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中) ! I4 d3 n/ L t+ z$ c
头一天,马德全搂着徒弟朱晓东讲他的第二次婚姻。天都快亮了,马德全打着哈欠说,小子,睡会儿吧,明天还上班呢。朱晓东想听,可也睏得睁不开眼,就拱在师傅的怀里睡了。6 C0 w. @* O. }- w) q2 Q
第二天上班,朱晓东看着手里的材料,脑袋里还是一片深秋、夕阳、微风、大苇塘地转……8 v" A) k q' j* U P2 k
1972年秋天,朱晓东初中毕业,那年安排毕业生去向的政策是“四个面向”。朱晓东是独生子,本该留城。学校工宣队跟老师也都研究好了,安排朱晓东去“卫校”上学。分配方案没公布之前,老师还是本着“一切听从党安排,哪里艰苦到哪里去”的原则,让同学们表忠心。朱晓东站起来发言说,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相信老师、相信工人师傅。老师说朱晓东态度不坚决。回家,朱晓东把老师的话跟家里一说,老妈急了,说咱按政策表决心,咋不坚决了?这就上学校跟老师掰扯。结果,工宣队来气了,说,就让这小子下乡。这一整,朱晓东就背着行李卷去盘锦插队了。5 r" `0 F- a) Q& _! {7 {5 O
朱晓东小个不高,虽说胖胖乎乎跟个甜瓜似的,可插秧、挑苗儿、割苇子那活儿,他根本就没干过,哪天都累得偷着哭。有个姓李的老乡看朱晓东怪可怜的,总帮朱晓东干活。那人三十来岁,是个转业兵;他娶了队长的妹妹,生两女孩。朱晓东也非常感激李哥,有事没事地也愿意跟李哥说话唠嗑。后来,李哥窜拢队长,让朱晓东去赶大牛。这活挺巧,朱晓东把大牛赶到苇塘边,大牛悠闲地吃着草,朱晓东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唱起了《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那天傍晚,浓重的晚霞把苇塘染得一片腥红。李哥来了,他跟拄晓东并排躺在草地上,也看蓝天,也跟着朱晓东一起唱《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风吹的苇叶沙沙响,忽然,李哥一下抱住朱晓东,翻身压在朱晓东身上,就去亲朱晓东的嘴。朱晓东挺害怕,但心里还是非常渴望。开始,朱晓东只是不动声色地由着李哥贪恋地亲他,后来就情不自禁地抱住了李哥,也贪婪地把舌头身进了李哥的嘴里。李哥柔柔地裹着朱晓东的舌头,手摸到了朱晓东的下身。朱晓东心跳得跟急了,他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幸福,双腿也不由自主地叉开了。李哥掏出了朱晓东的阴茎,一口就含进张嘴里。朱晓东浑身一颤,全身的热血都在翻腾。李哥也掏出自己的阴茎,拽过朱晓东的手。朱晓东套弄着李哥的阴茎,身子一紧,射了。李哥把朱晓东的精液舔干净,跪在朱晓东脸前也放了。之后,他抱起朱晓东,坐在苇塘边,无语地看着眼前那片红芦苇。朱晓东依在李哥的身上,深情得叫了声李哥。李哥搂着朱晓东说,多好。$ R. \& x1 i: u( f- d
有人在叫朱晓东,说书记找。朱晓东在心里骂了句自己,说,他妈的,又走神儿。要写的东西还没着落,这哪行?就想,先别听师傅讲他的三个老婆了,煞心写吧。可是,整个一下午,朱晓东起了三次开头,都没写下去。
2 k0 x7 C: C/ U& e( v, t 晚上下班,在家吃完晚饭,朱晓东转着磨磨又来到了师傅马德全家。马德全嘿嘿一笑说,臭小子,又来了解馋了?朱晓东也一笑,他自己找上茶叶,沏上茶,递给马德全,说,师傅,昨天还没讲完呢。马德全说,爱听?那就接着讲呗——3 X, p1 N: C1 ]
光复了,可街面上还是静静的。大杂院里更静,平日,院子里还有小孩子在玩,也有女人们在家门口出来进去的,现在一个也没有,家家门都紧关着。我先跑到咱家门口,叫:“爷,妞妞,看谁来了。”
2 U5 h3 o+ }- K1 j6 W0 { 没人回答。
- D- g8 u1 _* h 我推开门一看,见小秃儿他妈正在外屋地那烧水。见我们进屋,她急拉川子舅,说:“我那好大哥哎。你可回来了,想让秃儿去找你,哪敢啊。快进屋看看吧。”. E8 h) T. `/ F- B0 @; Z( w
我还核计,这个秃子妈啊。咋还拽川子舅的手啊?
V" U; `7 a% d( _ 川子舅冲秃子妈一甩手说:“这咋回事啊?”: x* G" A. k' o P, J: i
“你可不知道啊,大哥哎。”秃子妈说:“你那宝贝闺女,打早起来就开始闹腾,怕是要生了。”
8 v& A0 |! E% y% R) E 我赶紧进屋,见凤香疼得在炕上直打滚。
/ z: R& m( y$ V: G 川子舅急得直搓手,他瞅一眼老叔说:“这咋整啊?”5 _/ [ ^8 i& T2 i5 `( Q
老叔说:“赶快找大夫啊。”
w3 I# E- c. `% ~ 秃子妈说:“他爷领着妞妞早就去了,你说这也不上那找大夫去了。咋还没回来。”1 R% i$ _$ y5 h0 R: a! ]1 d
“这样不行。”老叔拉过川子舅说:“看今天这样,没有医院能开业的,快想别的办法吧。”他问秃子妈:“这院儿有能接生的没?”
1 b! r7 C! Y/ l* p9 S, E “他李奶能。”秃子妈说:“前个儿,她下屯了。啥时回来,也没个准儿啊。”# \! c: j7 k; E# _9 {7 z
我拿过一个湿毛巾给凤香擦着头上的汗,说:“疼得厉害不?”( W" M& O! K5 k( S
凤香抓住我是又咬又掐,说:“你这小冤家,死哪去了,哎呀……,哎呀……”; j2 E' s5 Z$ ~# c
“不行。”川子舅说:“我去趟铁头那。他娘能接。”4 A M( q# x( O. H. B7 `$ `
“那你快去找啊。这么干挺着,人就体蹬了。”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咱家隔壁刘嫂家有自行车,你骑车去。快呀!别傻愣着了。”1 n% U7 X+ m% b" }1 B8 P0 K; R. {
川子舅跟我说:“你爷回来别让他走了。”
/ ^$ e- E+ g3 [0 `1 x) W 川子舅走后,凤香疼得更厉害了。秃子妈进来,说:“这不是你们老爷们儿看的。赶紧出去。就把我和老叔都撵了出来。
+ G! j; t6 k6 W8 } 我和老叔站院子里干着急,我跟老叔说:说:“这咋整啊?”4 J+ z) S& @! y; _2 v
老叔说:“别紧,生小孩都这样。”
M% \& Z" A; W 秃子妈跑出来叫我,说:“羊水破了,快上咱家拿点草纸、棉花。”/ p) S; c1 i$ E( q, P) w% W+ N
我说:“咱家有,在炕琴里。”我要进去拿。秃子妈挡住我,又跑回了屋。& t5 U1 i- \: ^. A
不大功夫,川子舅驮着师娘进了院子。$ R% [, ~/ I$ p) s) j3 H
“师娘。”我跑过去拉着师娘说:“快点儿呀。羊水破了。”
% ]: w }, j$ Q# F: q1 X “哎呀妈呀。咋不早叫我呢?”师娘赶紧往屋里跑,说:“我也二乎了,核计明天来呢,这也没到日子啊。”说着,人就进了屋。川子舅也要进屋,师娘推了他一把说:“你进来干啥。”就关上了门。/ r5 T7 g2 s5 N% x
在院子里站着,我急得一个劲儿地扒门看。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老叔说:“我也来一根儿。”也点上一根儿。这烟刚点着,大院门口急三火四的走进来一个人,那人背着个老的,拉着个小的。我一看,那人手里拉着的是妞妞,脊梁上背着的是赵爷。天啊,这又是咋的了?6 N q! o9 P8 Z4 O/ Q
我和川子舅还有老叔都围了上去,这也不能进屋啊,就让来人把赵爷先放在家门口的一快石头上坐下。赵爷坐不住,身子直往下堆,我赶紧跪在地上擎住赵爷。赵爷嘴角那淌着血,耳朵里也流着血。来人哄着还在哭的妞妞,跟我们说:“奉天纱厂遭抢了,这老爷子打那过,被拥出来的人挤倒了,等人群过去了,老爷子给踩没形了。我看小姑娘哭得凶,就问她家在哪?这才把老爷子背回来。”: q: R3 f$ Z* p, @" Y/ x/ d
川子舅和老叔赶紧谢谢那人。
( U3 n) @% H, B5 A: R 那人看看老叔,问:“你老是不是叫关凤翔啊?”
/ O3 `& X- n. Z; P; N7 f “对呀。”老叔说:“你是?”
; t$ l- n. ]0 F “关掌柜。”那人说着就要给老叔下跪,说:“我是朴成浩。”
9 E- c5 p% p! Y+ W “是你呀。”老叔拽起那人,说:“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 N; A( P- j* j+ O. D$ p 那人抹着泪说:“我找遍了安东,也没找着你。”6 x6 \* K/ m1 Z
老叔拉过妞妞,说:“这就是你的妞妞。”& d1 [, o: G- D0 K: W/ J; S4 [1 d
那人哭了,说:“看出来了。看出来了。”就给老叔跪下了。) g" [% X' p, g$ g2 o
这会儿,屋里“哇”地有了小孩哭声,秃子妈开开门叫:“生了。生了。”' W0 I3 D0 Y+ o; D6 R1 i( q# Z$ F
川子舅和老叔都跑了过去。: D4 t9 C* p: x
秃子妈拦着要往屋里进的川子舅和老叔,叫:“等会儿再进。”4 E8 q" C8 C2 i/ I
我擎着赵爷起不来,就喊:“丫头小子啊?”6 p7 q+ j* B5 h. R8 v! c
“带把儿的。”秃子妈又关上了门。
0 `+ Q7 ?' Q7 ?; |# q3 A 躺在我怀里的赵爷睁开眼,他微微地跟我说:“生——了——”
" a, l1 y8 d$ j5 e' N" z( \ 我高兴地跟赵爷说:“生了生了。是个小子。”* Y) R. Y# @: Q, X# J! @
赵爷又闭上了眼睛,我紧着叫:“赵爷。赵爷。赵爷……”- ?4 A' ~ ]% [, S9 h8 ~& r6 ~" F% |
老叔和川子舅围了过来。
6 S8 S/ X/ {. A" q 老叔拍拍赵爷的脸说:“爹呀,我回来了。”
( K: R$ f8 z* `& Q+ ]- k 赵爷睁开了眼,他看看老叔,想抬手,没抬起来。他微微地说:“是凤翔啊,你回……回——”赵爷一歪头,闭上了眼。% V; {# d; D/ F) d" B$ c
老叔趴在赵爷的胸口听听,又扒开赵爷的眼看了看,眨巴着眼睛跟我说:“把你爷放下吧。不行了。”
& g( r6 z. _" h2 B9 q* }' | 我心一酸,抱着赵爷的头,小声哭着说:“爷啊,我叔回来了,妞妞找着亲爹了,我也有儿子了。你咋就走了呢……”% v1 a% A; d8 w" K9 d: E
跟着就有点乱,你说这边生孩子,那边死了人,还都在一个屋里,能不乱吗?师娘一看几个男人都哭也不是、乐也不是地都麻了爪儿。就说:“得,事赶上了,光这么耗这也不行……”/ B8 R) ~3 C* W5 m, H
“大哥啊。”秃子妈说:“要不就把凤香整咱家去吧。”( H: M' }0 X" _; Q0 j
川子舅说:“整你家干啥?”& m' e2 j& P, c
“谁让凤香是我干闺女呢,听我的。”师娘跟川子舅说:“凤香这个月子,就是在家做,也得我过来伺候。”师娘叫我去找辆车,说:“凤香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叔公公又回来了。我把凤香接咱家去,有啥事让德全来回跑跑。你们爷们儿先发送老的。”
6 x! ~: l- l- ~6 G# O 老叔说:“那可真是麻烦你们一家子了。”7 g5 b$ _+ ?* e, l! [( P7 Y. }
“麻烦,那也是该着的。”川子舅跟师娘说:“那就这么定了。就是今个儿这街面上,怕是不好找车呢。”
d/ |# Q) k5 Z' ^. c$ n “咱家有个小车。”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大哥呀,赶紧推过来使吧。”
5 i* [3 o% I% l8 u" I& ~ 一伙子人这就把凤香和孩子都捂巴上。我蹬着车,跟着师娘把凤香和孩子送到了师娘家。安顿好了凤香,师娘就撵我赶紧家去,说家那边还一大堆子事呢。: i. m0 [+ d3 \; Z* Z* H2 M' J' `
依老叔的意思,这人心惶惶的,赵爷的事赶紧送出去,还得答兑别的事呢。川子舅不干,他说:“我何久川还没到那份上。咱不说过五、过七吧,再不济也得守到三。”这就张罗着抬寿材,买妆老衣裳,扎咕灵棚子,也请来了吹鼓手。还让我把亲戚朋友都告诉到。我和老叔商量,说:“奉天咱也没啥亲戚啊。”老叔说:“告诉老吕一声吧。”川子舅说:“对,赶紧去,车行钥匙还在他手呢。”我刚要脱了孝衣往外走。川子舅把我拽住,他让别人跑了一趟就行了。川子舅跟我说:“你哪也不能去,有来上香的,你得给人家磕头。”这一整,我和老叔哪也不能动不了,只有老实儿地跪在灵前,来个上香的就赶紧磕头。下晌背赵爷回来的那个朴成浩回家一趟,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他也不大说话,里里外外跑前跑后地一直跟着忙;抓挠个东西、缺个嘎嘛儿的都是他跑腿儿。使钱,就上川子舅那拿。一闲下来,他就守着妞妞。这也好,正愁忙得谁也顾不上妞妞呢。端茶倒水的活儿,都是秃子妈的事。做饭的事,都搁老刘家了。
+ O" G1 ^7 M: I A% F2 y$ c 第二天下晌,我看老叔跪在那捂着腰直咧嘴,就问他咋的了。6 C0 u& L3 N% D# ]1 G4 ?( A
老叔说:“没事。”
# p1 @; R5 K/ \1 I0 @# ^. d2 ~' L 川子舅说:“看你捂了两天腰。趁这会儿没事,上屋躺会儿去。”0 O! d: x2 v6 l7 `7 x
老叔说:“不用啊。”$ \) Q4 {8 f; ~2 W7 d& s
川子舅也不硬劝老叔,他喊了一声我,就让我进屋。
% w3 x& N) _& ]. d* p 我说:“啥事儿啊?”就跟他进去了。3 f, x6 D! ~+ R+ W; ]) {- {
川子舅关上门,说:“不行了,不行了。”说着,他褪下裤子,往炕沿那一趴。说:“赶紧来两下。”- j! d N, V& `: T6 A
我说:“这也硬不起来啊。”
) M# O4 b3 T& z6 S& Z. k 这个川子舅啊,你说我这还戴着重孝,哪有那心思啊。再说,万一谁进来碰上了,这脸往哪搁?可川子舅也不听我的啊,他拽着我,逮着我鸡鸡就是一顿裹,这就把我鸡鸡裹得当当硬。他说:“快快,捅两下就好了。”就把我鸡鸡塞了进去。
. U) J) z3 w! T9 D# q 我站炕沿那刚捅了两下。就听外面有人叫:“久川。”
2 Y# V9 \& Q+ ^% E. y6 B- k 我吓得赶紧停住不动,对川子舅说:“叫你呢。”就要把鸡鸡抽出来。0 g1 P. N1 x# n7 p# L
川子舅不理那茬儿,他把我手按在他腰上,不让我抽出鸡鸡。说:“赶紧再来两下,这就好了。”7 P1 [2 X% F: ?8 g/ N2 \- ]
我只好再使劲咕拥了几下。这一咕拥,“哗”地就射了。
5 h4 n+ b0 ~) R3 Y1 `; V “别动。”川子舅还使劲按着我屁股,让我的精水在他后门儿里射净。
3 a1 c; K+ Q/ [. [6 n 这会儿,外面有人敲门。我扭头看:外屋门的玻璃上映着老叔的脸……& L3 d7 t. f& G, [; J
三天头上,初十,阳历的8月17号。一大早一伙子人抬着棺材,吹吹打打地出了家门。这就要去塔湾给赵爷下葬。可一上大街,就看满马路的兵啊,还不是日本兵,都是些大个子、黄头发的大鼻子兵;戴着钢盔、端着枪,说的啥咱也听不懂。人家拿枪横着,不让咱上街。川子舅和老叔就赶紧上前跟人家说小话,说是发送死人的。当兵的听不懂,还是不放。川子舅急了,就跟人家吵吵。吕德明跑了过来,他拉着川子舅说:“有话好好说,你跟当兵的叫唤啥?”还别说,川子舅这么一吵吵,来了一个戴大沿帽的大个子军官,可他也听不懂咱的话,也是打着嘟噜的直叫唤。这时,那个朴成浩拉着个西服革履的男人,走到大个子军官跟前儿。那男人也打着嘟噜跟大个子军官说了一通。大个子军官写了张纸条递给了川子舅。" t+ p* q1 L( T3 a
川子舅问吕德明,说:“这都是些啥人啊?他们要干什么?”
+ A; R% ?& e2 C' A6 ~6 ` “是苏联红军。”吕德明说:“他们是来接管政府的,也拦截逃跑的日本军官。”, z; z. @0 N. S. b/ ~. ?' N7 C
川子舅说:“这一枪没打、一炮没放。苏联兵就进来了?”
8 C- L& K- y. g 有了纸条,一伙子人这才安心地上了路。路上,我打着灵幡问老叔:“跟大个子军官说话的那男的是谁呀?还会说苏联话。”
3 I# d g/ f: Z5 `/ X 老叔说:“不知道。”( ]' t# @7 L- W$ @* o9 |1 f
埋了赵爷,一伙子人就赶紧往家走。道上还是让人发慌,哪哪都是苏联兵。日本兵一个没有了,到是多了些穿便服的日本人,拖家带口的倒着小碎步,跟个耗子似的低眉鼠眼地紧颠儿,一点都没了往日里耀武扬威的霸道劲儿。刚过了小白楼,还没到到沙子沟嘛;就看一伙中国人围着一个日本爷们儿紧着打,一个穿和服的日本娘们儿跪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磕头、做揖,道儿旁边甩着一只木头趿拉板儿。用吕德明的话说,小白楼是啥地方?那可是小日本祸害中国人最邪虎的地儿。以前,中国人搁那过,都得绕着走;老人吓唬小孩儿都说:“再闹,给你送小白楼去。”小孩立马就不闹了。吕德明晃着脑袋说:“这真是改朝换代了,中国人也敢在小白楼拿日本人出气了。”可老叔还是紧着围拢着咱这伙子人说:“别惹事儿。别惹事儿。”让大伙赶紧走。0 q2 n) P; v# @* u: \
一伙子人总算平安无事地到了家。这就又忙和着招呼送葬的亲戚朋友们吃饭,一直闹哄到下晌两点多了才散。
* g/ B9 |5 h( `3 t/ j* E; p 送走了客(qie),老叔捶着后腰说:“我得直直腰。”就上了炕,靠炕琴那趄歪着。我拽了个枕头,垫老叔头置下,就去归拢借来的家伙什儿,好还给人家。这会儿,朴成浩领着那个会说苏联话的男人进来了。川子舅迎上前去对那个男人说:“看看,忙乱套了,也没顾得上给你敬杯酒。今天要不是你,也不能这么顺利。”
7 U. V5 U& l! Y& `. [' D3 L) P 朴成浩和那男人没回川子舅的话,就“扑通”跪在地上。正要下炕的老叔说:“这咋说的,快起来。快起来。”我和川子舅赶快把两人拉起来,扶他们在椅子那坐下。朴成浩指指那个男人,对老叔说:“关先生,这是我父亲。”
. h& U0 t Z1 D8 a9 e7 A “幸会幸会。”老叔下炕,向那男人抱了抱拳。
. H" h- n9 q- u9 w0 {7 j 那男人给老叔行了个大礼,也给川子舅行了个大礼貌,再给我行了个大礼,说:“我叫朴炳哲。妞妞是我的孙女。你们一家人对我们有恩,本该大谢,可是你们身有重孝,实在不好打扰。我和儿子商量,改天请你们到我家,聊表谢意。请一定赏光。”
0 i, G$ ?- P) @* E% b- U “哪里哪里。”川子舅说:“我们还要谢你们呢。”
% Z+ {0 X) `* G& B& V0 J9 E “正好,你们来了。”老叔叫我说:“妞妞呢?”
4 t/ j: X, ?# G6 G- D5 i “可能在秃儿家吧。”我正要出门去找,一推门,妞妞正在外屋站着呢。
# R1 S2 Z5 }% W6 p “成浩,我一直在等你。这不,等来了。”老叔招呼妞妞进来,对朴成浩父子说:“这两天我也多少跟妞妞把她的事说了说。孩子小,有些事她还不懂。不管咋说,孩子找到了亲父亲是个好事,你们就把她领回去吧。”
! G' `* p; n2 V, G+ d 朴成浩父子再行大礼,谢过我们,领着妞妞走了。
/ P3 F, u1 p1 |到这会儿,客(qie)才算是真的都走净了。屋里就剩下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仨人。我呼拉想起昨天下晌,老叔映在外屋门的玻璃上的脸,这心里就又开始打起鼓来。
8 W% W, Z' i: n5 S! M: } 说良心话,忙和了三天,我一点都没想到我已经当爹了,一点都没觉着我已经有有儿子了,忙和着送凤香那阵儿,我就像是一扑心地帮着别人忙和。紧接着又是赵爷的事,再就是妞妞。赵爷和妞妞都走了,我还是觉着他们没走,就觉着好像是我还在车行,他们还在家里。可我现在就是在家里啊,以前我回家,家里都是凤香在叨叨着做饭,赵爷支使我干这个干那个,妞妞围着我屁股转。眼下,是老叔坐炕上,川子舅坐椅子上抽烟,他俩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看他俩说话那样儿,好像昨天下晌,川子舅让我给他治“病”的事根本没发生过。我核计,没准老叔啥也没看着,真没看着就好,谁也别提。可我心里总像是有鬼,总像是做了啥愧心事似的心直扑腾。再看老叔,就像做梦。心里总是怕梦醒了,老叔就没了。我想跟老叔说点啥,可当着川子舅的面又啥都说不出来。只有里外地找活干,划拉划拉地;看看炉子,填点煤。
1 K, p6 {9 m# U+ t; U$ E 我这正给他俩再续点茶水,就听这俩人的话茬子有点戗。他俩好像是说办事情花钱啥的,川子舅说:“……这他妈的,都赶一快儿了。”& e/ O1 n( g5 s
“谁说不是呢。”老叔说:“这又得不少的花费。”
1 W- X" c) a9 H7 e" r' B6 p9 w “花费到没啥。”川子舅说:“你说,这小崽了来了,老爷子要在,也能替凤香搂着点孩子。妞妞也走了,这他妈的……”
- u( N" c5 M/ h( K) S: C “川子,我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老叔说:“你说我刚出来,身上光光的……”7 Y/ d% K1 Z% R" T" [: ~ f5 b6 T- z
“你看你,我就怕你来这套,还真就来了。”川子舅拧拧屁股,坐实了点,扔掉手里烟头。
* F0 a& R$ f% T" z" Q “实话啊,你得让我说说。说说心里也透亮。”老叔捶捶后腰。
* m# W4 Z, K% Z/ ^ n: E “再说,我跟你……”川子舅又点了支烟说:“得,我到是不敢骂你。你也别拿话儿坷搭我。你是哥,我服你。”3 J! S' o2 \! {) ?) _% i$ \
我听话茬不对,可也不敢就着他俩的话茬儿说,一个是舅,一个是叔,我说谁?咋说?就辙了一下,我说:“你俩还饿不,我热点饭啊。”老叔说不用,他说他不想吃。川子舅有点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说:“不吃,你爷俩也收拾收拾就睡吧,都累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 a/ j* _4 @* j7 U& E& C* N5 m7 \1 ^ “你上哪啊?天都快黑了。”我问川子舅。+ x. W2 H# n: O
川子舅说:“我还是得去看看车行。你爷俩睡吧”这就推开门,沉着脸走了。
# z+ G, [. ?- u( z7 _6 X) @" L 说心里话,川子舅脸沉不沉的我还真没往心里去,就寻思他就那样,扭脸就忘了。那会儿,我心里想的是,总算能和老叔单独说说话了。川子舅这一走,我这心里头还真就美得了不得,我撒欢地倒了盆温乎水,端老叔脸前说:“洗洗吧。”' ~, F# Q8 {0 U
老叔说:“你先洗吧。”
) f0 l, T: C3 Z& d" P3 }6 H" J 我说:“不嘛,你洗。”
, b* z9 e K5 v" j5 ] 老叔坐起来,洗了把脸。
! K' H& `. a4 v3 k5 Q5 O 我说:“脱了,都洗洗。”2 n" z: G- {5 `, R) G8 k- |
老叔笑笑,刮了鼻子一下,脱了裤子。8 Y4 ?9 S# a6 v1 f6 A
“我给你洗。”我把水盆放炕上,拉老叔蹲下,撩着水,给老叔洗他的大枪和后边。洗的时候,我还故意在老叔的大枪上多摸了一会儿。老叔打我一巴掌。拿过毛巾自个儿擦了擦他的大枪。
2 s B6 N, D7 Q, ~* e' v8 h “还有脚呢。”我拉过老叔的大脚丫子按在水盆里,说:“叔,赶明儿我天天给你洗脚。”! X" u* x( y: z9 o; H) j- V; Z
“好啊。”老叔说:“我得先躺会儿了。”就躺下了。
% f$ q# G* z2 y1 e4 m “嗯,我洗完,就给你焐被。”我去外屋换了点水,自个儿也洗了洗。
5 U- N/ |6 D# J- [2 V( { 插了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我脱得光巴出溜地就钻进了老叔被窝,在老叔怀里拱着。我说:“叔啊,都把人家想死了。”
% H+ t- d+ [3 L4 k' w/ }5 } 老叔笑笑,拍拍我后背。0 I! l' }+ {- b! Z& j% \, I/ \3 v
我疯亲了老叔一阵子,就拱进老叔的腋窝。
' ~- g9 f: e' r" a3 F 老叔躲了一下,说:“没洗,埋汰。”
- b& \6 s) q* e" A “我不管。”我含住老叔的腋毛一阵亲,哦,我又闻着老叔的味了!我鸡鸡早硬了,在老叔的肚子上乱顶。
% H" @* r" ^2 W 老叔撰着我鸡鸡,慢慢地撸。# z1 O0 z' D; X; k, t. b. p
“叔,想死了。”我抓住了老叔半硬的大枪。
. }- x' P6 |7 ]- i8 K6 T 老叔亲着我,说:“想要?”( s$ q* r5 u2 I1 R
“做梦都想。”我狠亲着老叔说:“叔啊,好叔,这两年苦了你了。全儿,先给你。”说着我就要转身把后面给老叔。
! l: g6 x/ u5 \ M1 Z+ G 老叔抱着我,不让我动。他说:“叔在里面,腰着凉了……”
! \( H" v& l8 U+ o. h7 J! r “是吗?”我一下子想起了川子舅的毛病,核计老叔可别……。就爬起来去看老叔的后面。
' y4 R0 ~! f/ E% F+ Q3 |' Y 我扒开老叔的屁股看,见他的没掉出来,收得紧紧的。
4 J8 @3 @/ N. Y# X( w. D 老叔不知道我的意思,他说:“老叔说话算话,现在老叔就给你。”说着,他头朝下趴在了炕上,也把一个枕头垫在了肚子下。这下,老叔的屁股有点撅,他背过两只手扒着自个儿的两瓣屁股,说:“来吧。”
- M' u/ ?7 C; R8 e$ N z/ ^* k 我鸡鸡硬得跟着了火一样,我扑到老叔的大后背上,说:“叔啊,全子哪哪都是你的,鸡鸡也是你的……”
7 Q' i: k$ H# ^ “快来吧……”
% K3 x4 ]- x9 s “老叔,疼啊……”我核计,我的太大,太粗。老叔的后面又小,又紧。我心疼了。+ K9 G' F: H W- `
老叔狠打了我屁股一下,接着,他抿了一把吐沫,抹在自己的后门儿那儿;又抿了一把,抹在我鸡鸡上。他撰住我鸡鸡对准了他后门儿……( U# F |( |' g I1 k& q" v1 t
我还是怕弄疼了老叔,一下一下慢慢地顶老叔……- r9 P% S$ p0 i; M, F7 Q
老叔撰着我鸡鸡,把鸡鸡的皮儿撸上来,包住鸡鸡头,对着他的后门儿……
5 @ b; M( F8 a 我再顶,鸡鸡头从包皮里滑了出去,滑进了老叔的里面……0 t( Q% h: ^5 l5 f
老叔闷叫了一声:“嗯——”
A. Z- ?) `7 K' V4 P- c 我心疼得赶紧要往外拔鸡鸡。老叔的大手安在我屁股上不让我动。我停住了,死死抱住老叔的大后背,亲着老叔的大脖子。老叔抓过我一只手,抱在他脸前,“呼”地把我五个根指头都含进嘴里……
1 C, i0 W* H. O$ C s7 F 过了好长时间,老叔回头亲了我一下,说:“叔给你了,用吧。”
% o1 h7 G+ `+ D# f$ p! Q2 Z0 O) z 我轻轻地动起来。我每动一下,老叔都哼一次。我受不了老叔的哼哼,动得快了点。
# _2 f) O# |0 w) w) D 老叔哼得扭着头……
, |( i( t' P' G1 c: G: { 我不敢全往里插,我怕疼死老叔。
+ ]0 k# R5 G7 ^" K P, i “快。射吧。快。”老叔不哼了,他把整个头都埋在褥子上,不动了。7 R; |- ]5 m7 ~. K8 {7 s2 L
我有点来劲儿了,动得有点控制不住。我一只手紧撰住我鸡鸡根,这样就像鸡鸡上套了一个套子,就不能全没根儿地进到老叔的里面。我握着鸡鸡快动了起来。哦,我的腚根子麻了。哦,我来劲了。我叫着:“叔啊……好爸,亲爸爸……,儿子来了……啊!”我没射在老叔的里边。我把鸡鸡拔出来,都射在了老叔后背上……。接着,就抱住了老叔。我就那么紧抱着老叔,亲老叔脖子,在老叔后背上紧蹭。我射出来的精水在我肚皮和老叔后背间粘着,直到被我来来回回地蹭干。1 w9 q# M. H+ l5 M9 N3 G E
老叔还是趴那儿不动。+ I$ k V; \4 V$ V% w! ?. L6 v) B
我从老叔身上爬下来,拽出他肚子下的枕头。我推推老叔,把枕头塞他头置下。
. C! E" ^* Y: A& u' n [9 ~1 U 老叔伸出大手抹擦了把脸,翻身躺枕头上,把我搂在他怀里,看着屋顶。
/ h9 a( K7 w4 t7 n4 x% P 我枕着老叔的胳膊,说:“爸,疼不?”. t" ~: R. X. X+ n0 y1 }
老叔没回话,也没看我。他又抹擦了把脸。3 l% j8 M1 ]1 }+ o
“老叔,你哭了?”我去摸老叔的脸,摸了一把水。我也不知道,那是汗,还是眼泪?
% u2 U/ l# B3 ` “没有。”老叔搂紧我,说:“哭啥?”5 P8 c. f" {; J: h5 o
“叔啊。”我亲着老叔说:“爸,你用我吧。”( P8 p, i6 L6 K
老叔搂紧了我,不让我动,说:“小傻瓜,你不都给过叔了吗?”' _4 A/ D8 q z
我看着老叔说:“爸,你心里不好受,是不?”
: r0 u2 E [6 p1 N 老叔不看我。他说:“叔高兴。高兴!”6 J$ y$ E0 [) \/ T3 p
“你看你呀,人家叫你爸。你还是叔啊叔的。”我去板老叔的脸,让他看我。" j, n# R4 D# z+ z( ^
老叔转身抱住我,他看着我说:“全子,你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明白?”
8 n* y( n$ W9 [5 B& Q 我心里一阵委屈,说:“爸,你知道这两年人家都是咋过的吗?我来奉天就是为了你啊!”
% {2 O0 a5 B* p @ “难为你了,全子。”老叔说:“你拉扯着赵爷,拉扯着妞妞,都是为了我。我心里啥都明白。我回来三天,又赶上这么些个事儿,我这心里啊……”3 {% |! Q1 q7 U6 c; s
我怕老叔难过,赶快改口说:“爸,你回来就好了,原先我还核计,得等你十年呢……”
' o, _9 g% [1 z$ A: I7 h 老叔说:“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你了。”+ g2 o% n# d1 Z& _
“爸。”我在老叔的怀里撒着娇,说:“你到现在一句也没答应我。”
! c6 Q" z. P0 E5 ` f3 L1 | 老叔亲着我头,说:“答应你什么?”/ ]& t7 t; ?4 W+ c, o8 r, z1 `
我说:“人家跟你叫爸,都叫多少声了。你一句也没答应。”
* K3 d/ o; ?8 o1 o+ O 老叔拍拍我,说:“好,叔答应。”" a0 ]5 F7 S2 |) C* \/ ?
“那我再叫。”我贱得了不得地叫:“爸。”
6 ~. a8 ^$ D9 r7 w6 A4 I “嗯。”老叔把我的头抵在他下颌那。/ n( {1 T2 {4 _2 X! }# Q$ q
我抬头看老叔说:“不是这样答应。”
! {; W9 y- f- y, y$ U: e' z “那咋答应。”老叔看我。
5 q# U$ W: K% c2 q- q& V# G8 f% a “就不是这样。”我晃着老叔说:“像以前在学校,你抱着我那样答应。”
1 U- z, W6 A" t" J: Y3 r 老叔笑了,说:“你呀,我的全子啊……”! c0 ^- U$ l! B# _; S' I
我捧着老叔的大脸叫:“快!”
9 k: d/ _, f7 g3 m “好,你叫。”3 q- k2 P7 ~- @, u) e
“爸。爸爸。”
3 D( |" |7 t8 h6 | f “哎!”" c( i+ S& }+ L2 d/ L9 s3 Y7 R* l
“好爸。”我在老叔大脸上没边没沿儿上下左右地亲,说:“爸,你这一答应,你知道人家心里有多舒服吗?”# J" x* N L. U& @7 B5 S2 D
“知道,我都知道。傻小子,你以为我就不想吗?”老叔说:“全子,你看看我现在,除了你,我还有啥?赵爷没了,妞妞走了,玉良也不在。我呀……”" I' ^; \( P: @$ w
我说:“爸,你不是刚说了,还有我吗。”
$ |# _/ W* D9 K# N4 R3 ~ “对,还有你,还有我全子。”老叔看着我说:“全子,你当爹了,有了孩子了。你可就是大人了,你可得好好待你媳妇儿啊。人家一家人可是在你有难时,承全了你啊。”
8 j) G6 Z0 V$ l+ m3 d Y. N 我顺嘴说:“知道啊。”
+ o! k, z1 C5 B1 A& Y s0 M" ^ “对了。”老叔说:“明天你给我找身衣服,我这里边的也得换换了,竟是虱子。你不烦,你老丈人、你媳妇儿还不说啊?”: g5 H' O8 i3 g
“谁身上没虱子?爸,你身上的虱子是啥样的?嘻嘻。”我捏着老叔的鼻子说:“川子舅身上的虱子跟他一样,都是黑的。”说完了,我就笑。4 m+ J* s- f* k" D, A( l
老叔没说话,也没笑。
3 m2 g! O9 `3 v, j4 ]9 ~0 C 我去膈肢来叔,说:“你咋不笑呢?”, g6 S& L: ~7 F& y) W! w
“老实。”老叔按住我手,说:“明天跟我洗个澡去吧。”7 q8 _0 f0 D6 O1 L: H
“我不去。跟你洗澡我就硬。澡堂子里那么多人瞅我硬,多呵碜。”我说:“你自个儿去吧。”2 d) i, e: L0 t+ F
“行行,臭小子。”老叔拍了我一巴掌,说:“不早了,睡吧。老叔搂着睡。”
: V1 f$ h( J+ F2 ?- D' l8 J说好了,吃完早饭,我去师娘家看凤香和小孩,老叔去北市场的登瀛泉洗澡。我告诉老叔,洗澡回来,就直接去车行;我这边看完她娘俩儿也去车行。我知道老叔身上没钱,就给了老叔二十块钱,老叔说:“给我这么多干啥?”我说:“你拿着用吧。花没了,再冲我要。”我又给老叔找了几件我的衬衣还有裤衩,老叔说太小,穿着紧,就都给我扔回来了,只把我那个白裤衩揣兜袋里了。
, q3 r' A! o* f% [4 ]! r 这边我和老叔刚要出门,朴成浩来了。他硬拉着我和老叔上他家去,还说他父亲在家等我们呢。老叔说我们身上戴着孝,再说还有别的事,说以后有时间一定去。朴成浩跪地上就不起来,说我们不答应,他就一直跪下去。没办法,我和老叔只好改主意,跟着朴成浩去了他家。
5 W" f2 n1 G' l) G( f7 ]& L; v' r# p 朴成浩说他家不远,就在对着奉天纱厂南门的玉温里。我们走到奉天纱厂大墙那,就看纱厂大门口还是乱哄哄一片,挺多人在忙着往外扛布、扛麻包。朴成浩说:“都抢了好几天了,也没人管。”他指着大墙旁边的一根电线杆子说:“这就是爷爷和妞妞出事的地方。”我们在电线杆子那站了一会儿,也就这会儿,就听“咣咣”几声枪响,就看纱厂大门那儿,有几个大鼻子士兵在朝天放枪。糊在纱厂门的人群“呼拉”一下子,大人喊孩子叫地跑散了,地上满是扔下来的布匹和棉花包。一看那架势,朴成浩拉着我和老叔赶紧拐上玉温里往南跑,跟着就闪进了一个小胡同。
& E2 B6 {$ P$ s% A6 J 顺胡同又向西走不远,朴成浩指着一间有雨搭、前脸都是拉门的青瓦房说:“到了。”说着就朝房子里边喊“阿爸吉”。( b* v1 r x% |$ M
拉门一开,朴成浩的父亲朴炳哲一身朝鲜打扮地在雨搭那穿上勾勾鞋,急忙跑过来。他向老叔和我鞠着躬说:“欢迎欢迎。上屋请,上屋请。”
8 K; e- }1 a: @6 c5 ^; |$ B “爸爸。”随着叫声,妞妞也一身朝鲜小姑娘打扮地跑了出来,她拉着我和老叔往屋里走。在雨搭那,妞妞跟我说:“大哥哥,脱鞋。”
* Q8 r2 [6 k% G7 K! q3 S) T 我笑着拍拍妞妞的小脑袋。
1 F$ a% K0 H: p; D# } 我和老叔也学着朝鲜人的样子,脱了鞋,拉着妞妞进了屋。屋里不大,进屋就是炕,全铺着芦席。不到一丈的见方的屋子,三面是墙,一面是糊着白纸的花格子拉门隔断,左右两面墙个有一扇小门。拉门对面右墙角那有一个被垛,挨被垛有一个箱子;左墙角那有一个白瓷瓮。迫成浩让老叔坐在面对拉门的正座,说:“请‘阿列摩咕’上座。上座。”: c$ a+ k+ i. h7 `$ `
我们刚进屋盘腿儿坐下,左壁小门开了,一个穿朝鲜短衣长裙的女人,端着托盘走进来。她回手带上门,跪着把托盘里的茶水推到我们面前说:“请。”
& ~9 c, `+ |% W& P) ] “这是我妻子。叫崔淑善。”朴成浩跟老叔说。6 o* d5 U' ?/ T4 E3 F2 `
“你好。”老叔对女人说。
5 |/ \5 S( V; B& u1 U \ 女人向老叔行着礼。她差不多是跪趴在席子上,对老叔说:“多谢你们一家人养育了我们的孩子。”& H7 m* s4 s z- h' f/ ?
朴炳哲对那女人说:“你先领妞妞去吧。”
4 z) ~% j8 |! n* L/ C! M4 T5 @$ c 女人向公公行着礼,说:“知道了。阿爸吉。”回身再向我们行礼,说:“请你们慢用。”说着,就领妞妞退了出去。) x& G. W. B4 x+ ?* j1 c6 a
朴成浩把茶杯向我和老叔身边推了推说:“请用吧。”, z1 C! V, p2 D' l! [( g9 t: p
我和老叔喝了口茶。
' L+ ^- K0 a! a' w) }7 } 朴炳哲也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这实在是天意啊。我儿子成浩在安东找了半年多,也没找到你。没想到,在沈阳却意外地遇到了自己的女儿。”
# g4 E1 S1 K# C0 \ “沈阳?”我看看朴炳哲。
& q1 Z- d) V. x' a: d 朴成浩说:“哦,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天苏联红军已经正式接管了奉天。奉天已经改名叫沈阳了,年号也不叫康德了,又改回了民国。”) v0 d& ?; r# }. }- C2 n2 b$ A* w/ F" R
“是吗?”老叔高兴地说:“那咱们都不是亡国奴了。”
3 r# Y. `" n, Y2 I1 r9 A7 Y& U0 v+ i “是啊。”朴炳哲说:“我们朝鲜也要解放了。”
5 E6 R% L! M, }5 D; }, O 老叔对朴成浩说:“我还得感谢你啊,要不是你把我们老爷子背回家……”' C) B% ?) h& ~' p5 d
“关先生。”朴成浩抬身跪起来,向老叔鞠着躬说:“我是真心诚意地谢谢您。我妻子在监狱里被日本人打残了,她不能再生孩子了。我就妞妞这么一个女儿了。没找到您时,我非常痛苦,以为我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女儿了;也想过,我再也不能有女儿了。现在看她这么好,我真是得感激您一辈子啊。”
& F5 d$ u% T% E' [/ y# L/ s/ N 朴成浩哭了。! ~* v6 C8 y7 E9 J; [) M1 W/ F4 E
“哦。你也吃了不少苦啊。”老叔拍拍朴成浩,说:“要说谢,我那也是一时的恻隐。赶上这乱世,谁也保不住会遇上什么叵测。两年前,我也进了监狱。我是这个月的14号,刚被放出来。”老叔转身,搂着我肩膀,对朴家父子说:“我在狱中这两年,全靠我这个侄子一个人做事,还有在其他好心人的帮助下,妞妞才平平安地又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
+ J1 _( u ?- Z X “是吗!”朴成浩拉住我的手,一下子把我抱在怀里说:“好兄弟,我知道一个人养活一家人的艰难。”他流着泪说:“我比你大几岁,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弟弟。你说吧,你要什么?哥哥都给你。”
# z* s+ q, j5 Z/ t/ A4 h. B2 I “看你说的。”我笑了,说:“妞妞一直跟我叫大哥哥。要叫,我该叫你叔叔才对啊。”' a( e! X* a3 H6 w( A! ~8 j
“那怎么敢啊?那怎么敢啊?”朴成浩一个劲地行礼。给我整得挺不好意思,一时不知该咋的好了。我就拽老叔,让老叔给我辙辙。
3 B* c; N+ W" g3 G1 q “哈哈。”老叔扶起朴成浩说:“不管咋论,看来我们还是有缘分的啊。”$ \$ i1 R: B$ e& o) ]# b- V
“是啊。是啊。”朴炳哲也擦了把眼泪,说:“我们也不要这么干坐着说了。”他合掌拍了两下,扭头冲屋外叫:“上酒。”
8 R0 J. K+ ^1 o 还是左手边的那个小门开了,朴成浩的妻子端着满满一炕桌酒菜走进来。她把炕桌放在我们面前,低着头说了句“请慢用”,又退了出去。
0 K* {* ~9 l4 f6 {% i+ [# \6 b- h 朴成浩拿起炕桌上的酒壶就倒酒。
! j; r, V3 r/ V+ Q 老叔说:“我们刚吃过了饭来的。”
+ x5 x0 r0 c3 v0 J5 Z4 {1 G/ V8 N “关先生。”朴炳哲端着酒杯递给老叔,说:“我们朝鲜人喜欢歌舞助兴,以酒待友。今天这酒是我们一家人感激你的酒,是高兴的酒,你一定得喝。”6 T( S, `$ _. K/ S( {) g# E
“是啊,关先生。”朴成浩说:“为这事父亲叮嘱我好几天了,你一定要理解我们的心情。”
4 w5 x d1 i6 B0 ~* J& c* O “那好吧。”老叔接过了酒杯,说:“妞妞能回到她父母的身边,也是圆满了我的一个心愿。” P2 O1 a( g- F& J' s
朴成浩也递给我一杯酒。
% [: ]+ i$ ^) b$ A* \1 e5 X1 q, z “来。”朴炳哲举起酒杯,说:“为谢谢你们的恩情,为我们两家友谊长久,干!”
9 L& e1 d! y% o+ K( a! h, ?% v 四个人一起喝了酒。老叔说:“多谢多谢。”
- N3 C& r g; @0 E) Y 朴成浩给我和老叔夹着菜,说:“也没什么好吃的,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V6 U! @1 _/ }6 g( m
朴炳哲说:“你看,怕你们吃不惯我们朝鲜的辣白菜,我们把辣椒放得少少的。”
" F# M6 b; o& z J& ?, x 朴成浩说:“这是我们朝鲜人喜欢的酱汤,你们喝一口,看可口不。”$ x; k/ B- m6 R6 E9 {( q
我喝了口酱汤,挺好喝。
# i: m; r; f" t/ G 老叔也喝了一口,说:“不错,别有风味。”他对朴炳哲说:“朴先生在哪高就啊?”1 {/ S0 d$ s) X Q0 @6 u, D
“呵呵,惭愧惭愧。我在西塔初中就职。”朴炳哲说:“看关先生仪表堂堂,为人又这样和善豪爽,真是相见恨晚啊。”9 J* {; W# {+ Z
“哪里哪里。”老叔说:“其实,成浩在我那里时间不是很长。那会儿,他还不像现在这样,话很少。我们互相了解得并不是很多,只是看上去人很诚恳,很实在。”
! w/ V* Z4 T8 D% _( [ “说起我这个儿子啊,咳。”朴炳哲举杯邀老叔又喝了口酒,说:“关先生,凭你们爷俩的为人,今天我一定跟你们说个痛快。”他说:“我老家在朝鲜平安南道顺安郡,离平壤很近。我父亲继承祖父的家业,开了个药铺。‘柳条湖事件’的前一年,日本人说父亲私通游击队,要抓父亲坐牢,一家人连夜迁往延吉,投奔了一个远房亲戚。在延吉,父亲开了家牛肉铺,我在学校教书,日子还算可以。后来,父亲得罪了日本浪人,被打死在铺子里。老母亲也病到了,没出两个月,母亲就过世了。延吉不能呆了,我带着老伴儿和13岁的成浩去了吉林市,还是教书。一来而去,成浩高中毕业,也去教书,还成了家,添了妞妞。妞妞两岁那年秋天,成浩突然从学校跑回家,说出事了,得离开吉林。我问他:‘要去哪?投奔谁?’他说,他也不知道。结果,成浩走了三天,警察就来家查问我。我看情况不对,就和老伴收拾收拾也准备走。想想,去哪啊?在满洲,哦,在中国东北,我只有个那个在延吉的亲戚,听说前几年他一家去了沈阳,我以为成浩也投奔他去了,就和老伴来到沈阳。到沈阳一看,还是没有看到成浩,心里又气又急。没办法,在那个亲戚的帮助下,我只好在沈阳住下了,找了现在这份差事渡日。谁曾想啊,也就这个月的10号,成浩领着妻子突然来家了。你说说,我能不高兴吗?这又找到了小孙女。哈哈,我这个老头子啊,高兴啊。”这就又端起酒喝。4 R u. l; c& Y% r% L
“哦。”老叔问朴成浩:“这么说安东也在特赦?”
- z, p/ a$ ~7 ?5 o 朴成浩说:“我是去年年末放出来的,我妻子比我早两个月出来的。出来后我们就在安东四处找你们。”9 B! u+ T( E# \- ~/ _
“这真是有缘必有相逢时啊。”老叔笑着也端起了酒杯。
4 E4 l! a; c4 X( T) S+ o “是啊是啊。”朴炳哲说:“关先生重获新生,有什么打算吗?”
) ?+ f# z2 j5 Q, x7 Z 听朴炳哲这一问,我心里“格蹬”一下子。老叔回来已经是四天头了,我和川子舅谁也没问过老叔这话。就说是老叔刚回来,就赶上了这么些个事,可谁都只顾着忙了。除了忙,川子舅想的是他的车行,我想的是又见到老叔了。谁也没替老叔想想,他该咋办。也许川子舅和我想得一样,就核计老叔回来了,高兴。就核计老叔本来就是自家人,他就应该住咱家,和咱一起过日子。可再是一家人,也得把话递给老叔,也得让老叔心里有个底儿啊。说真格儿的,要是换我是老叔,我心里也得多转转。我住的是川子舅家,我是已经和他闺女有了孩子的女婿,那是正章儿,也是川子舅愿意我住他这。可老叔能愿意住这吗?老叔是个有骨气、要脸儿的人,他能干请着坐吃我们,让我和川子舅白养活吗?绝对不能。再说,就说他是叔公公,那一对亲家老爷子住一块儿堆,老叔和川子舅都得劲吗?压根儿,川子舅就知道老叔根本不是我亲叔,我是拿老叔当亲叔还亲,真要没和凤香成家这出,我起根儿就是打算跟老叔过的。可川子舅不知道我和老叔有多亲,他知道老叔是他八杆子打不着的那个外甥,也就是玉良的叔,他只知道我只是玉良的同学。要说赵爷要没死的话,他要住在这,那不管咋说也是爷爷公公,川子舅不能说别的。就这,川子舅也就够意思了,你还让人咋的?不对,川子舅说过,他和老叔打小就要好,眼下,老叔这样了,他肯定不能干瞅着不管。我也真是的,也太小心眼儿了,川子舅挺仗义个人,咋让我想成这样了呢?我就在心里自个儿骂自个儿,说我呀,真成了狗眼看人低了。% r) _* Q/ }9 @; y5 u$ Z' P0 |; t3 H3 W
这么一想,我赶紧跟朴炳哲说:“我叔就住我家,他刚回来,腰不好,先养养再说。”# M* j' T. h y' Z
“呵呵,呵呵。”老叔看看我干笑了两声。/ R, t: i+ H/ o& C5 B
“那好啊。”朴炳哲说:“我的意思是,真要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千万来找我,我能尽力的一定在所不辞。”3 S# v' l8 Q$ U+ {1 n
“是啊。”朴成浩说:“父亲在教育界还有几个朋友。”. A |" q/ z& h1 O: Q
看酒喝得差不多了,朴炳哲向儿子使了个眼神。朴成浩给我和老叔斟满酒,他抬起身跪着举起酒杯说:“请请。”8 p+ i1 h& D d7 N
“谢谢。”我和老叔都谢着举起了酒杯。 P; _7 y9 n8 o2 s* z; P& Q: q& ~
喝下酒,朴成浩跪扑在老叔面前说:“为表达谢意,请您接受我们的一点意思。”
0 |6 k( {# f8 Y: k; I+ C, l$ } 我不明白地看看老叔。$ b9 \4 J) g4 ^. L
老叔也好像没明白,他说:“你的意思是……”6 w9 e3 C5 z% C
朴成浩跪着挪到右手墙那,推开了那扇小门。他低着头,指着小门里的女人对我们说:“请吧。”( [& U+ H2 x& y6 n9 Z8 h" R: [% F
我看见小门里铺着被褥,朴成浩的妻子在里面低头坐着。她正在脱去身上的短衣……3 J9 O% n2 ~5 g3 {
我明白了朴成浩的意思,心一紧。天啊!还带这样的……& A9 `; p3 f* K& g( ?% N
老叔也向小门里看了看,他眉头紧锁了一下,对坐在他身边儿朴炳哲说:“朴先生,我也有个意思……”- R( w/ W5 \, ? i% e6 U. h1 T) V% \
“请讲请讲。”朴炳哲睁大了眼睛说:“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尽力满足你。”
: v" y- ?- J5 H. S 老叔静静地对朴炳哲说:“你让成浩把那门关上吧。”
7 W- O6 [- ^3 b& t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朴炳哲向儿子拍拍手。朴成浩头也不抬的把那小门悄悄地关上了。朴家父子都低着头不说话。
( x/ E7 Z( g4 Q: Z3 y7 x “来。”老叔端起了酒杯,笑呵呵地说:“成浩,我很喜欢你们的《阿里郎》,好听。等下回来,我要听我们的妞妞唱给我听。今天咱们干了这杯酒。”说着,老叔一饮而尽。1 @8 d4 J; t( g8 Q% N
“关先生。”朴炳哲双手捧住老叔的手,说:“我们可是诚心诚意的啊。”
$ x9 Q5 n" N2 E/ e/ q8 h2 U7 J “朴先生,你们的诚意我真的领了。”老叔笑着叫过成浩,说:“成浩,你不是要认德全做兄弟吗?”- M$ Q& v% p1 z4 t" t; u6 Z
“是啊是啊。”朴成浩还是不抬头,他挪到炕桌前坐下,擦这眼泪说:“关先生,我和父亲真的是要谢谢你们。”8 ?/ [, F3 G2 @! a, j; O- O
老叔对朴炳哲说:“朴先生。虽说我这人行武出身,人粗糙了点。可我懂你们的意思,也知道爱的宽泛和窄瘪。你们真的不要用牺牲一种珍贵,来获得另一种安慰。真的,人的善良是互相的。我总那么想。大家要是都在不经意之中,就能随时随地地用和善去对待每一件事,哪怕是一加很不起眼的小事,甚至那件事根本就和自己没关系,那该多好。我呀,真是做不到。将来就看德全和成浩他们这些年轻人了。哈哈哈。”: W: {% i7 {1 [2 m: h/ R# }
“关先生,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刻意地去做。让人尴尬不说,甚至还会亵渎了初始的本意。”朴炳哲端起酒杯,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来,喝了这一杯。”接着,他又叫儿子,说:“成浩,再拿酒。”
9 S) A3 N9 K6 O9 t5 A2 b “不要拿了。”老叔挡住成浩,对朴炳哲说:“我们真是还有事啊。”8 W2 ^& Y. W6 q; s
“是啊。”我说:“到现在,我的小孩出生四天了,我一眼还没看到呢。”
5 d- s" o( l, m' t; F “是吗?这可真是的。”朴炳哲叫过儿子,说:“成浩,把那包打糕给关先生带上。”. e, f4 y& e. X+ q
朴成浩捧着打糕,恭恭敬地递给了老叔。
! Q9 V: v6 \( }" d: z “这打糕我们收下。”老叔接过打糕,说:“成浩,下回来,我可要听《阿里郎》啊。呵呵。”* z* u1 D- P, W3 W7 z
“你来,一定唱给你听。”, g/ G# \2 O& ]; }
我和老叔这就要走。朴家父子领着妞妞出来送我们,成浩的妻子没出来。
) e5 e2 n, e7 g& ?" u: H从朴成浩家出来,老叔直接上登瀛泉洗澡去了。登瀛泉就在北市场边上,和奉天纱厂隔一条道。我要送老叔去,老叔说:“我在奉天呆了五、六年,比你熟。”就自个儿去了。
8 F* \! p& ]; D) Q; U1 d9 r, { 我去了师娘家,十间房和玉温里紧挨着,向东穿过一个胡同就是师娘家。我去时,师娘正在给小孩洗褯子。我把手里拎着的打糕递给师娘,挽上袖子,说:“师娘,我洗吧。”师娘推我进屋,说:“得,快去看看你儿子吧。”
( I' k6 c* j2 U2 M' ~ 我刚进屋,凤香拽过一个枕头砸我身上,她头上包着我给他买的那快围巾,坐炕上指着我鼻子骂,说:“你来干啥?死外边总也别来?”6 X- c) P& y! }" Q7 G7 s+ Y3 E+ y
“嘿嘿。”我捡起地上的枕头,说:“我这不是来了吗。”
) T9 o9 s# G3 H& ^ “你少他妈的来气我。”凤香狠瞪着我说:“这孩子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啊?咋的,你掐鸡把作(zhou),完了,舒坦够了,就没事了?咱娘们儿死活你就不管了?”0 h2 A& q! Q6 K5 f+ x' J
“看你说的,多难听。”我凑到炕沿前去看那小孩。
& X Y2 F: A' @* H0 G$ c# k' |' s “损犊子玩意儿,你还想让我给唱一段啊?”凤香逮着我大腿根儿狠掐,说:“我都要死了,你知道不?”9 ?- t2 v y" p6 V: e( }
“哎呦哎呦。”我疼得直叫,说:“吓着孩子。”
7 d3 P, V C* d4 ^ 也许是听见我叫唤了,师娘跑了进来,说:“这是干啥呢?”她拽开凤香的手说:“我的小姑奶奶哎,咋还掐上自己个儿的男人了?”这就给我捞一边,说:“你也是的。有事来跟凤香说一声,不就没这事儿了。”说着就给我使眼神,意思是让我别惹凤香生气。: N: a6 w( E4 c' _
我说:“那边也倒不开空啊。”6 H9 H# N6 d+ g9 N- B
凤香狠剜了我一眼说:“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那德性。你是皇上啊?还是那大臣啊?”/ P. F7 x' h2 r# v% A( `3 ~/ }
“你看你。”我说:“那边刚埋完爷爷,妞妞他亲爹……”
; |2 B' C1 n0 V6 U* F% _' [ “啥?你说啥?”
; z5 l* T l! B$ |. L: @ 师娘搥了我一杵子,说:“你可真是个二楞子。我本不想跟她说的。”她跟凤香说:“凤香啊,干娘是怕你着急,寻思等出了月子再告诉你。”8 i* I3 V5 u& W1 R2 O2 I: M
凤香急着问我:“爷爷咋的了?妞妞咋的了?”( V3 F, \' V8 v& e5 \" s
“得。”师娘对凤香说:“说了你可别上火啊。月子里一上火,奶水可就回去了,那孩子不就遭罪了吗?”
1 d3 e8 W6 e$ ^; k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们都让我猜闷儿,我不更着急吗?”她又骂我,说“小冤家。你到是说呀。”2 h6 Y5 \+ g) r$ W1 a' {1 X. G y8 v
我在炕沿边那坐下,说:“爷爷死了。妞妞找到他亲爹亲妈了。”
6 X% f5 z+ S4 T2 E$ a- u 孩子哭了,“哇哇”的。我刚要去碰孩子,凤香一巴掌打住了我手,她抱起孩子,解开衣襟,夹起大奶子,把奶头而塞进孩子嘴里。孩子不哭了。3 X+ h0 p8 H) {: ~" ]
我高兴地说:“有奶了?”3 \: Z' A! ?' i
凤香不理我。她奶着孩子,扭头看窗外。
9 g7 ^% A/ d) [: P l8 G “还挺足兴呢。”师娘说:“昨天下晌就来奶了。”
( o1 F6 u7 C! n( {4 M, z9 z 凤香不看我,她抹了把泪,问:“爷爷咋死的?”
4 z% ?8 c: F8 b, I5 j$ d7 y 我说:“给你去找大夫,路上,让抢纱厂的人踩死了。”
% Z; ]4 |: J& E3 l3 T 凤香问:“啥时的事儿?”
5 J2 p. Z: R- F6 U) [% g “大前儿个,咱孩子下生时。”我说:“爷咽气时,听见咱孩子哭了。”
( ~. w8 Z3 i; B6 {$ k! i- y. _ 凤香还在抹泪。
& J( N) V# X- V* c) |; l9 m; }8 U 师娘拿了条手巾给凤香擦把脸,说:“我的小祖宗哎,月子里可不敢哭啊。做下病,可是一辈子的事。”9 ]. g5 b7 C7 J7 }& R$ _% M
凤香给孩子换了个奶头儿,拿过师娘手里的手巾自个儿擦着脸,说:“不哭了。”说着,她转转身,把正吃奶的孩子靠近我眼前,强笑着说:“看看,像不像你这个损爹。”
: N0 b* z, {. r 师娘说:“得,你小公母俩先唠着,我做饭去。”临出门,她跟我说:“不兴再惹凤香哭了。” N6 A! a5 _2 m7 u% |- J! ^: @; ?
“嗯。”我应了声。
* e/ n/ M2 R# O2 {8 v4 Y1 q 凤香问我:“妞妞咋找着他爹的?”
: Q7 N n. @0 L$ L% |% E “巧了,爷爷让人给踩了,把爷爷背回家的,正是妞妞她爹。”我说:“这不,今天一大早,本想直接来看你,结果让妞妞她爹给截了去,硬拉着去了他家。妞妞亲爷爷是个教书的。他们还给咱带了打糕,你吃不。”' u F: ^( V/ H0 g4 E2 @* C4 n7 m
“你傻啊,月子里能吃凉的吗?”凤香剜了我一眼。她说:“你身上带钱没?我在干娘这做月子,干娘伺候咱就够不落忍的了,可不敢多花干娘的钱啊。她日子够进巴的了。”" s" p( [8 M+ i7 J
我说:“爹都给了。”; L# k+ b9 i: H8 T9 G
“那是爹的。”凤香说:“你再给干娘扔点。”
* P, G% |/ g; F( L# l9 v! E% x “行。”我说:“早上给我叔留了二十,我这还有二十,给师母留十块吧。”% h. V2 Z- B2 [ P- A
“你叔回来了?”凤香说:“他不是下大狱了吗?”
1 {6 p: {# |- R( ~5 a “是啊。他回来了。”我高兴地说:“要说这个巧啊,就咱孩子下生前一天回来的。”! M; D4 K/ |, ?! V# }
“这咋说的。正赶上我这样。”凤香说:“你和爹还有你叔这三个大老爷们儿,谁给你们做饭吃啊?家里不得窝曩成啥样儿了呢。”& _" v, l. Y4 |- d2 y) Z
“比你在时还利整。”我说:“我会做饭了,你就别操心了。”- r! ^/ r& Q& n2 ?
“小冤家。”凤香说:“叔回来了,你可得多照应着点。从那里出来的,体格都给祸害完了。”
' _( t$ T' G2 a c- _! Q 我心里一热,说:“我知道。”
0 h+ G/ x7 y4 |1 @9 L1 Z' K 凤香说:“你说我爹啊,他有心没心。就跟没我这个闺女似的,我死大街上,他都不带问一问的。”0 V7 p$ q7 e$ F" x; m( x* y
“那你可冤枉爹了。”我说:“你在家疼得打滚那阵儿,是爹骑车找的师娘。”1 P* }9 z7 G6 O5 L( a
凤香说:“那他把我扔这就不管了?”4 a; l3 _0 R5 o- S+ d* e7 r& K
“你看你,越哄你吧,你还越来劲。”我说:“还把爹捎上,一块儿骂。”
c# D0 U4 S; r5 [" G8 c. {0 k 凤香又掐了我一把,说:“损鳖犊子,再说再说。”
) r! z0 m; H4 ]% T# v! @$ \# H “哎呦哎呦。你咋又掐啊”我看着我胳膊说:“都给人家掐紫了。”3 y7 C/ Q. |4 g7 w
“哪紫了。哪紫了。”凤香拽住我胳膊,“吭呲”就是一口,咬住了,还就不松口。
- d- U) M2 A- X! P4 S “呦呦呦,嘶——”我咧着嘴叫:“你咋还咬上了。”4 ]* x2 T4 C& g) z7 \9 d# b4 o
师娘跑了进来,说:“这大呼小叫的,又咋的了?”% u; k% u4 ?$ u$ _9 m8 n
“没事没事。”我拍拍胳膊笑笑,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师娘,说:“师娘,先留下。不够了,我再送过来。”
7 a r4 G, [7 Q% o 师娘说:“你爹都给过我钱了。”! _9 V3 P' k; J) A% d2 `, R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要不拿着,我现在就让他背我回家。”
5 `$ l# A' O& g e. L: ?$ I “死丫头。”师娘说:“行,我拿着。”$ ]% U. Z; p' ~" G1 F0 Y
在师娘家,师娘这也不让我干,那也不让我动。凤香骂也骂了,掐也掐了,咬也咬了,这就说瞅我在她眼前晃悠,她闹心,死活撵我走。我就去了车行。师娘还给我拿上了两快朴成浩给的打糕,说让川子舅他们尝尝。! J, d J: P# l, L( ?1 P
到车行,川子舅忙着手里的活儿,问我:“你叔呢?”
3 U5 m2 y# f8 f8 A 我换上干活儿的衣服,说:“洗澡去了。”
& h+ _( D" `8 g 二倔子冲我说:“你媳妇儿都生好几天了,你没看看去呀?”
: j9 |* Y9 V( r. L4 Z+ l 我说:“刚打那回来。”1 c/ X0 `* @1 d! W8 Z3 `
川子舅问:“小崽子好玩不?”
% Y& y1 m- H* o# M. L$ H+ X4 B 我说:“跟个干巴猫似的,不敢碰啊。”
3 i1 ]. W* y, d “呵呵。”二倔子说:“下生就你这么大,那不成精了。”" G$ V5 P9 n* m
眼瞅晌午了,川子舅要张罗吃饭,就问我:“你叔咋还不回来?”0 ^6 M: e6 k1 k, A$ I# Z' `- a- z
我说:“我也不知道。”) _+ _% t$ m2 N6 S) t) K2 u# c" P
川子舅问我:“他身上带钱没?”& H9 Z- h5 Z* k9 a$ H
我说:“早上我给他点。”
8 y0 p+ n, [ S8 D4 k# R “得。”川子舅说:“那饿不着他。咱先吃吧。”
5 m+ { ~ j1 z 吃着饭,我把朴成浩给的打糕拿出来,想让川子舅他们尝尝。川子舅一扭脸,说:“我他妈顶烦的就是高丽棒子。”
* L9 }) A) l8 t 我说:“那和打糕有啥关系?”就拿起一块给了铁头。
. s" w9 U! e0 O, e4 `$ \1 ^ 川子舅冲我说:“你懂个屁。”
. d# I& g9 K1 C2 Z- F 二倔子可不管那个,拿起块打糕咬了一口,说:“还挺劲道。”跟着,就就叨咕,说:“这几天市面上挺怪,这小日本一投降,原先满大街的警察,也不都钻那耗子洞了去了。街上除了大鼻子兵,还来了不少关里兵,侉了巴叽的,还都他妈的挺仁义。”/ g+ @: L. B! L E# }
川子舅说:“啥是关里兵?”
, z. L, t1 y% s. t+ s- p& } “八路。”二倔子说:“抓兵的也没了。”$ {6 ~) g( o6 P5 K) a* E& Y
“还九路呢?”川子舅说:“小日本完蛋了还抓哪门子兵。”- i9 ~- U+ L* v- d, o2 y9 d1 V
“掌柜的,这话你老还别这么说。这年头,除了身上的虱子多,再就是他妈的兵多。”二倔子跟川子舅,说:“你没上窑子街(gai)那看看,”8 R0 p, \7 X/ L+ @: Z7 j
“肏”川子舅说:“上哪干啥?”& ?6 ~' w$ o* s3 |9 \4 R, y
“不是。”二倔子说:“我说的不是进里头。你就站那看,满街上的小日本,孩子老婆地跪那,披个麻袋片,端个破饭盒子,‘辛交辛交’ 地要着吃。”
/ P/ Z8 Q7 `* G. m “可不。”我说:“才刚儿,我搁那儿过,也看见了……”5 j, @' J4 V4 }0 v& u
川子舅一瞪眼,冲我叫:“我再听你说上那去,看我不打折你腿。”# R4 j4 l7 g# T* S& B6 ?7 g
吃了饭,吕德明来了,西装领带的,还别着管钢笔。离老远,川子舅就冲他叫,说:“咋的?还真当上教授了?”; O8 _- n( S$ t/ ?
“嘿嘿,都是行头。”吕德明笑笑,说:“混饭吃呗。”- c) _8 Z, i0 M2 n- t/ { M; z8 f
川子舅问吕德明:“那事成了?”: m& g% }" k3 C' z8 v8 k5 _
吕德明说:“我过话了,差不多吧。”
- G" I+ S! ?* R+ h 川子舅说:“你还用做事啊,光吃箱子底儿,也得撑个贼肥。”
9 k2 p) F) b( h: Y5 h9 j1 _& V “不做事,西北风也没人给刮啊。”吕德明说:“别看咱人不济,去报社当差了。”
; j- \9 h, P1 ?' n$ Y “哦天爷。”川子舅说说:“那我不看报纸就对了。”
: I3 [5 |. x7 g/ M) [ 吕德明拍了川子舅一巴掌,说:“你啊,还抱着老皇历不放。现在又回到民国了。”说着,他叫过川子舅又咬耳根子。. N% F* J1 g6 P3 p6 o' o
川子舅听了一会儿,对吕德明说:“一会儿我得出去,你跟德全说吧。”
" v5 G: R$ O" d) X A2 g 吕德明就又过来跟我咬耳根子,说一会儿有个人来,取这包东西,还告我跟那人咋咋说话。这就把那包东西递给了我。$ N1 w* ^) j) e3 ^
我接过纸包,说:“行吧。”4 L- I* b0 C6 M/ g2 Q! W" m
“可别整差了。”吕德明说:“话茬子不对,不能给他。”3 t4 |4 J$ [1 \( w
我说:“知道了。”" h$ y$ Y# O! w4 O9 L( M
吕德明走不大会儿,川子舅也走了。我一边说着活儿,一边笑吕德明,这都是什么事呀,交给东西还这个那个的。干脆,我也不想那个了。我就核计老叔,心说老叔这是上哪了?洗个澡,咋还去一大天啊?没准是洗完澡,又上哪玩去了。看看表都四点多了,我就往路上望。核计也该回来了。6 b& f3 x- [3 {( T$ h y2 J. K) }
二倔子就逗我,说:“这又等哪个小情人呢?”
, g% n- E; |# G “别胡说八道。”我说:“我老叔咋还不回来呢?”' G# S& j0 V+ V, R: ]
“就那天我给他剪头的那人吧?”二倔子说:“那人挺有甩头。”
' o* T4 u2 _) ]. S- p Q( T$ ^ 我没搭理二倔子,就自个儿叨咕,说:“这刚来奉天,能上哪呢?”
1 v/ i' @4 g8 N# t* [ “你叔不是奉天人啊?那可别走丢了。”二倔子说:“我说你呀,赶紧找找去吧。别像大头似的……”
! H0 q$ X7 O/ F( {! I8 l “闭上你那臭嘴?”我这么跟二倔子说着,心里还是不落底。+ ^% w( u, ?4 I' c) G
“哦肏,好心当了驴肝肺。”二倔子说:“这年头,还有个准儿?”" @, S t: j6 N- U5 a/ m' g- Q; \
再往道上看,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向车行这走。一看那走道的架势就是老叔。我跟二倔子说:“还用找啊。那不,回来啦!”
4 f) z) T; U! T4 I F2 F来人不是老叔,比老叔年轻,可背影瞅那身板儿,跟老叔一点都不差。这人,礼帽压得挺低,再戴个大墨镜,也看不清是个啥长相。他走到我和大头跟前说:“请问,吕先生在吗?”
. e5 C( N& d2 g4 n, b* ~ 天啊,这说话声儿,我咋这么耳熟呢。能是他?* ^% H( @5 D8 I: |8 N
“吕先生刚走。”我抢着说,也问他:“你是……?”
?, p( s* i3 C# E( Y4 \6 r 那人没应我的话,抬手在脸上摸了一下。他看看四周,说:“我找吕先生。他不在呀?”
0 `6 v5 G) B' u7 ?9 X h 我忽悠一下想起吕叔跟我说的话,我问那人:“你找他有事吗?”
: N% H) x6 S6 } 那人静了静说:“我有辆车,要出手。”
/ }, X# Y3 z; R6 K 我问那人:“是‘富士’牌的吗?”
4 f! R( [" g- d# R0 ^ 那人说:“杂牌子。”
% C( P4 _0 E$ Z; E0 \5 N1 F: b “跟我来吧。”我那人领进了屋,把吕叔给我的纸包递给他。我再问:“你是不是?”: @5 l$ A [# S6 ?- g1 w
那人也不吱声。他拿过那纸包,赶紧从屋里出来,急忙朝北站那边走了。
, {" B$ B# k) b8 H9 y, \! d. J$ ` 我看着那人,心里砰砰直跳。我敢保证,我绝对没认错人,那人肯定是他!我不死心,出门就跟了过了上去。那人走得很快,像似觉出了我在后面跟着他。还没走到车站广场,那人闪进了一个小胡同。我紧跑了两步,也跟进了胡同。那人在胡同里站着,我在他跟前儿停下,问:“你……”
$ f3 {, w+ Q2 F" u3 E; A. g, h 还没等我说完话,那人猛地抱住我,说:“全子。全子。我是玉良。我是玉良。”他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9 {2 F$ X/ d& B L5 H# v) K/ r6 j 真是玉良。他黑了,老成了,看上去能比我大十来岁。我拉着玉良的手,眼泪就淌下了来。我说:“你咋回来的?你从哪来?你现在住哪?你不知道我想你啊?”我说:“我去营口看你,他们说你被点了兵。”我说:“老叔也回来了,就在我这……”我不管不顾地说呀说……
, U: H3 \, Q# c 玉良听着我说话,也看着周围的动静。好象挺着急,也好象挺害怕。他拍拍我肩膀,说:“我得赶紧走,火车要到点了。”说着,就着急忙慌地往车站那走。我紧追着他问:“你上哪啊?啥时回来?”玉良握了握我的手,说:“别跟着我。你看见我的事也别和别人说。”他把我挡在广场边,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车站。9 d0 j M! n/ M0 G7 M6 ~
我像做梦一样,站广场那老半天。心核计这是咋回事?玉良回来了,连个匢囵话都不说,就像耗子怕见猫似的走了。他咋那忙啊?说句话的功夫都不没有?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就这么啥想着,迷蹬地又回了车行。
# c% J; c5 }8 `- W0 ]! e; w" j7 u “全子哥。”铁头问我:“那人谁呀?我看你咋那上心”. s# Z) M& |7 h) g2 g
我说:“你别问。”
* y; e! Z8 P6 y0 z 天快黑了,几个收车的车豁子来交钱。我忙和着收完了帐,川子舅也回来了。他问我:“你叔还没回来?”
% f5 j3 m; t+ d5 V- y8 H 我说:“没有。”
' h( a4 _0 E) _% e5 T 川子舅上着栅板,说:“这几天挺乱,行里也没留车,不留人守着了。都家去吧。”二倔子和铁头收拾收拾就走了。我跟川子舅带上钱和帐,锁上大门,也回家了。# k7 m! w# f5 d0 H! p$ M8 A
到家,我做了口饭,就和川子舅一起吃。川子舅一气吃了两大窝头。我可是吃不下去,我还想着老叔,你说这黑灯瞎火的,他能上哪呢?还有玉良,他也跟急屁股猴似的,脚没站稳就走了。真是闹心死了。
3 M- x1 j3 W1 K, _! Y 川子舅看我直发愣,就问我:“还没给小崽子起名呢。你这当爹的,竟想啥玩意儿呢?我是他姥爷,小名我说了算,就叫他小栓子。”* @# a. t. j6 @# l7 p7 |* r6 d
我也没往心里去,顺口说:“栓就栓吧。”- M' S9 u9 n9 K/ ~6 w
“让他栓住狗,栓住猫,栓住咱们家这几口子人。”川子舅不住嘴地说:“大名叫个啥?你说说,我听听。”
3 [8 v1 L0 c& K$ [ “我叔这是上哪去了?”我满脑袋都是老叔的事,根本没往孩子身上想。
6 m$ e! w- l; b1 Y. Q# N% _ “你小子啊,心里就装着你叔。”川子舅说:“你叔这人也是,上哪?言语一声啊。”
% w' c& e4 `/ v; o8 Y: E 我跟川子舅说:“我叔不能出啥事儿吧?”! g( f+ }% G' E+ X9 n. Q* O( K
川子舅说:“他一个半大老头子,能出啥事?”; }$ M& q, U( B2 d+ {+ d
“他这些天忙和得腰直疼,你说这在外边,再没个歇的地儿,咋整?”我说:“我也没惹乎他啊,他咋就不回来了呢?”
5 s/ I7 M$ i; Y2 ?" z1 _$ A 川子舅说:“昨个儿我走,是跟他说了句戗茬儿的话,真要是为这,他不回家,那可有点小心眼儿了。” n7 T: x+ ?5 w
“爹,我正想跟你说说。”我说:“我叔来了,你咋打算的?”! ?1 e- M7 ]6 a2 r; `& h9 u; o
“咋打算?”川子舅说:“他也不是小毛孩子,还用得着我打算啊?”
/ {2 x0 U# T C' _9 z: Z) b3 H# Q “咋说,我叔也是奔你来的。”我说:“他从大狱里出来,就直奔了车行……”. N% K' J; \# U- G5 L
“你小子要不在我这,你叔他不会来。”川子舅说:“小子,我知道你叔,压根儿你叔就没瞧得起我。起小,我认识你叔,我就是上赶着你叔,别看那会儿我比你叔魁实,可说破天儿我也就是个打铁的。你叔人家有学问,念过讲武堂,扛过枪,还教过学生。咱是啥,就是个大老粗。可就说我是个大老粗,这里的事呢,我也看出个八就不离十啊。”
; p7 O3 ~' x8 [7 Y; g9 o “啥事?”我问。' U( F% r% Y# m8 s4 ~7 @- e% d
“你呀。说你是个生帮子吧,怨我埋汰你。”川子舅说:“这几天,咱家这一出一出的,你没看出点啥来?你可是念过国高的啊。”, ]1 n0 `/ ^: y1 X3 b
“看出啥呀?”我不明白。
* s. f# q* L& y" \% K4 n" m “你是我姑爷子,可我这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你没拿我闺女当回事儿,小崽了来了,时候还短,你还没转过来已经当爹了这个弯儿。那没啥,老爷们儿都那样,多暂小崽子能往你身上爬了,能叫你爹了,你才忽悠一下子明白了,哦,这是真的当爹了。到那会儿,你才知道你有家了,有老婆了。咱不说这;咱就说我。我呢,是你老丈眼子,还是你的啥?你自个儿心里有数。你对你这么个压跟儿就不挨边儿的叔,这么上心,我心里也就明白了。小子,谁也不怨,都怨我打心眼儿里相中了你,也怨你长了根儿那么遭人稀罕的大家伙。我既是相中了你,你做啥,我都依你。咱爷俩到死,那都是俩好嘎一好的事。你说我那么丢人现眼的事,你都依了我,我还能说啥?我不是那丧良心的人。可有一样儿,我这人啊,倒驴不倒架,打肿了脸盘子也得充胖子。你叔就不了,你叔是个呵出血本能帮别人,自个儿却不能擎受别人帮的人;那也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就是要面子的劲头子,和我两个样儿。我说的,你听明白点没?”
7 x( `- W2 r8 e2 W4 G* E- }8 t6 G' l 我好像听明白了点,好像还有点糊涂。我说:“照你这么说,我叔是擎受不了你……?”2 A5 O/ X5 Y# O/ ?7 F
“傻小子。你非得让我点破这层窗户纸?”川子舅说:“发送你爷,送还妞子。你要是不在我这,我连毛儿也沾不上啊。眼下,你娶了媳妇儿,又有了小崽子。你叔进门就当老太爷,进门就有人叫爷爷。换我也得掂量掂量啊,何况你叔那么精明的人哩。”
; O) e4 C$ z* T+ G4 {1 Z 我听川子舅的话,心里直发毛。觉着真像川子舅说的那样,老叔真就不能回来了,那我能受得了吗?我跟川子舅说:“那你到底愿意不愿意我叔住咱这个家啊?”
5 \9 n7 z$ d+ w: s* d: E0 M% @ “你看看你,我还没说明白吗?”川子舅瞪着眼说:“我不是说了,我是上赶着你叔的。连你这臭小子,我都是上赶着的。上赶子让你整,上赶子倒贴儿把姑娘聘给你,上赶子让你倒插门,上赶子让你在车行做事。你还不明白?”
4 b. A" S5 {0 n7 y “我说我叔呢。”我急得也有点跟川子舅瞪眼睛。我说:“你老说我干啥?”" _* [- \5 J, J, F% M( ]
这可是我头一回跟川子舅瞪眼睛。他要真给我个下马威,我可就傻了。我心里胆儿突的。8 d( `/ f3 ^. I; ^
“我不说你,说谁?我说大街走道的,人家听吗?”川子舅还没生气,他反到缓下脸来说:“你叔住不住咱家,那是你我能说得算的吗?那得你叔自己个儿拿主意。” e8 b; ?8 [ e! o( F) P. n; N. @3 H
看川子舅那艮劲儿,我也不知是动了哪根儿筋了,直盯着川子舅的眼,大声说:“你还是不敢说那句话。”
% ~5 \% \& }, M) t “说啥话?”川子舅问我。& j. V. L1 Z9 a; d+ z
我说:“说让我叔留咱家。”5 x* i+ s. }3 u' W" I2 @# r
“你别不知好歹。”川子舅一拍桌子说:“你叔不回来,你跟我耍什么驴?我没说那话,可我也没撵他走。”8 p& ], F. E7 E; t
我呼地站起来,红着眼说:“你不说那话,就等于是撵我叔走。”
s) {1 I2 `! t, F9 z “放你娘的狗臭屁。”川子舅上来就给我一撇子,说:“妈了个巴子的,我何久川再没人性,也不能让个刚出大狱、身无分文的人去蹲马路牙子啊,何况他还是我老哥。”
1 D8 X% y' n/ q, F; H$ a- { “你还能咋的?”我也激了,捂着腮帮子说:“你就是打死我,找不回来我叔。我也说是因为你……”
+ \! _( K) M. }2 x “再他妈给我胡沁一个?”川子舅又抬起了手。0 h2 ?8 H; F" w: ?
“打吧。打死我,你就省心了。”我不动地儿地迎着川子舅的大巴掌……; M7 v1 Z3 j1 W# p
要说我也不知是咋的了,那天还就上来了虎劲儿。你说都在气头上,我这么将他,不是请等着吃眼前亏吗?再说了,川子舅压根儿也没撵老叔走。我是有点发歪了。4 ^+ u0 p& ]: r' o) R1 l
川子舅没再打我,他把大巴掌甩在自个儿的脸上说:“这他妈的。”
# c+ ?! y/ `: z% p- b! [. Q6 ] “你也别打你自个儿。”我看着川子舅说:“我不害你眼,行不?”说着我推门就要走。2 k8 U6 e; d p
“杂种肏的。我看你是气死人不偿命啊。”川子舅像拎小鸡子似的一把拽住我,把我推在炕上,跟我喊:“黑灯瞎火地你上哪去?”% E: i9 g; q) E& V0 p6 G1 |7 X
我也喊:“找我叔去。”
7 `7 L; C3 _4 |0 ]* g4 o( n 川子舅搥着我肩膀子说:“没他,你不活了?”( `' L. [7 [" c1 O) v
“对。”我瞪着眼睛跟川子舅喊:“没他,我就不活了。”
( \# z$ ^( z( t% F8 ?0 s" o “好你个小兔崽子。”川子舅耗着我的脖领子,把我拽起来,抡起大巴掌左右开弓地往我嘴巴子上一顿搧。一边打一边说:“你个小忘八羔子。今个儿,我就先打死你,硬可我抵罪了。我看你还活不活?你个小没良心的。我看你死一个,是啥样儿?你这是瞪着眼儿要气死我呀。你个小忘八羔子。你个小没良心的。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
1 b1 x7 _+ g9 ]( ^4 ` x; p 我挣开川子舅,真就跑了出去。
9 _( j: y$ c3 g7 U" c “小鳖犊子。”川子舅追到门口,颤着声地冲我叫:“你跑……,你跑……。跑你就别回来。回来,我就砸死你。砸死你。”' C" K) u: _, x
真跑出来了,我倒傻了。天都黢老黑了,不远儿的高道口那,火车“呼呼”地跑过去好几趟了。我看着满天的星星,核计老在这黑咕咙咚的露天地儿里杵着,也不是那回事儿啊。要去找老叔,上哪去找?再说了,要找老叔,大白天你干啥来的?你说我要是再回家,还得跟川子舅干仗。我该上哪去?实在是想不出哪能去了,得,上师娘家吧。7 d- s; r3 ]# y# Q# q* H9 X
师娘家黑着灯,八成都睡了。我敲了门。过了一会儿,外屋的灯亮了,铁头穿着裤衩子,披着件褂子来开门,也想个大人似地问:“谁?”2 [& g4 b2 n! X& e7 k; S0 a
“铁头啊。”我说:“我是,全子哥。”
- ~+ L( f8 U' H1 f6 {$ X9 @ 铁头开开门,就家叫,说:“娘,全子哥来了。”
- U# z) G# |0 O) M+ h# c) e 师娘也披着衣服出来了。她问我:“这晚了,有事儿啊?凤香娘俩刚睡着。”4 L. Z( I. T# |. S( c; T2 y
“全子哥。”铁头拽我,说:“快进屋吧。咱俩还一被窝。”- K, e/ `% K$ Z; k
我站在门口没动。/ W; f0 F. H7 q6 g" f
“妈呀。这嘴撅得。”师娘说:“这是跟谁呀?”
: I' g9 F* E8 s( s 我说:“他打我。”1 f. Y6 E- J m9 M& P2 v8 Z3 Q
“谁?”铁头捞根棒子,虎着眼说:“谁敢打我哥。”0 w1 i6 `7 j8 N+ n
“你快回屋去。”我撵铁头进屋。铁头不干,让师娘打了一撇子,倔哒倔哒进屋了。# [8 q% `# m0 @: f$ m: Q1 h! b
师娘这就又问我:“告师娘,咋的了?你爹没在家咋的?”
% e& ]" B) t& i4 X. v 我说:“就他打我了。”
: z, O" N. p. @9 b' ^; l7 y “妈呀。”师娘就说我,说:“你可真是的,咋还跟老丈人干起来了。咋回事啊?”0 M, F3 Y# N7 e2 c9 P p# z# E" a, a
“哪呀。”我说:“我就说我叔还没回来,咱俩就吵吵起来了。还没说几句呢,他就打我。”
" u' d) o7 J* v5 A! F6 ~* Q. J “你瞅瞅你这一老一小的,让人家笑话不?”师娘说:“那你爹知道你上这来啊?”) J( z( Q* H: f7 `/ N
我撅着嘴说:“我自个儿跑出来的。”' U8 `0 I9 H% u/ ]1 I3 C
“妈呀。哪可不行啊。”师娘说:“全儿啊。你说,你叔没回来,就够叫人着急的了;这你再跑了,你爹在家得上多大火呀?你还让不让你爹活了?马溜儿的,赶紧回去。”
* J) d' U; G; b' _# |+ u0 A0 C “我不。”我说:“他打我还有理了?”% k8 z) @9 v8 |# r6 J4 t
“你看你这孩子,一家人,哪还有理表哎。”师娘说:“全儿啊,你听师娘跟你说。你要是好好的呢,你就是想走,师娘也得留你,不让你走。你这样,就是想留这,师娘说啥也得撵你回去。你得听师娘的话。你说,再让你媳妇儿知道了,也得上火。她一上火,你那小栓子可就跟着遭罪了不是。”! o3 B5 ? I# [9 q9 x9 d
我还是站那不动。
% J4 P. Z; R3 B- t' [5 U% p7 o “得。你也别给我杵着不动。”师娘穿好衣裳,回头进屋,小声跟铁头说:“你在家好好看着你姐点儿啊。”) v5 s( A' I- g) Q& ^1 ~7 s
铁头说:“你上哪啊。”
+ ^ p$ f; \; v, z& u+ f" j- S! g “别吵吵。”师娘按下铁头就出来了,她推了我一把,说:“走,赶紧给我回去。”这就推着我出了家门。
: i* v! ~* I d7 F0 U# x; Q 道上,师娘一劲地数搭我。说我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说你们家这前前后后的滩上这么多事,就不知道替老的担当着点。还说我人不大,还学会耍驴脾气了。
1 m+ Q& G+ X! K" [6 v4 ^4 V7 W" I “谁耍了?”我说:“他打我,你咋不说呢?”
7 x8 k- i3 o* o8 [. b “打你?活该。”师娘说“全子啊,不是师娘成心要跟你翻脸。你摇世界打听打听,从古到今,就是那再血性的爷们儿,那也没有跟自个的老丈人耍拉的,你可真是出奇带冒泡了。你说,这要是叫凤香知道了,不活吃了你才怪的。”她说:“你呀,我看你就是烧得。你拍良心想想,就这样的老丈人,满天底下,你打着灯笼也难找啊。把个亲生闺女给了你,还给你扎咕着成了家,给你吃的住的,供你穿的用的,啥都答兑你舒舒服服的;又替你拉巴你爷、你妹子。你师傅活这那暂,没少跟我念叨,说只要是你想的事,你丈人是头拱地也叫你乐呵。你还想让人家咋的?亲爹、亲爷、亲祖宗也难遇这样的。咋的?还得天天给你磕几个?那可是你老丈人,你明白不?”' F! v1 v7 W9 q: v' g! Z$ j
看师娘真生气了,我好象“呼”的明白了。我是有点做过了,你说这黑等瞎火得,硬把师娘给整出来了,我咋就这么不知深浅呢?再听师娘的话,那说得是句句全在理儿啊。老叔没回来,谁都着急,我把这气都往川子舅身上撒,也不对。
4 Q/ k" u8 X2 c5 ~ “师娘,我也是蒙了。”我挺利屈地跟师娘说:“你回家吧,我自个儿回去。”0 t' `; Q, Q l9 A
“你快拉倒吧,半道再不知跑那去。我还成了罪人了呢。”师娘说:“回去,啥也别说,先给你老丈人赔不是,多说好听的。听见没?”
( H+ z( i: A) B+ P* ~ “嗯。”我应着,心里这个不得劲啊。
& ^ R! w* {0 _1 y& b+ q/ S4 y 到家,刚敲了一下门,屋里的灯就亮了。跟着,川子舅就来开门。门一开,师娘“哎呀妈呀”地一声叫,就捂上了眼。你说这个穿子舅啊,也不说穿点啥,光着个满是黑毛的大腚就来开门,还看都不看进来的人是谁,转身就往里屋走。听师娘这一叫,他吓得一转身就往胯当那捂,那也捂不住那一身的黑毛啊。我这就赶紧抓过炕上的裤衩子,递给他。& h; f; i+ }9 n) ^. s( s
川子舅从我手里拽过裤衩子,往我脸上猛地一搧。这就套上裤衩子,又穿了件衣裳,满脸通红地说:“这咋说的。这咋说的。”看川子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那样儿,我就想笑。; l! q. c1 `9 L) S: B
“你个小兔崽子。”穿子舅冲我叫:“还不快叫你师娘进来。”
5 B- O; }) \. F* }! |, ] “你说你呀,你这是要吓死谁咋的?”师娘说着,进了屋。她坐在椅子上。跟川子舅说:“也不怪你姑爷跟你打你。你说,你当姑爷子的面儿就这样。”
- o* Y* o5 N9 O" I9 ~ “嘿嘿。嘿嘿。这咋还叫你送啊。”川子舅光笑。回头,他点着我脑门子,咬着牙根儿说:“你等着的。”! N M* J1 M* q& d' d1 g
“我这都让你你兄弟的事吓怕了。”师娘跟川子舅说:“你说你年纪一大把的人了,咋还跟个姑爷子叫上真儿了?咋的你也是他爹呀,就不怕街坊四邻的笑说?。”师娘说着,紧着冲我使眼神儿。
5 N8 v4 J/ V: ^ z 我知道师娘是在叫我赔不是。我说:“爹,我错了,不该惹你老生气。” K1 a& c/ m/ }) c* A1 u
听我这句话,川子舅“蹭“地又窜儿了。他虎眼一瞪冲我叫:“你不是能跑吗?跑啊。回来干啥。”3 W8 {8 N# T4 H% Q* D1 r- \8 x
我理亏地低头站那不敢动。
/ M7 P: G1 y' p) |: E( I “我这张脸啊,都叫你着小兔崽子给丢净净的了。”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跟师娘说:“你说说,这孩子是不是瞪着眼儿地活拉气死人。硬说他叔没回来,是我撵走的。天地良心,我要是撵,当初我把他领家来干啥?我不是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吗?”
7 K3 W6 l0 z4 b/ i2 y! t( { “德全啊,不是师娘说你。你说这话,那可是冤枉你爹了。”师娘说:“你爹是啥人,你该清楚啊。打你叔来,你师傅活着时,那是没少跟说学,说你爹对你叔咋咋好啥的,你爹还张罗着给你叔找事由做,来给凤香接生那天,我一眼就看出你叔是个体面人。你师傅活着时跟我学,说你爹要想让你叔在车行做事,就怕委屈了你叔,着才叫吕德明替他瘩咕着给你叔叔在出报纸那找活儿。这会儿,你这么说你爹,可真是屈了你爹这片心啊。”$ u$ W- m1 a( r$ }: b4 g
我知道,我说那话是有点过火了,就说:“那不是气头子上的话吗?”
: g& }, ]1 Q6 ~% w" x2 ]% F( S “气头子?”川子舅说:“那话能噎死人,你知道不?”+ s! E* Y4 m2 d! H0 v9 u
可我着心里还是堵,总觉着老叔不回来这事和川子舅有关,就觉着咋看川子舅咋有气,可是又说不清。说不清巴,心里头还气,也急。我就又跟川子舅叫,说:“谁让你总说上赶着我,还说上赶着我叔的。”
, R7 ^% v, e& O6 s 川子舅不吱声了。
4 w& {+ n$ I% J" A6 B7 ]6 u% w" d7 R “得得得,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看你爷俩那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是周俞一个是黄盖。我也没法断你爷俩的事儿。就这么的了。我也得回去了,那边,凤香我还不放心呢。”师娘这就跟川子舅说:“大哥,你别逮理不让人了。他叔没回来,孩子能不着急吗?”5 Z1 M: t: R/ c# z7 Y$ x" [0 `- R
“着急。谁不着急?”川子舅说:“急,就跟我耍拉?”
2 h* @# j/ c) s/ Y “他给大街上的耍拉,人家看吗?谁让你是他爹哩。”师娘往屋外走着,说:“快拉倒吧,一会儿天亮了。我真得走了。”7 l5 X0 U: a; X& X7 i7 v
“这咋说的,还让你……”川子舅叫我,说:“赶紧送你师娘回去。”9 h$ p; }8 Y! P, ~; Z
“这送来送去的还有头啊?”师娘说:“我都老太婆了,不怕啊。”4 m6 \ g, K$ B* G8 u/ d4 F! V9 F
“快别让我着急了。”川子舅说:“叫全子别回来了,让他跟铁头一块存吧,我瞅着他就闹心。”
( i$ ~! p8 N7 }: g) ~ 那天夜里,我没回家。就在师娘家跟铁头一块儿睡了。
) ?3 q. n- s& j早晨我去车行,看着川子舅,就想起昨下晚,他光着身子开门那一出,我就偷着笑。
7 j$ }, C2 C- z- J! `+ R 铁头瞅瞅我,问:“笑啥呢?”& e! _ h w7 a0 S2 D
“今个儿这天挺好啊。”我抬头看看天。
: d" C. r' y. f 铁头瞥了瞥我,说:“毛病。”
3 i# q: m1 G. ]0 q 川子舅跟没事人似的,闷着头在那边该干啥干啥。
/ g5 k7 c! o4 q" ~+ [8 Z* J 到了下晚黑一上炕,川子舅转过身,“呼”地抱住我,逮着我肩膀头子,“吭呲” 就是一口。咬得我“妈呀”一声,说:“干啥呀?咬死了。”
" M7 j/ w3 ]* k/ Z “我就他妈的咬死你。你都把我气疯了,知道不?”川子舅说:“臭小子。我把话撩这,你就是死,也得给我死我怀里。”说着,就又在我身上一顿乱咬。跟着,就扒了我裤衩子,撰着我大鸡鸡可劲儿裹。我那受得了这个,鸡鸡跟着就硬了。. r. j: V$ O P0 t1 Z8 c, k
川子舅抬起毛乎乎的大身板子,跨着我身子,蹲在我鸡鸡上。他一只手扶着我硬鸡鸡,一只手掰着自个儿毛乎乎的大屁股蛋子,“咵呲”就把我鸡鸡坐进了他腚眼子里……* E5 X7 k3 H3 b* X- G2 n
我呀,又活呲拉地让我这个老丈人给强迫了。0 r$ x$ a& |; R" H* B3 F' I% G+ O- K
一觉醒来,看外边下雨了。秋天雨粘,一点不假,这雨不紧不慢地整整赖叽了一头午。看这雨也不停,一个活儿都没有,川子舅跟二倔子说,你和铁头在家好好看着,我跟全子出去找个人。出了门,川子舅跟我说:“登瀛泉有个卖澡票的三驴子,你叫他三叔,你跟他提我,再好好你叔去洗澡的事。我去吕德明哪问问。”这我就和川子舅分头起找老叔。+ J/ c( K: L$ A5 H8 M" P8 h
上午十点多钟,我回来了。进车行,看穿子舅比我早到了。他问我:“有眉目没?”我说:“没有。登瀛泉那个卖澡票的说说,来洗澡的,穿大褂戴礼帽的多了,但没有洗时间长的。”川子舅说,他也跟吕德明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打听着老叔的信儿。川子舅问我,老叔在沈阳还有啥熟人。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前后左右地想,老叔能去哪呢?二倔子说,眼巴前,警察所里的警察都跑没人了。那些大鼻子兵也没抓人。他说他住那大杂院里,有个沈阳市临时政府打杂的,他问了那人,那人给问拉问管事的的。管事的人说,他们管不了丢人的事。说这些天哪哪都是乱跑的人,脱了军装的日本兵、国兵,换了便服的警察,小日本的政府散了,以前在那里做事的都在躲风口。真要找个人,挺难。
$ F7 h& V0 f. } 又是一天过去了,我这嘴里眼瞅着起了满嘴大燎泡。川子舅绷着脸瞥拉我,说:“赶明儿我要死了,你也上这大火,我就烧高香了。”
+ j/ u) Z+ K" P+ A7 e 我气哼哼地说:“那你现在就死,省得上二回火。”我也看透了川子舅的脾气。他跟你急,别顺着他,你越顺着他说软乎的,他越支楞,虎眼一瞪跟要吃人似的。你要是也跟他叫,他倒眯眯儿成了蔫巴猫。你看,他跟凤香激眼,凤香没屁股没脸地呲搭他,他就会咧嘴“嘿嘿”地傻笑。以前他跟大头激眼,大头要说软乎的,他恨不得能把大头的脑袋揪下来,换大头要戗搭他,他倔搭倔搭不没电了。再有,你越拿血呲呼拉的话哏咄他,他越美巴叽地擎着你说。这正和了我意,我这一肚子的气正没出撒呢。( g% f: g4 b1 Y: I; ]2 e1 o0 _) H
“这小忘八犊子。一点都不知道里外。”川子舅叨叨着,点上根儿烟,狠狠地抽。
( J5 P m* n* [3 P! L 二倔子看川子舅软了,就说我。说:“你也是的,找不着你叔,你也不能大没小了啊?”# {1 }+ U/ Q5 x( U
“呆着你的,那都有你?”我说:“要找不着我老叔,我就不活了。你看着的。”我这么说,也是给川子舅听的- [8 C4 ]) r6 F- O- s+ Z! J# k @
二倔子就笑,说:“哦天也啊!你可得活着,你可得好好地活着。你要死了,那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佛祖神灵还不都得哭破了天儿。” o% F Q0 w+ \: l) D7 D% s' b
川子舅一绷脸,冲二倔子说:“别给鼻子就上脸。看别人好受咋的?”
* l( h% H, M' H* S' [" j, H! c 几个人都没声了。我也没敢再说啥。+ J2 T9 r& k, C6 L: s
这天,看车行里活儿不多,川子舅就撵我去看看小孩。我去了,也把川子舅给孩子起的名字告诉了凤香。凤香挺高兴,也催着我给孩子起了大名。我想了半天,说:“叫马寻吧。”" W. r8 c# e9 x: Z% e! m2 d
“马寻?”凤香说:“寻啥呀?。”# P) g' W% p B
“瞅你哪没文化劲儿。”我说:“寻就是‘寻找’的意思呗。”
1 U' N( {# r6 `; S# ~ “少放屁,我还不知道是寻找的意思?”凤香说:“找啥?找死啊?”( @$ K9 f% @- Q2 ~! J, {* G
“你看你呀,就不往好里想想?”我说:“让咱栓子找好日子啊。”' j, s9 i9 W4 j4 Y$ I" _
凤香乐了,说:“这还不大离儿。”这就让我帮师娘去干点活儿。/ q- w' l, Z" P
其实,我心里是想着找老叔。这边想着寻找老叔,结果,帮师娘看锅,我把鸡蛋煮冒了烟。给凤香盛小米粥,我摔了个二大碗。师娘就说我:“这咋跟丢了魂儿了似的呢?”
, |7 U0 r2 ]/ }# I% M. T 凤香奶着给吓“哇哇”直叫的孩子,说:“我明白你的心事。今天是头七,去给咱爷烧点纸吧。”这就撵我走。又说我在他眼前儿,她闹心。% ?, U; b2 j- u- v6 h2 M9 ^+ \
凤香一说赵爷的事,也不知咋的,我呼拉想起了安东。你说这些天了,我咋就没想到呢?那天,跟川子舅打架,川子舅说的也不是没理。他说我老叔要强,顾脸儿。现在老叔是要差事没差事,要钱没钱,要住的没住的地儿。以老叔的秉性,他咋的也不甘心擎吃现成儿的。我去监狱看老叔那会儿,他跟我提起过,他在安东老婶那还存点钱。老叔还跟我说过,我要是过不下去了,就跟老婶要点。我当然不能那么做。现在,老叔肯定是磨不开在川子舅着白吃白喝儿;就是我养活他,他也照样磨不开。再则,老叔也不是那种没出息的人,他还得做事。老叔要做事,肯定不像我,有口饭吃就行。老叔和玉良是一个体性,他们是做大事的人,他们得意的是堂堂正正体体面面。我这么估摸不带错的,老叔准保是回安东取存在老婶手的钱,好去干大事。这一想,我狠拍了拍脑袋瓜子,心说:我也别老那么没出息,得挺起腰杆儿,自个儿做自个儿的主,自个儿做事养活家。将来老叔老了,我也能堂堂正正地养活老叔。8 M K1 A) I3 @' E& }% i
我赶紧回了车行。我跟川子舅说:“我得去趟安东。老叔准是去那了。”+ e4 x3 t( y& R7 n( j, f9 L9 j# p, ]
“我还说他去了林甸,回黑龙江老家了呢。”川子舅没好气儿地说:“他身上蹦子儿没有,拿个屁去?”
+ `! o3 e4 U. F: y 我说:“洗澡那天早上,我给了他二十块钱。”1 j' q3 y, { {* k3 o
“你也没说,你给他那么多钱啊?”川子舅想了想,说:“安东找不着,你就顺脚儿再去抚顺看看。”
" k' M) m$ M2 F0 A" ]0 S, h/ k 我心里急得直冒火。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安东。0 R: E) c# \ Q3 i$ q4 W& [
川子舅给我拿上盘缠钱,他自个儿在那叨叨咕咕地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个叔啊,比你亲爹还金贵。”5 J0 f Z+ T8 U/ W
我也顾不得跟川子舅磨牙了,收拾收拾就去了火车站。 % u8 `7 G+ X8 _$ Y
我照着老婶写信给我的地址,去安东找到了老婶。
8 p+ m* R! r1 \ 坐在教堂后边的石凳上,老婶挺平静地跟我说:“来了?”她穿着件黑袍子,头也蒙着,就露张粉白的脸,看她跟我说话那样儿,就像是在跟一个来教堂参拜的人说话,
) ~/ j2 t5 a- o) N ? 我急着问老婶:“老叔没来找你吗?”
1 g( }& t7 L6 \9 ^% c 老婶说:“他在监狱里,怎么会来找我?”! ]5 B8 U( L+ k* v
我心里凉了大半截,说:“老叔给放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四天,就不知道他去那了。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我紧着说:“赵爷去世了,妞妞找到他爹妈了。”1 p: n' ?% R& ^, S+ A6 t8 E. q
老婶说:“哦。”她也不问赵爷是怎么死的,也不问妞妞跟她爹妈住在哪,也不问老叔好不好,好像我说的都是别人家的事。- }! _/ g% s- e( M/ B
我问老婶:“你知道我叔能去哪不?”
0 T( _5 @8 t3 S5 g" s- B: ? 老婶笑笑说:“他具体去哪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该去哪,就去哪。”5 ^( M" w% s& T1 _2 U! Q( H4 l3 C
这不废话吗?我哭笑不得地看着老婶,心说,出家的人咋都这样儿呢?。 K4 r. e- b) u
老婶站了起来。她说:“我那里还有事,不多陪你了。”' p8 f5 H/ u) C& z/ I1 u- P
得,我这心彻底凉了。0 z3 K; S2 B3 ~& D) a7 G
老婶没急着走,她说:“你来的正好。你能不能替我做件事?这件事是我的一个心愿,一个一直没有完成的心愿。”
1 U. x- U c% k3 Z “行,你说吧,啥事?”我一点没打贲儿,满口答应着。
: G9 \$ e0 x U* t. D: r “好,那我先谢谢你。”老婶说:“你明天中午来我这,我跟你细说。”说完,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低头叨咕了句洋经,转身回了教堂。# [( ~0 R3 O9 R6 J) P7 s6 R \. x6 H6 s
这个老婶啊,原先是个挺精细的人,咋变这样了?你说我大老远来的,她也不管我来这是咋打算的,张口就是她的心愿。你说,让我帮你完成你的心愿,你就直说呗,还让我明天再来。我没还找着老叔,能在这呆下去吗?可我已经答应她了,就得明天再来一次。那我这一大天咋整?就在这干等着明天再见去老婶。我掏出老叔留给我的怀表看看,这还不到九点。我是一早下的车,下车就直接来找老婶。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我到街上找了家小馆,要了碗面条。* Y8 t2 ^0 e7 s# Z0 X
吃着饭,我就核计,说啥也不能这么干等着。我转了转脑瓜子,想想老叔在安东还有什么可去的地方。想了一圈,觉着老叔没来找老婶,那就是说他没来安东市里。以前的老客那,还有老叔在安东开的厂子那就用不着去了。再就是梨树沟的学校,再就是那个姓那的二大爷,老叔的老哥;就是那年我和玉良,还有老叔从警察署逃出来时,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可我琢摸,老叔还是去学校的面大。我记着,那年我们在二大爷家养伤,我顶不了个儿了,老叔就把学校的事都托负给了李家纯,还嘱咐他,再难也要把学校维持住。那李家纯真要是把学校维持住了,老叔再一去,他不又有自己的事业了吗。我打定主意,去梨树沟。7 ]$ J1 K. F! S1 \6 ^$ H& V) h
下午我到的梨树沟。走近学校,就听见朗朗的读书声,我心一下子敞亮多了。7 u$ S, _' p5 S
学校还是我走时那样,柳树条子的栅栏,两栋泥草房。我住过的那间小屋还是那么利整,炕上还放着我和老叔盖过的那条被子。见我来了,李家纯又给我倒水,又给我让座地前后忙。他跟我说:“自打你离开学校后,学校就他一个人撑着。最难的时候,两个班只剩下三个学生。”接着,他也不容我说话地又问我:“这两年去哪了?都干点啥了?成家了没有?有小孩了吧?这次回来能多呆两天不?”
Q+ a# A/ |5 c 和李家纯说着话,看着我住过的屋子,还有我和老叔盖过的子,我着心里热乎乎的。心核计,要是没有这些个乱套事多好,我还清清静静地在这旮瘩教书,还等着老叔隔三差五地就来抱我。可眼下,咳。" S1 t u( K% }# Q5 _$ u1 Q! F
我问李家纯:“关校长没来过没?”
+ D! O5 q; B( n( P3 W “你一点都不知道?”李家纯说:“你从学校走了不长时间,关校长就被日本人抓进了监狱,给判了十年。”
9 V' l( O$ C8 u) m" o5 L6 c9 t “关校长从监狱里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几天就自己走了,也没说去哪。”我跟李家纯说:“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
( [; J0 a* Y/ b; |' j( ~$ p3 Q) J “他出来了?”李家纯说:“那他应该来这啊。”
+ @' o0 d$ y! h4 A3 z 我一听这话,还是没希望,就问李家纯,说:“那年我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他老人家还好吧?”
8 k- c$ z: j; Z5 d# K+ h* s “哪个二大爷?”, W( [8 G- p& M2 L7 p
“姓那。小个儿不高,山羊胡子,有点齁巴儿。”4 k' T3 _/ K& ?6 D$ q0 Z( r
“你说那老蔫啊。他啊……”李家纯说:“你们走后,转年开春。日本人要归屯并户,建立什么‘部落集团’,老百姓叫‘人圈子’。老房子都烧了,粮食配给着吃,人都圈在一起,四周是壕沟,进出有端枪的自卫团把着。二大爷他们那个村全被并了屯,他去了不到半年就饿死了。”% ]+ o0 d7 f$ L
“哦。”我说:“我还核计,关校长能去他家呢。”5 \( f# k- V' S. ?
“他家没了。”李家纯说:“关校长要是回来,咋的也得先来学校。”他说:“再咋的,这学校也是他创办的啊。”6 p7 G( G( O$ R/ c4 ~
太阳快下山了,学生们也放学都走了。我想急着赶回安东,李家纯说啥也不让我走。我说我回安东还有事,他说这都黑天了,有啥事也得等明个儿天亮了再说啊。就这会儿,蹦绷哒哒的跑进来个虎头虎脑的小小子。那孩子把书包望炕上一扔,瞪着呼闪呼闪的大眼,盯盯瞅着我。看着怪遭人稀罕的。我问李家纯:“这是你的学生?”
3 `0 ^. Y# e; t' B8 u “我儿子。”李家纯对孩子说:“叫马先生。”
- w# l& x; E+ N% c& g 孩子一笑,扭身跑了。% s \, U. E! e) s3 H1 w$ }
我说:“这小子,都长这么大了。上回我去你家,他还吃奶呢。”% k) s. i3 s4 o# d% g
“5岁了,淘得没边儿。”李家纯说:“我也看不住,就让他跟上课。在眼皮子底下提溜着,也省得惹事儿。”
, \+ h# N, K8 _7 u6 Z 瞅李家纯那架势,是真的要点火做饭,我就问:“这屋还有人住啊?”
! w' a6 ?9 p( r 李家纯点着火说:“我和儿子就住这。”7 }6 z' v4 J% G1 K
我说:“嫂子呢?”2 b, J2 h* f# F' D) C; Q0 }2 {
“没了。”李家纯低头不看我。9 A* @7 f" y5 B; ~/ a
“没了?”我还核计,我是没听清吧?就问:“谁没了?”3 z0 u: ^! b1 x; ` ~
李家纯说:“你嫂子。”
$ s6 _: i! H" y* B9 c" e: c, L- P “怎么会?”
$ G _( Y; }( x& J; f 李家纯说:“日本人走了,带着家属打街里过,孩子哭老婆叫的。有胆大的老百姓就撇石头扔瓦块地打,日本人就开了枪,满街上使机关枪突突,连他们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打倒了一大片。我老婆正在那看热闹,也给打死了。”
2 l I3 f6 W, G4 u. p5 j$ s “有这事?”9 |9 o5 `1 F( v3 j2 J
“这年头,啥事没有?”李家纯说:“不说这些了。”2 X; N' e! ^- {! H# Z$ n
屋里静静的,只有灶坑里的火啪啪响……
1 c- I0 _8 a7 \0 l 吃饭时,我看李家纯的儿子呼噜呼噜地吃挺香,心里一阵难受。核计,这么小就没了娘,跟着就不得劲儿。我给小子夹着菜,问他:“叫什么名字啊?”
3 H$ ?" N! p- ]1 g 小子看看我,还是一笑,低头又吃。* q8 I0 G0 d5 X1 F1 s2 `
李家纯拍了一下小子说:“这孩子,也不知道说话。”这就跟我说:“大名叫李栋,小名叫小材子。”0 k+ K" f: N$ P* Q4 `+ f1 ]
“好啊,栋梁之材,将来准有出息。”我又问李家纯:“以后你咋打算?”
9 {2 n8 y4 J+ Q$ t' F" D 李家纯说:“再咋的,我也放不下这学校,我一直记着关校长跟我说的那话。”他说“日本人走后,镇上要接管这学校,还要给派老师。可到现在也没动静,还是我一个人。依我看又是钱儿的事。”# {' f: o2 S; _3 Y5 d
“哦。”
1 T/ H* I+ K) F$ L, B0 i “再难,我也得撑着。”李家纯说:“就是官家真接管了这学校,我也是这学校的老人。关校长是做大事的人,也许他正在什么地方忙他的大事情。你又离着远,沈阳那又有家。学校的事,我是不能放弃啊。”# w4 ]' ^7 g5 j! y
听李家纯的意思,他好像不愿意我和老叔回学校来。这个李家纯啊,是不是怕我和老叔回来抢他的位置啊?哪可真有点小心眼了。其实,我压根就没想再回学校来做事。" `% U, w7 S/ T6 O2 p U
那天,天上一个星星都没有,我心里沉甸甸的。小材子跟我熟了,楞钻我被窝里,还一劲地问我,沈阳是不是很大?问我,沈阳人是不是都是大胖子?我笑笑,说:“沈阳很大。沈阳的人和这旮儿的人一样,有胖的,又瘦的,也有像我和你爸这样不胖不瘦的。”6 }+ ], ^: V' r8 B3 ^, k
“睡吧。”李家纯哏哒着孩子说:“别老缠着马先生了。”
7 b( \+ `. A4 B2 S' a 小材子乖乖躺我怀里不吱声了。
6 w2 C6 \' M* k+ }; r 第二天,听说我要走了,小材子问我:“你啥时还来?”. B0 L) e; M5 y4 @
我摸着小材子的头笑笑,啥也没说出来。
& A8 @4 U( C% t/ X } 李家纯跟我握握手,说:“多多保重。”
3 z$ `) d3 d \; h$ Z" {+ J" T. J2 ` 我给李家纯留了个沈阳的地址,说:“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就去沈阳找我。”其实,我也知道,我这话,一点份量都没有。' b% f+ D" K( l6 h. E' @
我回到安东教堂时,来念洋经的人正在往外走。我在教堂门前向一个洋尼姑打听兰佩锦,她很和善地跟我说:“请等一下,我替你去找。”很快,老婶就来了,她还是那身打扮,手里拎着个小布包。老婶把我领到那个石凳前,她自己先坐下,对我说:“我知道,你一定能见到你叔。所以,我的这个心愿交给你来完成最合适。”' q& {) ?2 y# Z5 a* I) s* q
我不明白,就说:“老婶,什么事。你就说吧。”
! `1 y- g0 }* P5 N: x6 B 老婶说:“出事之前,你叔陆续变买了一些厂子的资产,钱都放在我手里。我留下了我该留的。”她把手里的包递给我说:“这些是你叔的,足够他做事用,也够他生活一阵子的。请你把它转交给你叔。”
~4 D* ~4 f$ H5 Q8 o% P1 {7 `+ R “这……”我没接老婶的包,心里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临来时,我也想到,老叔可能是来安东老婶这取钱了,可没想到到事会是这样。现在,没经过老叔同意,我就把这钱带回去;咋核计,咋觉着不是那么回事。
2 g/ ^* B7 x$ l7 l. ^ Y. P" _ 老婶说:“你很为难?”5 q7 q2 k5 p9 P T. l5 D
“不是。”我说:“还是等老叔自己来拿,好点儿。”
! p* b/ x3 Z* d- S, g. l; x$ R “你难道不知道你叔的性格?”老婶说:“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来拿这笔钱的。”+ b: T7 ~. S% W0 u; t! T+ }" L( o
我跟老婶说:“那你就依他的意思,自己留着用吧。”
: \1 ?' Y! P. i4 X# Y, K- `+ G; P “我说了。该留的,我都留了。”老婶说:“该是他的,我也一定要给他。这也是我的性格。”/ {8 Q1 B% s* ], e6 D# F8 K# G. N
我说“我这样拿回去,老叔会不高兴的。”
7 ~/ \$ C L7 W j( B4 V “我太知道你叔了。”老婶说:“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 Z# |3 ]/ Y# @9 M* h$ i& t
“哪个故事?”我没想起来。
9 H8 T1 E+ B6 k m 老婶说:“兄弟两个过日子,弟弟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他们俩的感情很好。哥哥左思右想,觉得应该退出来,让弟弟和自己喜欢的人过日子,他就跟弟弟心平气和地处理了家产,满足了弟弟的心愿。哥哥自己去找他自己的归宿。”
% G; Z9 z4 K/ ?' s3 Q “哦。”我想起来了,对老婶说:“你在信上给我说的。”/ r" F2 e- q7 W% z' Z$ b% \
“对。”老婶说:“那个弟弟就是你叔,我就是那哥哥,弟弟找到的心上人就是你。这在我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r' i- J: I$ G2 ^5 N
老婶的话让我心里热乎乎的,“我就是老叔的心上人。”这话我太爱听了。自打我见到老叔那时起,我就盼着我能是老叔的人。我是了,连老婶都知道我是老叔的人了。我的心给老叔了,我的身子也给老叔了,这几年,我一直看着老叔,我用眼睛看,也用心看。老叔的每一件事,每一个表情,我都死死抓着不放。我绷不住,特别感激地叫了声:“老婶。”( v2 f% h( @& C" ~
老婶没在意我叫她。她还是接着说:“……出事时,你叔本可以有机会先走开,躲过那场事端。但他考虑的是你,他急着安排你先走开,也安排我和你赵爷、还有妞妞。他安排你,是让他心爱的人不受到任何牵连,他要让你远离这事端,让你平平安安地生活。而他安排我,是因为我是他哥哥,我可以替他担负起他出事后自己做不了的事情,比如保护他的资金,照顾你赵爷和妞妞的生活。可是,我没做到你叔所期望的。我和你赵爷有了矛盾,这矛盾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我真的没有你叔那种涵养,我越来越苦闷,越来越感到主对我的召唤。我给你赵爷留了一些钱,让他带妞妞生活。这一点,我有些对不起你叔。可我还是咬牙切断一切杂念,来到了这里,开始全身心地侍奉我的主……”
. j, t# f b9 p5 y 我看着老婶,静静地听她说。8 b$ o; }1 E& i% w/ f6 z
老婶说:“……我没经历过爱情,但主告诉我爱的伟大。我也从你叔对你的感情中看到了爱的神奇。这钱由你来交给你叔,是天意,也是我对你老叔的一份忏悔。我敢肯定,你叔接到你带给他的这笔钱,只能会更加爱你,而不会责怪你。我和你都爱你叔,我爱他,是把他当弟弟,一个在我有难时,大义帮我的弟弟;而你爱你叔,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明白。我们都爱他,就应该救他,现在,他一无所有,正是需要有人搭救他的时候。”
1 X, ^6 R. N3 z 我渐渐地被老婶说服了,就觉着,我出来找老叔只想着要抱老叔了,要永远的抱着他,咋就没像老婶这样,想到要救老叔呢?那我现在把这钱带回去,不也就是救了老叔吗?这么一想,我跟老婶说:“老婶。我听你的。”- V3 U6 g/ U! ^- V9 H& R
老婶把包递给我,说:“路上要加小心啊。”
' p M; q8 f/ X2 `% G" L 我打开包看,包里是三根金条。
' J' `8 n; b2 r1 `" l5 u" A) g" t 从安东往回返,我没回沈阳,直接去了抚顺。 Y* ?8 w0 P5 ?+ \# ^9 S
去抚顺就得先去找张保生。我吆摸,老叔要去抚顺,没别的地方去,也只有去找张保生。 ^) P. i/ I# i% H- J
我拎着二斤点心到了张保生家。一进门,见张保生正蹲在外屋地那烧火做饭,我叫了声“张叔”,说:“没上班啊?”
2 ] @! H E4 G; v, w( K% l# b “来啦。”张叔站起身来说:“都他妈的散伙了,还上个屁班。”# w! _* ?* _# L' x
“咋自个儿做饭了?”我说:“张婶呢?”& H1 l4 y% v: Q
“病了。”张叔说着把我让进里屋。, O, m( u1 M9 B
里屋还是那么乱,也有股腥味。张婶躺在炕上看看我,说:“大侄子来了。”
+ `/ Y9 L; c. k) {+ t, \ 我把点心递给张叔,说:“张婶,早就该来看你。你这是咋的了?”
) c: M5 C, T% _ o 张婶把脸扭向一边,说:“咳,别提了。”* W \5 e5 N D5 F
我问张叔:“找大夫没?”
+ j% b, @# L# _% k2 F 张叔把我拉到外屋,拽了个小板凳让我坐下;他也坐在灶堂前,跟我说:“大夫说,就得养。”
. i+ ?* S/ a6 B, { 我问:“啥病啊?”
6 n) ^9 N2 v$ q, e4 w “哪来的病。”张叔说:“让人给……”
G( D/ X. H" y. ?5 z5 J5 W& p3 o “……”我蒙住了,不知该不该问。
3 P1 q. M9 |' a& U* N7 _: m “报应啊,我上别的女人。自己的女人让别人给……”张叔不看我,像似在跟自个儿说。他说:“苏联兵,四个人轮着上。也不避个人,就他妈的在大马路上;还当着我的面,使枪逼着我。我呀,可算是知道啥是丢死人了。一个人上,三个人端枪把着;完事,再换另一个。她跟我都扯不那事了,哪经得起……。我去找他们当官的,那当官的还挺讲理,开着车把我拉到兵营,让我挨个认。我认出来了。那些个大鼻子兵,跟大洋马似的,家伙都有一尺长,咱中国女人哪能抗得住啊?大流血啊。就说那几个苏联兵给关起来了。可咱这人不废了吗?我肏他个血妈的……”2 R* W: P% b" X) O1 J8 k# p! b5 t
“这也太不像话了。”我听得心里直哆唆。: x: U3 W6 }! |9 r3 B
张叔掀锅看看。他问我:“你爷还好吧?我这小半年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他。”
' `9 \9 o H' g( { 我说:“他死了。”/ s( R! A, \! `. }
“死了?”张叔说:“啥时的事?咋不告我一声。”4 @; j7 c1 {; ], k9 H" j5 B2 \
我就把赵爷的事跟张叔说了说。也跟他说妞妞找着她亲爹了。张叔听了,一直没说话。过了老半天,张叔问我:“来抚顺有事啊?”
9 d) P' Y/ h. ~5 r/ B 我说:“我来找我老叔。”- w( a: f3 ^+ k3 Z3 g4 l
张叔看看我说:“你叔出来了?”" E5 p+ }' x# u4 F
得,还是没戏。我这就又把老叔的事跟张叔说了说。张叔听了,还是没说啥。就知道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L. W$ r, a7 v' H0 }
我没在张保生那多待,趁天还没黑,坐最后一趟车回了沈阳。临走,我给张婶留了点钱,让她好好养病。( ]) r7 i+ W& i4 c) Z
自打从安东回来,我这心里就是火烧火燎地闹腾,干啥也干不下去,总想逮谁戗搭谁。换以前,再不顺气,话到嘴边也留半句。这回,我咋说啥也板不住了呢?还竟说那些血呲呼拉的埋汰话。二倔子说我憋的。! Z g% Z+ j+ ~9 r3 Y
川子舅骂二倔子,说:“少放屁。”# P& f5 u9 o; J/ ?. w+ R
“那脑门子上的闷头,不是憋的?”二倔子就笑,回头见川子舅进屋了,他在背后说:“人都说姑爷子进了门,小鸡子掉了魂儿。没见这老丈眼子也跟着一块儿掉魂儿的。”
0 a! n' x, T) E0 ?* D 二倔子说得也是,这些日子川子舅是老瞅着我眼神行事。我这脸上不放晴,他就跟着毛毛愣愣的。可我这心里的火,大了去了,不光是脑门子上的闷头,后脖梗子上的闷头、屁股蛋子上的火疥子,他们还没看见呢。你说我这脸能放晴吗?
, Z# s3 s7 h8 z5 T; D 昨儿下晚黑,我咳嗽了大半夜,吓得川子舅也没敢用我鸡鸡。
# z2 ?$ [9 |' b f. r快一个月了,我这咳嗽劲还没咋见好。老叔也还是没信儿。我核计,沈阳没老叔的信儿,安东、抚顺他都没去,再就是林甸。林甸那里也没谁了,他也不能回林甸啊。这人啊,能去哪呢?他为啥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呢?/ ]$ w, F7 b2 c! L9 f7 k9 B" j
阴历八月初八,孩子满月。川子舅在北市场的顺发园办了两大桌子席。依我的意思,办啥办,把凤香从师傅家接回来就行了。川子舅不干,他说:“咱这也不是私孩子。光明正大的,咋不办?”这就呼号地又闹了大半天。
3 A' _. V k$ x: I. W9 |6 k% U 从顺发园回来,天头都快黑了,孩子有点闹。凤香让我赶紧给孩子整点水,说孩子打屁股了,得洗洗。我这就紧着忙和给孩子洗屁股。这边给孩子洗完了,我顺手把扔一边尿褯子捡盆里,想就手去井沿洗洗。我这刚出门,就听院子里秃子他妈叫我,说:“呦,大侄儿女婿,你家回来人了?大人孩子都好啊?”
5 u; |" V' Q' {1 d/ z3 o7 _. [ 我懒得听她那贱劲儿,顺口说了声“好”。! `% W" [. L+ l X
秃子妈说:“才刚有个朝鲜人来给你媳妇儿做满月。”5 L3 X; D1 d1 i6 Q2 {" b `7 W
“朝鲜人?”我蒙住了。
) I7 ~1 [8 r* n( w “说姓朴。”秃子妈说:“瞅你家没人,那人就把鸡蛋扔咱家了。你说,你家的事儿,我能看着不管吗?我这就给你送过去。你丈人回来没?”! W% R$ c% K7 l- A9 J
“回来了。”% {8 `+ n9 M9 d6 E% S+ V# F
听秃子妈那话,我知道了准保朴成浩,就是妞妞他亲爹来了。我跟秃子妈说:“一会儿我取去吧。”
6 U& U4 L3 r5 p+ n5 ^8 ^- A9 _1 B “正好。”秃子妈说:“我也想顺脚看看孩子呢。”8 ~% w9 x& Q! g; r: |
我说:“那让你费心了。”说心里话,我看着小秃子挺遭人喜欢的。这个秃子妈,说话咋这样呢?听着叫人身上起鸡皮疙瘩。有一回,我跟凤香说:“秃子妈说话咋那麻人呢。”% p. b! Y& t: b3 H$ g( I G
凤香翻楞了我一眼,损损搭搭地冲我叫,说:“咋的,惦记上了?”
6 ^* S2 ]7 u8 r' a+ E2 }9 s 我说凤香:“瞎说啥呢?”
+ H. O. w( F# Q* p' W “她就那样。寡妇失业的,再拖个孩子,想多个好人缘呗。”凤香说:“那人心眼儿还挺好使。”( Q( k3 t+ W- b
我倒了脏水,压上新水,蹲那洗褯子。我这正闷头洗着,就觉着一个人抽冷子站在我跟前儿。我抬头看,天啊,是老叔。我愣愣地看着老叔,心说,这不是梦吧?老叔穿着长衫,戴着礼帽,大腮帮子刮得黢青,眼睛也笑着,卷卷的头发梳得崭亮。老叔胖了,高高大大地跟以前一样魁实。他哈着腰抿嘴笑着,大脸差不多挨着我的脸,问:“孩子好吗?”
5 [" ^5 ^% ^* d2 Z! ?4 q. d+ g 我这心里头啊,真就不成个儿了,酸甜苦辣咸地不知是啥滋味。我都没顾得擦擦手,“呼”地站起来,猛地抱住老叔,脸埋在老叔的身上,说:“叔,你上哪了?咋才回来啊?”我抬头看着老叔,这眼泪就断了线儿地往下掉。
2 o# C* O" R& Q$ Y “看你,哭啥?”老叔伸出他的大手爪子,给我擦着眼泪,和风细雨地说:“这不是来了吗?”: x* w0 u: |" z6 ]
“我找你都找到安东了,你知道不?”我在老叔叔身上拧哒着。
4 `5 Z3 V, o" c1 ~, {) ~5 e “呦呦呦。”老叔说:“都当爹的人了,让人家看见,多笑话。”
- p' F% B- g+ x" t, V& X3 t& K “一个月没见人影儿了,上哪去也不说一声。”我推开老叔,端起盆子,头也不回地就往家走。
& B1 w$ ~" u5 F& `" ? “你看你。你看你。”老叔叨叨着,在后面跟着我。说:“嘴撅得能栓头毛驴子了。”4 T; e; D% {0 x0 |6 V8 u
一进屋,见秃子妈正抱着孩子,凑川子舅眼前说:“……谁说不像你?”她拉川子舅往镜子那去,说:“你照镜子好好瞅瞅,这孩子,这眉眼儿,这大嘴唇子,跟你真是一点儿不差。就差着没长胡子。”
4 O; T8 \1 G/ E: j9 [2 F “瞎扯啥呢?”川子舅一扭身,看见了老叔,他一拍大腿,说:“我的老天爷,你可是回来了。”他迎上前,拉着老叔坐下。
; \ l& A: [% V 秃子妈见我领着老叔进来了,说:“呦,妈呀。这是来客(qie)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这就把孩子送凤香怀里,走了。. x; U9 E! C1 L( }$ ~
“谢谢你了。”凤香在秃子妈身后说:“有空来啊。”
/ A" G; e+ D, S" S 川子舅给老叔扔了根儿烟,点上,说:“你再不回来,全子这小子可真要魔症了。你没瞅他跟我那通子耍拉啊,死活地冲我要人。”
9 d( J; [9 @, R4 _# b 老叔笑笑说:“我来看看孩子。”
# ?# \* \4 N* M7 Z. u, z% _) N3 x “来来来,看看我这大外孙子。”川子舅说:“你呀。也没个准地方找你,我刚给小崽子办了满月。”! H e! K0 ~6 r" _3 l& e
老叔走到凤香跟前,看凤香怀里的孩子,说:“我算计着,今天是满月,就来了。”
! {9 x+ M8 f7 |5 X1 B 川子舅也瞅着孩子,说:“哎,小子,这是你爷爷。叫啊,叫啊。”这就拱到孩子身上,张开毛扎扎的大嘴去琢孩子的小鸡鸡,把孩子整得“哇哇”哭$ {+ N' `- R( X* Y; A5 h: l
凤香推开川子舅,说:“你瞅我爹啊,满脸胡茬子能扎死个人,孩子那嫩胳膊嫩腿儿的,能戗得住吗?”
. n5 o" a; W6 \0 E “来,我抱抱,还挺胖的呢。”老叔抱过孩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麒麟送子的银项链,说:“这是我给孩子的。”. w' ?$ A7 }, l" \
“好啊,我孙儿有长命锁了。”川子舅对凤香说:“凤香啊,这是德全的叔,是你叔公公哩。哈哈哈。” {5 P! L/ z. ]5 u& m" s
凤香叫了声“叔”,说:“德全总唸叨你老。正赶我做月子,也没见着你老。这回总算见着了。”就把孩子接了过来。说:“来,我抱吧,看拉你老身上。”
Q4 V7 j& X; L9 i% {4 D/ h" w “拉他一身,那是该着。哈哈哈。”川子舅叫我。说:“德全啊,赶紧整酒。我跟你叔喝口。”
, n1 l9 i1 e5 V: D" u 我坐炕沿那没动。
( O7 z0 G3 E5 Y% \' R5 b% n2 g: \ “你看这孩子,说你魔症,你还真要成仙儿了咋的?”川子舅跟老叔说:“你不回来,他往死里闹腾我。这你回来了,他倒成哑巴了。没整?”2 {" z2 W7 U3 j& }4 \
老叔拉川子舅坐下,说:“我刚吃了饭来的。”/ z4 v6 G% F' v e- K2 n
“啧,你可别外道啊。”川子舅问:“真吃了?”3 t) Q2 @6 z+ Y
“真吃了。”老叔岔开川子舅的话茬儿,说“孩子叫个啥名啊?”
1 m7 C! n& O1 [! Z5 }' P( \ 凤香说:“小名,我爹给起的,叫栓子。大名,他爹给起的,叫马寻。”* {- u% Z6 t7 p2 b
老叔说:“好好。好啊。”
7 X7 z( [- D$ l* d: s9 [ 趁老叔和凤香说着话,川子舅过来,拉我到外屋。他搥了我一杵子,说:“这又是跟谁耍达呢?我可告诉你,你这么犯驴,你叔要是再走了,你可别跟我闹。”
" Q# n. U' \1 G) u+ d “我知道啊。”我跟川子舅一拧哒,心里翻腾得不知咋得好。
$ o+ f8 F6 B* f& k, J “老哥。亲家。”川子舅冲老叔叫着进了屋,他说:“你瞅我,都不知道叫你啥好了。当姥爷了,贱得。嘿嘿嘿。”& f2 Y( F+ N4 N% ~; h$ m7 h Y
我也跟着进了屋。! @- Z! f+ [, A& N, R+ ~
“我也打心眼里高兴啊。”老叔说:“早就该过来,一直没倒空儿。”+ w' R# G: L) |1 t
川子舅问老叔:“这一个来月,你忙啥呢?”
! R4 I4 ~# m/ ] g “一个朋友给我找个事儿,在城里一家金店当差。”老叔说:“巧了,要不是在金店,我还真赊不来这个长命锁呢。”( D( L- w$ g# C3 n* s! ~
“天意啊。”川子舅说:“你不回家来,德全还要去林甸找你呢。安东、抚顺,能找的地场都找遍了。”$ l9 q( h7 d* a, `/ \- Z( F1 N; l
“怪我。怪我。”老叔看看我,说:“我走,也没说一声。”
: ]3 Q* \. N- H/ @: a5 E1 @$ | 我一扭脸,不让他们看见我在淌眼泪。' _: I/ Y3 m. I( b8 y; l; c; n. g/ M
“过去的事,不提了。”川子舅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就叫我沏点茶。- @1 v" h! g" c1 ]0 J* _1 }9 H
我还是没动弹。- l, d* E' T. q7 B) X8 k! W4 }
凤香过来把孩子往我怀里塞,说:“我去吧。”跟着,就狠拧了我一把。% d0 J% P$ }* y2 q! E* p$ k
老叔拦住凤香说:“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 {, H4 ~( K- ?& ?- w# a' ~ “咋的?”川子舅一愣,说:“这都到家了,还上哪?”
1 b5 G: e4 A0 M: C0 G 我激灵一下站了起来,盯盯地看着老叔。5 J1 {4 o% F1 L, d1 D
老叔笑笑,说:“我在大北关那租了个小房,挺好的。”这就站起来往门外走。( N. v# M/ i* e% B+ Y- }8 A# P
“你看你,咋说走就走呢?”川子舅使劲拉了我一把,意思是让我把老叔拦住。
/ b8 R5 M1 d) v& W: A 凤香也紧着说:“天都黑了,住下吧。有地场啊。”
5 ?9 A3 }% G" }- V, g$ H; R “走就走。”我气得一甩达,也不知咋就冒出这么句话。) p1 R( y' u& X3 ^, `! y+ P
“走了。”老叔笑笑,说:“都别送了。”
, z' y8 C9 g+ A7 l# m 等川子舅送老叔真出了家门,我疯了似的喊着“老叔”,就追了出去。我跑到老叔眼前,冲他叫:“你咋还真走啊?”
* D+ U5 z& @" T! s+ e! b) w “德全找你都找疯了。”川子舅也说:“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你咋还这不经劝呢?”" |) f: C3 O4 S* I# p
老叔笑笑说,“改天我再来。”说着,他拍拍我的肩膀头,说:“起风了。回去吧。”
1 `+ G) R( L- Q7 L' }; _- X9 Y- A 我拉着老叔的手,苦苦地说:“老叔,咱不走,行不?!”
' [! l9 n6 A& I& Z! c& R& z “孩子这么求你,你真就一点不开面儿啊?”川子舅一倔哒,说:“要不,我走。”4 n1 ]- r0 G5 p4 X$ M) v3 N* _
老叔看了川子舅一眼,说:“说啥呢?”' {6 L$ f# B- X
川子舅瞪着老叔,说:“你说,你让我咋说?”; D E0 q9 `# k1 g: a6 T/ p
老叔还是笑,他说:“你们是一家人家,你往哪走?”. r: L& X' R! L) l9 Y" q4 y% L
我呼啦想起来,去安东见老婶的事,急着跟老叔说:“老婶还有东西让我给你呢,我也……。”/ g0 p3 H; v4 q" k/ b3 D
“好了。”老叔挡住我的话,说:“哪天我再来。再来。”说着,就头也不回地上了大道。
8 M! Z+ K! I( m* [ 我气得心直突突。我气老叔咋这样儿呢?他咋就非得要走呢?我也气川子舅,他咋说那话呢?什么叫“要不,你就走。”啊?他说那话,老叔能留下吗?
8 A5 Q" x$ l1 o6 o, M8 B 看着老叔一点点走没了影儿,我疯了似的跟川子舅叫:“你说‘你走。’干啥呀?”
$ l! N j6 d) _0 L( I: T$ Q “你少他妈的跟我来劲啊。”川子舅说:“打一进屋,你就拉拉个大驴脸,还怨着人家走啊?我也不是没留他,腿长在他身上,你跟我犯哪门子的混?”. g; B2 _$ ?7 Z' }/ R. z2 V0 Z: \
也是的,你说我咋的了?光顾着制气了,这嘴笨得跟老太太裤腰似的。打老叔进屋,也没跟老叔好好说句话。换谁,谁也得犯核计。可我心里头压根儿就是要叫老叔留下的,我还核计,先不理他,跟他耍点小性儿,他就会心疼我,哄哄我,就会乐不得儿地留下呢。等下晚儿钻被窝,我再好好掰扯他。这咋说走就走啊?我这肚子里有一大堆的话要跟老叔说呢,这一句也没说上。从安东带回来的钱,我连川子舅都没告诉,也没跟凤香说,就等着找到老叔,直接给他呢。现在他来了,我倒把这是忘干净了。川子舅说得也对,这不都怪我自个儿吗?我气得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不知心里的憋屈劲儿冲谁说。
7 k4 ~& p' R6 H ` “你看你,咋还坐那旮了?”川子舅说:“咋的?你坐这,就能把人坐回来了?回家!”" l! a* K: z# Q! x
“你回吧。”我狠抽了下鼻子,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了。
1 y: n, l" }' \# `# W3 L' g, _1 C% @: i( I “哭。哭。你自个儿在这哭吧。没人稀得看你那熊肏的架儿。”川子舅狠狠地说着,转身走了。 T0 [6 g0 m: `2 I* a; }
我核计再这么坐下去也没劲,给个台阶就下吧。这就耷拉着脑袋跟着川子舅回了家。
$ y5 a4 T3 u3 ]0 m一大早,刮起了大风。那天那风,天昏地暗地噢噢叫,刮得人睁不开眼,来沈阳两、三年了,还没碰上过那样的大风。吃了饭,我和川子舅去了车行。临走,我把老婶交给我的包带在了身上。
+ \" L% o9 }$ l0 h% K/ h$ L 一个多月了,车行里一直没留车。下晚,车豁子们交了车钱,都自个儿把车拉回家。这一整,早晨也不用忙着放车了,光张罗着等上门修车的零活就行。快九点了,二倔子还没来。川子舅就骂。说这些天二倔子跟没头篬蝇似的,不安点儿来,也不知他瞎忙啥呢。川子舅说:“不行,我他妈还叫他拉车去。”
9 @8 Y0 h+ ~" u! ~7 A7 s1 P 川子舅这话我也没往心里去,我正核计着要去城里找老叔,好把东西交给他呢。昨天,老叔说他在城里金店做事,城里四平街上的金店就有数的那么几家,我核计好找。可二倔子没来,再咋的,也不能扔川子舅一个人在车行啊,铁头又不顶楞。我这就闷着头干活。
4 M7 [/ W* g. K! q, X1 {, E 过了中午,二倔子来了。他嘻嘻笑着,紧着跟川子舅说小话。川子舅绷着脸跟二倔子叫,说:“这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再这的,你还拉你的车去吧。”二倔子赶紧说:“没下回了。没下回了。”% H% K! F4 C$ u0 t. c
过了一会儿,看都几个人稳当了。我搋空跟川子舅说:“我要去趟城里。”4 V2 `7 F+ n$ r3 S
二倔子说:“这大风,还上城里?”
2 h7 ?7 L3 D0 A( I: k* f# Q* }8 ] h 我也没搭那茬儿。
) P g1 x0 B: C: b/ K 川子舅也不看我,他核计了核计,闷声闷气地说:“身上有钱没?”: F' c& m6 e0 ]9 o8 o+ h/ S. }# O+ C
我说:“有。”9 N/ c+ R% ^1 o* G# b
他说:“早点回家。”% N, P0 E# Y+ ?
我答应着,换了身衣服,带上东西,出了门。
( A4 f+ x, n* I' K7 M3 H 从车行到城里,快走,用不了一个点吧。还挺顺,打听头一家金店,就找到了老叔。我一看老叔那打扮,咋跟警察似的,还别着枪。- S7 |) n2 u7 h( f
见我来了,老叔说:“你咋找这来了?我这正当班呢”2 _2 s! o8 y9 ^& ^
我不吱声,就那么站老叔跟前,盯盯瞅着他。
8 x* p* ]' ~5 Z: b" F+ v9 b& a “你等会。”老叔说着又跑回了大堂里。
0 f' ]( \7 L7 R) p2 `5 n0 Y 我站在店门口,背对着金店,看四平街上花花绿绿的人。; ]1 N9 z* [& c
不大功夫,老叔换了身衣服,礼帽长杉地来到我面前,跟我说:“走吧?”
9 S$ z% I5 `! }1 i 我说:“上哪?”
/ l& C( @2 v) e* S; W" A “我还问你呢。”老叔笑了,说:“你要上哪啊?”
; o% G$ t$ K* \/ b “回家。”
6 V4 R. Z/ b. ?% S6 { “回家?”老叔问:“回哪个家?”
3 p8 y) u; S0 a. K \. T% S 我狠瞪着老叔,说:“你还有哪个家?”* Q2 ]$ o" ] [5 D& ]4 R) M" k
老叔说:“我有自己的家啊。”
- a/ } V2 n' f+ G8 ] 我鼻子都气歪了,说:“那我跟你上你家。”+ g6 j4 [2 Z3 t) `) @
老叔说:“你来我这,跟家里说了吗?”, N- T z: F# f
我还瞪老叔,说:“你不让我去?”: l+ z" v7 d2 W
老叔摇着头说:“你这孩子啊……”
: s7 e1 o5 f0 y+ { “我才不是孩子呢。”我撅着嘴不看老叔。2 W. {. P% i5 U5 J; }+ S( m' z
“好好,活祖宗。”老叔说:“去我那看看,你也就放心了。”说着,他又让我等一会儿,就要往旁边的胡同里钻。" O: h. \1 ~+ h: E, B* s
我一把拽住老叔说:“你别想跑。”
$ E: n% ^( K' t. e1 d “臭小子,我跑什么啊?”老叔还是笑着说:“我去取自行车。”1 P+ x4 a; W! K& s: N& |
我不信,紧跟着老叔进了胡同。; Y6 v' ~1 C; E S
老叔是取自行车,他推着自行车站我面前说:“上车吧。”% I- W i# B. C- w. P
我不管。我一屁股坐在自行车的后架子上。
5 f5 q; [; t% }! Y0 \3 N5 U0 t “坐稳当了。”老叔说着,骑上了自行车。5 l$ ]9 ^! }/ i& M2 `
我坐在老叔后面,“呼”地双手抱住了他的腰。# Y- ]! B! b5 f! h0 Y- q n. ]
骑车是比走得快,转眼功夫出了大北门。老叔驮着我又往北骑了一会儿,在一个小胡同里停住了。老叔说“到了。”这就让我下车,领我走进一个大杂院。一个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小脚老太太冲老叔说:“呦,大兄弟,今个儿可是回来得早。”
. H" m( @" ^9 E& X( W2 e8 D “呵呵,侄小子来了。”老叔对我说:“快叫大娘。”9 W& g9 J9 J b* e- x9 a# V5 d
我冲老太太叫了声“大娘。”
b& ~8 z& D o$ ]1 z8 W# d6 D4 z “呦。你这个侄儿还怪俊的哩。啧啧……”老太太端祥着我说:“你说说,俺还寻思是泽霖呢。吓俺一哆唆。俺那娘哎,这个孩儿长得跟泽霖可是丁点儿不差哩。”
; a' V' D, K. d 我脑袋忽悠一下。泽霖?赵泽霖。赵教官。老叔的……。这老太太咋认识赵教官?
, g) Q' B+ v8 X' A" Z5 z) I# B “可不。”老叔说:“大嫂,一会儿给我点开水啊,我那没生火。”3 @8 y+ d- o& z K. C9 A
“中。你爷俩先上屋吧。俺这就给你送过去。” m; \" ]& g; E5 F0 f
老叔放好自行车,领我进了正房紧靠东的那间屋。这间屋好像是新开的门,进屋左手边有一扇门,门前放着洗脸盆架,还有一把椅子。一看这门,就是一直没用。屋里摆设挺简单,顺北墙有一铺炕,炕上光溜的,就一个行李。挨椅子那有张桌子,桌子上有几个饭碗和茶杯。
/ Y* ~7 O8 F. b$ S “看看吧,这就是我的窝。”
+ y% O# X1 o/ O, Y4 c/ R) d 我坐椅子上没吭声。
4 Z7 _' S$ h* n- f9 M 老叔脱掉长杉,凑我脸前说:“还生气呢?”* E" b: `, v Q
我抓住老叔的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老叔“嗷”地一声跳了起来,说:“我天爷呀,这咋还学会咬人了?”接着,就故意嘶嘶哈哈地揉着肩膀子,说:“咬死了。咬死了。”
0 v- V0 R0 s* s$ C 我冲老叔叫:“我都有心吃了你。”5 z9 T# g' ]2 z2 I, N" \
我这正叫着,那个大娘抱着暖瓶,端着茶壶推门进来。她边张罗着沏茶,边说:“呦,俺那娘,你这爷俩怎么还死呀活的啊?”
: n/ z/ s/ w+ [4 p3 E$ Q* h “嘿嘿。”老叔接过大娘手里的暖瓶,说:“我来吧。”他跟大娘说:“这小子,愣说我骑车驮他,墩着他屁股了。这不,跟我耍赖呢。嘿嘿。嘿嘿。”
+ C% I) h: h1 y7 Y0 F" G1 @ “多大了?”大娘问我:“娶媳妇儿没呢?”
' \. E' L2 B3 j1 G$ k W 我赶紧站起来,笑着跟大娘说:“小孩刚满月。”+ B: y9 a9 p2 H5 |! @7 m% W
“孩子都满月了?!”大娘跟老叔说:“大兄弟,你这个侄儿齐好啊。是文文静静、稳稳当当啊,模样儿也俊,还真是个福相。你说说,和那当年的泽霖可是一模一样哩。一进院子,俺一眼就喜欢上了。咳,该着俺没福呢,要不把俺那闺女说给他,多么地好啊。”
* s/ d4 `4 t& E+ z “啥福啊。”老叔笑着说:“这都当爹了,还耍赖呢。”6 j) j3 ^1 F8 a# A+ Q' C6 f" e
“耍赖?那是你的福份。没见着三天两头就给你惹事生非的,不气煞你?”大娘拍拍前大襟,说:“中勒。你爷俩拉呱吧。俺待回去做饭了。”: S6 l, L+ L6 R3 @0 r
老叔说:“你慢走。”
) x2 G @1 l4 [1 y) `; D “俺还得快煞地哩。”大娘说:“大兄弟。依俺,你就别生火了。丁煞儿你哥哥也回来了,你跟你侄儿,就过来跟你哥哥嘎伙着吃吧。”( q* s! v# {( {6 \7 I1 j
老叔客套地说:“再说再说。”
; b( v. C3 [/ _. G% | “还说甚么啊?”大娘说:“听俺的。”
7 }8 Z" W! B. K& }4 B( L 大娘一走,我关上门,拽住老叔问:“她咋知道赵教官呢?”" _, R5 O* C- i/ c, C
老叔逗我,说:“好了?不咬人了?”
) P F- Q+ L$ M ?5 z( V' _4 p5 j “你说不说?你说不说?”我抓住老叔就胳肢他。
7 Z" \; E" V! I( h 老叔把我按大椅子上,坐下。他自个儿也从桌子底下捞出了板凳,坐我跟前。说:“你不问,我也得跟你说。这里就是二十年前赵教官住的地方。”老叔指着我身后的门,说:“原先,这个门是通的,那边是客厅。每次我来,就和赵教官住这屋。”
- W/ L5 {9 j! s' t “那你这是……?”
Z6 ~# g, ?$ F0 {0 I3 @) r “赵教官死后,现在的房东把这房子买下了,间壁成小间,吃房租。”( c3 a# |6 e. w
“我不听这个。”我打断老叔的话,问:“你咋想起上这来了?”
" K5 ^: E6 X9 R 老叔说:“从你那出来,我也是闹得慌。没地方去……”1 f6 k) T" i+ J) T5 E3 Q' }2 j% i; t% W
“你傻呀?”我说:“好好的家你不呆,你这不是活气人吗?”
$ H3 i* \; `+ g3 R1 d “全子,你听老叔说。”老叔给我倒了杯茶水,说:“那天从朴成浩家出来,在登瀛泉洗着澡,我啥都想到了。我想你,可你没了……”8 k$ x- _: {# H* W5 z. [/ f4 p
“我咋没了?”我说:“头下晚,我还抱着你,你还给我了呢。我咋就没了……?”( g) A& ^3 ^: @% b* X, }
“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老叔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我把身子给你,就是要告诉你,我说话是算数的。我在狱里那二年,你的心意,我一辈子都不能忘。那二年,在里头,我就是靠想着你,才挺过来了。”# M% y4 {& B" S' D4 R
我一扭脸,哭了。
% K+ u% e Y* y: G; Q+ V “从你那出来,我没处去。就想到了这儿。这屋,是我感情的窝,我和赵教官就是在这……。”老叔也哭了,他擎着眼泪往下流,说:“你没了,可我忘不了你我那份情。二十年了,我也没指望着能在这住下,我就是想来看看。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就来了。赶巧儿,正遇到现在这房东是我在东北讲武堂时的同学王瑞山。我把我的事,大概齐跟他说了说。他说啥也没让我走,第二天就把这间房子腾了出来,给我住,还给我找了现在这个差事。”' d" B1 y5 m) J s t1 `& C$ W5 F
“说了半天,我还是没明白。”我擦了把眼泪,说:“你到地为啥要来这?”7 _" R m& N6 D6 h: {; ~
“我说了,我本没打算能在这住下。”老叔说:“可我真就住下了。这叫我心里也挺踏实,我又能睡在这炕上了。”
" T* \, Q- }! f 我戗白着老叔,说:“能睡跟赵教官一起睡过的炕,是不?”) Q; X/ q2 F T/ b5 Q
“我想他,那就是想你啊。你还不明白?”老叔盯盯地看着我。
( P. L( p) t7 b “他是他。我是我。”我也紧盯着老叔,说:“你真想我,干啥要离开我。你真想我,干啥连个招呼不打就走了?我就那么让你不值得……,我就……”我气得说不下去了。
2 g# X* _1 ]5 H7 r! F+ ` “不打招呼,是我的不对。可真跟你打招呼,你能让我走吗?”老叔说:“你说:‘他是他。你是你。’这话不对啊。全子,在我心里,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啊。赵教官没了,没了二十年了。我一下子找到了你,我这心里头只有你啊……。我躺在这炕上睡不着,想的就是你……。”- p3 j" J0 \7 G, C) `- G( z$ n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使劲地喊:“想我,你那么狠心的离开我?想我,你睡在他的炕上?”我狠歹歹地说:“我看你是想再抱着他,让他舒坦地跟你叫‘哥’;你是想再跟他老婆生孩子……”
; P- {4 R4 q8 [3 ~$ ?" T 这一句话把老叔说傻了。他愣愣地坐在那,脸上挂着泪珠,直呵呵地瞅着我。
/ _: y2 Y a' E: h9 | 我忽悠一下子缓过劲来,知道这话说重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赵教官和他老婆都死了二十年了,我说的都是不挨边儿的事。我是气疯了,是想老叔想疯了。我是想拿狠话气气老叔,让他知道我是真的想他,真的跟他好。看老叔那样,我也害怕了。我一下子抱住老叔说:“叔,我说错了。我心里不是那想的,我是想让你跟我回家。我想让你一辈子都抱着我。”; c% ]" o" t8 P
老叔还是愣愣的坐那不动。他一点没反应地擎着我抱着他身子晃。" X0 r; U8 k$ v9 z, p* t" g) |
“叔,你别这样啊。要不,你打我吧。狠狠地打……”我抓过老叔的手,往我脸上打。
1 L+ P' c; u0 N. {& } 老叔缩回手,推开我说:“你走吧。就当我们不认识。”
8 M" h% O# g0 V! ^ B “叔,你这是干啥呀?”我“扑通”跪在老叔跟前,抱住他腰,鼻涕眼泪地在他肚子上拱。我哭着说:“叔啊,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都给你跪下了。叔啊,好叔,这二年我一直等着你,念着你,就等你跟我一起过呢。好叔,你走了,我还咋活啊?叔啊,我求你了,咱回家吧,啊!”
* A1 f) L- M% \ “好了,你也别哭了。”老叔把我扶起来,按我坐在椅子上,说:“你知道玉良为啥到现在都没跟我叫声‘爸’吗?” w2 Q1 p1 K' i# c) P* h
我愣愣地看着老叔。说:“玉良没叫你?”5 f% K# U0 X$ R) A* W; e3 \
“玉良说,我根本就不该生他。”老叔说:“你也不小了,自己也有家,有老婆有孩子,有自己的日子。我这也是该着啊,自己做错的,就得自己来承当。”, W( w' F5 j1 m ^8 m6 m
“老叔。”我急着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要是真那样想,我早就离开你了。”- [! v) k" c& u: E( l3 d
“可是,有一点我得让你明白。”老叔绷着脸跟我说:“小全子,我姓关的是喜欢男人,可不管是顺的时候还是点儿背的时候,我都没在我喜欢的人以外,再跟别的男人扯。”) f2 D% U) S n' U
天啊,这话让我半天没缓过神儿来。我“呼”地想起来,送赵爷出殡的前一天,外屋门玻璃上老叔的那张脸……
" E# l2 `; e, W- k/ ? o “老叔,我……”我想跟老叔说,我跟川子舅那是……。我想跟老叔说,我没和川子舅亲过嘴。我还想跟老叔说大头他那是……
: }- L8 s, }/ \* x u& P “啥也别说了。”老叔截住我的话,说:“还是那句话。我到这来,是天意,也正和我心。看来,我来这里真是来对了,我守着我那份情,静静地过我自己的日子,挺好。”
1 `) h0 n0 _& p6 v. r “……”我还说啥,川子舅、大头、凤香……,我说我是看川子舅可怜,我说我是在给川子舅治病,鬼才信。我说我不喜欢凤香,我说都是川子舅和大头他们串拢的,还有师娘;可你不喜欢人家,孩子都生出来了……。咳,我自个儿都没整不明白的事,咋说也说不圆乎。得,啥也别说了。) b, h& d( p( ^. M6 O9 c
我看着老叔,掏出老婶交给我的那个包,放桌子上,打开。
! W$ b: u. G8 E" s8 W “这是……?”老叔看着桌子上的三根金条,愣了。
0 i' @" r% ^6 t, j: y 我蔫蔫地说:“这是我去安东找你,老婶交给我的。她让我把它交给你。她说,这是她的一个心愿。”" J3 g6 i& N, `+ i
“这,这,这……”老叔气得直嗑巴,撰着拳头在屋里转磨磨。他转到我跟前,恨不得、打不得地冲我说:“谁让你去的……?”5 P4 d( u4 p/ i2 T) W$ P9 }3 K
我冷冷地说:“没谁让我去,是我自找的。”
5 u4 f8 s9 j6 C/ t% _ “谁让你把它带回来了?”老叔瞪着圆眼跟我叫:“歉手爪子,就你能?”# l1 @8 g& o( ?# D9 g
“我就歉了。我给你带回来了。咋的吧?”我也激了。心想,好心当了驴肝肺。不图你说个好,你也别骂我呀。
& j+ t0 I$ s7 W. g( U 老叔气得浑身直哆唆,他抬手指着屋门,说:“你走。你走。这东西哪儿拿来的,你给我送哪去。”
$ q; V+ K" Z0 D% L' t. E) @! q, f 我狠白了一眼老叔,说::“东西是你的,是扔是撇?随你便儿。”说完,我一转身,推门出去了。
1 u9 T8 x8 a' @. Q 老叔没追我,也没出门送我。我一个人上了大街,边走边打听去三洞桥、去北站的道。我来沈阳,这还是头一回去大北关。
* j6 ]; G3 O& E* g$ O 风还没停,可不像头晌那样天昏地暗的了。天都黑了,我才走到北站,再往前走走,过了桥,拐进胡同也就是安民街,那也就到家了。走到桥那,我没朝胡同那拐。我上桥顶,找块石头坐那,看一辆一辆火车呼啸着打我脸前过。天冷嗖嗖的,我抱着夹,坐那淌眼泪。2 C" Y& i& W( l2 g3 Q
不知过了多大功夫,我听有人在叫我,抬头看,是川子舅。# q8 y2 k2 C) X# l+ J
川子舅走到我跟前,“咣”地给我一脚,说:“深更半夜的不回家,等着拿轿抬啊?”$ r" C" x# v, x
我蔫蔫地跟着川子舅回家去了。
. e/ {; H. V- s7 a1 O 回屋时,川子舅啥也不说,钻炕琴那边的被窝里,就躺下了。& N; W' P g2 G, `4 g
凤香问我:“吃了没?”- i* m/ l2 W* y9 t6 i
我撒了个慌,说:“吃了。”心里光闹腾了,也不知道饿。
/ K, x) ~! G' f! S. b “看自个儿的叔,咋还不高兴啊?”凤香见我耷拉脑袋不高兴,就说:“想了,再去看。再不,就让叔搬这来住。还直当得黑灯瞎火地在大风里吹着啊。爹急得,出去迎你好几趟了。”这就让我赶紧上炕睡觉。
2 a- w9 W6 z4 [& | 我这边没心拉肝地刚躺下,孩子叫唤上了。凤香就赶紧奶孩子;等把孩子打兑睡了,她拉灭了灯,挤进我被窝。
+ ]! [* V+ L$ t8 k6 H 凤香一把抓住我鸡鸡,急猴似地咕捣着我鸡鸡,还咬着我耳朵,小声说:“小怨家,一个月没用了。想死了,想死了……。”
) J5 y" ]8 V) _1 J 我是一点精神头也没有啊,鸡鸡一点也硬不起来。凤香急得逮着我,又是大腿、又是屁股地一顿掐。我也不叫疼,就那么挺着。凤香不掐了,她不管是嘴巴子、还是腮帮子,在我脸上一顿乱亲,手也不停地撸着我鸡鸡。我鸡鸡好歹地算是硬了。凤香这就要用。我浑身难受啊,冷得邪虎,有点打哆唆。6 C: k: W/ e" r
凤香还以为我来神儿了,“呼”地骑我身上,“咵呲”就把我鸡鸡整根儿都坐了进去。接着,她“亲娘啊”一声闷叫。就扑到我身上。到这会儿,她激灵了一下,说:“你这身子咋这么烫?”( w2 M2 I% F& L, y. n
我脑袋空了,啥也不顾了,一翻身,把凤香压在下面,发疯地捣。几下,就射了。, e) j" g4 A# X: l4 Q- _; `
凤香紧搂着我,不让我下来,也狠歹歹的掐我,像是没尽性。4 n! j4 D6 p+ p/ V6 _0 R
我还是从凤香的身子上滑了下来。我冷,浑身是汗地冷,上牙直打下牙地冷……
6 X$ {8 k7 p! ^$ D- {5 a 凤香还核计我是累了,她搂着我,在我胸口窝那抹擦着……
. e0 `1 v5 p. w% U9 n 我眯眯瞪瞪地睡着了。# g% l0 D$ O, Z9 ?0 P. v
这是哪儿啊?什么声儿啊?什么味儿啊?我脑袋里乱七八糟的。
& |$ ?7 G8 k) q3 s 有人在叫,撕心扯肺地叫——8 {4 o5 w. W; w4 i/ y' d( N
好象是老叔在叫。老叔刚从那个铁架子上被松了绑,放下来。他揉着被勒疼了的手腕子,衣服裂达着,裤子给撕开了,大枪软软地在胯裆那耷拉着,后腚沟那一滴一滴地滴着血。他瞪着两只圆眼紧喊:“别动他!别动他……!”$ }, t! x3 K, Z
玉良也在叫。玉良光着身子,被“大”子型绑在铁架子上,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急喊:“不是人!全都不是人……!”
6 }, W: m2 e) C 我看见了我爹,他离我那么远,狠摔着手里的茶杯,指着我,跺着脚说:“你呀,就会哭。不告你得挺吗?愧你还是个爷们儿。”+ s8 i7 L: T$ p5 k8 `3 l
我看见了老婶,她从头到脚一身黑,只露着白净净的脸。老婶静静地问我:“我的心愿,你交给你叔了吗?”
0 _" Q% n9 J( S+ J+ e- S4 Q; ] 有人在笑,不是好声地哈哈大笑——) \' \2 d1 {# s M: A3 b( X* }
那个在我鸡鸡上过电的黑汉子,胸口上插着尖刀。他的鸡把怎么被割掉了?胯裆那血乎乎的。黑汉子张着流着鲜血的大嘴,闭着眼狂笑:“哈哈哈哈哈……”
& n3 ~; Y0 M1 S. f7 o' E% d( ~ 川子舅怎么在后门里插了根洋镐把子啊?川子舅趴在那哭着笑,胡子上沾满了鼻涕眼泪……- q& ?( k. F a8 H: o
那根被割下来的鸡把怎么撰在大头的手里?血淋淋的。大头甩着京戏里黑头似的假胡子,哈哈笑着,走远了……) i# G& y k B$ ?7 n# H/ t
老叔脱掉了身上的裤子衣服,光着身子,迈过躺在地上的那个黑汉子,谁也不瞅,自个儿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远了……
1 F+ h7 I( v# k# q( @4 X 我不能动,我被捆着,鸡鸡被吊着。我冲老叔喊:“老叔,别走啊……!老叔,你不要我啦?老叔……”. d* p1 \+ F* d' [
老叔回头戗我一句:“找你老丈人去吧……”) U$ H. j9 T, O6 z2 Q
我心里一阵发紧,全身开始抽了起来……
, i' ?& S3 F | 我觉着有人在叫我。有人在扎我仁中……。$ Q! g( ?- n6 V3 n4 l9 c) {( l
疼!疼啊!我“嗯”了一声,睁开眼。我看见那那都是白的,天棚是白的,墙是白的,窗户、门是白的,桌子、椅子是白的,我躺着的床、盖着的被也是白的。我这是在哪?站在我眼前的是谁呀?, m0 s2 r2 H% D) u1 c' I: u
一个长得很像老婶的女人站我脸前,看着她手里的体温计。她好像在对她自个儿说:“退烧了,36度5。”' w3 g h; E9 {, S5 G; P6 x
我想要叫“老婶。”又觉得不对,老婶是一身黑,这女人是一身白。我说:“我这是……?”我说话的声太小,只有我自个儿能听见。# j3 m7 D* A; k5 p) |' V& m& R D
女人没说话,她端着一个白磁盘子,走了。
# T: e: H# C. r9 r 我左右看。看站我床边的人。
& E9 ?: A' ~: h1 c( S+ ?# | 一张我熟悉的大脸晃到我眼前,天啊,是老叔。我这心啊,一下子又是气又是喜又是急,气的是老叔撵我走,他不要我了;喜的是老叔他又来了,他没不要我,他正那么笑么滋儿地看着我;急的是怕老叔他再走。我盯盯地瞅着老叔,不眨眼地用眼睛狠拽着老叔,生怕他再走了,我挺委屈地叫了声“叔”,眼泪就淌了下来。0 E3 D1 n8 n0 C" F. u' R' u
老叔抓住我的手,冲我笑笑。也伸出他熊掌似的大爪子给我擦眼泪。
* A# C- U$ V2 T; S F$ s; {+ ` V 我一扭脸,不看老叔。
+ E6 q- n, a+ o C 老叔拍着我手,说:“醒了?!”( r L: y0 e! f( [& i9 |
我反手握住老叔的手,慢慢地把那手贴我胸口上。我哭不出声,嗓子眼儿像被啥东西堵住了,可眼泪就跟断了线儿似的一个劲往下淌。: T# |8 g! i n& u
“好了好了,知道哭了就是好了。”说话的是师娘,她一屁股坐我床边说:“可是吓死个大活人啊。两天没睁眼,眯瞪瞪地叫了两天的叔。把你丈人叫得都没脸儿搁这呆了。你叔就那么好?比你媳妇儿还金贵?”师娘扭头冲老叔笑笑。她又故意绷着脸跟我说:“你小子啊,凤香在家哭好几场了,也没听你叫她一声。你丈人守了你两宿没阖眼,你也没说睁眼瞅他一下。得,赶紧吃点吧,凤香给你熬的小米粥还热呢。”说着,师娘端过一个大茶缸子,使羹匙舀着缸子里的小米粥,送到我嘴边。
0 b& p7 g/ b/ o, Q 我看看师娘,摇摇头。再紧盯着老叔。3 z. }5 Q1 t: c* ` N
“我来吧。”老叔拿过师娘手里缸子,对我说:“老叔喂。”/ \. W; `6 Q! M& ^. X" _
我看着老叔,心里的酸劲就甭提了,眼泪又掉了下来。/ ]; ]% @# e4 I
老叔像哄小孩似的说:“让老叔喂不?”他把羹匙里的粥送我嘴边。
- A( D+ ]# g. m7 s1 @# g 我看着老叔,张开了嘴。* P- P$ K7 }2 V" W( X: E9 {4 I
“得。你爷俩在这吧,我也得回去看看了。”师娘说着,就走了。
' S; X5 X. t+ P6 v 一口热粥下肚,心里有了舒坦劲儿。再看老叔,舀一勺粥,吹吹,再伸舌尖舔舔,送我嘴边,说:“还挺甜呢。”
; Q2 r7 a; h' \/ U 我张嘴,接老叔送来的粥。老叔也跟着张嘴,像替我使劲儿似的。挺遭笑。( w4 t8 h6 K% E5 X/ }3 _
“老叔,你真不要我了。”
/ l% k# P/ s$ N1 }. Z6 Z4 O: Y “吃,再来一口。”老叔不接我的话,还是催我吃。
: P3 Q( u, S* j% C “老叔,我说错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 x) k6 K6 W/ i" o) `
“不多了,咱把它都吃光,不剩饭碗子。”老叔也张着大嘴说:“哎,这口,挺大。”
4 o3 z: D* J; `4 n “老叔,我去安东,是老婶硬让我把东西带给你的。”, m6 e) Y0 u$ \" I
“最后一口了。张大嘴,哎哎。”! x0 r/ M$ X- [+ c* S" r `
我乖乖儿地张开嘴。# `# n: z( K0 N! x7 l( {
“不善,能吃饭了就好。”老叔敲敲空了的茶缸子说:“我跟你说,吃啥药都没有吃饭来得快。”
0 C2 E! Z4 }6 W' }, N7 G 我一抬身子,坐了起来。说:“老叔。你要我吧,行不?”- O3 n4 @' k! U8 e1 q, q& h+ g( b0 A" Z
“能坐了。这不好了吗。”老叔高兴起给我后背那垫上枕头,又拿了个手巾给我擦擦脸,说:“早晨,你舅去金店找我,吹胡子瞪眼地跟我急,说你不行了。说他闺女真当了寡妇,他就活吃了我。哦天爷呀,我可不能让他活吃了我,这就赶紧地来了。哈哈。”" N9 A3 t7 \) X+ \& Y. {
“老叔。”我使劲抓着老叔的手不放,就叫他在我跟前坐着。我心想,老叔真不要我了,我也不想活了。可老叔还是挣开我的手,端着茶缸子出去了,他说是去刷茶缸子。- R! l0 _, c" w+ E1 B3 L
闹病时,我是穿着单褂子住的医院;赶出院时,都穿秋衣秋裤了。出院那天正好是中秋节,凤香说要包点粟面素馅大饺子。
1 }$ C3 q/ F0 [2 f4 S V* r 我说:“行。”这就忙和着择韭菜。
. Z* O$ ]% Y# ?" T! _9 |7 R6 q 凤香一边和着面一边跟我说:“你住医院这些天,爹直打蔫儿,也不知咋的了。”# K v0 F m. `, ?9 w1 `2 A3 s+ k( G/ g
我说:“没准是行里活多,我这一歇就是一个多礼拜。少了人手,累的呗。”
( V9 U$ n. t! W8 @) B “对了。”凤香说:“前个儿,我把咱爷的被窝褥子都拆了洗洗。咱爷跟你叨咕过,他在褥子里藏着钱的事儿没?”, y a, @& P) F( K: k1 _/ X
“没啊。”1 @( p3 W9 M- A* a5 p6 ^1 F: A
“咱爷的褥子里缝着钱。”, b1 _4 }' `9 S6 ?
“是吗?”我想起出殡时烧的枕头,就跟凤香说:“呀!咱爷的枕头都烧了,那里不会也藏着钱吧?”
% ?9 C! m# d' q ^! _# \6 \5 e “那谁说得准啊。”凤香说:“这老爷子啊,有点钱这藏那掖的。这要是不洗褥子,烂了都没人知道。”3 [' E+ D( x. u& g. G
我说:“谁说不是呢。”, M# L9 a! {, v' W R/ N
“钱还不少呢。”凤香说:“等我腾出手来就给你。”
/ G! x- Z/ q# i+ } “给我干啥?”我说:“家的钱不都是你管着吗?”
z* I8 t& M3 I( H “我爹说,那该是你的钱。”凤香说:“我爹让我给你。”2 E9 ]+ V8 r! p4 t& Y. ~4 k
这话让我听着挺别扭,我说:“爹是拿我当外人啊。”
8 o) u9 a# k% A v: J/ u0 ]) Z “说啥呢?”凤香来气了,她说:“你个没良心的,你这么说我爹?我爹哪点拿你当外人了?你说说,自打你来沈阳,白娶了我不说,置办家业,发送老人,养活孩子,迎来送往……哪一点不是爹操置的?咱不说那些个,就说你放着活不干,满世界地找你叔,白祸害钱儿,我爹说个‘不’字没?”
1 D+ {4 p! ~) i, w! j# w “你看你这脾气,我也没说啥呀。”我没心思跟凤香斗嘴,就说:“好了好了。看把孩子吵醒了。”
& a0 f9 a S6 u8 q" X. {& } “你还想说啥,今个儿你就都说出来。”凤香不依不饶的抹了把泪儿。她使劲揉着面,堵气地说:“我和我爹老驴老马地伺候你,给你养活崽子,给你做着吃,给你做着穿。你住院,咱都得屁颠儿屁颠儿地守着你。你还说拿你当外人?我也看出来了,我爹他是见天地瞅你眼神儿行事,哄着你,溜着你,生怕你掉脸子。你那边一拉拉脸,我爹这边吓得直麻爪,跟个小使唤似的大气都不敢喘,得赶紧捡你爱听的说。你说吧,我爹他咋的你了,用得着你这么难为他。我爹那也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了,你还想让我爹咋的?”9 h/ z( N* J' V. f' c! K4 R
“你看你这是咋说的?”我说:“我就那么一句话,惹出你这一大堆。我哪有那么大能耐,能吓住你爹?我见着你爹,还吓得直哆唆呢,也没听你替我说两句好听的。” p$ I$ Q% w; C
“还说没吓着?还说没吓着?”凤香气得沾着两手面,就来打我。我就躲。她打不着,气得一扭身,摘下围裙,说:“不做了。”. y/ \$ n* x4 O9 N
这扯不扯,好好得,咋这样了呢?不值当得啊。我就哄凤香。我坐她眼前说:“做吧,你看我把菜都择好了。”我说:“不就是我爷那点钱吗?多大点事儿啊。你说咋的就咋的,还不行吗?要不解气,你再打我两下子,出出气。”# B2 j( ]4 ~7 w7 {: [
凤香逮我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我直叫唤,还不敢大声叫,怕叫醒孩子。凤香也不看我,她爬上炕,在炕琴里边那个抽屉里拿出一叠钱,说:“给你。”
; ^% v; n' z5 t0 D1 F “你看你。”我笑笑,说:“你把钱给了我,转手,我不是还得给你吗?我知道你和咱爹都是明白人,你俩是不想背着我。”9 s5 A- q( Z# y4 ]. n' O
凤香一撇嘴,剜了我一眼,说:“这话还不大离。”这就把钱又收了起来。
8 k9 T9 i+ {6 v$ o: E 和凤香包着饺子,我就唸叨,说:“哎。我去干娘家,又看见二倔子了。你说他是不是……”. `- X: T1 t6 h
“是啥?”
* ^- o# M. E. d “他是不是跟干娘有点那个意思啊?”5 n8 \# ^- v2 Q) {6 {/ N/ A
“师娘能看上他?”我说:“真是的。”
# [' X6 C) ]* _. P) B “我看干娘跟他唠得挺近乎。”凤香说:“见我去。干娘脸都红了。”
1 X9 p$ }3 p5 |) S$ [ “有这事?”我说:“不能吧?这师傅才走了几天啊,师娘就……”
* I1 V$ ?/ o9 y' I8 n) g “哪还有准?”凤香说:“要不他总去干啥?”- l. r7 d: @8 f3 r; E
“哪谁知道。”我不愿意说听些事,还想着老叔,就跟凤香说:“天冷了,也不知道老叔换没换上厚衣裳。”
. g: t1 t% f4 B' l( b “又来了,你这心里头就盛着你叔。”凤香说:“咱叔也是的,他要啥没啥,拿啥换?你说,他又不是有家有业拖孩子带崽儿的,偏一个人搁外头呆着。回家一块堆儿过,咋的也好凑和。”
" o% K8 l, m7 Z( @5 M 我说:“他不是要脸儿吗。”" A. o0 \2 C! U4 \2 i
“那脸顶吃啊?还是顶喝?”凤香说:“我爹那还有几件闲着的秋衣秋裤。我这就给他找找。瞅叔那身板和爹差不多,能合适。”这就撩下手里的活儿,趴上炕,打开炕琴翻。1 J$ i& F' _2 g; B ?2 k
等我这边把饺子包好了,凤香那已经把找出来的厚衣服打了个包放炕一边。2 v- i0 V7 ?% A( w- |5 L
我收拾着面板、面盆啥的,看着炕上的包,说:“找这么多啊。”
, S5 Q1 u' ?6 K" K 凤香端着盖帘子上的饺子,说:“先蒸一锅吧,看一会儿塌底子。等爹回来,吃二锅,正好。”她装完了锅进屋看我还坐那盯盯瞅那报,就搥我一下子,说:“傻了?看啥呢?”
. f/ R8 ?. W8 W0 K. J 我说:“没事儿。”# c: O3 s F: ?8 M8 |
“得。”凤香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心啊,早飞你叔那去了。赶紧得,你痛快儿地送去吧,要不,我看这顿饭你也吃不踏实。”
+ N' G& D W0 R, p, r0 M “你真神了。”我高兴地站起来,就去穿外衣。
. J0 z# y3 w. W" e* M- O “就你。”凤香说:“你一撅尾巴,就知道你拉几个驴粪蛋儿。”( D& S5 e. ^5 ^. d" P0 _
我穿上外套正要出门,朴成好来了,手里还拎着两包月饼和打糕,说是过节了,来看看川子舅和老叔。我赶紧把朴成浩让进屋,也跟凤香说:“这就是妞妞的亲爹。”
/ m- T1 K6 B. ]! Z- ~ “是吗?”凤香连忙让朴成浩坐下,说:“妞妞跟我可亲了,晚上竟我搂着睡。那闺女长高了吧?正好,我包的大饺子,在这吃吧,我爹说话就进屋。”6 r! i* H! [6 ]2 E7 D
“先喝点水。”我给朴成浩倒了杯水。说:“你们一家人都好吧?光瞎忙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你们。”
0 l2 U3 s1 j' Z5 U “我来家好几回了,都赶上家没人。”朴成浩见我打扮利整儿的,就问我:“你这是要出门咋的?”
5 T; k7 H# c3 V- F 我客套地说:“没事儿。”+ ~- t* a. U+ {& ?: k
“这不吗。”凤香嘴快,她抢着说:“天凉了,我寻思让他给咱叔送几件换季的衣裳。”
) Z } {. a& o# C8 M. d “关先生住哪啊?”朴成浩站起来,跟我说:“得,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0 k% J( x6 g. l; E, C; H
凤香说:“那你不等我爹了。”/ }8 k; _0 I9 ~' Q( s4 ]
朴成浩说:“这近,我说来就来了。”这就拉着我往外走。
, [2 {. y* @% F7 ~- b- p" ^ “等等。”凤香叫住我俩,她把月饼和打糕递给朴成浩,说:“把这给咱叔带着。”
- J! o. B) _$ o/ }; T r: ? 朴成浩推脱着,说:“你留着吧,给何先生尝尝。道上我再给关先生买。”) i( O* u/ J! V9 }% D M* o
“破费那钱干啥?”凤香把月饼和打糕硬塞朴成浩手里。
9 b7 j# l" e. f0 t+ Z “那我就拿一半,这一半给你们留下。”朴成浩把月饼和打糕留下了一半,放桌子上。
8 \8 u- d9 z7 O6 @2 p6 } “看你呀。”凤香说着,“妈呀”一声叫,说:“锅着了。”这就叫我,说:“正好,给咱叔捡点饺子带去。”) J, @5 X+ g: d# g
我和朴成浩是坐人力车去的老叔那。进屋,见老叔正坐桌前,就着干豆腐丝儿和一碗炖白菜一个人喝酒。我把饺子搁老叔眼前,把衣服包往炕上一扔,说:“今个儿回来这早?”8 n, z7 g# ^+ v+ u$ Y
老叔没搭理我,他问朴成浩,说:“你俩咋凑一起了?”5 A# d3 D0 } X9 D( w
“我去家里看你,正赶上德全要来你这,就一起跟来了。”朴成浩把手里的月饼、打糕递给老叔,说:“要不,我还真见不着您呢”7 Q* Q! u3 b# t
“花钱干啥?”老叔放下月饼,说:“我再整点啥,一块儿吃吧。”
" t4 |* A( f) I 我说:“我去。”8 P t2 r* } Y- g8 `4 X7 q1 p5 _! G
朴成浩抢着说:“我去吧。”
+ s* h* w8 K; {7 `$ S6 F) i 我挡住朴成浩,出了门。等我拎着一包猪头肉,一包花生米,还有一棒子酒回屋时,老叔和朴成浩已经喝上了。我把东西撩在桌子上,脱着外衣说:“也不说等我,就喝上了?”7 o- o' D0 f, O- `# i7 Y4 l8 t& }
“这大饺子还挺好吃呢。”老叔也不搭我的茬,他咕拥着大腮帮子,对朴成浩说:“你也吃,韭菜、粉条子的,还热呢。”3 m/ U: I: E( X. X& K2 P
我看老叔和朴成浩的碗里都满着酒,就又找了个碗,拿过酒瓶子要给我自个儿倒酒。朴成浩抢过我手里的酒瓶子,说:“这酒得我倒。”他给我的碗里倒满酒。' L7 \* b0 ^4 Z5 T" M7 @$ [1 d
朴成浩正宗其事地端起酒碗说:“关先生,德全兄弟,今天过节,我诚心诚意地敬您二位一杯。”7 V0 ]( @0 @& k7 m; h$ h
呵呵,妞妞跟老叔叫爸爸,跟我叫大哥哥。这个朴成浩啊,还跟我叫兄弟。看朴成浩性头子那么高,我也没拦他,他爱叫啥叫啥吧。这就端起碗喝酒。* D9 b7 v' d b
放下酒碗,老叔说:“妞妞好吧?”
; V4 ^6 L/ w+ p2 C “妞妞上学了。”朴成浩高兴地说:“开学的前一天,我领妞妞去家里,想让你们一家人也高兴高兴。妞妞都准备好了,要给您唱《阿里郎》。可家里锁着门。德全兄弟的孩子满月那天,我又领妞妞来家。又赶上家没人。头一天,妞妞听说我要领她去看望你们一家人,孩子高兴得睡不着觉,缠着我和她妈妈一起跟她唱您爱听的《阿里郎》。孩子说,她想安东的爸爸妈妈,想别钢笔的大哥哥,想梳大辫子的大姐姐,想大胡子大爷,想死去的赵爷爷。孩子什么都没忘……”朴成浩的眼圈红了,他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笑着说:“妞妞还跟我讲抚顺的张叔、张婶,讲张叔家的小疙儿。我听孩子讲这些,心里真高兴。我父亲也告诉孩子,让她不要忘记这些好心的人。”% V1 }& ?7 f! A+ z
“那孩子知道亲近人,也聪明。”老叔说:“在安东时,那孩子就爱唱。很有点歌舞天赋呢。”
# Z& o% O/ H/ H# P. \" C 我给老叔和朴成浩倒上酒,说:“妞妞上学了,太好了。”$ Y: F- f" s+ Q7 O: l
“我们一家人的幸福,全托您了。”朴成浩说:“我父亲也一直惦记着您,他让我问问你找到事做没,生活有什么难处。关先生,虽说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但我和父亲没少打听你和德全兄弟的事。真有用得着我们的,您千万不要客气。”; v" c$ g s+ z4 @
老叔说:“我这挺好,前一阵子,朋友帮我找了个事做。眼下,我正张罗着要自己开个买卖。”' i' q+ z0 V% @) ?2 W
我抢着问老叔:“金店的事儿不做了?”0 C F' m: \4 z& l( V4 w+ J
老叔没回我话,他跟朴成浩说:“回去替我谢谢你父亲。”他说:“我到是担心德全。”
+ n* P( W8 ]% o+ W 朴成浩问我:“你不是还在车行吗?”' a# q# [9 V+ g/ e$ C' G
我说:“是。”4 M) @: x0 a% P- b: i& p2 P) X
老叔说:“车行的生意很萧条。”
/ Q3 E& A# M l/ T5 u “德全兄弟。”朴成浩说:“我说句心里话,你可别介意……”5 G7 Q( j M+ q1 G
“没关系。”我说:“你说吧。”% Y& q K* K% F2 @8 r/ P* G; p
“我觉得车行的事不太适合你做。”朴成浩说:“我是说,你还是应该去教书,教书的收入相对还是比较稳定的。”
+ y% ~ k/ s w l' w “我到是希望教书。”我说:“可我没有高中毕业证书,谁能要我?除非老叔再开个学校。”我笑笑看看老叔。
- n* {5 G9 n$ H* S “现在各大高校都在准备复课开学。‘东大’也要从重庆迁回来了,沈阳现在到处都在办补习班,为高校开课做准备。”朴成浩说:“依我看,你可以先去补习,把高中证书拿先来,以后就好办了。”! }! i1 j, V- K4 L
“到也是个办法。”老叔跟我说:“你另外有份收入,日子也能宽余些。”
8 c1 U+ ^% _8 ^7 w 我说:“我再核计核计。”
v4 L3 ?4 J% r, i( Z7 O( b0 n “光顾着高兴了,你爷俩也没说上几句话。”朴成浩看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关先生,我得回去了。”) G: G, q v0 I: O* V5 Z1 [4 G" A
“这也没吃啥呀?”老叔说:“再吃几个饺子。”
# z) j: u/ x* r- j Z8 }0 R “我真吃好了。”朴成浩跟我说:“你真想拿高中证书,我想法给你张罗办。”
L# F7 u- ?' M. N. _( s* [ 送走了朴成浩,再回屋。我拿着怪态,指着老叔说:“还撵我不?还撵我不?”( b' j! v+ B' z: q8 Z# f6 ?1 ^
老叔还拿着架儿,绷着。可到了还是没绷住,坐那“扑呲”乐了。
7 g5 P v6 k% A- O 我就势儿骑老叔大腿上,搂着他大脖子,逮着他的大脸呱叽呱叽一顿亲。
( r" f7 U; A3 w1 S* g# m4 ? “哎呦哎呦。”老叔推着我,说:“臭嘴。”! j) D" M8 z& f! p, U* e' G
“再说?再说?”我一口亲在老叔的嘴上,死死地不放。6 E% O7 u% o! B h- V7 r2 O4 `
老叔没动,擎着我亲。但他没使劲,他没亲我。他没像以前似的把舌头伸我嘴里绞和,也没张嘴让我琢他的舌头。也许是我亲得太死了,老叔用力推开我,大喘了口气,说:“臭小子,想憋死我呀?”
4 B7 K+ f; f& e4 ~% _$ _8 l+ S 我看着老叔,撒娇地说:“那你还撵我不?”( e5 t* q q4 k+ x
“压死了。都多大了。”老叔推我坐椅子上,问我:“说,干啥来了?”
x+ _2 L: G/ w& q1 e, ` “来吃了你!”我指指炕上的衣服包说:“凤香给你找了几件换季的衣裳。”
3 E. k9 ?0 [. {3 c8 D4 G/ V& l4 S “臭小子,还有点良心。”说着,老叔就去解那包。( T5 S2 w: K+ t
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换以前,老叔这么说我,我心里乐不得的。可现在听着老叔说这话,就是难受,也说不好是委屈,还是咋的。我心里一酸,坐那掉开了眼泪。9 t. Z$ L+ k& S
“挺合适啊。”老叔在包里拎出一件毛衣,套在身上。他转身问我:“是不挺好?”话还没说完,老叔愣了,他走到我跟前,坐下,说:“这又是咋的了?”
# J, h& Q7 A6 j" @ 我哭着说:“你别老寻思我是小孩,我啥都明白。”
3 @ q) m+ a3 I “你明白啥?”
! I& p. H4 \# x1 r “你不回家,就是因为……因为川子舅……舅。”我说我是给川子舅治病,我说我没亲过川子舅的嘴,我说我娶凤香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我抽抽搭搭地说了不少。我没敢说大头也摸过我鸡鸡,也裹过我鸡鸡。其实我说这些,连我自个儿心里都没底,我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咋回事。, p9 o6 h& T% x o$ ]9 S
“你以为我就是那三岁的孩子?”老叔看着我,说:“你胡弄谁呢?有用家伙儿治病的吗?满世界你打听打听,啥病要用那玩意儿治?”
9 s1 g3 M9 z) m “他掉腚。一掉出来就得用鸡鸡搥。”我嘟嘟囔囔地说了川子舅因为我和玉良的事,蹲了笆篱子。还说了他在笆篱里被人家那样了,还被人家往里边塞了头发茬子。反正我是实打实着地把川子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也说了川子舅怎么求我,怎么哄我,怎么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啥的。
& B7 m' y/ A) a" f “他那是脱肛,医院都能治。里头有头发茬子,可以去医院洗肠。”老叔红着眼说:“用着你了?显你的……?”$ X2 t( V( ]+ |: M
“他一个劲地要,急了,他就在我眼前用檊面杖搥自个儿,我也不忍心……”我说:“我和赵爷,还有妞妞都在他手下,你让我咋办?”+ l& b4 N+ g# L2 v3 X3 u' R
“在抚顺呆好好的,你上这来干啥?”老叔跟我大吼。
* r$ _7 y M. s8 D& L; p. `+ Q) @ 我盯盯地看着老叔,听他的话越来越发歪。我狠抹了把眼泪,说:“我贱。我膘。我傻。我没脸没皮。我死不要脸。我不是人。我没心肝。我赖拉巴叽地跟着你。你走哪我追到你哪。你进监狱,我追到监狱。我自找的,你得劲儿了吧?”
- H/ i9 y$ H5 `7 d3 w# u 老叔也气得直哆唆,他坐在那,不瞅我,拍着自个儿的大腿叫:“你就是贱!贱!贱!贱得都没边了。”他地往地上吐了口,说:“啊呸。我都替你脸红!”& C( i8 H, {* m* v
“关凤翔。”我气疯了,头一回叫老叔的大号。我“呼”站起来,冲老叔叔叫,我说:“关凤翔,鸡把长在我身上,明天我就去卖大炕,我要全城的人都来用!我气死你!气死你!”我气得外衣都没顾得上穿,摔门就走了。
; U" W0 ]) U/ i没出三天,老叔来了。进屋,正赶上咱一家子人围炕桌那吃饭。老叔还说是来看孩子,还给孩子带了了一大包奶豆。
$ X& n/ x3 Q3 H% C 川子舅一拍大腿,说:“今个儿甭管你吃没吃,赶紧给我老老实实上炕。”说着就下地拉老叔。) ?+ j) J8 ^' U5 Z" {- @
“喘口气。喘口气。”老叔在屋地椅子那坐下。" t" o: m4 a3 C
“叔来了。”凤香抱着孩子,凑到老叔眼前说:“来,让爷爷看看,看咱长大没。”
( |, c' I: U) M! N% u 我没理老叔,扭身去了外屋。5 [0 m2 _# g7 P* g
川子舅紧跟着我出来,杵了我一胳膊肘子,说:“小祖宗,咋又拉拉个脸啊?”
$ ]9 P% u- V* n. M+ a( y 我说:“没事啊。”
1 V0 ], A( d" r2 M# ^ “你住院那阵儿,你叔去看你,可是给足了你面子。你还想让人家咋的?”川子舅说:“那可是你叔,是长辈啊。”
E$ [3 p4 |0 q7 a 我说:“不是那回事。”
c! T5 v u. W% d* L* ?# W “哪咋的?”川子舅问。 h0 m2 P( Z. t) E' o; q
“哎呀,爹。”我说:“没你的事啊。”0 _3 I7 o+ q N' O* `
“我这可真是他妈的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川子舅指着我鼻子,说:“你个小犊子,你真是要难为死我啊!”/ W G6 t" T+ S% y8 g4 Y
“你看你呀。”我说:“我都说了,没你的事。”* \' ]7 n3 @( I' T) r) ~7 K/ {
“啥叫没我事儿?”川子舅立着眼睛跟我说:“我可告诉你,今个儿,你再把他气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杂种肏的,你个小孩崽子,还反了你呢。赶快整酒,再塌两鸡子儿。”2 B$ P, o( |% J' _3 j/ q+ A' Y
“嗯。”我哼了一声。* O, _1 x* h% j% m X: t* P- l
“你看。”川子舅说:“光答应,你到是动弹啊!”
- a4 X! V% ^ x% B2 }9 `+ o) h 我这就拿碗,磕鸡蛋。等我炒好了鸡蛋端进屋。川子舅和老叔都盘腿坐炕那等着呢。
8 q6 ~& Q& n9 t7 O1 A6 u0 P 我这鸡蛋碗还没放稳当,凤香跟我说:“酒呢?”2 V( ^# @ D# l, R( J5 V+ k
我没吱声,转身,乖乖去拿酒。
" f Z( k3 v1 Z. L9 W& j 川子舅跟老叔在我背后说:“这小子,就得凤香归拢他。”, _+ q) _9 `+ | }$ _2 }
我给川子舅和老叔倒上酒。川子舅看我,说:“你啥时戒的酒?”就笑。# I) [2 Y h# M6 E/ H& e
凤香跟我说:“叔总也不来,陪叔喝点。”她又跟老叔说:“叔,咱全子打从医院回家,就唸叨你老没厚衣裳换,我这就把咱爹的找了几件,都是爹穿过的,也不知叔穿着得劲儿不?”
' z$ u+ x( B I, i) Y4 Y+ a* o “我这一天油渍麻花的,自个儿闻着身上都一股车轴子味。”川子舅说“别嫌乎就行啊。”# R6 h, f0 G: e6 l
“挺好。挺好。”老叔敞开衣怀,说:“你看我都穿着呢。”
) [7 h8 p" u. j! j8 Z5 @& b 凤香说:“那天,全子打你老那回来,问啥也不吭声。气得我掐了他好几把,那也没掐出个话来。”1 q4 Z5 a1 {7 G% W; t( |
老叔笑笑,说:“久川啊,今个儿我来,一是看孩子;二呢,是来给你道个歉。”说着就端起了酒杯。3 k5 v6 `2 t' M& F7 b6 l
“呦呦呦。”川子舅没动手,他说:“老哥,你这话可要折我的寿啊。我可是担当不起哩。”
2 n6 O8 v, w6 j% q# P& w 老叔端着酒说:“咱先喝了这盅子酒。”
! N: q( x/ X% p* k# G “不行。不行。”川子舅跟老叔说:“这酒要是这么喝,我可真得钻耗子洞啦。”
' y, X- z4 I& J" [. x$ Q 我也看着老叔,觉乎着老叔的话不对头。道啥歉?是不是我和他说了川子舅的“病”,他心里不得劲了?哦天爷啊,当凤香的面,真说那事,川子舅还不得臊死?我赶紧戗白了老叔一句,说:“喝酒,哪来那么多话?”
, Q* K9 ~. |" T/ w, ` “别没大没小的!”川子舅瞪我一眼,说:“咋跟你叔说话呢?”
$ Y' b7 K( Q: E0 G+ k “呵呵。”老叔没恼,他还是端着酒杯说:“久川,咱老哥俩这么多年了,对你,我有愧啊。”
: y* J! O; E7 y0 X4 B “这这……”川子舅有点慌。
. L9 z/ B! y& L7 T" u 我跟老叔说:“都一家人了,啥愧啊愧的。”1 F$ Y, ?) N( W2 s' }
老叔没搭我茬儿,他还是跟川子舅说:“那天,德全上我那,我才知道,你为了玉良和德全丢了差事,还坐了监狱……”
* a3 F" v* I( y; \" x 哦,老叔说的是这事啊。我长出了口气,猛一核计,老叔到底是老叔,他想的和我想的是不一样。
. }7 D7 T% M3 f; \" R( W6 t% I “哈哈哈。我寻思啥事要跟我道歉呢。”川子舅端起酒杯说:“这酒,我喝。”+ Z' [% W9 C! q$ K
“德全跟我说了这事,我一宿没阖眼啊。”老叔说:“玉良那孩子,不省心。让你遭罪了。这杯酒,就算我替玉良给你赔不是了。”说着,老叔冲川子舅行了个礼,接着,一仰脖把酒喝下去。
1 D% ?2 M$ X: N9 z% `7 }6 o 川子舅也一仰脖,掫下酒盅里的酒,等他放下酒杯时,满脸都是泪花子,他眨着眼睛,张着大手爪子抹了把脸,冲炕沿下哘了一把鼻涕,回手在裤子那抹了一把。他回身叫了声“老哥。”抱拳像老叔施了个礼,就吆呵我,说:“小全子,倒酒。”4 p# H/ p0 n! _. d' x7 Q
我赶紧又给川子舅和老叔的酒盅里斟满酒。) L% \: O% m* Y4 o( N$ }6 N
“再来一个。”不等老叔端酒盅,川子舅又是一饮而尽。- M& b8 b) A G7 _* T
川子舅盯盯地看着老叔喝下了酒,笑着说:“说句良心话,老哥。咱哥俩咋说也是二十多年的交情了。打起小儿,我就是仰着脸看星星似的看你。今个儿,你这一盅酒,你这一句话,你这一个礼,我知足了。”接着,就叫:“小全子。再给我老哥倒上。”& {8 h- F& G3 C+ f9 f0 U
“看你说的。”老叔说:“那年,你指点玉良和德全去安东找我,我还是很感谢你呢。”
. I* t6 C- Q& @! U1 m& C “那暂,我是没你那么大能耐。我跑车,总不着家,凤香不大,我就把他扔我朋友家,那阵沈阳抓人抓得紧,留玉良他俩在沈阳,我是怕我保不住他俩,我也明白我安置不了这俩小子。要不,我也就让他们都留沈阳了。咳,老哥,我是半斤八两,别人不知道,你可是有数的。”川子舅说:“就说那年,你家盖房上大梁,我要跟你拜把子,你没理我那茬儿。我这心里头啊,熬糟了好几年。”
& n) ~; r8 O& }' x “那事儿,你还记着呢?”
; |0 [1 R& L, Z; y4 y n+ k4 o, s3 `, ? “你也别怪我扒小肠。你让我说说,我这心里也舒坦舒坦。”川子舅说:“康德六年,我跟你喝酒。我是那么拉你家去,你就说你有事。气得我呀……”& ] C' Z( W' {3 B5 ]1 k5 v
“那回真是有事。”老叔说:“当时我在安东开工厂,要打通沈阳的销路,就来沈阳找我的同学王瑞山……”9 E7 ?2 D" G; }" e/ f
“我不管你找谁。”川子舅打断老叔的话,说:“我就说那事儿。”6 s" U1 p( W; V- W' A' ~$ A" a
“呵呵,都哪百年的事了。”老叔说:“眼下咱不又是一家人了吗,我这不正坐在你的炕上喝酒呢吗?这可是老天爷有眼啊,知道咱们有缘。”/ h( @" K4 } p+ H, q8 r- `
“那是那是,咱不说这个了。”川子舅问老叔:“听小全子说,你不在金店那干了?想自个儿干?”& d6 @- k. e& F1 T( R" i5 s' T
“是啊。”老叔说:“说来也巧,那天我打登瀛泉洗澡出来,转着磨磨就想去北大营那老地方看看。一去,还就打听到了那个王瑞山,他一直混得挺好,买了房产,开着工厂。”老叔跟我说:“对了,那天你去,见到的那个大娘,就是王瑞山的老婆。”
, S" z# F! g4 C2 u 我还是没吱声。
: m3 X' F* ?: R5 R7 m 老叔接着说:“王瑞山见我落破成这德性,就通过朋友在金店那给我拉咕成那么个差事,他知道我能摆弄抢,干那个整合适。可你别看我当过兵,到现在我也烦刀啊枪的。我还是一门心思地想操旧业,可手头光光的,我也不好跟谁说这事。这回,全子去安东,给我带回来点我过去积攒的钱。我心里有底了,这才辞了金店的差事,打谱再开厂子。王瑞山帮了我挺大的忙,机器啥的我都是从他那整的……”% S/ L `6 ~) y3 }* s- b
我听老叔这么说,抢着他的话,“吭呲”给老叔一句,说:“那我给你时,你跟我激歪啥?”
! [: s+ e$ ~8 G0 N 川子舅说:“按说,钱的事我不该问。小全子打安东回来,也没跟我提过这事。”他跟老叔说:“老哥,不是我说你。你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劲儿,是不怎么着。这两天,我瞅全子打你那回来,跟霜打了似的,就咕摸你们爷俩肯定是有啥事。我也核计,我该问不该问?可看全子直上火,我还是问了问。一听全子说你俩是为这事掰了脸子,我也骂了你……”% Y8 O$ ^- z1 Q _3 Q g. c
“呵呵。”老叔说:“这事我不对,我不对。”
5 A( i* i1 m0 D* G. ~" w0 j “老哥,你可别生气啊。我这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川子舅说:“我说个事你听听。吕德明你知道吧?”
1 t/ b _) @) V' {5 a# X “吕德明,那咋不知道?”老叔说:“我在狱里时,他没少护着我。德全结婚,还是他告诉我的呢。”
# A k. [% K+ N8 l2 v “他让人害了。”
/ e; p3 x! |! B" G2 t0 k “害了?”老叔抬了抬身子,问:“为啥呀?”
5 A$ i) _+ @. }; k& T m9 D 我也急着问:“啥时的事?”
+ w+ o8 ~0 l6 e0 L “就你去登瀛泉洗澡那天,老吕来车行。”川子舅跟老叔说:“我还托他,想给你在报社找个事由做呢;可打那儿,我就再没见着他人影儿。”. ]1 ?2 t1 d1 \/ u
“对。”我忽悠一下子想起了玉良,我说:“那天,玉良也来了。”
4 v/ o& T: j2 [* Y$ c: U “你说谁?”老叔急着问我:“你看见玉良了?”
4 K# A' M. a9 U! L 川子舅说:“你咋不早说。”% A- v: t6 R: O
“玉良不让我说。” ^4 v3 {( P& `/ n7 v8 A; P/ z
“哦。”老叔眼睛放着光,说:“他还活着。”2 M0 Z+ p9 J* f3 s+ Q7 N& z
我说:“那天吕叔来,交给郭师傅一包东西,就走了。不大会儿,来了个人,把那东西拿走了,那人就是玉良。我追到北站那,跟玉良说话。他啥也顾不上说,急三火四地赶火车去了。还不让我说是他来了。”我跟老叔和川子舅说:“你俩可别跟别人说啊。”! {/ m3 Z* P8 } Z- I( L+ S, p
川子舅掏出根儿烟递给老叔,点上。自个儿也点上一根儿,抽着。他长吐了口烟,说:“哦。”* Z+ ~) w. u7 T+ I- k& L3 ^ c+ J0 s
“咱不说玉良了。”老叔问川子舅:“老吕咋死了呢?咋说,我也得去看看呀。”( _& L& W5 A' Y9 i
“他老婆子跟我说,说还不能让外边人知道他死了。谁问,得说,老吕出远门了。”川子舅叹着气,说:“钱啊。”他说:“他老婆子跟我说,老吕去开原往回赶,半道天黑了,就在一个老乡家借了个宿。谁曾想,他身上带的钱让那老乡看见了,半夜,那老乡就把老吕给砍死了。”% y/ Z/ d8 N2 x; J( P
我真不相信还有这样的人,说:“那老乡也太不地道了。”5 _" u; M, y/ q. _/ c
“老哥。”川子舅说:“全子上来那驴劲儿,是挺气人;我都没招儿。可全子良心没坏。跟你一样,是个讲义气的人。他从安东给你带回来钱,不正是救你的急吗?你咋还跟他呕气呢?你说,还怨我骂你?”& T9 E8 X, ^: G9 P
“就是就是。”老叔端起酒杯说:“喝酒。”他说:“这杯酒,全子得干了。”
# _5 z2 a- T7 U7 y 我瞥了老叔一眼,说:“我不干。” h; A4 ~- F6 D( A( x S: t) P
“咋的。”川子舅跟我说:“你叔让你干了,还不明白啥意思啊?还想让老的明睁眼露地给你这小崽子敬酒啊?不知好歹。”
$ W6 D) `( [/ |1 m, `' k 其实,老叔的话,我听着心里也挺得劲儿的,就是还想跟老叔拿点架儿。看川子舅这一说,我乖乖地干了那盅酒。% i- [% `% v0 @3 t
“久川。”老叔跟川子舅说:“这钱是我在安东开厂子时积攒的。我出事了,就把这钱留在他婶那了。”
5 l) ]9 D$ K9 o: A7 F7 A# _) a! t' P 川子舅说:“那你把他婶接来啊,咋还让她一个人在安东呢?”
5 `4 A9 q) M% }/ `# @ s “她出家了。咱不说她”老叔说:“我这人也是的。本来,眼下我正是等钱用的时候,可就是没脸去跟她婶要。全子给我带回来了,我还硬撑着面子损搭他。咳,我这臭毛病啊,连我自己都整不明白是咋回事。”
5 F& W' u% l+ a8 x t0 k$ N- D “得了,全子。”川子舅跟我说:“你叔有这话,你也就别再跟他制气了。赶紧地,敬你叔一个。”: W1 L' d6 P' M0 R
我再倒上酒,敬了他们俩一杯。
) K- n! d1 _( r: r: J “哈哈哈,好,这酒喝的痛快。”川子舅说:“你看这茬打的,一杆子支没边了。”这就问老叔,说“老哥,刚才你说要开厂子,支巴得咋样儿了?”! B$ s' b1 a) D; i. D4 }
老叔说:“地场我都找好了,就在铁道北,“爱群医院’南头。哪天,你俩都过去看看。”$ s! k! l; {6 S3 [0 U
“不就是全子住的那医院吗?!”川子舅说:“离家这么近,啥事也好照应,好好。你缺人手,明天我就打发全子过去。”. q; r+ A: j7 w, }) b, |. W& z7 s
老叔笑笑说:“你也离不开人啊。”
3 P+ w/ D. e7 g7 `/ F “那到是。”川子舅说:“可咱俩谁跟谁啊。”
1 t7 ^5 Z# y' y. Y" C: U. d “我说啥也不能搁你手里把全子抢走啊,哈哈哈。”老叔跟川子舅说:“说正经的。你地面上比我熟,留心给我找几个能干洋铁活的伙计。明白电机的大工,我找好了。”
( ]3 d$ a8 N2 O4 a- R 川子舅说:“人,可得整准撑了。”
, U8 v1 t$ N- a4 q& b “王瑞山介绍的。”老叔说:“刚从北陵飞机厂下来,姓郎,河北人,挺实在的。”/ t3 c7 g/ l7 m5 Y* o* M h+ m" w
“干铁活儿的到好找。”川子舅说:“你要几个吧?”! M" E6 Z3 A0 c* F
“等我张罗齐了,给你个准信儿。”看天不早了,老叔说:“咱杯下酒吧,凤香还没吃饭呢。”
. }- V5 E F$ j+ ?- O' k3 Q% R/ n, i “老哥。”川子舅说:“我还是那句话,这就是你的家。我听你的。”这就喊凤香过来吃饭。
: D* c" D1 X' _: U1 y' C+ Y, M- i 我这就赶紧去盛饭。- F1 }# b) o9 b# F+ A6 s# b8 N$ n
川子舅喊我,说:“再烧点水,一会儿好洗洗。你叔今晚儿不走了。”5 [* Q6 M" G/ _! Y
那天晚上,老叔没走。凤香带孩子睡炕琴那边,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睡炕琴这边。躺下时,川子舅在炕头,老叔在炕梢儿,我在他俩当间。我看老叔连毛衣秋裤都没脱,就钻被窝了,还脸冲炕琴,给我个大后背。
+ `9 p6 b. ?" i 闭了灯,川子舅就翻来覆去地烙开了饼。我咕计,八成这又是犯“病”了。我也没吭声,躺那不动。我有我的心思,我就是想亲老叔。现在我躺老叔身边,跟老叔堵气的那些个话,早忘一边子去了。我心里鼓鼓拥拥地就想抱老叔,鸡鸡也跟着硬了起来。我吆摸着川子舅那没动静了,手就伸进了老叔的被窝,我在被窝里板了板老叔的身子,想让他脸冲我。
( y/ R; ]$ W' z; F" @5 B 老叔没睡着,觉着我在板他,他一晃身子,意思是不叫我动他。7 Y+ ]) a( H9 G
我还板,使劲板……
/ f: V' A, {+ z1 U D 老叔伸手把我手拿开,还是脸冲着炕琴没动弹。: d- T& f5 {* [) s2 _- ~( O
我再板老叔,还掐他。: l. A3 |$ {) i% l* ~
老叔还是不动,擎着我掐。 D; \& q9 z3 A( m& z' }
我实在是绷不住了,故意长出了口气,一翻身,抱住了老叔,手就势伸进了老叔的裤子里,一把抓住了老叔的大枪。
7 s+ f% g, }$ I6 A3 d. i4 S4 V 哦,老叔的大枪早硬了! S4 W3 m8 w, A1 ^- l
不大会儿,老叔也长出口气,翻身平躺过来,叉开了腿。
+ M2 N- C; f# n% X! X* c9 c 我摸着老叔的大枪,更得劲了。
$ a2 m R( S; l 就这会儿,老叔的手伸了过来。他抓住了我的硬鸡鸡……. I- u' A# Y6 _7 u
太好了!老叔还要我!老叔抓我鸡鸡了!老叔还跟我好! o( U `/ D1 ^1 U" ]* `5 s) R) d
老叔在一紧一送地撰我的硬鸡鸡……
- N$ ?0 r7 ~- O7 C 我被老叔撰得心里好受透了,嘴就亲到老叔的脸。- B/ @. F+ ]" U2 C, u% [
老叔一扭头,大嘴狠亲住我嘴……
' C; {, \/ H2 M2 t, K$ @ “凤香这死丫头,这炕烧得能摊煎饼了。”抽冷子,川子舅说话了。跟着说话声,川子舅拉开了灯。6 x: i8 S3 S7 ~' R# K/ N
老叔赶紧扭脸,躺正了;也松开了我的鸡鸡。
2 c: |! m8 b& _9 C" \+ E: } 我心一多唆。还没等我把手从老叔的大枪上拿开。川子舅搥了我一下说:“咱俩换换。”
! y" c1 B$ N; G$ Q) D 我一拧身子说:“我不。”1 i* U$ P1 f$ c X. k1 f3 ]/ f
“这死孩子。”川子舅说着话,就下了地。他去外屋,冲尿桶“哗哗”地撒着尿。
. c# q5 Q) f/ P( ] 就这功夫,我疯了似地就去亲老叔。
4 ^% F. L" v$ g% C4 h 老叔推开我,说:“我过去吧。”这就跨过我身子,爬炕头那,钻川子舅的空被窝里。; ^8 F l+ }4 X- q
川子舅光着毛乎乎的大腿,一手提着裤衩子,一手捂着后面进来了。他看老叔躺炕头那了,说:“你睡那啊?!”就呲牙裂嘴地爬上了炕梢儿。他“哼”了一声,躺下了。
- T [6 G2 o% T; a8 o' f. t2 H2 M0 x 川子舅说:“闭灯吧。”就脸冲着炕琴,盖上了被。5 f# C) k6 g2 C( K
灯一闭,我又一个翻身,还要去抱老叔。
5 F6 x0 |. d3 j7 s 老叔推了我一把,说:“睡吧,明天还早起呢。”# p- ~! S6 s: f. @' R8 B6 E
我不情愿地躺平身子,可手还是伸进老叔的被窝,伸进他的裤子。0 A( P1 J- l* @& z f
老叔没动,也平躺着,又叉开了腿……, n, f- C! ]' S! v) W4 d+ z8 K
我摸着了老叔的丛林,再往下一点,摸着了老叔的大枪。我顺着老叔的大枪往下捋。摸着了老叔的大肉蛋蛋。慢慢地,我撰住了老叔的枪……! v- a# R8 U8 D8 T' H
老叔的大肉枪在我的手里一跳一跳地更大了…… a+ P# V9 Z5 [2 X) ~ O! d
也就过了半个多月吧,阴历九月初九,老叔的买卖正式开了业。阳历是1945年10月14日,那天是礼拜天,川子舅没开板儿,和我一块儿去给老叔捧场。老叔的买卖虽说没安东时大,可比川子舅的车行气派。字号叫“祥和铁工厂”,还是做吹风机。临街朝西,一排七、八间量的青砖瓦房,靠北,是个鞋铺;紧靠南,老叔占着四间。北头这间有一铺炕,也有桌子椅子啥的,算是办公、会客、睡觉的地儿。靠南三间,通着,另开门儿;有机器,有干活的家巴什儿,是伙计们做活儿的地儿。出后门,挨着老叔的办公室,压了个不小的扁厦,间壁了一小间,做饭用;正好,灶坑的火连烧老叔叔那屋的炕都有了。扁厦剩下的一大块是仓库。正式开业前,老叔早就领四个伙计、一个大工干上了。做出的吹风机,靠墙根那,摆十来个。
5 B3 ^/ q8 ~) j9 [* k2 g/ W" `3 _ 正式开业那天,来了不少人。王瑞山也来了,那人个不高,白白胖胖的,戴个金丝边儿眼镜,说话挺有架儿。老叔把王瑞山介绍给川子舅,俩人拉拉手,客套地说着话。这边老叔放了挂炮杖,就招呼着一帮子人去北行四根旗杆旁边的会宾楼吃席。临走,老叔锁上门,让伙计们也都跟着去。
4 w, O) D1 g# N# P5 D2 d6 J. ? 从会宾楼回来,送走了客人。我和川子舅都没走,还在老叔的厂子里转。& I1 s3 o3 S7 s& G' b, Z: D! [7 ?
老叔跟伙计们说:“今天也干不了啥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伙计们就都走了。一个长巴脸儿,大高个儿,说话侉了巴叽的伙计要留下,他跟老叔说:“你老这有客(qie),跑个腿儿啥的,也得有个人不是。”
; \% i5 g, ~1 D. G) J: Z “没外人。”老叔跟那伙计介绍说:“这是我兄弟,这是我侄儿。”# o# F/ g9 d/ f+ S
老叔也跟我和川子舅说:“这就是我说的大工,郎师傅。”
0 `5 C, H5 C( d+ W0 V 郎师傅冲我和川子舅点点头,笑笑。
0 i, S8 F' |) m1 p# V% R4 D 川子舅对郎师傅说:“好好干,你们当家的是个仗义人,亏待不了你。”- B0 o; A C: M, u8 B$ d: i
郎师傅点头哈腰地说:“那是那是。”( r( c4 g9 E2 ~3 l @( {
老叔跟郎师傅说“你先回去吧。”! j+ [& b- Q+ g+ s% l+ Q) y8 Y
郎师傅跟我和川子舅客套了几句,就走了。
" ?; H: n/ s9 M& T" R- }/ ^ 在老叔办公室坐下,喝着茶。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你这场面不小啊。没曾想你在沈阳还有这么多关系,以后我那车行也得靠你关照哩。”. J# @' G9 _/ ^" w
“哪呀。”老叔说:“都是王瑞山带来的。我实话跟你说,在沈阳,老吕还没了,我也就你这一堆儿一快儿了。这歪打正着遇上的王瑞山,还真起大作用了,呵呵。”
6 ^4 m2 m- h0 X( l7 T/ h# I “啥叫再瘦的骆驼比马大,今个儿我算是明白了。”川子舅说:“老哥,你这又进料,又趟路子,又忙和答兑老客,还得给伙计们做饭吃;也真够你戗啊。”1 L" {3 J* c% C& b, N* K( Y9 v
“忙和点好,心里踏实。”老叔高兴地说:“行情不错。要货的都排上号了。”9 ~" `5 A3 |2 A$ f3 ]" X% W
我跟川子舅说:“咱那车行竟另打碎敲地维持了。赶明儿,咱也整点大的。”+ D& n( x/ B4 Z
川子舅笑笑,没接茬儿。# J! F) T7 u2 R: C
“久川。”老叔说:“我听老吕叨咕过,去年你给铁西自行车厂装配件,那活儿不是挺赚的吗?!我看那条道儿,你还得再去寻摸寻摸。”
: a" J$ }( ?7 v l “那是老吕的道儿。”川子舅说:“他又不在了。”, B- Z$ V, x9 i' @' Z6 Z4 F( v
我脑袋瓜子一转,跟川子舅说:“咱再把老吕的关系捡起来,不就有了吗?”9 G8 y, n' @) P# d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川子舅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老吕那事挺难整,我再核计核计。”
3 n" i: @0 F; A) O0 z2 v3 H 我算是看透了,川子舅也就是个就花生米喝小酒儿的主儿,他没老叔这两下子。
Q% s' \7 m2 c 川子舅说着话,从怀里套出个纸包,放桌子上,说“老哥,这会儿没外人。我这点意思,你收下。”5 [" }1 }1 {1 T, ^
我一看,是我让凤香收起来的那个纸包,里边是赵爷藏褥子里的钱。我核计,吃席时都给过老叔贺礼钱了,这咋还……?
: w& _9 N- y& [, o; M, q: Y, J 老叔看看桌上的包,说:“什么?”9 m7 E7 ^1 p/ e, y7 s2 }$ R& Y3 Y
“你听我说。”川子舅说:“这是……”* R- y: S* R& j; P1 S) v# ?2 o
“你痛快儿给我揣起来。”老叔好像也看明白了,他拦住川子舅,说:“全子给我带回来的钱,足够用。”
# b4 K, f9 g& I8 r/ R7 A! l “我跟你说。”川子舅说:“这是他赵爷的钱,缝在褥子里了。凤香拆洗褥子时,找着的。我让凤香把这钱给全子,全子又给了凤香。全子身上的钱,我有数。这肯定是他赵爷从安东,再不就是从抚顺带来的钱。他老人家的钱,我不能用,还得给你。正好,你摊子刚支巴开,手头宽余点比紧巴点强。”# W. d8 b1 q; p2 ?/ J6 P* e" h
“我想起来了。”我跟老叔说:“我去安东时,老婶跟我说,赵爷带妞妞从安东去抚顺时,老婶给过赵爷钱。没准儿,这就是那钱。”
0 p$ E* Z6 C* M5 ]' o& f! B/ C “久川啊。你、全子,我都明白了。一句话,仗义。”老叔说:“全子在你那,我就不说了,他是你姑爷儿。可他赵爷带着妞妞,在你那又吃又住的,可是没少让你……。我都明白,你是为全子,全子呢,是为了我。这份情啊,我都记着。”
9 y) _8 n: o& v2 q* n6 L7 H “你还挺会算账的?哈哈哈。”川子舅说:“你要这么说,可就外道了。”0 b* I. c6 b! q! L0 G( y
“那咱不说这个。”老叔说:“我咕摸,他赵爷留这钱,八成是给自己妆老用的,老人吗。可送他赵爷走,你也知道,我可是两手溜干净儿啊。所以说,这钱啊,我是不能留。”! @9 j4 y$ E6 `) t% [
“你看看你。”川子舅说:“那你就是我拿这钱入你的股儿,行了吧。”
) t- X1 y* @( ]- \6 E+ U% k “不行。”老叔说:“咱这么说吧。你也知道,他赵爷呢,是我干爹。咱老哥俩呢,打今个儿起,就是亲兄弟了……”
4 k/ C1 A L8 h6 N* ~4 r4 Y6 }4 i “好话。好话。”川子舅说:“这么多年,我看星星似的瞅着你。没白看,值了。”
3 G O3 M/ i: O4 R4 m: j$ W “呵呵,让你说的。”老叔说:“咱是亲兄弟了,那发送爹,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钱就算是哥哥我的一份心意,总行吧。”' ]: T2 E! S/ r! ~2 u6 E
“行。”川子舅爽快地说:“那这钱,我就给你存着。你啥时用,就上老弟这挪。得,天不早了,我也不在你这磨叽了。让全子留下陪陪你,我回去了。”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8 c4 w1 U5 c& x( }
川子舅着话让我心里一亮,我正琢磨着找个啥引由子,不走呢。我就看老叔笑。没想到,老叔让我走。
% b* {; x, e5 x% r! @# m2 E 老叔跟川子舅说:“呵呵。我一个老头子,还用着陪了。”" _. I( P" ^. O# M/ V( Z* q
这扯不?这一整,我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我看川子舅,指望着他能再说句让我留下的话,我也就了有台阶下,也就又能抱老叔了。可川子舅大眼一瞪,冲我说:“瞅我干啥?”
; u( P$ y; B% W& G “听话。”老叔拍拍我肩膀子,说:“家里还有孩子,回去帮你媳妇儿一把。”
# I1 P6 J& F# x0 S4 I5 H% _, p 得,我只好蔫蔫儿地跟着川子舅回去了。
) o3 l8 L' g: x5 Z天儿,说冷就冷了,刚过了霜降就飘起了清雪。我算计着,从老叔的铁工厂正式开业到今个儿,整十二天了。我心里老是惦记着想去老叔那住一宿。川子舅闷呲闷呲地,八成是看出我的心思,他撵我去了两回。可哪回去,不到天黑,老叔就催着我回走。整得我这心里总是刺刺挠挠的。( ~; N* ` O/ R1 c' p3 D6 M
这十来天,川子舅也不拽着我给他治“病”了。在家,他就一个人睡炕琴那边,我和凤香带孩子睡炕琴这边;再不,他就去车行睡。这下,凤香可逮着了,见天夜里不饶了我,整射了还不算,翻身下来,除了奶孩子,她是一宿到亮地撰着我鸡鸡不撒手。我这鸡鸡也就一宿到亮地硬着。
0 t' P4 t$ ?) G7 S* f7 z% V 礼拜天,我和川子舅从车行回来得早。一进家门,凤香说饭菜都好了,就让我往炕桌上端。她那边忙着给孩子换尿褯子,嘴也不失闲儿地叨叨,说:“谁也不管这个家了,就知道吃,吃,吃。眼瞅就上冻了,酸菜还没渍呢。粮口袋也要见底了。有一个算一个,油瓶子倒了都不待扶的。”. ~7 m& r3 I6 p
川子舅也不吱声,手也顾不得洗就拱小栓子那撩孩子,大胡子扎得孩子“哇哇”叫,他愁孩子叫唤,裂大嘴“嘿嘿”笑。
7 M1 H. }- ]. N, O' v+ N: ~ “赶趟啊。”我跟凤香说:“不就是那点儿白菜吗?明天我就去买。”
5 k; E4 h! b& g [ “买买买。光数嘴;我耳朵都磨出膙子了,也没见着个菜叶进家门。你瞅人家秃子家,晒那一大包萝卜条子。你说到大冷了,用酱油一淹,撒点辣椒末,嘎吱儿嘎吱儿地一吃,你就不眼馋?”凤香说:“要是没孩子缠巴,我谁也不用;哪年不都是我自个儿整。我看等大雪封了门,吃啥?”, {1 y4 O: F# |! ~
“行了。”川子舅说:“小姑奶奶,全子都说了,明天就给你去买。”
5 j+ X# { f* Z) q “你瞅我爹,多会说话,跟唱的似的。给我买?”凤香说:“我用着你给我买?这家就我一个人的?你俩就不往嘴里塞啊?”
0 q+ I7 u, X' ?- C! h “得了。得了。”我说:“我这就去。”) h, z; ?1 t+ O
“你是卖菜的他爹啊,人家等着你?”凤香说:“明天想着,再买点土豆子、大萝卜。”* R" g1 H$ Y( f" I) ^3 |7 U
川子舅说:“吃饭。吃饭。”这就去洗手。7 p4 f, s7 R- t S
我这边刚把高粱米饭盛碗里,就听外面有人叫:“家里有人吗?”! A8 c" V1 ^, T0 ]. Q
“谁呀?”川子舅擦着手,迎到门外去看。
- q1 V: @6 b( w6 e 来人是张保生。我高兴地叫,说:“张叔,你咋来了?”; ~' W, ~7 Q; r1 s
川子舅把张叔让进屋,我叫凤香,说:“还记得不?这就是给咱俩主持婚礼的张叔。”
# |/ f! l) j- e9 K “就你记得?德性。”凤香这边刚跟我绷完脸儿,回头笑着叫了声“张叔”,说:“快坐吧。”
* V2 g, K/ I: B5 ]: U 川子舅跟我说:“去,把你叔叫来。今个儿得好好喝口儿。”- h' w4 |6 S) R0 _/ l
“哎。”我答应着。心想这回叫老叔来,我就想法不让他走,留他在家里住。我这就穿上外套就往外走。川子舅在我身后喊:“骑车去。”
) a& B" I% m" N i& E2 z 到老叔那,见他正要吃饭。我说:“张保生来了。”
# o" q" {& m( x* c u, } “是吗?他在你那啊?!”老叔放下筷子,说:“这我得去看看。你在抚顺,他可是没少费心呢。”
8 ~, w$ N7 F" F1 C! A* w- ?0 E' Y 趁老叔戴帽子的功夫,我抽冷子抱住老叔说:“叔。今个儿,你去了就别急着回来了。”
5 ~2 F% D) T6 j0 X- L 老叔瞅瞅我。问:“咋的?”% N' g- h) p5 p" {! F
“人家都想死了。”我说:“哪回来,你都催着我走。是不是还是不想要我了?”
6 ^% q9 }8 E2 k! ]* d& R9 p “我说你这小子啊,脑袋里就这点玩意儿,整天不想别的了?”老叔说:“我这可刚刚缓过来点,你可别又来气我啊。”他打了我屁股一下说:“快走吧,你张叔还等着呢。”# d9 e% R1 `1 S5 R J6 V' u
我说:“那你亲我一下再走。”
) H* Q& E6 d D, p/ l) i3 ? “臭小子。”老叔在我脸蛋子上亲了一口,说:“好了吧。”8 n |# ?) F$ y" l7 ~+ _) a- u# Z
“我不。”我还抱着老叔,缠着他不放。我说:“亲嘴。”
% ^6 d0 Y1 D2 F “快别闹了。”老叔挣着我说:“一会儿该硬了。”
0 x" m. q& w; @" Q5 g. g “我的早硬了。”说着,我就把硬了的鸡鸡往老叔的身上贴。5 @1 l8 ]0 W, ^
老叔亲了我嘴一下说:“这回好了吧。”( e) Q. b' b- I/ V6 U
我看着老叔的眼睛,说:“想裹一口。”
( E: f8 a8 r4 l9 n$ R. p; ? “打你了。”老叔推我。
5 l. x: I, m7 e* F6 ~- z4 G7 d9 t, y “就一口。”我求着老叔,说:“人家真是想死了。”
- u' U! f7 F# O" A9 j2 i4 M: d “你呀。”老叔解着裤门儿,说:“就一口啊。”& g; Y/ c$ O! R& _: m
我急猴似的蹲下去,掏出老叔半硬的大枪,一口全含进嘴里……
7 F! d. F+ R7 J. l$ @ 老叔“哦”了一声,大枪就在我嘴里硬了起来……
0 [# ]) m& }) Q: ]0 ^4 }( @ 我像个贪吃的孩子,抓着老叔硬起来的大肉枪又裹又舔,再加上撸……
' ~9 g6 N, P3 c( L “好了。好了。”我正起劲儿的功夫,老叔拉起了我,说:“哪天老叔还给。”这就狠亲我嘴一下,把当硬的大枪塞进裤子里,系上裤门儿,说:“听话,宝宝。别误了正事儿。”$ a6 X' K9 o; T( \' _
见老叔拉开门,要走。我急得捂着鼓鼓曩曩的裤裆叫,说:“你看人家这样,咋出门儿啊。”
) X2 z" m8 ^+ U; {& ^0 E! @1 x 老叔回身,拉着我,说:“没人稀得看你呀。”这就跟我上了大街。7 B, k5 o P$ y) E7 F# x4 Y
道上。我使自行车驮着老叔,也跟老叔说了说张叔丢了差事的事,还有张婶让苏联大兵给糟蹋了的事。老叔埋怨我,说:“你看你呀,也不早点儿跟我说说。还叫人家来看咱。真是的。”! A4 q. w: X/ b
我说:“都是让你气得。”& z) f ~ W; z3 U! Q9 g
“好好好,我气的。我气的。”老叔说:“都是我不对,行了吧。”% p! P( `5 {+ ^/ b/ _0 J5 K
“嘿嘿。”我得意地笑笑,说:“我去抚顺,给张叔留了点钱,让张婶好好看看病。”! T& X! I3 l( a+ B- f# T: Z
老叔说:“人啊,可不光是钱的事啊。”
8 I1 |# @9 R6 @; H! \' [$ ~ 等我和老叔一进家门,老叔拉着张叔的手说:“早该去看你,早该去看你啊。”& `. [% s$ F& T8 i7 S0 o
张叔跟老叔说:“你平安无事就好啊。”
4 L( |* T2 E1 N- P6 e% _- A 川子舅就叫老叔,说:“赶紧上炕吧,就等你呢。”几个人这就倒上酒,开喝。' }$ |0 N6 |) e
我问张叔:“张婶好点儿没?”
8 H, f6 o6 @" K( X6 r2 x 张叔叹了口气,没说啥。
; [: u7 |) i8 ]& r5 p: l “死了。”川子舅抢着说了一句。他说:“你说说,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8 C# I2 A% W5 q r$ \- B “死了?”我挺伤心,说:“张婶多好啊,咋……”0 a- w) V' ^! O/ `% w0 D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张叔端起酒杯说:“咱喝酒。喝酒。”# ?$ G* a( N6 u, r. |
喝了酒。我再给几个人的酒盅里倒满,说:“咋没带小疙儿来啊?”
) Z5 g8 \* C* m 张叔勉强笑笑,说:“还不知道来这是咋回事儿,让我先扔街坊那了。”) `( S$ B. i( z" M+ P g" K! i; Y
从上次去抚顺,我就觉着张叔没以前话多了,他跟赵爷那会儿,人挺道得去的,说这说那的没个完,还竟说拉嚓话。今个儿话更少,就是闷头喝酒。你说像张叔这么个精精怪怪的人,他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呢?我说这人啊,没摊上事,说啊笑啊玩啊乐啊,啥都不打紧;可真摊着事儿了,就得看你的真本事了。6 ^) q' J6 |& j( v$ K* u
“兄弟。”川子舅说:“咱哥俩处的时候不长,可你跟我老哥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今个儿,你奔我来,那是瞧得起我;我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啊。有啥为难的,别闷在肚子里,有我和我老哥呢。”
( H# {) e0 a* I* E “来的路上,全子跟我说了说你的事。谁也没想到弟妹她……”老叔叹了口气,对张叔说:“事儿,赶上了,你也得想开点儿。走了的,谁也没办法,再是有办法,谁也不愿她走。咱活着得,说啥也得活下去。不看别的,还得看孩子。”
/ R. E' {3 L' a3 s$ f “大哥。”张叔叫了老叔一声,就去抹眼泪。
6 q: N9 m4 z2 H6 _4 A “咳,你个大老爷们儿。咱不带这样的啊。”川子舅说:“来,兄弟。你来了,我高兴,咱老哥仨来个带响儿的。不带小全子。”这就又端起了酒杯。3 q' F1 e8 D* G3 d4 X k
“咋不带我呢?”我跟川子舅叫,说:“我正该敬张叔呢……”
, q# n# o2 P: k: G/ v “啧。”川子舅瞅我一眼说:“一会儿,你单整。”
+ v8 K0 P! ?1 B, a 他老哥仨喝了酒,川子舅说:“我那老蒯走时,闺女才13。我不也过来了。”他给张叔夹了口菜,说:“兄弟。我说句粗话,你别不爱听啊。实在挺不住了,就再找一个。”
1 B9 ^; d) x6 f- n0 B7 k$ x 张叔吃了口菜,对川子舅说:“我知道你是好意。”这就又没话了。
6 ~- C a1 S+ E; p8 k9 }- k7 F T 我赶紧端起酒杯,说:“张叔,我和爷爷在抚顺时,没少让你操心。我来沈阳,你还来送我。这些我都记着,今个儿,我诚心诚意你敬你一败。”
! [5 z, \# V, b/ G( ~ “应该的。应该的。”张叔笑笑,喝下了酒。他说:“大叔那人,挺遭人想的。可惜,我都没送着他。咳……”
: n8 m8 y% c# [& T7 f 老叔说:“他老人家走,是我刚从里边出来的第二天,也赶上小日本逃跑,街面上不太平。亲戚朋友的,也没都告诉到。还是多愧了川子兄弟呢。”5 I0 D8 x V+ o1 O4 `7 z9 a
“哈哈哈。”川子舅跟老叔说:“你跟我还说这话?叫我不爱听。”$ P" k. \: ^0 J. V: _
“实话。实话。”老叔跟张叔,说:“世道乱。你看,打我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顾得上过去看看你。按理,我该去呀。可啥叫朋友?也就在这包含上啊。真就是有个不周不到的,再捡起来,还是掏心窝子,那才叫朋友。”+ ] j& v% E1 l
“好话。”川子舅端起酒杯,说:“就冲我老哥这话,咱再整一个。”
5 S7 M: d. q! N* R& F9 f! n G 这就又喝。3 G1 j: a( }& O+ T5 T+ c: ^! j
这杯酒一下肚,我看张叔就有点上脸了。6 O8 K3 ~, y$ R' D! S
放下酒杯,老叔问张叔,说:“那你,眼下做点啥呢?”
) g( J/ o5 u! i; |3 U/ j8 O9 C, I 张叔叹了口气,说:“两位哥哥,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俩可别见怪。现在我跟要饭的差不多,今个儿,要到两位哥哥这旮瘩儿,两位哥哥好酒待我,我知足了。”他端起酒杯,说:“我借花献佛,谢两位哥哥一杯。”这就一饮而进。) Y6 U+ G) i+ B P4 E6 E! t
老叔说:“这说哪去了。”+ U1 v# D8 p0 o8 v! S) s
“叨菜吃,别干喝。”川子舅又给张叔夹菜。' V* z; p2 p6 R$ @5 }6 z& j
张叔冲川子舅点着头。说:“我说的可是实话啊。”他说:“两位哥哥,德全在这,还有大侄女儿(指凤香)也在,我也不怕孩子们笑话了。我这心里头,懊糟啊!要说我呢,也不是啥两袖清风的人,跟两位哥哥比,差远了。挣点钱儿,也没少祸害;也没少逛窑子。可自己的女人,偏偏死在这上了。真是报应啊……”他对老叔说:“大哥,我啥样,你知道。打从学校出来就没干过力气活。小日本走了,公署里黄摊子了,再去找坐板凳的差事,人家都嫌我是给日本人干过事儿的,都不拿好眼神夹我。我去做苦力,干不动。我这心里懊糟得,想回山东老家吧,又不甘心……”5 \" C2 S4 M+ \( Z( N# t8 |
“这扯不扯,早说啊。”川子舅说:“要不说你们喝过墨水的人就是耽误事儿,一点儿都没有个爽快劲儿。小全子刚来那会儿,我没少为这事斥喽儿他。这么的,上我车行来吧。修自行车,小全子都学会了,你也能。”7 b" l! Y0 b4 ^( J2 r, `4 k
我瞅愁川子舅说:“你看你,咋老说我呢?”- m0 P' I2 F6 R& ]
“嘿嘿。”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啊,我得跟你告一状了。你这个侄小子啊,可是没少熊我呀。这二年,我就怕他跟我耍驴,就哆唆他跟我犯倔。瞅他小脸儿一呱耷,我立马就傻了,就得赶紧迷迷地跟人家说小话儿啊。”0 K9 H) b+ \6 J) F( C
“呵呵,你那是当了姥爷高兴的。”老叔吃了口菜,跟川子舅说:“久川啊。我吆摸着,你那车行,活儿也是有数的,有才填了个铁头。再则,我看老张干你那活也是不大适合……”
$ M1 @, }2 P/ S" Y" J* {; y “你看我哥说的。”川子舅说:“我兄弟来了。再咋的,我也不能瞪眼儿干瞅着啊。”$ E3 C% n) n7 K0 z/ w$ i- V
“这么的吧。”老叔对张叔说:“我刚开了个厂子,正缺个管事儿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过来吧。”
! d8 T/ a; |) @' c0 { m: k5 N “两位哥哥,让我说什么好呢。”张叔说着,就又要端酒杯。6 p5 A( f: X8 n: ?; u, ~8 J
“咱先小人后君子。”老叔拦住张叔,说:“活儿呢,进料出货你都盯着点儿,记好帐;再就是咱俩换着给伙计们做顿晌午饭。住呢,就住我那吧。”
) z& B" p4 \6 b R+ M P “大哥。”张叔抓住老叔的手,说:“客套话我就不说。我你就跟着你干了,你看我行,就留着我。真不行,你说话。我准保不让你为难。”
* G0 g. Y' o1 t" o “我也得意沙楞儿的人。”老叔说:“在我这干,有一点我可说在头里。”
+ w6 E1 h" E z! q 张叔握着老叔的手,说:“你说,哥。”
8 h/ D* a8 b; o7 Q( ? “可不行给我往回乱招女人。”老叔说着就笑。
# w' y0 W$ G9 F- v; M% r8 j0 F 川子舅也跟着笑。
9 Y/ ], b. L- W& u1 I9 ]7 N 我想起了张叔和赵爷那出,心里核计,就张叔那样,谁敢担保他不招惹女人?
6 p2 |5 Y$ t2 O' r' n- R 吃了饭,老叔说家里太紧巴,要领张叔回厂里存,说正好看看厂子啥样儿。川子舅说:“行啊。”这就下也了地,跟着老叔他们一起出了家门。川子舅说要回车行存,说总没个人,他不放心。我也看出来了,打大头没了,川子舅总像少了点啥似的,在家也呆不住,在车行也不踏实……# A. }: ]6 O3 D0 t9 U
人都走了,炕上地上也都收拾利索了,凤香这就来了神儿。她插上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也把孩子打兑安稳了,这就催我上炕。赶我一进被窝,她逮着我鸡鸡,是撒着欢儿地收拾我。我本想射给老叔的那点宝贝玩意儿,这下,都射她那里了。那一宿,风香收拾得我足足射了三回。
* Z4 ?- Q) Q0 b7 n$ r/ W 早起,凤香还跟每回一样,给我沃了四个鸡子儿。[/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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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jingjia 于 2009-10-24 15:51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