去了铁头家。师娘见我是来找铁头上工的,就骂铁头,说:“这死小子。也不中了哪门子邪了,打年初二从你家回来,就没好气儿。我那么撵他去上工,他就是不给你去呀。这不又疯那去了,你说,让他就活气死了的。# z  }6 x4 F" J0 X( x
  大概是正月十二吧,还没过十五嘛。头晌儿,刚过九点吧。二倔子说他娘胸口窝堵得慌,想吃醋泡果子,就是油条。他说:“我娘那老毛病,就醋泡果子管用。”川子舅也没吭声。我看眼巴前儿活儿也不多,就说:“那你赶紧给老娘买去吧。”等我着跟川子舅吃了晌午饭,二倔子就回来了。二倔子一回来,我就看他心神不定的,像偷了谁东西。我就问二倔子:“你娘好点没?”二倔子也吱声。我也就没再稀理他。就这会儿,铁头拎根儿棒子闯了进来,他瞅准二倔子,照二倔子脑瓜子上,就抡起手里的大棒子。我跟川子舅这就赶紧去拦,说:“这是咋的了?”
  P5 }+ @( x4 \( t  r4 v3 s+ Y4 T  紧跟铁头身后,师娘也呜啦嚎疯地追进来。她拽着铁头说:“你个混小子。要打,你就打死我吧。”
: f* c6 g1 `0 Y& \$ D) A  铁头一咧哒,把师娘甩了个跟头。他指着二倔子说:“你等着的。”铁头虎着眼,冲拦着他的川子舅叫:“你们大人,没一个好东西。”一转身,拎棒子跑了。
' [3 b8 F6 L! _6 ~0 j" N  师娘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哭开了。她拍着地面、唱小戏儿似的哭着说:“我可是活不了……呜呜,这还叫我咋活啊……呜呜,还不如死了算了……呜呜……我的天老爷啊……”' D9 j" D/ a* x% `- q
  川子舅跟我赶紧把师娘整到里边小屋那,坐铺上。二倔子跟着把一杯水端到师娘眼前。4 K9 V; H9 w4 o: [4 {. q+ F
  川子舅急着问师娘:“咋回事呀?”
+ z+ h+ u1 O2 G! t- V' b( P3 [( _! [  “大哥啊,你可得给我做主啊。”师娘说:“我可是活不了……”
) D6 g4 Q) m( g( J$ r( L( T  “先喝点水。有啥话慢慢说。”川子舅把水推给师娘。, v3 z' e1 _8 j( m8 F; C+ Z) `
  师娘喝了口水说:“头晌儿,二兄弟上我那去坐了坐。我还问他,咋没去车行啊?他说是刚打车行来。就这说话的功夫,你说我那忘八羔子小铁头,他拎根儿大棒子就往二兄弟脑瓜子上砸,那要是砸上去,还不开了瓢儿啊?我这就推着二兄弟赶紧跑。你说这混蛋玩意儿啊,拎着棒子可街(gai)追,到了,还是追这来了。你说说,这个不懂事的混球儿哎,这不是要活气死我吗?”
9 f' M& ^4 H( {3 n, J4 ^- ?/ a  川子舅一听这话,像似听出点门道,他一声没吱,也坐那没动。9 t3 o7 M2 z: V( Z- N* C/ B
  我就来气,心说这个二倔子啊,走时说好好的,说给他老娘送果子,咋这屁大工夫,跑师娘家干啥去了?我就叫二倔子。我说:“你不说你回家给你老娘送果子去吗……?”2 J. I  ~8 B8 Y+ b9 r) {
  还没等我这边把话说完,二倔子“扑通”就给川子舅跪下了,他说:“掌柜的,千不对万不对,都是我的不对;你可别……,咳……,我呀……”5 x3 A# y" x, x+ {9 R5 ^# r' a
  我看二倔子说话吞吞吐吐的,就把他拉到外屋问:“到底咋回事啊?咋还让铁头追这来了?”* w: o0 j* h3 \7 B- q
  “德全啊。我这走火入魔了。”二倔子说:“打去年,我就看上你师娘了。你师傅没了,我就核计诚心诚心地跟你师娘搭活过日子。你师娘呢,也没说啥。我这就……。咳,我也不怕你笑话了,今个儿一早,我就闹心,是转着磨磨儿就想见见你师娘。我这就跟你和掌柜的撒了个慌,也就去了你师娘那,都怪我呀。你说,咳……我这正跟你师娘在炕上办事儿呢,铁头就进来了,谁曾想他能回来呀?这就拎棒子要砸死我……”; r% u. }( o' O0 N9 C1 c
  我越听越来气,上去就给二倔子一个嘴巴子。二倔子捂着脸,没还手。他冲我说:“你打吧,打吧。打不死我,我还得去。没她,我咋活啊。”
. G8 G) ~" |: y& D; r5 }  就这会儿,师娘从里屋跑出来,她也冲我叫,说:“全子,哪兴这的啊!”她说:“你这不是打我吗?”* q7 m: C5 \) D' O3 B0 g
  得,这一整,我倒傻了。我说:“师娘,我这都是为你……”
# f0 F$ i  S4 P  师娘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开哭,说:“我还活的什么劲儿哎……!我那天老爷啊……,咋就不招了我去哎……”: C: @, H3 V* t+ p* l3 ^  P3 z% g
  “行了,都别闹了。”川子舅一声大叫,说:“全子,赶紧把你师娘扶起来。”
: P( u9 r. Z' O$ [5 F  师娘立马不哭了,她抹了把泪,瞪着眼看川子舅。
6 B6 m. T& i: m! @6 L/ t  我扶着师娘,不知道该咋办好,也愣愣的看着川子舅。
  i0 c2 |; E3 s" A  “啥也别说了,我也看明白了。”川子舅问二倔子,说:“你跟我交个死底儿,你到底是啥意思?”
3 V. T9 s: ?  F, _  “掌柜的。”二倔子说:“你老要不信,我还给你跪下。”说着就又要下跪。8 K) ?$ t) A4 E
  “得得得。别整那用不着的。”川子舅跟二倔子摆着手说:“痛快点说。就说你啥意思吧。”1 ~8 X) z, T* q$ o8 h
  二倔子说:“我就要跟她过。”4 I2 ^0 }+ R$ b# f7 ~+ F
  “大哥。”师娘跟川子舅说:“我就是不放心,我那小铁头再犯混啊。你可得替我好好劝劝他啊!”8 t% G9 N" N4 ]% k. N" ~6 G
  川子舅对师娘说:“铁头他娘。你的话我也听明白了。这的……”川子舅叫着我,说:“全子啊,你先送你师娘回家,找找铁头,一定要给我找着铁头。千万别给我吓着孩子啊!”
  b" W' e+ `7 |: y  回头,川子舅又问二倔子,说:“你是铁了心要娶她?”
7 M+ G) m6 G/ i9 x8 c+ S# _& W  “嗯。”二倔子说:“天塌下来,我也守着她。”
9 k$ b0 `& Q; g- l1 K2 r  “那好。”川子舅对二倔子说:“那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在这呆着,看好车行,该干啥干啥。铁头就是真的来了,他打你两下,就打两下。你要是动他一根儿汗毛,我揪下你脑袋当球踢。”
! _5 `! f6 |- Y4 ~* v8 @  “不能。不能。”二倔子说:“掌柜的,铁头是个孩子,他就真是一棒子消死我,我也不带碰他一手指头的。”
# ~- h1 `. P! g8 e/ J  川子舅没瞅二倔子,他看我一眼,说:“你看你?快送你师娘回去吧。”
; i. Y" t3 |; Y6 Q- P3 w: [. `  我这就拉着师娘往外走。川子舅在我身后紧叫:“找不找铁头,你就别给我回家。”
& B+ _6 K* E; o  我跟师娘回到师娘家,一进院子,见铁头正蹲在家门口,盯盯守着院子大门。师娘叫着:“我那铁头哎,你可把娘吓死了!”,就扑过去要抱铁头。铁头站起身,躲开他娘。扑在我身上,叫了声:“全子哥。”就哭了。2 t5 w6 L+ d2 d/ G
  我叫师娘先进屋。师娘抹着泪进屋了。这边我给铁头擦着眼泪说:“都大小伙子了,哭啥。”说着,就拉着铁头往屋里走。
* |9 v6 k6 ~( m0 J, C+ a& L  铁头一甩哒我,说:“我不进屋。”1 ]3 K) e2 g" @: x5 K  X
  我说:“那你不管你娘了?”
6 A; l/ j& V7 G! m  铁头一屁股坐在屋门口的台阶上,低着头不啥话也不说。8 K, q: Y$ j; w
  我也挨铁头身边坐下,劝铁头,说:“听话,铁头跟全子哥最好了,也最听全子哥的话。是不?”
  C, D  g/ B. [- ]  铁头还是不吭声。0 P7 q' ~2 F1 X4 O
  我说:“你好几天没去车行,全子哥还怪想你哩。”# @7 V/ w+ L" F+ x8 i" H, I, V
  铁头抽冷子冒出一句:“谁欺负我娘,我就打死谁。”: B. X0 A. g. \+ E- Y
  “你还小。”我说:“有些事,你还不懂。”( b0 X# O$ b: l# Z, \9 _+ z% P* m- p$ ]1 |
  铁头狠狠地说:“我啥都懂。”
0 z, @; Y6 s- j% H. u+ m  “呵呵,全子哥说错了。咱铁头是大人了,懂事了。知道心疼娘了。”我说:“那你就不想想,你真把谁打死了,还不得抵命啊。那你娘谁管?”我搂着铁头肩膀头说:“听全子哥话,跟全子哥一快儿进屋哄哄你娘。行不?”3 r" V- w6 ?; ~8 l) U4 A; u4 Y
  “我就不进屋。”铁头还是倔哒,他说:“你也甭哄我,我就在这盯着,他再来,我就打死他。”
+ F) ~+ {0 ?3 I% t( A, B  看铁头这么犟,我心里头这火啊,就直往脑门子上窜。心说,这破孩子咋就这么不听劝呢,事儿都已经这样了,在说,那也是师娘也乐意事,你个小孩崽子跟着瞎参和啥玩意儿?我这冒火的话就在嘴边上窜,可又一想,师娘跟二倔子在炕上那一出,哪个孩子看了也不得劲,况且还是自个儿的亲娘,我这就想起玉良说的话。我核计,这会儿的铁头,跟玉良在刑讯室里,见老叔被欺负的那一出时是一个心情,心里是老难受了。可师娘这出跟老叔那出书不一样的。想来想去,我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正在我想不出再咋劝说铁头这功夫,院子门一响,凤香抱着孩子来了。
/ Y# u2 h3 X2 b0 I  凤香见我跟铁头坐屋门口,就叫,说:“铁头啊,快来帮姐抱抱你小弟,姐都累死了。”我还核计凤香真累了,就跑凤香跟前去抱孩子。凤香给我使了个眼神,挡住我说:“我可不叫你抱。我叫铁头抱,铁头最心疼姐了。”% G3 R. s/ e1 ]: h6 U
  铁头撅着大嘴还没动窝。
4 f4 X6 z, A$ h  “快点啊,好铁头。”凤香还叫,说:“姐真抱不住了。呦呦,你看你小弟都要掉地上了。”
9 h) P+ w1 `; h0 c3 [4 @8 A  铁头这才站起身,走到凤香跟前,抱过小栓子。我和凤香在后边跟着,随铁头一起进了屋。
* v- n8 `+ W: d8 E( T+ V  这个郭铁头啊,真是犟到家了,他进屋把孩子往炕上一撂,师娘抱起炕上的孩子,叫“铁头”,说:“娘跟你说句话……”铁头瞅也不瞅他娘一眼,转身又出去了。* f4 L* h$ C: L/ |
  我紧着跟了出去。凤香也跟了出来。见铁头又蹲屋门口那了。凤香拉住我,站外屋地那问我:“这咋整的?挺好个事,咋这样了呢?”+ R8 f0 Q# [* k' m. p) R4 g
  我说:“都怨二倔子,大白天地就整那事,让铁头碰见了。”, j2 S, z( p1 P6 w
  “整啥事?”凤香问我。3 O; J) G* n$ k
  “哎呀。”我贴着凤香耳朵说:“两口子那事儿。”
+ S* _2 O  z. S2 T7 w  “哎呀妈呀,咋那虎呢?”凤香说:“爹回家,说你去找铁头了。他怕师娘一个人想不开,就撵我过来了。铁头没事就好。”3 H6 k# x1 o* ]! P- v3 U
  我说:“看那样儿,铁头还没板过来跟他娘那劲。”我问凤香:“咱爹还在家呀?”
( o! V/ M! ?' m/ d, A( n  凤香说:“爹也没主意了,他去找咱叔去了。让你也赶紧去。”
9 @# Z( B) E: B3 b  我心咯蹬一下。年初一下晚儿的事,这老哥俩还都别扭着呢,为这事儿,川子舅豁出脸去找老叔,那老叔要是不给川子舅面儿,俩人还不打起来?我说:“那我得赶紧去。”/ y4 |' W% K  B3 C  Y
  凤香说:“铁头这小子也不进屋。你走了,我和他娘也捂呲不动他呀。”
2 e5 r$ a+ X5 K1 C  “哪你说咋办?”我说:“咱爹那边,还着急铁头呢。”
) D  ?, b5 G" u4 b0 r  “这的。”凤香说:“你把铁头领咱家去。缓缓,没准就过去那劲了。”0 _- Z9 w1 w6 z
  铁头呢,还说啥也不跟我走,说就不上咱家。. Z3 h3 v) g8 \4 n" M8 [7 w: s$ s
  凤香跟铁头说:“你何大爷还等你去呢,你不跟他好了?”
9 i5 |1 Q+ b. {  “少提他。”铁头又说:“大人,没一个好货。”4 p$ O' ~1 P0 ^
  “妈呀,你这咋连你大爷都不好了?跟姐也不好了?姐还稀罕你呢。”凤香说:“跟姐说说你大爷咋招惹我铁头了?回头看我咋收拾他。”# P+ \! Z) ], |4 F
  我核计,铁头还是没忘年初一下晚的事,就赶紧拦住凤香说:“你就别问了。”我跟铁头说:“走,全子哥带你上关大爷厂子玩去。”
( d. q& x7 D+ w# b  “你们都啥也别说了。”铁头说:“我那也不去。”
8 m! z6 m- u! J/ X  凤香跟铁头说:“关大爷厂子可好玩儿了。姐的话你不听,全子哥的话你也不听了?全子哥跟你多好啊。”, y1 o* \0 \" y+ w
  “我就在家看着。”铁头说:“他来,我就砸死他。”
4 `, I7 O* \- V( L9 ~; k  M  凤香故意问:“谁呀?”
  s; {: \- n) [7 J) I  铁头说:“就二倔子那老鳖犊子。”, O+ M" F- j/ E/ s
  “他呀。”凤香说:“没事儿,你放心跟全子哥去吧。有姐在这,我看他敢来一个。”凤香拿起铁头脚下的那根大棒子,往地上一杵,说:“他敢来,我就把他脑瓜子揪下来。”% t9 C8 A3 t  z, G2 z
  “看见没。”我搂着铁头的肩膀说:“你凤香姐老厉害了,我都怕她。二倔子能不怕?走吧。”5 U- a8 X, V. M9 S0 `. V/ z
  铁头这才倔着嘴跟我走了。, R$ J, M8 y8 q  G; s3 M
  我这心里一直核计,老叔跟川子舅可别打起来啊。就领着铁头赶紧走。其实我也是想得太小孩了,老叔和川子舅咋得也不能为那事打起来啊,这都什么时候了?再说,年初一下晚儿那事,谁都知道,那是心里明白,嘴上不能说的事。有的事就这样,心里都跟明镜儿的,可就是不能说出来,说了,脸儿都没处搁。就像鸡鸡搁进后门儿里一样,拿出来时,鸡鸡上那埋汰劲,就不能说,你不说,都还想着鸡鸡咋进、咋出、咋射的高兴劲;可只要你要一说:“你看鸡鸡上那屎啊。”完,心里就恶心了。6 \! d7 }6 A# y1 l6 b
  我领铁头到老叔的厂子时,老叔正跟川子舅坐那说话,俩人谁也没激哧白脸的,就是看那样都挺着急。说挺着急吧,川子舅看铁头来了,也没动窝,好象脸上缓和了点。小铁头看川子舅坐在那,一扭身,站门口不进屋。老叔迎出来说:“这不是铁头吗?”
- E7 B) c% |; R6 P) ]* ^  铁头还是不吱声。
2 e, o" Y$ P6 k2 B  i. G  老叔跟我说:“正好,小疙儿在家。你领铁头上你张叔那屋,让他领小疙儿玩会儿。”
4 M4 O- N+ Y( X# I" c  “嗯。”
' y3 \( y3 K7 J8 _3 Y! [  老叔说:“你马上过来。”' _" J/ c+ D& u# F  o7 ?
  我说:“知道了。”5 A# A. P+ q0 b' ]! O5 x
  把铁头送张叔那屋,我跟小疙儿说:“我给你领来个大哥哥。”小疙儿缠着我,要我带他玩儿。我跟小疙儿说“全子哥还有事,你先跟铁头哥玩儿。全子哥一会儿过来跟你俩一块儿玩儿。”小疙儿挺听话,就缠着铁头玩儿上了。1 Z# @5 I9 M, K% `* I! x
  我刚回到老叔的屋,川子舅急着跟我说:“你去车行,把二倔子找来。”
! i" U' B. l2 V' n9 ~( M* s9 j, a  老叔就川子舅说:“你看你,这个沉不住气啊?”" K$ u, E, S, i; l
  我说:“到底咋办啊?”( \4 M/ r! C' ]0 y2 Q$ ^6 t( v
  “能咋办?”川子舅嘟囔了一句。, h! M" [+ I0 P) k& m$ Q
  “我还是那意思。”老叔说:“这事啊。就看他俩人的。你说这生米已经做成熟饭了,只要人家俩人都愿意,咱还有啥资格拦。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 z4 I# ^: s& I0 k7 \5 g4 d0 D  “我也是这么打谱。”川子舅说:“可……”9 ]4 g" S2 ?: u: t( }
  “你看你。”老叔说:“那你还上啥火呀,不就是过个话儿的事吗?”( i: f$ V/ h" F
  “这他妈的。”川子舅说:“你说咱个大老爷们,说这事儿,那合适吗?”- ^# v( l" M$ \. _* i9 y! |  T1 Q: J
  “久川啊,我说你挺明白个人,今个儿咋的了?”老叔说:“让凤香出面,跟她干娘说破这话。不就得了吗。”8 p; T* z5 d% ^+ _: ~0 p' E
  我也气川子舅,你说他在刚才车行那沙楞劲儿哪去了?到这,咋就这磨叽了呢?我就跟川子舅说:“在车行,你不都问明白他俩是啥意思了吗。”0 `1 z- F% Q5 U6 c
  川子舅低着头不吭声,又是一个劲儿地抽烟。
' f7 F6 Z7 p2 s/ T  “要叫我说啊,事儿已经这样了。又不是新媳妇儿,俩人行李卷一凑,请亲戚朋友吃顿饭,挺简单。”6 P/ P" R4 ?3 X5 s0 b( i0 s
  闷了半天,川子舅叹了口气说:“你说她咋就看上二倔子这么个人了呢?大头要是活着,还不得骂死我呀?”
! q. q; H! Q( C  我说:“他不是死了吗?”
2 n# P$ V, J0 a  U5 F1 K  老叔也闷了一会儿,说:“久川,你要是还有啥别的想法,那我也就不能说啥了,到底还是你们走的近……”
  M2 E- f  i- B+ q' F& `  “你咋这么说呢?”川子舅跟老叔说:“我急呲呼啦的来找你就是没拿你当外人。我有啥想法?我有啥想法?我都跟你实说了吧,我……”
) j( ^" Q* A* s4 E; d, \  “还是那句话。”老叔说:“久川,你有啥想法,我都回按你意思办,缺钱,从我这拿。想蹩黄这事,赶紧撵二倔子走人……”
5 v- A8 O/ I" m  b5 s  “老哥。你瞅你说哪去了?”川子舅说:“我是啥人,全子知道我……”
9 O( Y7 v: G7 [/ |8 S  哦天,川子舅这是要说啥?他可别提年初一的那事啊!
7 G$ H1 G& v1 h& V  “……我是个不得意女人的人。”川子舅说:“假使是我真想老娘们儿了,也不能在大头的老婆子身上打主意啊……”
; g7 O" b; f2 f, [! r1 l( m  我听着心里就笑,心说,哪你还缠巴得铁头大呼小叫的?
# {! x6 [, o" G7 _; M  “……我就是不甘心她找了二倔子这么个人。”川子舅掐着烟头又对着了一根烟。5 B# h  z; ?) E* I) E: ]
  我说:“人家俩人都愿意,你有啥不甘心的?”
! Z& o+ v# L2 [8 N0 `5 f  “这也不是,那也不行。”老叔也点上根烟,说:“咱也不知道你到底打算咋的。”
' v& N( [; o) E5 o: k  “老哥。”川子舅说:“我知道这事是拦不得的,你说要拦这事,那还非得出人命不可。”他抽了口烟说:“就是……,咳……”2 h$ p) t2 J0 G
  “你哎啥呀?”老叔说:“你说出来,咱也好商量啊。”% D3 O) J/ E* [8 K: v) ~
  “就是铁头这孩子……” 川子舅夹烟卷的手直哆唆。
3 Q$ x% A& [* k/ R  “不就是铁头吗?”老叔说:“刚才你也说了,这小子就是不去你那上工了。正好,叫他上我这来吧。我就不信,他跟我也犯倔。”' [7 r: E8 H: U; r, Y
  “老哥。”川子舅说:“那你可……”
' s7 V. e2 p5 i8 h4 u  “哈哈哈。”老叔笑着说:“久川啊,我认识你快三十年了,头一回见你这么不爽快。”4 H- G  O- L& g; r1 m7 i# Q& l. T
  川子舅像似要哭了,他说:“我不是人啊……,老哥……”1 G5 E& j7 V3 a3 h. Q# k$ M
  这咋又说这话?那天看铁头从咱家走,穿子舅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咋的?他非要点破年初一下晚儿那事儿?我赶紧拦住川子舅的话,说:“这紧着说没事没事的。你又扯哪去了?”
6 ]  e5 S/ Q( d  川子舅冲我叫,说:“你少管。”/ B! Y2 g) ]; t. l, r! x
  我也叫,说:“不叫我管,你叫我来干啥?”/ V/ u7 U( U9 ]
  “你个小忘八羔子,就知道变着法儿地气我……”川子舅抬手就要打我。" J8 T5 ?4 A, M: ]( n; U
  “这是干啥呢?”老叔拦住川子舅说:“你不是叫凤香过去陪她干娘去了吗?依我,等凤香回来,听凤香咋学她师娘的话。”
) B) y  I7 G( q' |* G/ B  我说:“凤香早跟我说过,看师娘那意思,她早就愿意。”. ?7 S/ N9 i! H+ M! i3 p
  老叔说:“真那样儿。咱就给他俩办。”
; Q# A5 d+ m9 _' @" e  川子舅说:“我就担心铁头闹啊。”
& J' z3 W6 K( m  “也不见齐像你说的。”老叔对川子舅说:“你也别有的没的啥都乱核计。”他说:“我说了算,铁头就留我这了,让他跟着老郎学学手艺,工钱呢,你给他多少,我跟你一样给他多少。铁头要是不愿意回家,就让他上老张那,跟小疙儿做伴儿。省得那老张上外疯去,总把小疙儿一个人扔家,还得我搂着。你爷俩呢,也别在我这叽叽咯咯”这就叫我把铁头喊过来。
" V; X- r4 C. `* e6 [+ k+ m4 o  我把铁头领进屋。铁头一看川子舅,还是拧着不进来。
4 _! y9 t/ X( @/ r% W  q  “那我走。”川子舅站起来,跟老叔说:“我回车行去,那还有个闹心的呢。你们咋商量的,叫全子给我个信就行。”说着话人就走了。
' R* ^3 a# S+ O- A  川子舅一走,老叔叫过铁头,开板儿就说:“我问你,你心疼你娘不?”& f; Y- S6 c! d' X8 j
  铁头说:“心疼!”
  p7 X/ x1 p4 M- u; ^  老叔问:“养活你娘不?”, ]- N( ?: Y2 _# m8 A& S5 k
  铁头说:“养活!”  G) `8 g  l3 W5 W) N5 `! y6 ]) v
  “好小子。”老叔说:“那我让你在我这厂子里吃劳金。你乐意不?”
. V# R( Y# n- r7 P9 M" d4 p  铁头愣了,他不相信地扭头瞅瞅我。
' k& I6 l! y% p5 x  我说:“关掌柜的让你在这厂里当学徒。”% F# h4 X- C$ Z( W0 d; H
  铁头核计乐核计,说:“乐意!”) }. l/ K% f! m' k( u6 f
  “那好。”老叔对我说:“你去把郎师傅叫来。”
' d* U; B8 j5 M% v+ ?  我叫来了郎师傅。老叔跟郎师傅说:“这是我兄弟的孩子,我让这孩子跟着你学手艺,你多嘱咐着他点儿。”回头又跟铁头说:“叫师傅。”
. J* k, ?/ P+ p/ I* W0 o* @  铁头给郎师傅行了个礼,也叫了声“师傅”。
+ ?6 d: z" Q1 F: M  “要听郎师傅的话,勤快点。学好了手艺,一辈子都是自己的。”老叔对铁头说:“回头,你跟你全子哥回家,跟你娘说一声,明天就来上工吧。”: B# |9 Y" n  E- y# A2 v
  铁头站那没动。我就去拉铁头。铁头一拧哒,说:“我不回去。”+ G2 T1 e: U! t/ o1 v
  “回去!”老叔站起来叫了一声。3 |# i, C! ?0 m) R* c
  铁头瞪眼翻楞翻楞老叔,跟我出了门。+ ]" D2 w- J& w
  师娘跟二倔子的事是正月十五那天办的。按说,就说师娘跟二倔子都是二婚头,可咋说也是二倔子讨老婆。这事儿,本该是二倔子张罗在他家办。可我跟川子舅上二倔子家看了看,一看就呕了。你说二倔子那个家呀,那可真是没法呆。一个板皮的小扁厦,露着天儿,门上、窗户上没玻璃不说,你到是糊点纸也行啊,还就使个嘀溜算挂的棉布帘子那么一挡,整得屋里黑黢黢的,大白天地就啥也看不见。屋里连个桌子、椅子都没有,炕上、地上劈啦片儿地下不去脚。老娘偎个滚了包的破被坐炕上,冷丁儿一瞅,跟个白毛仙姑似的吓你一心直跳。炉台上坐着小半锅糊涂粥,那锅嘎巴得,都看不见原色儿。挨炉台炕沿那,没刷的碗筷扔哪都是。我还合计,这得亏是师娘没来看,你说她要是见了,那二倔子就是个皇上,一看这家,也够了!我这就皱着眉,紧着拉川子舅出来了。二倔子呢,还大萝卜脸儿不红不白地紧着留我和川子舅,还说:“这屋老暖和了。”我气得心里直骂,说:“赶猪圈了,暖和个屁。”这就拽川子舅去师娘家,要跟师娘说说。我跟川子舅这边还没张嘴,师娘说:“啥也别说了,二兄弟他那个家,我都去看了。是下不去脚儿,没啥,我跟大头成家那会还不如人家呢。我呀,压根儿就没指望他那个家。我就图二倔子那么个会疼人的人了。”师娘说:“我这都算计好了,把他老娘接过来,我伺候。那破房让他赶紧退给房东,家巴什儿、被窝子啥的,我这都有。是他的,我一个也不要。光溜儿的,人过来就行。事呢,也就在我这办。不就是个搭伙过日子嘛,也不是啥新鲜事。让凤香来帮我做顿饭,打点酒。知近亲戚来吃一顿,不就得了。”听师娘这么说,川子舅没再说别的,就说,请客(qie)吃饭的钱,他出了。这就拉着我出了师娘的家门。我跟川子舅说:“这可真是邪了门儿了。”川子舅说:“一点都不新鲜。这就叫忘八瞅绿豆——对上眼儿了。”到了十五那天,一伙子人在师娘家吃了顿饭,师娘跟二倔子的事就算办完了。
! ~7 z2 M) G: E! P9 K$ i! |$ c  那天,铁头没着面。打老叔留他在厂子跟郎师傅学手艺,我陪他回家,跟他娘说了说后。铁头第二天就夹着铺盖卷儿去了老叔那,再也就没回家。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3 13:09 | 显示全部楼层
《乱世三章》第二章(下) 53
2 M3 L0 V. k* \3 ]" q  凤香显怀了。这天一大早,我这正吃着饭呢,凤香挺着个老粗腰板子,美巴叽儿地坐炕沿奶着孩子,跟我闲叨叨,说:“哎,你说邪门儿不?干娘跟你师傅那么多年,从有了铁头就没再怀过,这一跟了二倔子。嘻嘻,这快就有了;跟我肚里这个前后脚的日子。你说二倔子这缺德玩意儿,谁知道他早就把师娘忙和妥了。你说二倔子瘾头子就那么大?也别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干娘也没老实。”她说:“哎,干娘要是生个丫头,我要是生个小子,我就跟干娘换。你说我咋就想要个丫头呢?”
# a- M$ u1 i' C* F! [  “你可拉倒吧。”我说:“那不差辈了?再说,就二倔子那种……”
7 p- \4 |3 {* ~2 v* r  “妈呀。我咋把这茬儿忘了。”凤香说:“你看见没,张叔跟秃子妈过上了。”8 Q! e7 y. c* {2 z# x+ C
  “知道啊。”我说:“连小疙儿都不要了,就搁老叔那跟铁头一块儿滚。”$ N0 y; X5 ~0 q' ?$ \
  “那也怨不得张叔,你说小疙儿和秃子着俩臭小子,是一见面就打,一见面就打。那天在井沿那,俩孩崽子撕巴成团儿了,拉都拉不开。那俩臭小子,一个赛一个地古怪,不合群儿,犯相。”6 y! K; w; f- _: `3 P
  “谁说不合群儿?”我说:“我看那俩孩子挺好。”, c2 t( `. H( a5 X8 o
  “你?”凤香说:“你也就裤裆里多那二两肉。要不介,你也能生孩子啦。”% U: x; p) p/ P4 a
  “你少说我。”我说:“你们这些个老娘们儿,就知道生孩子。一说这事,比啥的上心。”5 @: A. l5 c; |. M
  “小冤家。不生孩子,你从石头坷里蹦出来的啊?”凤香说:“我又想起个事。我就说咱叔,咱叔也就这命了。你说自个儿都没个孩子,整俩别人的臭小子在身边,吃着住着咱不说,那闹人劲,啧啧。换我,一天我也受不了。赶明儿咱小栓子要大了,也像铁头那驴,看我不一天消他八遍才怪的。哎,你说咱叔跟安东那婶儿到底是散伙了,还是咋的?就这么啷当着?我就纳闷儿,咱叔也正当年,壮得跟牛似的,他就不憋得慌?那婶儿真要是不跟咱叔过了,就咱叔那身价,想找啥样儿的找不着?就不会再娶一个,生个仨俩的。咋说,那也是自个儿养的不是?你没看那大买卖人家儿,都仨俩仨俩地娶,一群一群地生,为啥?不就为多养孩子吗。像咱叔跟我爹这样的,那就是托生错了,那就该剃了头当和尚;真是天底下少有。人啊,到啥时还得是自个儿的根儿呀;别人,都瞎扯。”
4 I5 U  U# o. ^  “呵呵。”我笑笑。心说,你知道个屁。* ~6 i- ^6 U5 i7 m" e" F! [
  凤香说“哎,你说张叔跟秃子妈那粘乎劲,啧啧。看着都叫人起鸡皮疙瘩。进院子还拉着手,也不说躲个人。”
: z+ m3 q5 X; Y3 y% w  我说:“你爱看。”我心说,这个张保生啊,八成是找着会发洋贱的了。! f- C# Y! R* B1 I+ H
  “我才不稀得看呢,闹眼睛。”凤香说:“张叔这人也真是的,以前瞅着,说话办事挺像个人的。你说遇这事儿,他咋就那样儿呢?就说你要跟秃子妈过,你就光明正大地请请大伙儿。这事儿,都是两厢情愿的事儿,谁还能那么不知好歹地挡着你?整得就跟偷人养汉似的,说着也不好听啊。”
) k' I9 f+ P2 x! y  “你呀”我说:“咸(闲)吃萝卜淡操心,管那么多闲事儿干啥?”
! X( N7 [9 c3 S  见我推门要走,凤香说,下晚儿回来再多买点高梁米,看明天又贵得吓死个人。我答应着,去了车行。" o. d4 M0 ^: j& i6 J8 Q
  眼瞅清明了,天头也渐暖,地上的草拱出了芽子,街边的树也冒绿了。街面上没了苏联兵,多了些中央军,多了些西装革履的接收大员,那些土的掉渣、侉了巴叽的八路也不知都哪去了。离车行不远,我瞅四五个警察挎洋刀、拎警棍的警察围着一个粥摊子乱嚷嚷。咳,这事见天都有,我也懒得看。就直接进了车行,换着衣裳,我就叨咕,说:“街上竟是警察,没他不管的。”川子舅嘀嘀咕咕地说:“大鼻子在时,都猫没影儿了。这也不都搁哪耗子洞里又钻出来了。”二倔子在一边接茬儿说:“警察多。东西,这价码,也跟小孩的鸡把似的——噌噌见长。老婆子要吃山楂糕,昨下晚儿回家,还一万一块儿呢,今儿早我一打听,我肏他个血祖宗的,五万了。这他妈的就没人不管了。这帮杂种肏的。”
$ Q! {* z2 n! t3 ]( s2 D/ A  眼瞅到晌午了,我这正张罗要整饭。就看玉良气喘嘘嘘地进了来。这小子,还是那身打扮,礼帽、西装、黑墨镜。我上去给玉良一杵子,说:“你还知道来啊?!”# D, A$ v. y/ }4 s( w3 Q" S
  玉良一裂嘴,“嘶——”地一声,捂住了肩膀子。他对川子舅说:“舅,我要走了。来跟你说一声。”
8 d3 k+ U6 H3 `5 U  N$ T$ X  “上哪啊?”川子舅看玉良捂着肩膀头子,就问:“这咋的了?”4 C. W" ?! }. z3 |
  “没事。”玉良笑笑说:“受了点伤。”他拍了我一巴掌说:“老动手动脚的。”他跟我说:“对了,昨天我去抚顺,听说那个姓姜的给枪崩了。你也要加小心啊。”- h" R) T( D+ |! |( X. b5 |+ }
  “是吗?”我问:“为啥呀?”  ~* F( S0 h  V0 [% [1 f
  玉良说:“汉奸呗。”- P8 q5 i$ z, e
  “那,活该。”川子舅问玉良:“你啥时回来呀?”$ @0 f1 _0 T+ t; A; H, E
  玉良还是笑笑说:“我也不知道。”
5 q1 P  \% w2 F6 w3 K5 \3 `  我说:“你这伤,得去医院看看啊?”
9 D% q) x/ A1 Z8 Z* N7 f% G7 J; L  玉良说:“都快好了。”6 h0 {# ~/ t# }2 A' |* C5 a
  我说:“你咋连上哪都不知道啊?”9 @$ \! e$ q2 a1 D4 r. _. W
  “舅。”玉良跟川子舅说:“我得去赶车,先去锦州。正好在北站上车,就来看你们一眼。等我有了落脚的地儿,就给你们来信。”
9 {- d7 Q+ L7 w' P7 Y  我说:“咋这么急着就走啊?老叔还不知道呢。”
! M" s* m$ h' n" ]/ a! N  “来不急了。”玉良跟川子舅说:“舅,你多保重。我走了。”他又叫我,说:“全子,回头你跟老叔说一声。”这就往外走。" N0 T5 W" l) n
  “你小子。”川子舅说:“可别忘了家啊。”# j2 A5 {- h8 r1 K5 {/ j
  玉良回头冲我和川子舅招招手,说:“知道了。不能忘啊!”跟着,人就风风火火地走远了。
2 X4 \+ r1 K* Y  玉良走了不大功夫,我跟川子舅、还有二倔子刚吃了晌饭,就看一帮子人指指点点地朝车行这走。里头有两个戴大沿帽、肩上扛着花花杠杠的军官,有五、六个挎洋刀,拎警棍的警察,也有打打扮得溜光水滑的当官的。我跟二倔子正蹲门外修车,这帮子人连个招呼也没打,呼呼啦啦地就进了屋,满屋子吆喝:“掌柜的呢?有管事的没?”
+ B' X/ v" }1 }  }  我一听,这来头不大对劲儿,就撩下手里的活儿,跟了进去。二倔子也跟了进去。. l6 N( a3 R) [" a7 A8 ]- M( E" `
  “各位请。”川子舅赶紧迎着那帮人,笑着说:“劳驾问一下,各位有什么事吗?”
* P+ y: e' S4 |: a/ g  一个戴礼帽、穿中山装、披斗蓬的人,推了一下脸上的金丝边眼镜,拄着手里的文明棍儿,站川子舅跟前,问:“你就是何久川?”# e! n- [9 b& B/ s
  “对。对。”川子舅说:“我就是何久川。”
2 ^+ N3 i! z- O+ b. C4 o  那人朝站他身边的一个小个子军官一抬手,军官把一张纸搁在那人的手里。那人仰着脸,把手里的纸递给川子舅,说:“我们是奉命而来。”
" G( q- S" A# {$ ~% Y1 V) c1 ~  “哦。哦。”川子舅看了看那纸上的字,又把那张纸还给那人,说:“不知道各位长官来,有失远迎。请随便坐吧。”这就叫我,再去找几把椅子。
8 X5 B6 q; J: w$ u6 C/ Y( X  “不用了。”那人说:“吕德明你一定认识吧?”3 I; e( a4 W9 h0 a+ X+ I: h, b
  川子舅说:“认识。”
* L5 C. P8 y4 f1 K' m) Q; G# f  “很好。”那人说:“现在,我正式通知你,你这个车行是逆产。要立即查封。”
& K* v9 V' g/ m+ n* B7 U5 I" g2 X  “逆产?查封!”川子舅瞪着眼睛,说:“为什么?”% B* O8 u! o$ N# g2 }% D
  “你难道不明白是为什么?”那人说:“好,那请我的副官告诉你。”
3 e! X, `( ?, R3 F: R  l7 Y- {  @% H  “是。”站旁边的那个军官对川子舅说:“已经查实,‘德川’车行有大汉奸吕得明40%的股份,当属逆产,没收充公。”
. x7 F$ R3 @5 V% L8 m3 g& d  我抢上前说:“吕德明已经死了。”
- U0 k( Y; ^3 d: I* M9 j, t6 o  戴礼帽的那人看看我,问:“你是干什么的?”
* S# R/ u& h* E  川子舅拉过我,挡在他身后,说:“你们身为政府官员,应该光明磊落,吕德明确实是死了。”5 n, b' J  Y$ f: H1 S
  戴礼帽的那人朝川子舅伸出戴着雪白手套的手,说:“证据那?”- j5 ~  Z% L( f2 i' ?& K
  “证据。”川子舅说:“我会给你的。”
9 X4 c* T( ^2 n; Y8 K  戴礼帽的人说:“好,拿来吧。我现在就要看证据。”  G' _5 f6 N+ P) O& C
  “现在我上哪找证据啊?”川子舅说:“你们事先应该给我一点时间啊。”  V0 ?+ [2 {. U+ s$ a* w, L! a
  那个军官冲川子舅一瞪眼说:“好大的口气。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让政府等你?”( E  t. \1 ]# F: _
  “封。”戴礼帽的人一挥手,转身走出车行。
/ p2 e" w# ]6 R1 e6 i: d1 G  紧接着,这一帮子人就推推搡搡地撵我们出去,也有的跑到外面窗户跟前上栅板,钉钉子、贴封条。川子舅急了,他挣着身子,大叫:“你们不能这么不讲理。”就去拽那贴封条的人。那一帮子人就连骂带推地挡着川子舅,我和二倔子也冲过去帮川子舅。就这会儿,一个警察举起洋刀要砍川子舅,我疯了,扑过去,“猛”地推了川子舅一把,那洋刀“呼”地砍在我在肩膀头子上。我衣裳一下子被划开了,血跟着就流了出来。我也顾不得疼了,捂着肩膀子,回身,一头撞在那警察身上。那警察抬腿,照我胯裆那就是一脚。我被踹得“嗷“地一声,蹲在墙根儿那岔了气儿。川子舅大叫着:“我肏你们妈的。”就往那警察身上扑,二倔子也抄板凳往那帮子人的身上砸。这一下,整个车行门前就乱了套,打的、骂的、喊的、钉大门的、贴封条的、看热闹的挤成一团。那边二倔子给一棒子撂倒,躺在那不能动了;这边一帮子人还围着川子舅可劲地砸巴。不一会儿,川子舅也给砸趴下了,一个警察抬起脚,照川子舅腰眼子那“咣咣”跺了两下子,骂了句:“找死”。一帮子人这就呼呼啦啦地走人了。
/ z1 a9 V) h' o5 u9 S  我爬到川子舅身边,推推他。川子舅满脸满身的血,一动不动。再看看二倔子,也像没了气儿。围着看热闹的,有的叹气,有的骂,说:“什么世道啊,赶胡子了。”一个老爷们儿蹲下来问我:“小伙子,赶快上医院啊。人都要不行了。”2 h- J# ^* [: s# ^3 ^
  我“啊啊”地说不出话。那人说:“家在哪?我给你报个信儿去。”& u% ?4 c  b! W; A2 d
  我跪起来可怜巴巴地看看那人,在地上写了老叔厂子的地址和老叔的名字。那人骑车走了。
5 h9 ~+ w6 a# j9 d/ P, S2 |" E6 S$ a  好像过了有半个多点吧,老叔骑着车来了。我还是说不出话,趴在地上,哭着朝老叔伸着手,够老叔。老叔扔下自行车,跑过来,跪地上抱着我,说:“叔来了。叔来了。”接着,就跑到大道上叫车。这就把咱几个人送到医院。# [* G5 E1 @8 P& I; o
  我的伤不算太重,幸亏是使刀背子砍的,要不,这半拉膀子就没了。大夫说是锁骨骨折,接上骨头,养养就会好。就是血淌多了,得输血。老叔一听撸起袖子,说:“我来。”可惜,大夫一抽血,说老叔的血是B型,我的血是0型,说我只能给老叔,老叔不能给我。这扯不扯,一个血呗,都是红的,还整啥型啊?后来,还是张叔给我输的血,大夫说他的血型跟我一样。这可真是的,叫我咋说呢。
" v: V9 \) V& x7 W! ?' v0 Z  二倔子的伤也不算重,脸上破了几个口子,他是被一棒子砸昏了,用医生的话说,是轻微脑震荡。在医院住了两天,他就自个儿跑家去了。他说,他不放心师娘。9 P3 d( ^9 @0 h3 ?+ n1 q. j& D: Z
  川子舅完了,大夫说他身上的伤没多大事,都是破皮啊、淌血啊啥的,几天就能好。可要命的是,他整个下半身不能动,拉屎撒尿自个儿都不知道;话也呜啦呜啦地说不全乎儿,竟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大夫也纳闷儿,说没准是吓着了。我心里就骂大夫,心说,胡说八道,治不了你就说治不了的;川子舅又不是小孩子,铁塔似的汉子,这点事就吓住了?再说了,川子舅啥事没经着过。我估计,是警察在他腰上跺那两脚,把川子舅的下半身毁了;养养,也就能话说了。
4 @5 }( I( t$ U: z  要说我当初没告诉凤香,只叫来老叔,就对了。二倔子一回家,紧跟着,师娘就腆着个大肚子来了,进门就哭啦嚎啊地叫,说:“这可怎么好哎!老天爷咋这么不公道啊!好端端的人,说不能动就不能动了……”这就要留下伺候我和川子舅。川子舅呢,嘴是说不出话,脸憋通红也不让师娘靠前。他摆着手叫师娘远点,又摆着手叫老叔给他接尿。老叔就跟师娘说:“你回去吧。有空,做点饭送来就行了。这事先别告诉凤香。”
1 m7 S# y  d) h6 G5 n$ v  骨头一接上,也就一个礼拜吧,我就能下地了。我核计老叔那边还有厂子一摊子事呢,就叫他也回去。我跟老叔说:“我这能动了,我伺候川子舅就行。”我跟老叔说:“你去找找王瑞山,问问车行到底是咋回事儿啊。”老叔说,他早问过了。老叔摇着头说:“王瑞山也没办法,接收大远们都疯了,凡是被定了逆产的,说啥也没用。”我说:“那咋整啊?”老叔说:“先养病吧。”他说:“这日子也不短了。凤香那边,咋地也得告诉一声啊。”我也核计,瞒过初一,瞒不过十五啊。就让师娘跟凤香说了。凤香还行,没像师娘哭了嚎的。她看川子舅那样,就说:“咱回家养着吧。在这也是祸害钱。”这就抬着川子舅回了家。
! k, ^. m" ?' a) T( q  到家,凤香那边带孩子、做饭。我这一边吊着胳膊,一边伺候川子舅。其实咱也不知道,大夫也没说,川子舅是脑子受了刺激,以前的啥事,他都颠三倒四地整不清了。不到一个月,我也不用再吊着胳膊了,那天,我正跪在川子舅身边,掫着他满是黑毛的大身子给他擦后背。川子舅回头拽住我手呜噜呜噜地叫我:“全子。全子。”
2 ^  ]5 Q0 R# J% A8 J  q! h, c  “爹,你能说话了。”我高兴地叫凤香,我说:“咱爹能说话了!”1 \6 m* H- B* k+ `5 }
  “是吗?”凤香抱着孩子跑过来,把怀里的小栓子铁川子舅脸跟前说:“爹,这是你外孙子,认识不?”
* q% `' P; v" C- P' O3 R: c  “全子。全子。”川子舅还是叫我,他说:“尿。”) m, A- j' b) H3 {  M# @
  凤香乐得赶紧拿尿壶,说:“爹能说话了。爹能说话了。”
  Y: l9 y6 q. A9 t9 [# Q$ A; r6 J  川子舅撵着凤香,说我:“你到是快点呀。”这就要自个儿去淘鸡子。$ O7 U$ c( d( s$ @: g
  我这赶紧推开凤香,帮川子舅淘出鸡子,把鸡子塞进尿壶。我这刚放下尿壶。川子舅抱住我的头哭了。
7 I  G  S( H  f! m) _- J  我扶着川子舅躺下。川子舅拽着我不让我走,我蹲他头置那,对着他脸说:“你要什么?喝?还是吃?”
' t% _. P3 e0 P& N1 @& M  “全子。全子。”川子舅淌着泪,说:“跟爹贴个脸儿。”
/ x4 Y) N; [: o: b  O  我贴贴川子舅的脸,说:“爹,胡子太长了,我给你剪剪吧。”
$ M0 o; _7 N: S* o& R  川子舅拉住我手,说:“找你叔。找你叔。去。”
" k1 F. T+ I" ]2 ]' K, U' M  我这就赶紧去把老叔找来。
4 p( H* N8 ]3 u! P! e" @  川子舅撰着老叔的手,瞪着眼叫:“老哥。老哥。”
2 W) q' h4 r) C  V. A  “我听着呢。”老叔说:“你说吧。”* R! b4 F( _  ~' N! z
  “老哥。”川子舅说:“我不跟你抢全子了。我抢不了啦。”
  M+ S: p' G  p8 |  “瞎说啥呢?”老叔说:“好好养病。”
( G, b' _& D  E6 U+ g  “老哥。老哥。我给你做揖了。”川子舅还叫,眼泪跟着就往下淌,他抱着拳对老叔说:“你可要好好待全子。好好抱着全子。我给你做揖了。做揖了……”
! T( a5 z+ z- U1 T  老叔抓着川子舅的手,一扭脸,眼泪也淌了下来……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3 13:10 | 显示全部楼层
《乱世三章》第二章(下) 54& I6 m; B, a+ j, t/ H  u
  川子舅的脾气越来越坏。吃饭,饭热一点,说是要诚心烫死他;饭硬一点,说是诚心不叫他吃,要饿死他。还哆哆唆唆地端着个饭碗,偏要自个儿吃,吃得淋淋拉拉可那都是。凤香要喂他,他摔饭碗;凤香给他擦擦嘴,他打凤香手。我给他接尿,晚一点,他就骂我没良心。要拉屎,你说他那大身板子,我这胳膊还不敢吃劲,就得我和凤香一起整他;他还偏不让凤香靠前,给我整得满脑瓜子都是汗。打医院回家,人家大夫拎着耳朵告诉他,不能喝酒,不能喝酒,他呢,拍着抗沿就是要酒喝;你不给,就扒大嘴哭,说是给你们挣下了,酒都不给喝了,说是这家就多了他了。开始,凤香还偷着抹眼泪,说:“没见过这磨人的。你说,真要是小的不听话,还能打两巴掌。这可真是要血命了。”到后来,凤香也摔摔打打地跟他吵,说:“你要拉,吭一声啊。这刚洗了,又整的那那都是,洗都洗不过来。”川子舅斜楞着凤香,拎起拐棍子,够着够着要打凤香。凤香扯脖子喊,说:“这么伺候你,你还打人,待死不留好了?”我就拦凤香,说:“咋啥都说呢?虎啊!他都那样了,你那么说他,他能好受吗?”凤香就跟我干,说:“我这挺着个大肚子,又奶着小的,又伺候老的。他还那么耍拉,你咋不说他呢?光装好人?赶是里外就我不是人。”我可算是知道了啥是“久病床前无孝子”了。凤香气得实在不行了,就让我叫老叔去。说也怪,老叔一来,川子舅眯眯的。老叔说:“你要再这么磨人,谁也不管你了。”川子舅裂嘴“嘿嘿”笑。7 D& G, o+ N& U. `
  老叔拎来一把带扶手的椅子。椅子四个腿儿下头,安四个轱辘,能推着走;椅子座面那,中间抠个窟窿,留着拉屎用,窟窿下面还安了个插板儿,不用时,把插板一推,垫上垫子,不露风。老叔说:“天头暖和了,没事推他出外嗮嗮太阳。”这下,川子舅挺乐呵,见天儿叫我推他出去嗮太阳。还愣要搂小栓子坐他腿上。我怕他把孩子整摔了,不让他抱,他紧搂着小栓子,生怕我抢了去似的,打我手。6 i1 n8 Q# [: x: X
  见我好得差不多了,凤香就跟我说:“你仨进医院,花的都是咱叔的。我这,上秋又要猫下了。咱那点积蓄也不能吃一辈子啊。你得出去干点啥,我听干娘叨咕,二倔子又上街蹬三轮车去了。”
( a9 l$ N' A* \  我也核计,是该干点啥了。就去找老叔。老叔说:“那就上我这来吧。”( E( L; q) ]3 T. w8 I
  我说:“铁头在你这,已经是个白搭了。我再来,不又多了个白吃饱吗?你也戗不住。”8 C6 g8 c6 y; b$ [
  “那你能干啥?”老叔说:“车行你就别指望了,要不回来了。再说,车行那活儿,也不是你干的。”老叔想了想,说:“这些日子,我也没少核计。要不,你也开个小买卖。挨我厂子的那个鞋铺,有间房子空着,咱把它租下来。”0 X, f" v! R0 [: X; |
  我说:“那干啥呀?”8 z! o$ P- X, V) l" U$ F
  “你不是会做饭吗?”老叔说:“就开个小馆。你在我跟前,都有个照应。凤香指望不上,他得在家伺候他爹。不行就顾个人帮你。咱也被整大了,那块儿虽说富裕人不多,可有个医院。咱就做粥,打烧饼,带点小菜。菜啊粮啥的,每天我买菜,就给你梢回来了。”
% {0 Q. ^% ]! g$ Q3 ?  “行。”我说:“那得多少钱啊?”
- r6 Q* E' y8 p; E/ x5 U$ e  “用不多少。”老叔说:“不够。我再给你添点。”
: O( b2 l2 ?2 s4 o  这样,我那小饭馆就开起来了。其实,也叫不上个小馆儿,就是个粥铺子,外加打烧饼。房子就是挨老叔厂子的那家鞋铺的北山墙那,一见小扁厦,挂个粥晃,支张桌子,整两长条凳子,盘两口炉灶。人手,就我一个人。凤香也挺高兴,把家里用不着的锅碗瓢盆,都给我翻腾出来,说:“拿去使吧,再添置,还得钱儿。能省两,咱就省两。”凤香还嘱咐我说:“刚开业,盯得时间长点,多等几个客。家里有我。反正离咱叔近。”
* ~4 I. I* y5 P* U. [; [  开业的头一天是阴历的四月二十二,那天是小满。老叔说:“好好,心满意足。好。”还给我放个挂炮杖。还别说,那天来的人还真不少。我一个人干脆忙不过来,老叔、张叔、铁头都过来帮我忙和。我着急,还打糊了一炉子烧饼。老叔说:“没事儿。糊了,咱自个儿吃。”等晚上关了门,收拾利索,天头全黑了。说心里话,忙和一大天,有点累,我真想不走了,真想在老叔这存。可一核计,这头一天,凤香指定得挂挂着,就骑着老叔的车回家了。
4 \; K$ U& H7 d& R+ f  到家,凤香问我:“咋样?”9 G* c2 M! w8 v4 G
  “挺好。赚了点。”我说:“咱爹没事吧?”' w6 X$ \  d% y' P+ C3 |
  “没事。睡了。”凤香说:“白天我也核计了。买粥,得赶早儿,得堵早起这茬。”& r9 W, @- E+ L/ D. f8 |; H
  我核计核计,要堵早起这茬,六点半就得把粥啊、烧饼啥得摆上桌,过七点都有点晚。我说:“那,天不亮就得扎炉子,馇粥,打烧饼。家里咋整?”
) h" ?, |# `9 K0 |& O# {  凤香埋汰我,说:“你就是舒坦惯了,不贪黑不起早起地跟着咱爹去车行。反正,啥事都有咱爹顶着。”她说:“你看哪家买卖,不都是两头不见日头。再看咱叔,哪天不是连踢带打的,搁下耙子就拿起扫帚。哦,想挣钱,还不想挨累。还竟你的呢。”
% V$ ~1 ~1 W! ]" Q  “你就能糟贱我。”我说:“我不也惦记家吗?咱爹这样,你又那样,再加上小栓子……”
0 S5 j$ G+ ]- d6 t3 i" {  “得得得。你也别拿咱爹做当箭牌。”凤香说:“你和爹在车行那暂,我用过你们谁?”她说:“你就一扑心儿地干你的,嫌道儿黑,就在咱叔那存。不放心家,白天闲着了就回来看看,给家里买好粮,菜我都不用你买。”
+ h9 z" ^! L" l9 s1 V  我说:“行。”嘿嘿,我这心里这正巴不得呢,又能跟老叔睡了。
8 r7 _% s" l' h1 D! c6 p+ U7 Z  凤香问我:“吃了没?”2 |  M* {, x1 x, O0 c9 b9 A
  我说:“在那,跟老叔他们吃了。”
3 i  m. J6 z8 t' G( U) ?4 i# c  “那就睡吧。明天我早叫你。”这就收拾收拾叫我上炕睡觉。我这衣裳还没脱完。那边川子舅就叫我。我这就下了炕,过去看川子舅。3 S( [2 s7 K! w& e/ J
  川子舅拽着我手,问:“大头上哪了?天黢黑了,他咋还不回来呢?”  n+ Q1 k" `2 k! \4 G
  我核计这又糊涂了,就给川子舅掖掖被,说:“快歇着吧。”' Z: L$ X( |0 x+ x# B
  “全子。全子。”川子舅好叫我,说:“你也不要我了?”3 e/ g) M' u0 h6 J
  “哎呀。半夜三更的,啥要不要的?”凤香冲川子舅叫,说:“快睡吧。”这就把我搥上炕。躺炕上,凤香跟我叨叨说:“你说我爹咋整,一阵明白一阵糊涂,跟小孩儿似的,就说我把你给放跑了。”我也没稀听,迷迷糊糊睡着了……
0 C! B' E: J. i$ h  要堵早饭,早起这阵儿,就是忙。就说是昨下晚儿和好的面、泡好的米,那也得天不亮就起来扎炉子。卖早饭的头一天,老叔起来帮我忙和的。到了下晚儿,吃了饭,关了门。我去老叔那屋洗了洗,就钻进老叔被窝。老叔一翻身,棕熊似的大身板子“呼”地压我身上。他啥话也没说,一口亲住我的嘴,“滋滋”带响地琢,跟着,大肉舌头就伸进我嘴里,可劲地绞和……1 J% b2 I2 C5 u* F9 H
  我给绞得心痒痒,鸡鸡早硬了。) X* o3 C4 O) Z7 z: E# c
  老叔含住我舌头,呼呲呼呲地紧着裹……
+ j: S  G. h0 U% Y8 q3 I  我给裹疼了,吭叽了一声。
7 u( a: `5 `( d. M  “想死了。想死了。”老叔不容我喘气儿,抱着我头,逮着眉毛、眼睛、鼻子、脸蛋子、腮帮子、脖梗子一阵狠亲,像个几天没打着食儿的大老虎,呵呲带喘地顺着我的胸脯子向下,疯了似的就是一个亲啊,肚脐子、毛毛、鸡鸡、蛋蛋、大腿里子都让他亲了个遍……
# I5 |+ r' X7 l  “叔。爸。全子也想……哦……,想你啊……”我给老叔亲得真是舒坦。# T7 P8 @  V  K- z; t
  老叔翻过我身子,在我后背上,屁股蛋子上“呱叽呱叽”地狠亲,他掰开我的屁股蛋子,舔我的沟沟,舔我的后门儿……/ [3 i, z/ e; Z6 u/ z7 }; b
  “哦……。爸爸。啊……,爸,好受……”我舒坦地不住地哼哼……  E9 I5 Y, h8 d" P
  老叔还是啥也不说,他再翻过我身子,再亲我嘴……
* }9 b/ s# R9 F# V  “要要。爸,儿子要……”我迎着老叔的嘴,去含他的舌头……. V' y! a1 W9 O4 Q
  老叔呼地转过头,猛虎似地含住了我鸡鸡。他跪我身边,裹着我鸡鸡,让我鸡鸡在他嘴里“滋溜滋溜”地出出进进、出出进进……。老叔的口水顺着我鸡鸡,湿了我毛毛,湿了我蛋蛋……
4 }9 T$ e. c3 Q: l8 b  v  “哦……。爸。好爸。哦……。爸,儿子要飞了……。要飞……。哦……”我扶着老叔的头,胡噜着老叔带卷的头发,一个劲地哼……
; \4 E, j+ e+ r$ U- p5 N- J. o/ E0 Q  老叔像似累了,他扑楞一下把自个儿摔在炕上,仰面“大”子型一躺,喘着粗气说:“大宝,亲老叔,可劲亲……。我的全子啊,给老叔亲疯……”9 {0 j0 q( T2 U" A' `8 V
  我爬起来捧着老叔的大脸,伸出舌头,在老叔肉乎乎的嘴唇上来回地舔……
0 h9 J9 H" U/ |  N+ T  老叔也伸出舌头,跟我的舌头对着舔……
" G% w3 b) z+ @( V: x8 u8 w0 l  我再去舔老叔脑门,舔他眼睛,舔他耳垂,舔他肉乎乎的下巴。老叔下巴中间那有个沟沟,我舌头在那沟沟里来回地游……
) T( \* e( D- `( m  老叔两大爪子使劲地抓着我的屁股蛋子……
0 P9 B. V4 r0 |  我还是舔老叔。我找到了老叔的腋窝,那油亮、茁壮的腋毛,就是我熟悉的那团黑色的火苗子啊!那火苗子里正窜出我得意的,也是我熟悉的气味,我被那气味绞得心直哆唆,我像个贪吃的孩子,拱在那团火苗子里,亲、舔、裹、闻,再亲……$ o* C1 H5 u/ g6 R
  “嗯……”老叔哼了。
* G( K; ^* `! m; E! q& m  我找到了老叔喳喳。我先是舔那喳喳,再含嘴里裹……5 m! v: ~# E6 i8 B* n+ I
  老叔的喳硬了起来,喳喳周围黑荤那,有几个毛毛在跳……4 W/ u. w; ]* ^2 p$ @! E7 F- y- T
  我还舔,舔老叔肚肚,舔他肚脐,舔他毛毛,舔他大腿根儿,我绕过老叔硬得直颤的大枪,舔他的蛋蛋,我用嘴捋老叔蛋蛋上的那几根儿毛毛;有两根儿白毛毛,我多捋了几遍。我再向老叔的下边舔,我舔老叔大腿,我太起老叔的大腿,去舔老叔屁屁,我在用舌头给老叔洗澡。我推着老叔的大腿,伸出舌尖,舔老叔的后门儿,我的舌头在往老叔的后而儿里一下一下地顶……
# A! ^$ J! S0 N$ f8 b% T+ w' c  “咝……咝……”老叔的大爪子在摸我的头。他在抓我的头发……
8 N3 w/ q( ~! L* N* Y  我放下老叔的大腿,脸贴着老叔的大枪。我在老叔的大枪上亲了一个带响的,就一手握住老叔的大枪,伸出舌头,舔老叔大枪上的眼眼儿,舔老叔叔大枪上的沟沟儿……
. k( x' l% W  h% O% d  “嗯……。哦……。”老叔的大身板子在颤……。老叔开始打哆唆……
! ]- n/ c0 `! f  我张大嘴,一口把老叔那么粗的大硬枪含进嘴里,慢慢地裹着老叔的大肉枪……
+ U& p0 I6 S" O3 q) l3 K2 y  “不行了……。大宝。”老叔“呼”地一翻身,爬起来,撅趴在炕上,把紧撑的大屁股蛋子冲着我,说:“大宝,来吧。爸给……”
& }0 }; `/ L( |4 e  我跪在老叔的屁屁前,亲着老叔的两瓣屁股蛋子,伸出舌头,掰着老叔的屁股蛋子,顺着他的屁股沟上下来回的舔了两下,嘴就贴在老叔的后门上,伸着舌头,用舌尖在老叔一动一缩的后门儿上划着圈,也用嘴捋老叔后门儿上的黑毛毛,我的舌尖再往老叔的后门儿里伸……- L% a- B( p. ^' S: _7 V% I* K
  “哦天……。咝哈……”老叔轻叫着。也扭动着屁股。+ }5 p3 _9 N" c" a/ ~, r1 a
  我抬头喘了口气儿,在老叔跪着的两腿中间,向前伸过手去。我抓住了老叔硬着的大肉枪和来回晃的大肉蛋蛋。我把老叔的大枪和蛋蛋轻轻拽到我脸前,站嘴含住了老叔的大枪……
5 ]# k! Z9 `4 H7 m, G( K! a% ~2 M  “臭小子,哦……。板住了,裹吧……”老叔撅趴在那,仰着头叫。
5 q+ U( M! R0 N2 O  我紧裹老叔的大枪……
9 a. E6 ]' q: l" ~$ C  我含住了老叔的大蛋蛋。两个一起含不住,就先含这个,再含那个……) C! o- f% R( Y1 n3 w' C/ L' @
  我去舔老叔湿湿的后门儿……
5 O: J: c( S5 v. H# \  老叔跪趴着,屁屁、后门儿、蛋蛋、大枪都在我脸前。我跪在老叔的身后,在老叔的屁屁、后门儿、蛋蛋、大枪那来回地亲、舔、裹……
6 k: P) \! P% g4 ?/ n  看老叔大枪的眼眼里冒出了水儿,我给舔净了;又出,我再舔净……3 ]+ H0 e! [# s! L/ P9 x
  老叔后门儿那在动,一收一缩地动……
% c+ i7 _0 K# x+ W0 u* y. O  我放下老叔的大枪和蛋蛋,嘴亲着老叔的后门儿,舌头舔着老叔的后门儿,再往里送……
- {0 ^, \- ]- a  “哦……,大宝啊。嗯……,我的好全子。进吧。进吧。哈咝……,爸都是你的……”* B  T" N, S9 G3 u. l
  我鸡鸡硬着,可我没进老叔。我仰嗑躺在老叔两腿中间,像小羊吃奶似的叨着老叔当啷着的大肉蛋蛋……,我使手扶着老叔那杆硬得贴着肚皮的大枪,把那大枪喊在嘴里紧裹……- M3 X/ J$ ]' f1 G3 `8 N3 Z' L
  “嗯嗯……”老叔低头看我……
1 D5 K8 r4 P2 S  我在老书身下拱,脸窜到老叔脸前,抱住老叔,亲老叔的嘴;搂着老叔,让他压在我身上……3 H0 S0 ?; e! n1 W6 c6 Y" t
  老叔在用眼睛问我:“怎么了?咋不用?”' P& E9 z. }$ {0 A
  我一翻身,爬在老叔叔身下,使劲托着压在我身上的老叔,抬起我的身子,跪趴在老叔跟前。我回手抓住老叔的硬枪,顶在我的后门儿上……! e' L3 q( \: `( v# Y' s
  老叔进了我,他进得还是挺慢、挺轻。可我觉出来了,老叔进得挺着急,像是渴激了,一下子看到一口井。我疼得“嗯”了一声,老叔没再动。也就一会儿的功夫,老叔的大枪又往里进。“嗯。”都进来了。老叔动了,他也就慢慢地动了两下,跟着就一阵风地在我后门儿里,猛抽猛插、猛插猛抽……# Q. i# F8 M2 ]0 H. s7 f
  我不疼了。接着,就是一股子说不清的好受劲,我随着老叔的抽动,哼着。我叫了起来:“别停,爸。嗯嗯……进吧,进吧……,好爸爸……”* k4 Z4 l3 Y* x/ r/ {3 @
  老叔不停歇地撞着我,疯了是地狠挺着他的大枪,往我身子里插、插、插……。他抱着我的胯骨,“啊!”地一声,就把那股岩浆全都灌给了我……4 R3 Q& s; O7 o* e2 z0 O5 l/ W
  人啊,挺多时候,不用说话;心里咋想的,瞅瞅眼神,看看举动,就能多少明白他是啥意思。两个人做这事,也一样。隔这长时间没跟老叔做着这事了,今儿个再做,我就核计,老叔急猴似的亲我,那股子疯劲儿,那是想我了;可他撞得、插得,那狠劲,是不是有点怨我?有点恨我呢?
& j( _8 U- o' I: k! K0 g" t  喘了一会儿,我跟老叔都洗了洗,又钻被窝里抱成一团。老叔亲着我说:“好不?”
" E) }, m" C0 D  我明白,老叔问的是:“他做我,好不?”。我亲老叔一口,说:“好。”
9 C3 S" a: M) P/ x4 d  老叔抱着我,还问:“叔好不?”
$ c( I5 o3 ^5 L! V# d  我没亲老叔,说:“不好。”
6 N# R5 ^" a/ B1 M& q" G* o  老叔说:“咋的?”% ^- ^! v- N2 K
  我说:“人家在你怀里,就叫你‘爸’。”3 e& w/ v, E+ v
  “哦。那我错了。”老叔亲我一口,再问:“那,爸好不?”
/ `2 D1 k/ p  ~$ ]. p( I  “好。”我搂着老叔的大脖子,踢蹬着脚儿,说:“好好。爸好。”
1 o3 Z( w# [; ]  老叔捏我鼻子一下,说:“那刚才爸给你,你咋不要?还生爸的气呢?是不?”
9 n, `, S& t6 M2 A+ \. K; Y  我笑了,说:“大夫说,我能给你,你不能给我。”; o/ T. r+ r6 J9 F6 D, _
  老叔板着我身子问:“哪个大夫说的?”1 l: z0 }; A/ ]" n
  我说:“就那天,你要给我输血时的那个大夫。”
7 ]3 g$ C- U  @/ \1 I( i: {  “呵呵呵呵。”老叔差点笑岔了气儿,他说:“小傻瓜,大夫说的是血型;跟这,两码事儿。”" Z$ N9 }* M  @2 Y
  其实我也知道,那是两码子事。我就是要气气老叔。" r7 p5 A; n4 {3 }6 x9 X. o. c
  看我一直没吱声。老叔问我:“想啥呢?”; D  q. c; u' ^5 g( t& I7 n" W5 o
  我说:“想你这个大坏蛋。”
& f$ g( r! }" s  老叔问:“我坏吗?”
8 i3 I, f: n" K) ^2 x- ~  我说:“我早知道。川子舅要不说,他不跟你抢我了。你还不能抱我。”
6 d9 C+ ^# p0 V* x  老叔把我搂在怀里,用下巴嗑抵着我头,说:“全子啊,你没理解爸的心。爸是不想给你添乱。你不知道,爸的心里多难受吗?”
$ T% k( u2 V5 f, ]  我捶着老叔的胸脯,说:“我都跟你说了,我跟川子舅没亲过嘴;我跟他,压根儿就不是咱俩这回事儿。你还不信,还不信。”
3 t( e9 c2 q+ i8 h) _3 ]  “可不管咋说,你那是个家啊!”老叔说:“我的好全子,爸是真喜欢你啊。爸什么都可以给你,可爸给不了你那样的家,给不了能给你生孩子的老婆,给不了你自己亲生的孩子。这些,川子舅给你了。为了你,我也不能伤害你川子舅啊。”
& p" R+ `8 Q) A2 f; a. c+ ~% Q' D  “爸。”我说:“你能给我高兴,你能让我高兴;你抱着我,我心里就舒坦,我干什么都乐乐呵呵的,干什么都有使不完的劲。这,谁也给不了我。我就指望这活着。”0 L& J+ a/ B& j0 R1 q) A& U
  老叔用头顶着我脑门儿,说:“你呀,还没全明白生活是咋回事。等小栓子大了,你就知道当爹,是怎么回事;等你老了,你就知道家,是怎么回事了。”
( k3 y" g: s) M  我说:“谁说我不懂?就你懂。”
. w; ~: x1 @4 f9 L7 j. K  老叔说:“好好,你懂。你懂。”/ M3 c. X; m! M7 T5 j2 a% ~
  我撰住说:“再说我不懂,我给你耗下了。”8 c5 q% F+ n. j# e" ^! o* y
  “哎呦,臭小子,真耗啊?”老叔叫着,拱进被窝里,说:“看我怎么收拾你。”就一口又叼住了我鸡鸡。
4 T% N  ^( |! r/ Y  我鸡鸡压根儿就没软,这一叼,更应了……
' r+ K2 {: B7 U  K6 L  老叔裹了一会我鸡鸡,趴在我身边,说:“来吧,用吧……”就拽我上他身上……; m. O% ^, b9 m0 r3 ]2 ~' R% f
  “疼。”我这么说着,还是趴在老叔的大后背上。
; W* g2 c' K2 `# i  老叔抹了把吐沫,回手抹在他后门上,扶着我硬鸡鸡,对准了他后门儿……
9 K1 n4 i; @: ^9 W6 T7 a  老叔那边又有大活儿了,还是做开关壳子。看老叔那样儿,好象不知道啥是累,他见天地天不亮就跟我起来一起扎炉子、打烧饼、馇粥,等把我这边都打兑妥了,他喝碗粥,再去他那忙和,出来进去的还哼两口儿《何日君再来》啥的。一到下晚儿,他还是抱着我,撒欢儿地亲啊啃啊地做我,也叫我做他。过了有一个礼拜吧,我看这样不行,一个是老叔太累了,咋说他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再说,我也没时间回家看看,我就跟老叔说要雇个人。老叔说:“你这小本生意,也挣不了几个,再顾人……”
* G( T! }' ?( O1 ]  我说:“有了人手,咱还能再加点混炖、馅饼啥的,也就能多赚点儿。”
4 s9 Y3 k# ]) W7 W+ `$ j  老叔说:“也是。”
9 C  V6 n: S0 G- L. e  张叔一听这话,急着跟我说:“那我把秃子妈叫过来吧。”
5 T1 z" M  E" L# {! F+ O  “叫她?”我心里有点儿打怵。心核计,秃子妈那么个人,凤香能愿意她上我这来干吗?
- Z5 |5 O  \$ R9 x6 M* D  老叔不知道秃子妈是咋回事,他问张叔:“你跟秃子妈的事咋样了?”( t# ^) t. b9 S1 Q; r( f9 e
  “大哥。”张叔说:“我早就想跟你说说,一直没好意思张嘴。”他说:“我在后院看好个房子,寻思把那房子租下来,再把秃子妈接过来。有了女人,我和小疙儿,再加上秃子,也就又有个家了。”
9 |! x  @5 B4 U  M1 `  老叔说:“也挺好。你在我这干,秃子妈跟着全子干,你俩拉巴着两个孩子,不错。后面那小扁厦就让铁头一个人住,也省得你嫌闹哄。”这就把这事定下来了。
- d/ D/ |& k0 }# M8 }% \  可说也怪,打从秃子妈来我这干事以后,凤香到没说啥。可这世面上的物价跟坐了飞机似的,噌噌地往上涨,也就几个月的功夫,一面袋子钱都换不了一袋子大茬子。哪家粮栈都忙着囤粮食,扣住了,还就压着不卖。眼瞅着小馆就开不下去了。下晚儿,天头热,再加上我跟老叔疯得跟水捞似的,也用不着盖啥,咱俩就那么光巴出溜地抱一团说话。老叔就跟我说:“报上说,形势吃紧。家家都在压粮,咱也别傻了,趁这钱还没毛成糊墙纸,咱也得想法防着得明天呀。小馆不开了,你过来给我管帐吧。”我说:“那多不好,张叔管得好好的。我去插一杠子,不行。不行。再说,凤香也快生了;家里,川子舅也得有个人。”我这就关了小馆回家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3 13: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下) 55, x0 ~7 x7 S9 p6 f
  在家伺候着川子舅,守着凤香。川子舅到是挺乐意,“嘿嘿”地抱着小栓子坐他大腿上,叫我推着他嗮太阳。凤香就着急,说:“我这眼瞅就生了,也不能擎着干啃家里这点粮食。咋的也得有个进饷。”
- A, i( F+ f& Y" z, w; B+ H  我核计,老叔那不能去。再能干点啥呢。这就想到了朴成浩,我想去教书去。凤香说:“教书好。咋说那也是到月就开饷啊。”我也没跟老叔商量就去找了朴成浩。朴成浩带我见了他父亲朴炳哲,朴炳哲二话没说,就叫我写个自传,明天就去教育局报到。我挺高兴,回家,我就板板整整地写,从林甸上学,到在安东教书,到去抚顺区公署当差,再到来沈阳修车、开小馆打烧饼,我是时间、地点一点儿不拉,细致板牙地写了个一清二楚。到我去报到时,接待我的那人看看我,说:“你就是朴校长介绍来的?”
& e; E: [/ L; k# Y7 h  我说:“是。”; n3 _. \( j; v8 n: I' H  ^0 [
  那人看看我的自传,说:“你还教过书?”2 P/ g1 ~: q4 T
  我说:“是。”
, T+ c6 b' X  \0 T( V  “好好好。”那人问:“家在那住?”  t8 O" I4 C# p: _$ S; v" i
  我说:“皇姑。安民街。”
1 h7 }( d/ R4 f# B- k  “哦。”那人说:“那就去昭蒙小学吧。离家近。”这就给我开了张条子,让我星期一去昭蒙小学去找李校长。还告诉我去昭蒙小学怎么走。7 Z' I- C/ J1 B5 h
  我谢了那人,高兴的家都没回,连项儿去了老叔那。我跟老叔说:“我要去教书了。”; \" l' }( H# S& U+ R; M
  “哦?啥时候的事?”老叔还逗我,说:“你挺神啊。”( Z" A# E% G/ k, k& ?7 i! Q- A& |6 X
  我得意地说:“人家看了我写的自传,二话没说,就要我了。”
1 x( g3 ]- {& d/ O% F  “是吗。”老叔说:“你呀,还真适合教书。看着就有点老师样儿。”+ g( f6 K6 C- h0 x7 x. q9 m% J- H
  张叔在一边说:“这年头儿,老师都臭到家了,你还去干那个。”他问我:“你自传上都写啥了?人家哪稀罕你。”. ^3 L/ Z& B4 ^" V( f& K/ n
  我说:“啥都写了,在安东教书,在抚顺区公署当差,在沈阳修车、打烧饼。”4 j/ H( [$ O" m. J% ~( o
  “在抚顺区公署当差你也写了?”张叔说:“你写哪干啥呀?那是日本人的公署。”) @! U4 H/ B, `/ }( s) O" S9 H
  “那怕啥?”我说:“人家也没说啥呀。”  r8 y+ p/ ^! F3 i9 r
  昭蒙小学挺好找,过爱群医院,向西一拐就是。这是个日本人留下的学校,我去时,已经改了名,叫“皇姑一小”。学校挺适置,东面是大门。南、北、西三大排洋灰罩面的青瓦房,围着个有足球场那么大的大操场。大门口收发室的人告诉我,校长在南边那排正房里办公。我找到了校长,校长叫我听了三天的课,以后就叫我教三年级的语文和算数。, T$ H2 f$ n& S/ O, w( q
  几天下来,我就纳闷,核计跟梨树沟的学校比,你说这学校这么好的条件,老师咋个个都耷拉着个脑袋,绷着小脸不高兴呢?。后来才知道,他们都三个月没领到薪水了。1 R- D8 S  J. y- x: J( v
  阴历十月三十,阳历的11月23号,凤香生了,还真挺随凤香的愿,生了个大胖丫头。那天正赶小雪,老叔就给丫头起了名,叫“马小雪”,小名就叫“雪”。我跟别的老师串了串课,在家伺候了凤香三天,就又上学校了。到学校,我就觉着老师们有点儿不对劲,下了课,他们三三俩俩地凑在一块儿黢黢话。没出几天,有几个老师拿这一份材料,来找我签字。我一看,是要求政府保障教工生活待遇,按时足月发工资的请愿书。这我赞成,就在那份请愿书上写了我的名字。可名字一写上,他们要拉我上街去示威游行,说老师们全都罢课了。我合计,我哪有时间啊。从打凤香一猫下,我忙得是脚打后脑勺。这边给学生上课,晌午一放学就得赶紧往家跑,给凤香和川子舅做饭,还得把川子舅的粑粑尿都打扫利索了。下午放学,我还得买点菜回家做上饭,洗小崽的褯子和川子舅换下来的脏裤子。要换以前,叫师娘过来瞅瞅也行,可师娘早凤香三天也猫下了,生了个小子,叫小虎子。师娘那,还得让人伺候呢。你说,这帮老师叫我跟着上街去示威,我有那心,也没那空啊!我就有点犹豫,那帮老师就拿白眼瞅我,说三道四地走了。: e; `$ h0 _5 e8 o0 p
  学校一罢课,没有了学生,我到是有时间在家忙了。我每天还是上学校看看,看他们都上街游行或是上市政府情愿啥的,我就借上厕所的功夫往家溜。有时实在躲不过去了,也跟着他们上街举着小旗儿喊,可一快到晌午了,我说啥也得溜。老叔不放心,来家问我,说:“街面上挺乱,老师们都上街了。你可要加小心啊!”。我就把这事跟老叔一五一十地说了。老叔说:“这也不是事,你在学校干,就得合群。工资是大伙儿的事,你这么躲着不好。”我说:“也不是我诚心躲,你看咱家,咋整?”老叔说:“不行就叫秃子妈过来。”可凤香说啥也不干。
/ m% K8 h& h% p  没出一个月,这天我刚到学校,一帮老师就把我围住了。他们问我:“你是不是这个学校的老师?”他们问我:“我们要是找回来工资你拿不拿?”他们说:“政府这样腐败,你就这么无动于衷。你的良心哪去了?”他们说:“就你有家?我们都没家?”他们说:“就你老婆会生孩子?我们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他们七言八语地狠不得吃了我,说得我是有个地缝都想钻进去。我就说:“那你们说,我该咋办吧?”他们说:“这是我们最后的斗争。走,跟我们去教育局静坐去。”他们说:“我们要活命,我们要吃饭。今天整不出个结果,我们就绝食。”他们说:“团结就是力量,一个也不能落。都上教育局去。”看他们那义愤填膺的劲头,整得就跟我就是那腐败政府似的。我啥也不能说了,只好乖乖地跟他们去了。路上我就核计,我跟你们绝食到行,那小雪、小栓子、凤香、川子舅他们不用绝食就完了……
* K( [% }% q* g3 [5 g1 E2 u  到了教育局,出来个副局长往台阶上一站。我一看,我的天啊,是李家纯。就是跟我在梨树沟小学一块儿教书的那个李家纯。我去安东找老叔时,他还耷拉着脑袋说他老婆被日本人打死了,哏哒小材子竟给他惹祸,还说咋的也要守住老叔创办的学校呢。这才多长时间没见啊,这个李家纯,他怎么上沈阳来当局长了?这可真是出息了个爆儿,# [# I  i" [0 }& S# ~* T! B
  李家纯站台阶上讲话,还真有点长官的架势。他说:“老师们,你们的问题上面已经做了慎重的考虑,请你们顾全大局,以国家利益为重。赶快复课……”6 }  U; W# {. Y9 R. v$ |
  “少废话,答应我们的条件。”
# w9 Y% ^4 ]; Q/ V  “我们要活命!我们要吃饭!”& K9 v9 D% I0 V; a
  李家纯摆着手,说:“……老师们,我的话还没说完,。请你们明天就复课……”- }# X9 i$ G3 y/ C, ?
  “发不发工资?”( i3 u: [0 ^8 d; z$ A& o. O1 _
  “少扯!”2 S2 S2 _9 q0 D4 ?- q& e) G
  “说关键的。”& h  a6 a0 R' b% B* F; L. a4 @
  李家纯摆着两只手,说:“……工资的事,我说了,上边已经做了慎重考虑,你们回去上课,就会发给你们的。我很理解你们,我也有家,有孩子,请你们相信我……”2 ?* W1 C% z$ u( H2 w
  “什么时候发?”
) m" Q6 v$ e" n  “现在就发!”3 I9 ~, k9 h) t) y2 q
  “不发。绝不复课!”
) n4 n! t' [7 V- a5 B9 x  R, ^6 H2 z  “不发。全体绝食!”
- f/ K# z0 `. }7 x) \' |  广场上的人群就有点乱,李家纯也挺紧张。这会儿,从大楼里又出来个胖胖的官员,他走到李家纯身边,拿过李家纯手的啦叭筒子,对人群喊:“派出你们的代表来。到局长室谈判。”
" G0 V' {7 U8 g% @( H- q  没出三天,老师们的工资发下来了,学生们也都到校上课了。学校里看着挺平静,可校长却被撤换了。新校长召集老师们开了个见面会,会上,新校长说:“明天市教育局来检查复课后的情况,一是要看学生们到校的人数,各班不要有漏洞,尤其是那些重点的班级,二是要看老师们对课程的准备;当然,还要检查老师们工资发放的情况;各年级、各班,可能都要看到。请各位同仁做好准备。”7 S3 G1 ]: T  a( P% W
  那天我正在上课,就听走廊里一阵“叮咣”地皮鞋声。我核计,这是来检查的了。我懒得和他们说话,心里巴不得他们不进我这个班,就一边领学生们念课文,一边往教室后边走。结果,门一响,人还是进来了。头一个被拥进来的还就是李家纯。我只能迎过去。
0 l9 ~0 `2 W1 Q. L0 I! A  李家纯也认出了我,他叫这我的名字说:“哦。你怎么在这?”
0 o& M' c4 k7 o4 O, r1 A3 I5 @  我笑笑说:“你好,李先生。”
1 @, j) i* q6 P+ G( S  李家纯回头跟身边的几个人说:“你们先到别的班级看看,我跟我这位老朋友说句话。”' n, o. o( Z: ?7 K; I2 T! x2 k- R1 W
  那几个人就去了别的班级。
6 j" H, L4 r3 b' J  李家纯把我拉到走廊上,说:“没想到,在这遇到了你,你好吗?”1 V2 T8 n5 Q, H9 T- ~
  “挺好的。”我说:“你也好吧?”
" ~& i, n% M" ?% H0 J, T2 a  “咳,赶着混呗。”李家纯问我:“有关校长的消息吗?”
8 k7 x  R& A* K- _9 Q4 u1 s  我说:“他现在就在沈阳。”
' ]0 e/ B6 r! o! O  “是吗?”李家纯说:“那我一定要看看他去。告诉我,他在哪?”
0 v. h2 u: o+ b5 @$ ^6 s4 ~  我跟李家纯说了老叔的地址,就问他:“你啥时来的沈阳?”6 @* p; o( g9 c) t* Y
  “我才来了三个月。”李家纯说:“我不耽误你上课了。这样。我明天下午一定去看关校长,到时候咱再细聊。我给你请个假,你也要到哦。”他拍着我的肩膀说:“我可是真想你们啊。”这就把我推进了教室。
. l- m' H, N' }; k! Q  第二天下午,我正领学生门做习题,新校长来了。他把我叫到走廊上问我:“李副局长不是叫你有事吗。你怎么还不去?”- E0 q, P& x8 J; d8 L! N
  我说:“也没啥大事,下了班再去,赶趟。我想抓紧给学生门撵撵拉下的课。”
. E# v; \, M8 l! \, D  “好好。”新校长说:“这才是敬业爱才的典范嘛。”! d  r. g& K( _. `! \1 K8 v1 b
  又过了一天,学校里来了一帮子警察,逮走了三个带头请愿的老师。下班回家,我特意绕道打老叔厂子门前过。我跟老叔说:“学校出事了。逮走了三个老师。”
6 Y! i1 D: M# I; I& e6 W) b  “这些天,大学生也上街了。政府也太不像话了。”老叔说:“对了,昨天李家纯来了。他说你也来,咋没来呢?”
0 n' c! K* r" h  我说:“我正想跟你说呢,昨天他到学校检查,进跟着就出事了。”
3 }$ H% Y+ R! g! b  g/ ?  “是吗?”老叔说:“他就是个教育局的一个副官。不会吧。”6 {" Z, p) w, q) f  K6 l  ?. Q
  我说:“那我懒得看他那样儿,虚头吧脑的。”
3 [7 M; l3 v5 l; ?  老叔说我,说:“你就这点不好,心里那点事都挂脸上。应该有点涵养。”0 c# m% b, p3 P8 X# ?
  我说:“谁没涵养了。”) _/ x: g, |7 `% C  {- j
  “你看看,教书先生了。说不得了。呵呵。”老叔说:“李家纯跟我唠了,我看他不像那种人。他跟我也没少唠你,咋说李家纯也是帮过咱,咱可别那样啊。”& {. t! o/ k6 v# T
  “他帮过咱,这我都记着。”我说:“就是这人,我看着就不得劲儿。”
: n7 k) ]6 E( `3 Q  “你呀。”老叔说“在官场上做事,都像你似的,一天也干不了。”
& S: o8 k; J7 J. |6 _8 i  我问老叔:“他怎么上沈阳来当局长了?”5 n& s0 c8 c+ e% ]& x
  “这个李家纯啊。”老叔说“梨树沟的学校被县里接收了,还派了几个教师去。李家纯没得着校长的位置,心里不大情愿。正好一个女教师跟他好上了,那女教师在安东刚念完‘中师’就被派到梨树沟,心里也不高兴。那女教师的爸爸是个乡绅,在沈阳挺有势力。我听出来了,李家纯是借那女教师父亲的光,来沈阳做的官。”
: R. }6 i/ b6 P9 X! ~$ ]  “得,不说他了。”我问老叔:“你说学校那么乱,我咋办啊?”
, [- A4 n1 @! l7 G" E; C' U  “你该教书,还教你的书。”老叔说:“政府的事别去参和。”
) e/ V' d  J' s" E" n# E  我心里有了底,说:“我得赶紧回家了。”就走了。
1 G; I$ q6 T/ @( L, u  小虎子满月的前一天,二倔子来找我,他问我啥时给小雪半满月。他说我要是提前办,他就等我两天,跟我一起办。小雪该是阴历十一月三十的满月,小虎子是阴历十一月二十七的满月,他俩差三天。那年阴历十一月没有三十这天;二十九完事儿,接着就是十二月初一。我说:“这市面乱糟糟的,差十来天就过阳历年了,就赶一起得了。到时,你们一家都过我这来。我手头咋也比你宽余点。”二倔子说:“那也行。”
8 ]5 h" g1 \' K" {* o- T6 m  阳历年那天,也没请那么多客(qie)。一个是冷天巴地的,再就是外面乱哄哄的,东西也贵得吓死人。我和凤香商量就把师娘一家找来,把张叔一家找来,加咱家这几口,就得了。我一算计,咱家加小雪、加老叔六口,师娘家加小虎子和二倔子的老娘五口,张叔家,小疙儿在郎师傅家没回来,那就是三口。这里外里就是十四口人啊,就说有俩抱怀里的不占地场,那咱家那小桌,地上一桌、炕上一桌也紧巴巴的。我就这又去李奶家借了个炕桌。那天还赶上下大雪,我一大早骑老叔的车子,是转了北市场再转北行,还是没买着啥正经玩意儿。凤香一个劲儿地说我废物,说怕人家挑理。老叔说:“这年头儿,没人挑啊。”# `* ?# k* b( F% f
  人都来了,二倔子的老娘没来,说是道滑,怕摔着。秃子妈进屋就说:“这雪下得,看着就喜庆。今个儿谁也别占手了,你们就擎等现成的吧。”这就叫张叔,说:“保生,别像客(qie)似的,跟我做饭。”, t! s' g1 |3 Q! B9 n3 f7 _
  张叔就笑,说:“瞅见没?管我就跟管小秃子似的。”这就跟我说:“你进屋陪着唠嗑去吧。缺啥,我叫你。”
, I9 k" }+ v% f0 V7 U3 P  我进屋,叫屋里的人都上炕,说屋地窄巴,站不下。小秃子就跑外头玩去了。老叔搂着小栓子坐炕上跟二倔子说话,川子舅也坐一边,瞪着眼听。师娘抱着虎子、凤香抱着小雪坐炕琴那边,也对着唠。师娘就说:“这个铁头啊,你说他咋那狠呢?就不知道当娘的心。打走了,就没回过家。你说今个儿这日子,他也没来。”
# D4 U' @. k; `& m" t+ V. i  “破嘴。”二倔子在炕上冲师娘说:“别有的没的,逮啥都嘞嘞。”说也怪,原先,师娘哏哒大头都一来一来的,大头都不敢说啥。眼下,二倔子这么哏哒她,她到没声了。
. b( o1 `1 W' P4 x) V  老叔笑笑说:“铁头这小子,还没转过来那劲儿。我那么劝他,他还是有点磨不开。呵呵。”* y; \6 B7 I2 X; h* V
  “这死孩崽子。”师娘说:“你说,跟亲娘哪有记这么大仇的?”
4 \" A: }  w6 S  屋里几个人正唠得热乎,小秃子跑进来叫我,说:“全子哥,那人找你。”
( r( s" X" a/ g1 }  “谁啊?”我去门口看。是李家纯,身后还跟着个女的。看那女的也就20出头,挺胖,腰粗得跟地缸子似的,眉眼不坷硶。没准她就是老叔说的那女教师?/ l. W4 e3 z8 v& k7 j
  “哎呀呀。”李家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摘下貂皮帽子,掸着身上的雪,说:“马老师,可让我好找啊。哎呦呦,关校长,我一核计,你就能在这。”- ~9 M) v" u% T7 j) Z
  “快进来。快进来。”老叔把小栓子塞川子舅怀里,下了炕,说:“看,咱家多热闹。”
2 x* F1 y; m; Z9 s! M; o  李家纯把身后那女的让进屋,给她掸着身上的雪,说:“翠芬,这就是关校长。这是马德全老师。”他又介绍说:“这位是我爱人,鞠翠芬。”
, g  ?1 d$ L! Z" a% |% |  还让我猜着了。这女的真是李家纯的新媳妇儿,赶他闺女了。
4 I# Y$ A6 b! i& T  D0 S/ h  老叔也把屋里的人跟李家纯介绍了一圈。
; f! f6 V3 l  o, H+ o" b  凤香就拉过鞠翠芬到炕琴那边说话。这边,老叔就让李家纯脱鞋上了炕。2 ?$ u9 Y0 ^. K3 e3 E( d8 y# l
  鞠翠芬瞅师娘怀里的小虎子,说:“这孩子,虎头虎脑的,多遭人稀罕。”她跟师娘说:“都说抱啥孩儿,就能生啥样儿的。大嫂,让我抱抱这小孩。”她抱着小虎子,回头跟李家纯说:“老李,咱就照这样的生。”
3 o  G  X8 S/ T& N" v  “大妹子。”师娘问鞠翠芬,说:“有了?”( y  a2 V% x$ D5 P( Z
  “没看这大腰板子吗?”鞠翠芬跟凤香说:“哎呀妈呀。笨得我呀,穿鞋都得老李给我穿。”# m$ `' A2 U0 `' ~# b+ o
  “你真有福。”凤香笑笑说:“我怀上那会儿;咱家那个,瞅都不瞅我一眼。”
. |0 ^* M% D$ V" e' l  “可不。”师娘说:“虎子他爹也那样儿。”
  m' A! ~8 C) ^. P: G/ O" `  大伙儿又说了会儿话,秃子妈就叫我放桌子。这就跟张叔开始上菜上饭。忙和了一阵子,也都坐稳当了。大伙儿刚要举酒盅,川子舅冒了一句:“光你们喝?”老叔凑川子舅脸前说:“你行啊?”
3 B* P% e1 P( `6 I0 o/ P  凤香说:“不给他。”
- e7 k. R0 d" h  二倔子就跟凤香求情,说:“给他点吧。瞅他,眼巴巴的。”
, J3 t8 G: i. ?0 K7 Y) b  老叔也说:“就一盅啊。”
* g, ]+ s- G# d% C  C: g  我这就给川子舅倒上一盅。川子舅呢,还没等大伙儿喝,他一口就把酒掫了;又端着酒盅跟我要。老叔拿过酒瓶,对川子舅说:“再那么急,就不给了。”川子舅“嘿嘿”地笑,还是端着酒盅不放。老叔就又给他倒上一杯。李家纯喝了两盅酒,谢过了大伙儿就要走。他说,他跟鞠翠芬都定好了,今天要去林盛堡看老丈人。他说:“正好顺道,就想着来看看关校长。这下,都看到了。哈哈。改天我请大伙儿喝酒。”这就带着鞠翠芬走了。听李家纯酒桌上那话,好像他在教育局混得也挺难,说是上司对他处理教师罢课的事挺不满意。看他,总是打听老叔的工厂是咋开起来的。我核计,他是不是有心也要开厂子啊?眼下当官的,除了明面上的公差,背后都有自个儿的买卖。就连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警察,再是能管点事的,都靠个买卖家入股。买卖家也乐意靠着点他们的势力。  q7 s5 E) H. w7 j& s5 \2 @
  送走了李家纯。几个人喝着酒,接着唠扯。不大功夫二倔子就有点儿冒酒话,张叔的话茬子也有点儿往女人身上扯。那边凤香他们几个女的就不爱听,秃子妈说张叔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Q: K% @3 x/ _2 Q% W9 J: F
  就这功夫,川子舅抽冷子来了一句,说:“有人来了。”
  B8 h( G, L7 ^7 }" g- n* f  老叔回头看看窗外,说:“没有人啊。”" s3 U0 M3 T7 U- k: _/ {
  川子舅就挪身子,要下地。老叔挡着川子舅说:“你别动了。让全子去看看。”
8 S* r$ k3 ]5 y' e/ g' i- m  我出门一看,还真是有人来了。是铁头。我拍了铁头一巴掌,说:“你小子,咋才来啊?”这就赶紧掸掸铁头身上的雪,把他拉进屋。
3 b4 L- w0 G( U5 \) X4 D1 `  “哈哈。臭小子。”老叔说:“我说你得来嘛。”6 m, u$ j9 Q5 b7 K
  二倔子坐炕里,紧低着头。
& s6 y* O% d  w1 `. M  川子舅抻着脖儿瞅铁头。
" M6 B0 h1 I) G4 Y7 A  N1 n  铁头对老叔笑笑。他回头冲师娘叫了声“娘”,把师娘乐得紧着抹泪儿,这就摸着铁头的脸,盯盯地瞅。铁头看看二倔子,叫了声“叔”。
7 K: D, C; W) B- M  “哎。哎。”二倔子起身,站炕上紧点头。7 l+ z0 ]4 v. D% ~$ S  ]0 N
  张叔拉二倔子坐下说:“你行啊,又有儿,又有侄儿了。”% B+ h- _; q- F9 L' ~  I
  “嘿嘿。嘿嘿。”二倔子跟张叔说:“你也快了。你也快了。”
+ k- P" q& R2 q* ~1 }8 Y& _6 E  这会儿,铁头就瞅川子舅。) ]2 z. i. I0 j4 Q
  川子舅眼里有了光,他眼睁睁地在等铁头叫他。' l- H+ J1 z% f# d$ G9 \; X
  铁头叫了。他给川子舅行了个礼,说:“大爷,赶明儿我推你晒太阳儿。”6 r6 G6 A8 i' I! ^7 z
  就这一句话,楞把川子舅说得一个劲地掉眼泪瓣子。川子舅也不说擦擦,就那么擎着眼泪鼻涕的沾可胡子。他嘿嘿地笑着说:“好小子。好小子。”
; f$ g6 U' H! K& `  我跟凤香赶紧叫铁头上炕,跟大伙一块儿吃。
" _1 e& D2 ]: R. f! U  铁头说:“大爷他们喝酒呢。我先带小秃玩会儿。”这就要出去。
2 Z" K# X- J2 u  M  这边,铁头还没走出门。那边,川子舅自个儿在炕上慢慢悠悠、稳稳当当地站起来了……0 o; J# y7 w, m" H1 D" d
  “妈呀。”凤香大叫:“我爹能站起来了!我爹好了!”/ T3 u$ Q* N1 E8 ^0 W
  一屋子的人都看呆了……, A5 {4 }: T4 A- `' p* v! e
  铁头也站住脚,回身瞅川子舅。; y( L: \6 m$ M4 X/ y! v  f6 n
  “哈哈。”老叔扶着川子舅,还逗他,说:“你这老东西,这不好了吗!”$ u& n0 j7 k( C' O( k" d5 ?
  川子舅看看老叔,慢哒小稳儿地对老叔说了句话,把满屋子的人吓得傻半天。
6 r( g+ ]: D4 f* F$ a$ n/ P  他说:“大头站外头呢,怪冷的。我去看看。”这就叫我,说:“全子,把我鞋整哪去了?”
/ M' N% S# Q" y! q) n  我瞅着川子舅,愣了。川子舅可有小半年儿没说过这全乎儿的话了。你要说他说的是梦话吧,人还瞪眼儿醒着。你要说他这是说胡话吧,人还有鼻子有眼儿地要下地。那大头都死了两年来的了,川子舅这是要上哪去看大头啊?
& P6 J2 O& N  ?  “哎呀妈呀。”秃子妈说:“说得我这头皮子直发乍。”
7 e2 V( J. ^9 y9 @& u! o' t3 H  凤香紧搂着怀里的小雪,跟师娘说:“干娘,我爹这是咋的了?”
/ S1 h3 w% e; \  “赶紧找个大仙儿来吧。”秃子妈说:“没准是黄皮子附身了。”" Y; E4 n8 `0 `
  “做孽啊。”师娘也抱紧小虎子,骂这大头,说:“你这个郭老鬼啊,明天我就给你送纸钱去。你走吧,可别来闹咱娘们儿了。”这就摸着小虎子的头,说:“不吓不吓,我虎儿跟着妈,啥鬼也不怕。”
9 U& Q- V2 M( a" u8 F5 a  `  川子舅见老叔要扶他,他迈过老叔的身子,拍拍老叔的肩膀子,说:“全子不给我找鞋。哥,那我就穿你的去了。”说着,他真就活灵活现地蹬上老叔的大皮鞋,帽子也没戴就往外走。我要拉住他,他拍拍我脸,冲我笑笑,说了句:“小全子。”人就走进大雪里。9 T- t" K- u' D1 h- a4 G9 y
  雪还下着,天上地上那哪哪都是白的,远远地看,是有个浑身雪白的人站大道边那。那能是大头?看着像。天啊,真要是大头,那可就真出了鬼了。# |8 R% _+ }" s' q: g+ o9 z
  外头,雪都没脚脖子。川子舅趟着雪,不紧不慢地往远处那个雪人那走……
' G0 \! a9 ?  d+ R) F; \: i1 G  几个女的吓得搂着孩子没敢出屋。咱几个男的都追了出去。老叔趿拉着也不知谁的鞋,跑到川子舅跟前,劝川子舅。他说:“好兄弟。等雪住了,咱再去。”
0 Y# H$ C5 v. b1 Q$ k$ Y2 n+ y% u6 K  “哥,你就别跟我去了。”川子舅推开老叔,还往前走。( y9 V% S) m6 P; A
  秃子妈跑过来,站老叔跟前就烂。她说:“可不敢拦啊。黄皮子一走,他自个儿就回来了。”这一嗓子把咱几个男人都喊愣了。; O6 E5 ?8 o7 h3 I5 U$ C0 V7 `
  等缓过神儿来再看。远处,那个雪人一晃,没了。川子舅也披着雪,拐上的大道……9 S4 p' i+ J7 p- T/ E' Y
  我跟老叔他们紧追上大道。
+ v( c6 N1 a- L" ~2 d6 j  大道上静静的啥也没有,只剩下满世界看不见人的雪……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3 13:11 | 显示全部楼层
乱世三章》第二章(下) 56
; O6 h/ e. _9 I  那天,咱一帮子人趟着大雪,跑大道上没追着川子舅。$ C6 f* @! E8 C
  回屋后,这酒也就喝不下去了。大伙儿就商量,这事该咋整?秃子妈一劲说:“多亏是没硬追。真要追上了,那追的那人一样跟着给迷住。”说着,她面冲屋北墙,紧着做揖,嘴里还嘀嘀咕咕地直唸叨,说:“黄仙姑啊,何大哥可是好人啊。你可别难为他啊。”# r, f5 i( {$ }) i: W
  “不行。”老叔说:“我就不信,这大白天的,人就楞没有了。雪那么大,他走哪也得有脚印啊。我在去找找。”这就叫我给他找双鞋。
6 V  _$ J) i* r  张叔拉住老叔说:“别说话。”, w& ]3 l6 j# m+ @) [
  老叔冲张叔说:“你咋也信这个?”
2 g; Z# ]' V6 I3 K$ s% W) p$ \# M  “大哥。”张叔说:“不信佛,你也别谤佛啊。”3 ?6 B* f9 G1 W! M( T8 r7 G
  “这跟佛有啥关系?”老叔还是叫我给他找鞋。0 S1 k& }! Q" @4 }$ k6 V2 T
  秃子妈这就叫凤香,说:“赶紧的,叫全子在门口院子里竖根儿竹杆儿。看你爹回来走差了道儿。”
$ u/ t; `$ t; l9 J  ^2 i  师娘就叫:“铁头呢?铁头咋没回来啊?”
" S( Z. d; u3 Q% b' O  “没准这小子是追去了。”老叔说:“这哪行。”就穿上鞋跑了出去。' k) |! X* q& R/ o
  凤香叫我,说:“你快跟着咱叔点呀。”
8 ?6 k! J( W9 [7 W3 X  我和老叔追出去老远,看道上有埋一半儿的旧脚印,再往前追,脚印就乱了。咱俩还是不死心,一直找到天黑,可还是没有。老叔说:“咱俩找不着,铁头就能找着?他咋也没影儿了呢?”我说:“能回厂子不?”
& U' o2 u+ u3 o$ N1 \: d& H  我很老叔就又回厂子看,厂子黑着灯。再转到后院小扁厦那,见铁头躺炕上睡了。0 a) a) y% O4 A) w4 m- s8 Q( Q
  紧跟着,一伙子人满沈阳城又找了三天,也没找着川子舅的人影。后来,听小秃儿说,那天,他在外头玩儿,是见有个雪人站大道边那,还扯脖子喊“河里旧船”啥的。我核计,没准儿小秃儿光想着玩儿,把“何久川”听成了“河里旧船”。 可咱咋就没听见呢?是咱家门窗严,咱没听见那人喊?还是屋里的人唠得正欢,谁也没理护儿外头有人喊?咱都没听见,那川子舅咋就听见了?再有,川子舅都瘫巴小半年儿了,大夫都没辙,咋听铁头叫他一声“大爷”,人就直溜溜地站起来了呢?这可真是奇了大怪了……- j7 r/ C$ w6 i) v. t
  要不说人别摊事,真摊上事,那就是事赶事。你说这边一伙子人满哪地找人呢,那边二倔子娘没了,你说下晚睡觉还好好的呢,早起就冰凉了;这就又忙和着送老人。送走了老人,我也就开学了。* V9 X1 i8 P8 Y& _1 n( L
  家里再是有事,我也得上班啊,要不家里吃啥。我上班回来,凤香跟我说,这几天,师娘白天抱小虎子,来咱家陪她,下晚儿再抱小虎子回家睡觉。凤香说:“别看干娘嘴上说不怕,她跟我说:‘死了死了。哪来的鬼?不怕。有干娘在,啥鬼也不敢来。’可一闲着,干娘还是跟我叨叨,说铁头这死小子,都跟二倔子叫‘叔’了,也不回家来。这铁头呢,还就不给你回来。干娘说,下晚儿还好说,有二倔子。一到白天,二倔子忙着去拉车,就她一个人带小虎子在家。她说,她瞅着家,哪哪都是那大头的影儿。她说,她坐炕上奶小虎子,后脊梁总嗖嗖儿冒凉气儿,就觉乎着那死鬼大头,血呲乎啦地站她身后,指着她,骂她不正经。她说,头些日子还好,有二倔子娘在家跟她晃悠着,也算是个伴,可你就说,那二倔子娘好好的,咋说走就走了呢?”
9 q$ @8 R* `: s; r; T8 q  凤香还跟我说:“秃子妈也来闹,还一套一套的。说是,三三见九,三天不回,九天回;九天不回,没处追。叫我赶紧请大仙儿,来家驱驱邪。你说我哪有那个闲心啊,可叫她这一说,我又不敢不信。这都好几天了,我爹真还是不回来,我这一辈子都悔不过来。再说,秃子妈也是好心。我就依了她。这下可了不得了,一个半大老婆子,脸抹得真跟妖精似的,一身比唱戏还花花的打扮儿,举着面鼓,围着咱叔拎来的那把带轱辘的椅子,连蹦带跳,连唱带敲,又烧香、又磕头地呜嚎儿闹腾了大半天。你说鬼没吓着我,叫这大仙儿吓得我腿肚子直突突;还怕吓着孩子。好歹的,我塞给大仙儿点儿钱儿,给她打发走了。”2 O: X- j8 u1 q. E
  我听明白了,凤香说的是萨满神儿。心说,这个秃子妈啊,咋还找了个老达子啊。4 {/ Y  i: X+ |
  凤香跟我叨咕着这些个,就说:“什么鬼啊神儿的,我真是没那心思想那个。你说我爹这也是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连个帽子都没戴,就走了。这大冷的天,冻着了,咋整?饿了,吃啥呀?”说着,就又哭。
- u; O" Z8 N- S/ S  这个何凤香啊,咋劝也劝不住,她是想起来就哭一场,想起来就哭一场。本来挺足兴的奶,奶俩孩子都足足的,生生地给哭回去了。你说小雪刚满月,得喂。小栓子刚扎巴扎巴能走,本来不该断奶,一下子给掐了,也不能光给孩子吃粗粮啊;我这点钱儿就打不开捻儿,将将糊大人的嘴儿。师娘到是总过来,来了就喂喂小雪,师娘的奶足。可那也不是常事啊,那边还有小虎子呢。老叔是花了大价钱,上黑市那给凤香买鲫鱼,熬鲫鱼汤,给凤香催奶。可凤香喝得直反胃;那俩奶子,还是死葫芦一个。老叔这就又上黑市那,给小雪买代乳粉,也给小栓子买奶豆。小雪呢,还天生整个小姐命,吃她妈奶,吃惯了;是喂啥都不服,跑肚拉稀不说,还竟拉绿屎。没上一个月,月坷儿里还白白胖胖个孩子,眼瞅着跟干巴猫似的,愁着这个揪心啊。小栓子也冒话儿了,这孩子,吃惯了奶豆,见糊涂粥就哭。我一下班回家,孩子就拱我怀里,“爸爸。爸爸。”地抓着我叫,扎撒着小手儿,跟我要“豆豆”吃。那小手儿给我这心抓挠得啊,没少掉眼泪。这会儿,我算是真知道啥是当爹的滋味了。
" J" F. v3 l  q. Q% W  树叶子都挺大了,川子舅还是没信儿。凤香眼瞅着一天比一天瘦,一天比一天没精神。过了清明,老叔请来个老郎中,给凤香号了号脉,郎中说是淤气归心,外加血虚,须疏气补血。这就赶紧给凤香抓药吃。打那,老叔一直没来家,他在铁西又盘了个大厂子,得用上百号人呢。眼下正赶着装机器,找工人,忙得团团转。礼拜天,我出去买菜,顺道儿去老叔那看看。问他铁西那厂子咋样了。老叔说:“铁西那边,说话就开工……”, ]# w6 i1 b3 E0 H2 ?6 Z% e# ]
  “是吗?”我说:“那你两边跑,能忙和过来吗?”
3 V2 D1 I, c, N% _7 a) b2 R  老叔说:“别提了,越忙越打岔。你张叔跟老郎还顶上牛了。”
. C# W4 W% I& c! ?& j  “他俩掰扯了?”我问老叔:“小疙子不是一直在老郎家吗?”* G, N/ a& k% p$ K
  “谁说不是呢?这个老张啊。”老叔说:“你说我哪有闲功夫,给他们顺溜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啊,就叫你张叔去铁西那边顶着了。铁道北这边,我得指着老郎给我忙完这批活儿啊。等这批活儿一出手,我就把这边关了。”( v" [! V! I2 U6 p" i" t& {" k6 X
  “那你就搬铁西去住了?”我撅着嘴问老叔:“是不是离我越远越好?”
8 l' `" l) v/ r+ D( U  “你就别再给我添乱了。没事老瞎核计。”老叔说:“说正经的。郎师傅跟我说,铁头这小子,打过了年儿,吃完下晚儿饭就往外跑,有时,一宿都不回来。别有啥事吧。”" u8 S5 ]6 F1 N8 v' `
  “不能吧。”我说:“没准是回家了。”
3 o- p+ C5 W- n6 e- d, E# `2 \  老叔说:“开春,我去他家看了看。他娘说,他压根儿就没回去过。”8 A2 W7 c/ g1 I5 T! x
  一听老叔这话,我也有点儿不放心。就跟老叔说:“你可别多给他钱。半大小子,手里有钱,就惹事。”
+ d- Y" l' e+ q0 Y3 C, X& H1 c2 }% n. z  老叔跟我说:“我还真问过他娘,他给家里钱没?他娘说:‘打阳历年,在你那,铁头给他娘留了点钱儿,再就没见他人。’瞅铁头出来进去那劲儿,不像乱花钱的样儿。跟老郭干活还挺踏实。呆会儿,你问问他。这小子,见我总躲。”- g- p# x% _/ ]' b8 N
  “嗯。”我说:“老叔,你这边我也插不上手,这阵子竟顾着家了。学校那边也不消停,走马灯似的换校长。老师也走了不少,听说又给抓走了几个。这又来了个女校长,比上一个还厉害,一个老师得带三个班,看这帮老师,跟看贼似的。”6 f- o- C! t& k+ e8 m5 X) D( v3 @
  “你就老老实实的教你的书。”老叔说:“你看这物价涨得都没边了,听王瑞山说,真要打仗呢。家里得存点粮啊,可别饿坏孩子。凤香还病病歪歪的。给她抓的药,吃完了没?”: T' o9 m, S, Y; T" d
  我说:“瞅凤香那意思,不是药能治了的。除非他爹回来。”
/ u/ q$ U" l% C) G' ^: X& _  “全子。”老叔说:“我总觉乎着,大头没死。”
2 P$ T" \: w  M% k5 I" o  “你可别吓唬我呀。”我心里有点发毛。我跟老叔说:“那天站雪地里那人,真是大头?”: D( M3 p+ H1 V
  老叔说:“没准真是。”. j, ?" w9 M" Y
  “真是他,咋不进屋呢?我看《聊斋》里……”我瞅瞅窗外,抓住老叔的手。说:“得了。说得我直冷。”
: ]) r- B' K* z- D  `  “没事啊。”老叔把我揽在怀里。
) l3 v  G. s( o. W# h4 W  “我不信。那雪人能是大头?”我说:“没准川子舅那就是梦游。我听咱学校一个老师说,他一个亲戚,人好好的,睡着觉,爬起来就走了;一走就是仨月。自个儿又回来了,再说话,说的都是仨月前的事。”
4 P6 _* J3 v) M. y' l9 D% |  “这阵子我也忙。你张叔没断了出去打听。”老叔说:“这大个沈阳城,在哪蹲个人。自己要不出来,别人真没个找。”
& A' p; \0 T( }2 f  “就像你。我大老远地楞找到了安东。没曾想,就在眼皮子底下。”我说:“这几年,咱这些年小的,还真没事。竟你们年老的做妖儿了。”: n" f' n% F3 _- ]/ ^
  “臭小子。”老叔把我按炕上亲着我嘴,说:“看我怎么收拾你。”我也把老叔拽上炕,解老叔裤子。2 l: v- B6 n7 R$ C" Z. S
  跟老叔一颠一倒地裹射了,也吃肚里了。又抱着老叔啃了一阵子,我就去隔壁找铁头。
) u( P0 L) T8 F4 U$ l  v* x  铁头正跟郎师傅干活,见我来了,他一个高窜过来,就给我一拳。他说:“你咋总没来啊?”. j1 t' O6 x0 e& o
  我冲郎师傅点点头,回身问铁头:“累不?”9 @' ]7 T. q" }$ a6 A" F
  “不累。”铁头说:“我也能修机器了。”
  x  ^- x7 S# j4 {" G% x  我说:“机器那么沉,你搬得动吗?”
+ s$ _) |) U4 P# q+ {2 D' y, d  “那我搬搬你呀。”铁头说着就拦腰把我抱了起来。
+ e# I& T' o/ u" P/ M  a  我叫着,让铁头放下我。我问铁头:“你小子啊。也不回家,也不上咱家。下班后都干点啥呀?”
0 V1 @  h) r0 ?: E+ B  铁头说:“这几天活儿多,干不过来。下晚儿都得干。”) y5 U, y, D* X* }3 I: t- n4 H
  “你少辙。”我说:“前些日子不忙,也没见你人啊。”
$ ]2 `# W; x$ S: [- F  “谁让你不来的。”铁头说:“你来,不就见着我了。”
  k, ~. J5 G  g/ ?+ y% e! u, [6 T  “我来好几回,都没看着你。”我说:“告你,可不能在外头惹祸啥的啊!”
" L8 |; @5 l4 J3 L; r' s  “不能啊。”铁头问我,说:“全子哥,你说人要是少了一只胳膊,还能再长出来不?”2 P6 l, E. Y9 W0 r' I+ ~2 J
  “那哪能啊。”我问铁头:“你问这干啥?”3 W; H9 \- u1 g5 |: M( b( i
  铁头沉下脸说:“不干啥。”
5 r  c! j* _' T. z* Z- z  我觉着这里头事,就说:“你要不跟我说。以后你再也别理我了。”
! A7 h% N1 y% e3 q# R5 R& i  “别介啊。”铁头说:“我是跟你好,才问你的。别人,我谁都没跟谁说。”
( C0 r$ r4 c( v. E; N  我说:“跟我好。还不跟我说。”
( A  G* T. o3 Y2 ^3 A' g  铁头说:“那你可不兴跟别人说啊!”# v0 q! F7 I1 R$ w/ J
  “嗯。”我点点头,说:“保证不说。”; Y: C4 y0 t  @$ C6 E
  铁头拽我说:“我偷偷告诉你。”
5 m1 a% p5 L$ K& P$ \* W  我寻思铁头真要跟我说悄悄话,就把低头把耳朵凑到铁头嘴边儿那。谁曾想,铁头凑进我耳朵,抽冷子对准我耳朵眼子,可嗓门地“啊”了一声,就跑了。我给震得,耳朵嗡瓮的。铁头,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 x8 J( h- }. p( g- f8 }  这个臭小子!
8 R# h7 r" U* B6 c  天头越来越热,凤香吃了老叔抓的药,有点见强。快放暑假时,这天我下班回家,凤香躺在炕上说,饭做好了,叫我先跟小栓子吃。她说她不得劲儿,想歇歇。小栓子张着小手冲我叫:“爸爸,抱抱。抱。”我抱过小栓子,要给他洗洗手。凤香说:“有封信,在桌子抽匣里。”我拿过那信,一看那字,就知道是玉良来的信。我高兴地打开信看;得,没把我气飞。信封到是挺大,可信写了还不到半篇儿,就说他挺好的,说他目前在军队里,不用挂念。再就是“川子舅好吗?老叔好吗?凤香姐好吗?小栓子好吗?”地问了一大圈。说:“让家里人多保重,明天一定是我们的。”完了。
4 v+ {# j2 m. W& \; R  凤香问我:“谁来的?”
/ o1 s1 p0 Y4 }1 ?: _% E) r. p, F  我没好气地说:“玉良。”$ i! @( a+ p9 u
  “是吗?”凤香说:“他咋样啊?该成家了吧?”
+ h! M0 k( s6 x; Q: K  “我也想知道,他得告诉我呀。”我气得说:“你说这个关玉良啊,他就不知道家里人都想他。光说他挺好,他在军队里。你说,你到是说说,你在军队里干啥呀?说说你在哪个军队、在什么地方啊?”我再看看信封,又叫我生气。我跟凤香说:“你瞅瞅。你瞅瞅。哪有他这样的?连个回信的地址都不写。”
9 i1 ^# i! b  J! c3 N  凤香看我气那样,有起无力地劝我,说:“有信来,那就是平安。”她催我说:“快去跟咱叔说说。让咱叔也高兴高兴。”这就跟我说,把她蒸的大菜团子,给老叔带两个去。- M& S8 y( ~8 I, Q
  我搁下小栓子,去了老叔那。进屋,我把信往桌上一扔,说:“玉良来信了。”
3 m5 @4 H3 E, M9 c  “是吗!”老叔搁下手里的活儿,抓过信,紧着看。
* r& W2 S0 K5 R+ l  “没把你气死。多写点儿能累着你啊?”我跟老叔说:“连个回信的地址都不留。还不如不来。”& G$ S5 Q4 \& e& q  e
  “有信就好。有信就好。”老叔还是捧着信看。他说:“军队随时调动,很正常。很正常。”他看看信封上的邮戳,说:“不远,在锦西。这信可走挺长时间啊。”
+ s7 q/ p0 x2 w  我坐那干生气,也没理护啥锦西、锦东的。' J( {- i3 b( p" u  }: j
  老叔站窗户那,往外看。他点上根儿烟,抽了一口,说:“他到底当兵了。”再就老半天没说话。
& j' R! H' ?, _& q  我核计老叔也生气了,就说:“咱不提他了。”我说:“你还没吃饭吧?凤香蒸的大菜团子,趁热吃吧。”
6 ?# K2 z. e# c4 d: R  老叔一下子醒过神儿来。他笑笑,坐下。跟我说:“跟你说个事儿,你谁也别跟谁说。”
4 i3 g# I5 p' ~5 u) N  “你说吧。”我看老叔是真有事。
4 ?% W+ l; T6 U9 E  老叔说:“铁头跟我说,他想不在我这干了。”
8 F5 r( T9 d' H: @' f+ r  “是吗?”我有点儿不信。就问老叔,说:“铁西的厂子都干起来了,铁头也去那干,多好。他咋还不干了呢?”我跟老叔,说:“你说他了?”! j" p: \0 a0 v7 ?
  “你听我说。”老叔说:“头好几天他就跟我说,想不在这干了,要走。我没放他走。我问他,不在这干,那你想干啥?他不跟我说。我问他,你要上哪去?他也不说。我跟他说,在你没找着事儿之前,哪也不能去。我让老郎看着他。他还挺听老郎的。”
6 {: `. |1 J8 Y/ Y4 w0 m  G  我心核计,别看铁头那大高个子,咋的还是个16岁的孩子,他总往外走,能去哪呢?
5 y2 U; K  B8 L, D  “全子。”老叔说:“不管咋的,咱得对得起你郭师傅,对得起你川子舅。不能让铁头这孩子有啥闪失。”
, a- Y, ~" R: N1 S; S/ ?5 V* J; T. W  “不行。现在外面那么乱……”我说:“我还得去问问他。”
" B3 b0 u' c5 ^: i2 T; S% D; r  我这正要上干活儿那屋找铁头,一个小小子,蹦蹦哒哒地进来了。我一看,这不是小材子吗。我看看老叔,蹲到小材子跟前问:“你不是小材子吗?还认得我吗?”% E; R3 c# T; a& _0 u3 J( N
  小材子看看我,愣了一下,说:“马先生。”这就搂我大脖子。% K  a! I* p/ }8 l7 S* c3 K8 {0 z( k7 @
  “跟谁来的?”我问小材子:“你爸呢?”* _' L7 S0 C3 Z
  小材子蔫儿了,低着头不吱声。
: m9 e' D0 U- ~3 y' I* S8 m  g9 a  老叔拉过我,说:“他爸送来的。”这就拉我往外走。老叔跟我说:“这个李家纯啊。说是,那个新媳妇儿鞠翠芬,生了他们自个儿的孩子,还是个双胞胎。这就说啥也看不上小材子了,是三天打两天骂的。李家纯不敢跟鞠翠芬急,就把孩子送我这来了。说是,缓缓他就来接孩子。你说我哪磨得开说不留啊。”
9 V0 H5 O6 `5 I0 X  这人,咋这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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