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工地师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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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守夜

4 m( i8 f6 w& [/ ~空气凝滞，远处几声野狗吠叫更衬出死寂。就剩师徒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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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镇标抖出两根烟，自己叼上一根，另一根递给王廷远。火柴“嚓”地划亮，火苗蹿起，映亮他硬朗的下颌。两人头凑近，烟头对上火，同时吸燃。

王廷远深吸一口，辛辣混入夜色，压着心跳。

朱镇标拎着铁棍，起身巡睃电缆堆。王廷远紧跟。手电光扫过黢黑电缆卷筒、散乱钢筋，影子在凹凸地面扭曲拉长。

“机灵点，”朱镇标声音压低，“暗角容易藏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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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3 V) I$ _& w. Q' X& G他步子稳，目光刮过每个暗处。汗湿背心贴着背脊，绷出宽厚轮廓。

4 \" K+ D. e1 Z王廷远学样瞪大眼，竖着耳朵，却总热不住瞟向师父汗湿的胸膛，领口呲出的黑毛，昏蒙光下泛着油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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巡了一圈，无事。两人绕回原地，挨着半截水泥预制块坐下，背靠冰凉电缆卷。

( o) c* z  i1 l- R% X夜风偶尔卷过，扬起沙土，窸窣作响。每有声，朱镇标立刻抬头，眼如鹰隼扫去，辨清无事，才垂眸抽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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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a, M) S2 j+ h3 [烟头红光在黑暗里呼吸般明灭。

王廷远看着黢黑天幕，鬼使神差，头一歪，轻轻靠上朱镇标肩膀。

! y1 ?1 e: n! }" O& x# b4 @3 O“小时候……我就喜欢靠着我爹这么看星星。”声音闷在布料里，“师父，靠着你……心里踏实。”

朱镇标身体几不可察一僵。片刻，右臂抬起，绕过王廷远后背，粗糙大手落在他另侧肩头，一箍，将他揽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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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o% P* X5 p' s5 _汗味、烟味、尘土和雄浑气息，瞬间裹住了王廷远。

) i! J8 g: M) l$ w) ?& t! w3 B2 U“你爹年轻时，是打猎好手。”朱镇标声音哑哑的，胸腔震动，“那年旱得地裂，闹饥荒……是你爹，背着半袋苞谷，翻山梁送来……救了一大家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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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廷远脸埋进师父汗湿的胸膛，鼻尖蹭着布料下的皮肤。右手臂环过去，死死搂住朱镇标的腰。

“爹要在……多好……”声音带了哽咽，肩膀微微发抖。

朱镇标手臂紧了紧，另一只大手在他背上拍了两下：“眯会儿，有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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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廷远摇头，发梢蹭着朱镇标下颌：“不困，就想……这么靠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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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0 w$ G: ^# r/ n; v夜色吞没两人，只剩烟头微光，呼吸交缠。远处工地灯塔扫过，光晕掠过朱镇标沉静的侧脸，和他怀中那颗依赖的脑袋。

! p1 v2 I5 `/ ?# i8 |6 A* v9 O“哐当”一声轻响，有东西碰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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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3 i* H5 r& h朱镇标浑身肌肉一绷，眼睛倏地睁开，精光暴射。“谁？！”低喝炸破寂静，他猛地弹起，抄起铁棍，豹子般蹿出。

) j, z( [+ c( g6 B+ e1 P( Y. f$ |王廷远心跳到嗓子眼，紧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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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W: q) ]5 [, w: W手电光柱劈开黑暗，扫过钢筋水泥。最后定格在一堆废弃模板后——一双绿眼反光，“喵呜”一声，野猫弓背跳开。

5 Q2 k. t/ w3 @0 ~; |“操！死猫！”朱镇标啐道，肩背松弛，拄棍喘气。抹了把额角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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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廷远也松口气，后背凉飕飕的，才知自己也吓出了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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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原地坐下，沉默更厚。王廷远再次靠在朱镇标身上，嵌进那滚烫腋窝。鼻尖全是汗、烟、和让人心慌的雄性气息。

6 X, g7 z, u5 @8 _他抬头望天，月亮从云缝钻出，冷冰冰的。

“师父，月亮快圆了。”王廷远声音发闷，“没几天……中秋了。”

# m: B" a4 y7 J/ \“嗯。”朱镇标吸了口烟，缓缓吐出，融入夜色，“地里苞谷该掰了，你妗子一个人，忙不过来。”他顿了顿，喉结滚动，声音低了些：“俩小的……也该想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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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廷远身体猛僵，搂腰的手臂勒紧，指节泛白。抬头，黑暗中眼睁得极大，闪着惊惶的光：“师父……你要回去？”声音颤抖，像被扼住喉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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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3 M5 I* x& }0 j* _" J1 s1 Z5 j“嗯，秋收完就回来。”朱镇标声音沉静，像石头砸进心湖。“我不在，跟着蒋威他们，稳当点，别惹事。”

6 s9 P+ v  P4 B1 P% K& X巨大的失落和恐慌海啸般扑来，砸得王廷远眼前发黑，手脚冰凉。他像被抽了骨头，整个人往下溜，脸死死抵着朱镇标汗湿的肋侧，手指揪紧师父腰间糙布，抖得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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朱镇标察觉，身体僵了片刻。粗糙大手抬起，想拍拍他的背，最终却只是沉重地落在他另一侧肩膀上，箍紧，生硬地安慰：“有点出息。”声音哑了些。

黑暗里，只剩两人交织的呼吸，一沉缓，一紊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