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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主: 往昔成韵

[同志言情] 未名湖畔的罪与罚【全文+转载+整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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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楼主| 发表于 2011-5-14 22:42 | 显示全部楼层
 46、陈可, M4 [; Y$ r7 |# u; z
  
& w4 ]* d% `9 a/ O! P6 H  事件,总是在不经意间成为事故的起因,而人们,只有在事后才能看清事实的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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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e! }* J4 c% N1 W8 h  据科学家考证,人的性格是在胚胎时期就形成了的,后天的影响其实远比人们普遍认为的为弱。但要这么解释的话,陈可那古怪孤僻的一面或许就更难以被人所理解了吧。5 O6 }- w+ b& I' Y9 ^* G- r, Q)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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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实,很难说他的性格真的就是家庭原因所造成的,在思想上,他或许是天生的撒旦主义者——这也是他特别钟情昆德拉的原因。比如,他常常质疑亲情这个概念,只是因为生殖关系的存在,一个人就必须要爱另一个人么?父母就不会象恨一个路人一样恨自己的儿女么?当然可能,但人们不承认,因为这样他们就会活得不舒服;他也厌恶英雄,他觉得任何一个杀红了眼的男人都会是董存瑞,他对雷锋那种过于积极的人始终持不屑的态度,他高度怀疑伏契克非要向大家展示他绞刑架下的勇敢的动机;他还反感留影啦,毕业留言啦,定情信物啦等一干他难以理解其用意的东西,他觉得人不应该活在被设定好的意义里面。) i, a7 k( i$ C( P- C! a* A
  
, ?) _* H5 P. |* R7 f) E5 u  总之一句话,陈可不愿活在一个俗滥的世界里,俗滥的东西,俗滥的词语,俗滥的概念,俗滥的教条都和他的思想不兼容。可是,最近的一件事,突然让他意识到,他反对俗滥,也许只是没有享受到那种俗滥的乐趣。& }7 \; D0 R* G
  
3 w  W$ \2 o& o1 _' [  缘分,多俗的一个词啊。不管是谁想和谁套近乎,都可以用这个词;甚至只是一同搭机的一个小荡妇,也可以把这两个字用到她和陈可的身上。它在陈可的眼中,实在有太多可以批判的地方。4 ~+ j: o! n3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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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当事实把黑子和于雷两个形象重叠到一块儿的时候,他满脑子飞的就是这两个俗到不能再俗的字眼。他无法形容自己有多高兴——他最最珍视,最最宝贝的一段友情居然在超验的世界里找到了依据!在那一刻,他几乎就是确信对方永远不会离自己而去了,他再也不会一个人徘徊在孤独的阴影中了。因为他们有缘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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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天喝了好多酒,以至于关于那一晚的记忆,在第二天下午,他醒来的时候,就已经消失得一干二净了。但他知道于雷一直在他身边,他可以塌实地睡每一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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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p8 D: @% s2 ~' z& e& E  其实,做一个快活的俗人,也没什么不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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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返校后的生活还是保持着那平稳轻快的节奏。上课,自习,训练,交替往复,一日一日。7 S' M6 G1 `' ?" i' ?( _
  
; D: n: H" }9 n! q/ J: G  陈可在球队里的打席一再地提前,从九棒到七棒、六棒,在五月中旬和华大的友谊赛上,他甚至被安排在了五棒的位置上,正式跻身于强棒之列。教练表扬他的打击动作非常有架势,很少有散下来的情况,在一个新手来说非常难得。2 ~) }& _9 c/ ^& N
  
) L, _3 z# ?( e* h7 M  队里已经决定要让他往游击的位置上发展,于雷的师兄专门负责他各项游击技战术的教练。而在每堂训练课的后半段,一队教头总会抽些时间教他练练投球的动作,但陈可到目前为止还没有真正地投过“球”,因为教练说动作还没练熟就上球的话会分散注意力,不容易使动作定型,陈可虽然觉得有点丢脸,但也只好乖乖地一招一式地空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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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球队在四月的地区赛上打进了前四,因此获得了今年暑假参加全国赛的资格,教练本来一心想要陈可在全国赛作为主力出场的,但赛期正好和大一新生军训的日程重叠,便也只好作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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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1 Y* S/ b2 c4 [. `. t  一天,在脑科学概论的课上,于雷说起了学生会的选举。他的老BOSS现在做了学生会的主席和副主席,所以他下个学期也还得在校会做下去,听说管的是文艺部的那一摊,现在正着手挑选得力的副手二三人,跟着他一块做事。前任的部头推荐了几个他认为还不错的,其中就有他和于雷共同的朋友,张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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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觉得她怎么样?”于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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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6 H  p+ L5 E: V  ]  “挺好的,又能唱又能跳,还会拉琴,够文艺了的了。” 陈可对张韩的印象真挺不错的,最近他俩还常能聊上几句,一块去看个演出,这对陈可来说已经算是非常好的朋友才有的待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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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2 {1 f* x+ T5 k# c  陈可不擅长和陌生人相处,也很难和别人在短时间内熟络起来,所以大多数人对他的热情很快就被他的冷淡给浇灭了。只有一些特别有“耐心”,而且气质兴趣也和他颇有相投之处的人,比如张韩这样的,才能进入他的朋友圈。但只要跟陈可熟了,谁都会惊讶地发现原来他根本不是一个“冰山美人”式的人物,要真说起来,那话也是滔滔不绝的呢!6 n0 B: K1 q9 c0 K4 O- M  A9 v
  五月间恰逢京大校庆,又是中国新文化运动的一个纪念日,因此京大的演出季年年都是以此时为盛。也正因为此,这一段时间学校里来了好几个中外着名乐团以及乐坛上的传奇人物,引得很多校外的艺术爱好者也都纷拥而至。) w; S* u3 _3 K" @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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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此丰富而且仅仅相隔百来米远的文化资源陈可当然是不愿错过的。青岛不比京城,要看一场高水平的演出谈何容易?但他又很难跟于雷开这个口,他知道让一个不热衷古典音乐的人去听音乐会是多么痛苦的一件事。于雷常常拿一句美国漫画上的名言来开玩笑:“如果歌剧也叫做娱乐的话,那么从屋顶上摔下去就是交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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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8 S) Y* _. ?/ W+ W/ i  陈可习惯性地想要避免任何拉开自己和于雷距离,或者让对方觉得自己无聊的事情,他并不知道,于雷愿意做任何事,只要能和他靠近一些。; D, I+ b4 r& K4 \( u% J, i
  
/ j7 {8 B9 K( n5 w; z1 O' o+ R  正好,那天张韩打电话来说一个在大讲堂做志愿者的朋友送了她两张音乐会的票,而且是两百块一张的VIP票,问陈可愿不愿去。扯淡,就算是大讲堂的志愿者,又怎么能搞得到热门音乐会的高档票?但陈可当下也没细想,一口就答应了,毕竟和懂行的人一起去可以比较充分地享受专业的乐趣——和于雷去那就是享受另一种乐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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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 C* n% V6 V) q  演出的确很有水平,难度很高的柴可夫斯基第一钢琴协奏曲(陈可小时侯常常把它的第一乐章和《自新大陆》搞混)在钢琴师的诠释下显得行云流水,无论是指尖技巧,音色控制,还是对音乐风格的整体把握都堪称一流;尤其是在激情乍现的第三乐章尾段,钢琴师奔放的双手八度进行如骤雨般倾泻直下,连背后的交响都跟不上他的脚步,听众更是听得有些毛骨悚然。音乐会之后他们还一块到校外的一家水吧嚼了几根薯条,张韩就弦乐的演奏水平做了不少有趣的评论。陈可觉得和她聊天挺轻松的,也很有些乐趣,他不记得自己曾经和哪个女孩有过这种感觉的对话,包括他以前的女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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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手时,他们说好下个星期一起去听瓦格纳的专场,陈可坚持这次应该由他买票,张韩答应了,笑得很灿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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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P+ U- D: A3 \  回到寝室躺下,陈可的心里有点困惑。这真是个好女孩啊,或许比她更适合我的女孩还真不多,但是……但是我喜欢她么?象今天晚上这样的感觉,这算是喜欢么?什么是喜欢啊……陈可糊里糊涂地睡着了,他怕再想下去,会得出什么骇人的结论来。4 }+ @2 j/ A: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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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韩毕竟只是插曲,于雷才是他生活中的主旋律,随着考试的迫近,他和于雷一起自习的时间又一天天多了起来。' t, H% L8 K% H, R)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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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考吧,咱们学校奖学金可不少呢。”于雷从图书馆走了出来,转了转脖子,伸着懒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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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啊?”: T4 F& g. Q& i/ h  |/ A: l# a7 p
  
+ T8 b% L6 h/ _8 c& ?  “听说最高有一万的,下头七八千的也不少,尤其你们商学院的奖学金,牛高!我下学期吃香的喝辣的全指望着你啦!”/ p3 S9 ~  @6 y. _: ^
  
5 k! s+ E5 c3 y: t: ^$ W2 T  “指我身上你就只有咸菜馒头的命了,为你着想,还是趁早找你别的弟弟妹妹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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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什么话!别的弟弟妹妹有鱼翅鲍鱼也是人家的,我就好你这口咸菜了,怎么着?” 于雷的口气有些不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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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啊,咱哥俩就一块饿成干了吧。”陈可听着觉得特是味儿,心头甜得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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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到考试,陈可还真不怵这茬,本来他脑子就好使,加上平时也是按部就班、踏踏实实地学的,考试又有啥可怕?, W0 s& {! D0 q* L* h0 l3 o6 Y
  
' P" P' M/ m7 Q  果然,几门课考下来,感觉都不错。这个学期陈可的通选、限选都在90分以上,他教务网上的GPA到现在还是漂漂亮亮的4.0,看得寝室里几个哥们都哑口无言。这在京大算是个稀罕事,但还够不上是故事,那真正的故事,却发生在全校停课后考的第一门专业课上。1 _& K+ D- h3 a; R# q
  
1 n. a, i5 d( q* g+ T, m  要说这个事儿吧,其实也常见,但偏偏挨上了两个前世不知道结了什么冤孽的主,于是从此牵扯出一段离奇的公案,直到几年之后才有了个不算了结的了结,在此便暂且按下不表,只说眼下的事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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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事的开始,是在它结束的三年前,六月下旬的某一天。这天,是光华的大一学生进行高等数学期末测验的日子。光华的高等数学用的是理科教材,比一般的经济数学更难一些,因此被很多文科考生视为畏途。# @2 _) E+ _4 ~- B. [4 R* e4 z+ R
  担任监考的是任教的那位数学系女老师,以及院教务部的一名妇女同志,根据坊间的传言,这两人的组合堪称是冷面杀手,所有想作弊的人都必须处于最高警戒的状态,时刻得担心着自己的处境。9 q* w) b0 Z, }. t
  
% i5 ~3 a4 [# Q4 @, ?! b  考试在一个极其平常的教室里,极其平常地开始了,这种平静一直持续到离考试结束还有一刻钟的时候,陈可这时已经交卷离开了教室。九点四十五分,在任何人都没有预料到的情况下,数学系女教授突然从教室的一张桌子上抽起了一份试卷,冷冷地说了一句:“你出去吧。”: C4 K' X# p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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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室沉默了大约三十秒,被没收了试卷的人突然站起了身,屁股底下的椅子猛得弹起来,撞在椅背上,再次惊扰了刚刚恢复平静的教室。! C, c, v( m# ?* l. ?7 J1 p
  
% X6 Q1 B7 b7 h; \9 C# ~! H% N  “我怎么了?”学生大声地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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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作弊,现在请你出去。”女教授以非常冷静的口吻命令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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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5 i. t6 w( D3 a1 X  “我作什么弊了?你有什么证据!”学生提高了音量。现在满屋的人,除了正在奋笔疾书的和焦头烂额的考生,都瞪眼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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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 M, B# K) q; f  教务部的女教工赶紧走了过去,好言好语、半拉半拽地把他请出了场外,并示意女教授继续在教室里监考。  Q: o: V3 G2 r% P+ \  g; z
  
7 A1 d* F" P* h. X* W8 M  当时留在教室里的张树隐隐约约地听见了走廊里越来越大的争执声,争执一方的声音,来自他非常熟悉的人——何进。何进家里是山东农村的,在城市里上的中学,口音已经改了不少,但话一说快了,那股山东味还是会不由自主地跑出来。) B% m% N; g/ N6 b
  
! A% X$ C- k) }) ?6 b5 S* G  由于有学生被要求出席了事后在教务部举行的小型听证会,事情的经过很快就在年级里传开了:根据考试要求,所有书本都应该放在考场前方,但何进偏偏在桌子下面藏了一本高数教材,而且在教材的第一页上写满了微积分的主要公式;当然,单是藏书一条尚罪不至死,要命的是监考的女教授发现了他在桌下高度疑似翻书的动作,这一点得到了女教务的肯定;至于何进本人,则坚决地否认自己曾经有过任何作弊行为,并且在教务部作出了许多激烈的言辞表示……- T' `% i- ?* Y/ E+ h
  
( p1 M6 D; v$ y5 d  陈可吃过晚饭回到宿舍的时候,何进仍然被留在教务办公室,没有回来。听张树说了整个事件之后,陈可第一个反应并不是同情也不是同仇敌忾,而是——何进作弊了。这件事发生在别人身上,比如于雷或者张树,他是断然不会相信的,但何进……由于某些说不清的原因,陈可很肯定地认为他作弊的可能性比不作弊的可能性要大得多。) y, Z( V3 S/ [* ^
  
5 t6 t( t( U7 y2 B2 ^  八点刚过,何进推门进来了,一脸的自若,反倒是其他几个哥们显得有些紧张。他的平静仿佛是要向每个人宣告:我问心无愧!% e7 R# ?1 C7 k3 r.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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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斌很关切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他认为这个男孩目前还是需要安慰的:“咱几个哥们都相信你,只要你说你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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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叫我说我没!”何进的反应超出了在场所有人的估计,“我就是没看,就是没看!我说?我说你就信?放屁!”他把杯子狠狠地砸在桌子上,摔门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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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斌跟张树、陈可面面相觎,有些不知所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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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碰上这种事,难免情绪有些波动的,何况前头已经说了那么长时间了。”张树安慰海斌说。/ z0 e* J3 U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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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咱就不该管他的事!”海斌有些愤愤,他实在没想明白自己的话里有什么可以激怒人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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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从一开始就觉着不该去插手何进的事,他十几年的经验告诉自己——和这样的人掺合,得罪他是早晚的事,而且还不自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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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i; H7 T+ R. W! Q3 x  第二天一早,张树作为院团委的干部和何进的室友,受到了教务部的传唤。张树平日里和教务有些来往,不算陌生,因此教务一见到他就跟放炮似的把何进臭批了一顿。尽管她平日里就没什么好气,但张树还是头一次见教务发这么大的脾气——而且都过了一夜还没消呢!9 _& \- ]* `1 S( N  E' L!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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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务发了一阵火,张树慢慢地算是听出了事件的原委。在何进和女教授刚被请进教务部的时候,院教务是想保何进的——毕竟是大一学生,又是初犯,为了他的前程着想,还是能压则压罢了,因此,教务的打算是让何进写个检查,跟任教老师认个错,做不及格处理也就完了。谁想问题居然出在何进身上,这小子一口咬定自己就是没作弊,还说“就是把他杀了也不能受这个冤枉”!/ ^/ F0 m" c3 N$ o5 `* ~' S; v* a2 G
  “那为什么两个老师都看见你作弊了,这还叫冤枉你么?”教务当时这么问他。2 S; x4 v/ X4 _4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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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们串通好了的!要不就是瞎了眼!当了这么多年老师,一点师德都没有!”何进当场就回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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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彻底地激怒了教务和两个监考。数学老师当场撂了话,就是光华敢压这个事,她自己也要报到校教务去。要知道,一旦把事情通报了校教务部,除了取消学位就再没有他路可走了,教务毕竟还是有些于心不忍,这才把张树叫来想了解一下何进平时的学习情况。8 [9 Q8 v4 F- A# P  s4 q9 H/ W* `4 y
  
& D& ~( Y4 z& r* T, w  其实何进一向独来独往,究竟在干些什么,张树也不清楚,但在当下的关节,他也只能为何进大大地美言一番,并且一再保证他决不是需要作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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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R2 T9 @; T/ F1 p* q/ [3 q  “嗯,你说的我会再跟其他老师商量商量。”教务又跟他罗嗦了几句,就打发他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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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树心神不宁地上了一会自习,他觉得这个事情里头让人担心的已经不是作没作弊的事实了,而是何进这种近乎病态的偏执。如果一种执着是为了尊严,那它可以称为自尊;但现在,当物证人证都已经很清楚地反映出着作弊的极大可能性时,何进依然有前前后后种种不同寻常的“执着”,那如何定性恐怕就不是件容易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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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近饭点的时候,他又去了一趟教务部,教务告诉他院里已经初步决定要把他通报校方了,拟议的处分是取消学士学位。张树感到自己象是替何进挨了一闷棍,一旦这个决定正式做出,他这位室友本来光明远大的前程就要不可逆地毁了。; O/ d! `' q,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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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闷闷地回到宿舍,除了何进,其他两个人都在屋里。& k) q' h$ s) w% v5 I1 U' F! n
  
; I  b7 D+ [6 I1 p  “咱们还有什么办法可想的么?”张树把教务的话复述了一遍,无奈地问到,其实他也并不奢求有什么答案——何进到了这个份上,已经算是自己挖坑自己埋,别人想救也救不了了。' d3 O4 z3 a" f' `9 R/ p
  
+ Z# D5 D) I3 f# q5 K$ e. j' Q  “想什么呀!他自己该的!跟教务犯拧,不是找死么!”海斌在昨天就失去了对何进的同情,很客观地说道。' w. j% |; f, }/ p)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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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一片沉默,海斌重新带上了耳机,看他的片去了。张树插着腰站了一会儿,摇了摇头,转身去了水房。0 M# S6 q0 @4 Z- F8 f& ?7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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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一个人在床上呆呆地坐了一会儿,右手不自觉地在腿上做了一套基本指法,站起身,走出了房门。% Q' i1 H% M* ^) S
  
* i* w$ p. ^1 S2 S- y' J6 H3 |  离开宿舍的时候,已经过了一点。3 E1 d- G1 D# x5 i7 l;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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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里也没个主意,只是机械地往光华楼的方向走着,暗自想着何进的事。其实,对于作弊被逮住的人他一向是不同情的,诚实在他的价值体系里具有至高无上的地位。但是,这毕竟关乎一个农村来的孩子今后一生的前程,甚至还可能关系到他的整个家庭从此的命运。0 t* Q  j+ g, W& f- L,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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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能帮他一把,陈可想,那一定是要帮的。不为了什么回报,也不为了图他一个感激,就是出自一种最单纯的同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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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想到了常常来听他弹琴的先生,他知道此人在学校里的地位。但是,跑关系托人情实在是与他处世的原则相悖,更何况,人家凭什么要为你的同学出面说话呢?就为了听你弹个破琴?陈可觉得他这是去自取其辱。! ]  ~. s  s% |" H& ]
  
9 [* m' O7 X6 f  他还没想好怎么跟先生开这个口,光华楼已经矗立在眼前了。他有些紧张,在门口转了两圈,还是走了进去。# N& Q9 l, a; K# \; d* U
  
9 E1 l& Z# m+ W7 n. k3 g6 `. X  经过管理室的时候,碰上了门房的阿姨,她认出了陈可,很热情地问他要不要去弹琴,说现在活动室正好空着。陈可满脑子都是该怎么跟怪先生开口的事,糊里糊涂地就答应了下来,傻乎乎地拿着钥匙,朝先生的办公室走去了。8 J0 U) s( ?* R/ S8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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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办公室的门口,陈可握着钥匙的那只手都有些汗津津的,他敲了敲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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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里面有回应,看来他今天在办公室。京大的教授们大多不坐班,只有有事的时候才到院里转一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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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推门进去,先生正坐在黑色的办公桌后面,手里拿了几张A4纸正在看着。先生看见是他,显得有些惊讶,也带着几分高兴。* p1 u! y4 [7 u;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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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起身示意陈可在一旁的沙发上坐下,自己倒了杯水过来,也在茶几的另一边旁坐了下来。/ j3 Y! e6 d"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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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倒水的时候,他问起了陈可的来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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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没什么,为了点考试的事……”陈可吞吞吐吐的说。/ d% W( E( B4 i: [+ M8 q9 T/ o'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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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的脸色显得有些为难:“要是成绩的事我可……”  x+ I9 N/ x5 q%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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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我的事,是我一个同学。”陈可赶紧插话澄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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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8 m( Z3 W/ O  “哦?”先生把水递给陈可,自己在一旁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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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9 n5 l: O! U  陈可谢过了,把何进的事情始末跟先生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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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9 v" Q8 c  u* w/ u# Q6 `  “嗯,”先生沉吟了一声,“大一的学生,照顾一次不是没有先例,而且教务本来也是这个意思,是吧?但是你这个同学……嘿嘿,在做人上可是有点问题的。咱们京大的学生就是容易犯这个毛病,都以为自己跟什么似的!”- e9 T  x+ I* d/ X& S"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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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在一边乖乖地听着,也不知道自己该怎么继续表达自己的意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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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来找我是什么意思?”先生大发了一顿大学生应该好好学习做人的议论,往沙发背上靠了靠,问道,神情上有点逗趣的意思。6 J7 J! Z0 J0 j.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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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就是……”陈可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求人,他从小就习惯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的生活,“您能不能跟他们说说……”1 V# a( [6 |5 }( \/ d
  
0 T4 [5 _/ {! N/ j7 N9 C1 {  先生没动弹,脸上还是似笑非笑的,“教你们高数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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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个女老师,三四十岁的样子……”陈可突然发现自己上了两个学期还不知道那个老师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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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C# v# z8 X% @% Z; T# m+ `# H  先生笑了两声,点点头:“你回去吧,我再看看怎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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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没有留下任何实质性的承诺,陈可虽然心上有些忐忑,但也只得起身告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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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走的时候,先生看见了他手上的钥匙:“活动中心的钥匙?要去弹琴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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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 h6 P  y' U% c9 z. N) g  “哦……”陈可都忘了自己手上还有个东西,一时语塞,“是……是啊。”# u2 U8 A6 J; e$ g* x( `, H
  
" ?; E+ `$ ~5 r) x  “你先去吧,我一会也过去听听,准备首欢快点的曲子,看一上午东西了。”先生命令道。7 f" H/ a( f) J( w6 M; e* x$ V
  
7 h9 y3 u0 ^/ D# T; s  陈可答应了。事办得成办不成,毕竟还是人家的事,不会影响到他对这位听众的尊重。他到了中心,在钢琴前坐下,练了回指法,给先生准备了首舒伯特的Moment Musical,一支陈可素来很喜欢的曲子,后来还被一部很有名的动画片拿去做了插曲;先生对这首曲子也很是中意,连着让他弹了好几遍,又仔仔细细地记下了曲名,方才作罢。# y/ c6 G- X. D" w- i7 P3 A4 I
  
+ {# _+ ]5 @7 I/ ?5 {8 t2 ]% C+ O  下午四点多的时候,陈可接到了先生的电话,这种事在他办起来是太容易了。教务那边不用说,一个电话过去也就能搞定了;比较麻烦的是数学系那边,理科的老师多有很坚持学术风气的,绝不会轻易向权贵低头。好在,那个女教授的儿子在进附中的时候似乎承了先生不小的人情,这会儿也就不好在小事上驳他的面子了。' y3 ~5 R! A" ~8 E, Y
  
- X7 s4 ?9 g7 e  陈可把手机揣回兜里,舒了口气,把自己的东西从于雷手上接了过来,接着往宿舍走去。* R( X- Z) H7 D1 R7 }
  47、陈可和于雷长大后的第一个夏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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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是容易使人晕眩的季节,尤其在那流火的七月,常常给人恋爱的错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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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V. @5 Q9 H# m5 b2 j  趁着暑假,学校正对校内的基础设施进行大修,路面上到处是一个一个大小不一的坑。9 I+ o/ e4 z5 G7 z" p4 y7 }6 _. A  R
  
: P" c- v5 u* p  陈可刚和于雷从超市出来,走在京大到处因为施工而尘土飞扬的路上,他们手中的塑料袋里装了好些他们做梦都想象不到的东西。: Q( m, W" b9 H1 ~9 F( O
  
8 q5 U* q$ l! }. u6 A( ~  下周一,京大两千多新生就要出发,奔赴分处在京东京西的两个大营进行军训,此时学校所有的商店里都充斥着新生们忙碌采购的身影。根据于雷那位歪招叠出、没说过几句正话的师兄建议,他们买了很多卫生巾充作破胶鞋的鞋垫——“又软又透气,还防脚汗、防侧漏,特好用!”师兄如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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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用是一码事,去买又是另一码事了。陈可哄着于雷去了超市,扭扭捏捏地不肯进去,于雷无法,只好自己埋着头冲到专架前面抢了一包“好东西”,赶紧塞进篮子里,再手忙脚乱地拿些零食盖住,才跟作贼似的一路小跑去了收银台;陈可则是离得老远冲他窃笑,装着不认识似的,一直到结完帐、出了大门,才又跟他走到一块。: x  j# ]' Z7 k) G1 R5 l/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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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真不是人干的活。” 于雷抹了一把汗,骂道。  r" X* I; P* A7 @9 K" N1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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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你干得挺利索的么,以前常帮人家买吧~”陈可本意是要打趣于雷,可话说出了口却有些不是滋味。7 s# h. J3 N1 I9 W6 n, j% p1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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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我可没干过这么猥琐的事啊!再者了,我又没交过女朋友,给谁买去啊?” 于雷说的确是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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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H$ s; u% |, F. b% b7 a5 k4 W* I  “你没有过?!”陈可错愕道。; L- S  p4 R0 Y
  
* g( X/ a7 d0 U7 Z+ u% d  “我怎么就一定要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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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o/ t/ T$ |# k6 k# S( d9 B% F& M  “你看起来就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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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_6 C( g+ S2 Y  “没有。”1 k/ _, |' ^6 H& N7 v, x1 f3 U3 @% X(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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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不打算找一个?”5 v; H) f( ^. H# C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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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后再说吧。”8 K: n; E: K5 x. u& S3 K,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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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乖乖地闭了嘴,虽然他还想再多打听两句;他觉得有点委屈,觉得于雷也应该给自己一个相应的承诺,比如多少年之内不找女朋友之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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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8 n' h  Z# ]8 A  我他妈的这叫什么事么!( E3 D" s: ~: b* n, a5 J" V
  
7 W; W% a( M& d! ^6 h, d& o  唉,管他呢……反正我本来就不是个正常的小孩。陈可好象有点明白为什么别人都难以理解他了,因为他越发地连自己都不理解自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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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5 h" U( V! j( N9 {5 j1 N3 h  跟于雷在楼道口定了吃饭的点,陈可转身朝自己的寝室走去。推开房门,屋里的气氛有些诡异。何进穿着鞋静坐在上铺,下铺陈可的床单上有一个大大的脚印,床边的地上散落着被人撕碎的纸,以其破碎和扭曲的程度来看,施暴人在当时应该非常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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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树和海斌坐在另一张下铺上,装着在看书的样子,见陈可进来,都象抓着救命稻草一样起身相迎。海斌小声说了一句:“别惹他,刚发完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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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v) V8 U- s, z  陈可笑了笑,冲上铺的说:“你那个事压下来了,你明天上午到光华楼****室去一趟吧。”+ x/ z0 i: f: o' ~( S
  
/ A0 r$ }  b$ F6 F* R% s! ^  “什么事?”何进没回头,冷冷地说。刚刚大发脾气的人在稍稍冷静下来之后都是这个德行,又觉得难堪,又不能把态度转得太快,只好不尴不尬地跟谁都板着一张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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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Z  i% K7 t' G% K8 p9 l  “作弊的事啊。”陈可还不知道自己已经铸成了大错,只顾收拾着自己的床单,留下背后的两位兄弟头皮发麻,寒毛直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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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在取消学位的消息刚传出来的时候,何进就已经心虚服软了,满心只想着怎么赶紧挽回局面。现在陈可给他指了条明路,本是件功德无量的大好事,是该人家记一辈子恩德的,可他偏偏又没心没肺添了“作弊”两个字进去,生生地把好事给办砸了。; L) |! o$ g# J5 m+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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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何进的想法,他准备明天趁着快下班,学生一般不会出现的档,悄悄地跑到教务那儿去,好好地认个错,无论如何要把这个处分给销掉——如果需要的话,一哭二闹三上吊都可以用上!那之后,他就可以凭这个校方没有处分的事实继续制造舆论,让大家相信自己没有作弊,而是那些老师没事干,找学生的碴。至于那个硬要跟他过不去的女老师,嘿嘿,她的匿名信都已经在何进的抽屉里躺了两天了,里面多有不堪入目的字眼;写得也很有技巧,亦真亦假的,让人没法直接质疑它的可信度,他这两天正在研究从那个渠道“反应”上去效果最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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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2 v/ D: U% P8 w& N" a  而现在,现在他已经不得不在众目睽睽之下接受作弊的罪名了!因为在他本人和裁判者之间还夹了一个致命的目击者,一个随时可能把事实告诉任何人的陈可!7 p* i* p! C2 o( ]+ S6 b  a
  “记得明天去一趟啊。”陈可补充了一句,抱着被何进踩脏了的床单和前几天攒下的衣服走了出去。何进死死地盯着他的每一个动作,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大概他自己也不知道还要怎么说才能保住他的“尊严”了吧。, J* L" o' o# u$ P. {4 d: _!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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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星期一,由光华、法学、经济、政管等院系组成的京大一团正式开拔了。' d: i7 m. w8 c6 b  N, N
  
+ p( Z7 y/ b3 @( o! t5 n  x  在开往京西训练基地的大巴上,301宿舍的几位成员显得与周围的气氛有些格格不入。陈可和海斌并排坐着,张树拉着另一个同学跟在他们后面,而何进则独自坐在陈可左前方的座位上,一路上都十分刻意地表现出自己的开朗和活泼,尽管没有太多的人呼应他罗罗嗦嗦的发言。- w. @1 L0 Q4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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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状况已经持续了几天。何进在保住了自己的学位之后似乎精神头比以往更好了,时常在屋里没话找话地寻摸些事来说,显得跟谁都挺熟似的——当然,惟独一个人除外。# F. ^6 ?( A! F. ~- R4 D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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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人就是陈可。好在,象何进这样的人他也从来也不曾上心过,即使人家采取冷冻战术他也不会有太大的察觉,更不会给他带来什么不快。说实话,他还巴不得这些不相干的人都少说两句呢!% u8 k9 @2 P' v  r- o3 E!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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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车队你前我后地行了三个小时,约摸一点的时候,陈可所乘的大巴驶抵了目的地。4 U( c. q8 \, H! i8 h/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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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基地的大门口站了一溜当兵的,估计就是他们今后的教官,很有规律地鼓着掌,欢迎受训(虐)学生的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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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 j. }1 V5 @  ?, L0 \/ u  d1 |8 h  光华的一行新生拎着行李往里走,主席台上不断传出嘶吼式的指令以确定连队的位置。当他们走到四连的指定集合地点时,陈可冲张树几个扬了扬手,道了再见,继续朝前走去。7 R( o4 L5 g1 P, D
  
) W% X: u! K& }0 j% s  陈可是全校三十四个志愿参加加强班的学生之一。所谓的加强班,实际上就是一个为二十天后的汇报表演而特别组建的编制,练一些比较复杂的单兵战术,训练难度比一般学生大很多,但其好处就在于可以每天洗澡,而且吃饭还能开小灶。2 q2 c" a( K4 ^* [2 e.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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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吃得怎么样也就不讲究了,再好估计也就是那么回事;只是那莲蓬头的吸引力如此之大,引得陈可在听说的当时就作出决定要成为加强班的一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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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k" u3 I8 V6 o, {  根据事前的通知,加强班的同学要在女生十连的后面集合。刚走半道上,陈可听见有人从后面跑了上来,行李箱的轱辘把操场上的石子轧得嘎嘣乱响,他晓得是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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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者并非他人,正是于雷。/ f' {, |- o# Y, V; q5 |
  
$ a6 b  D. X! y: g# P- X  在法学院的动员大会上,年级主任已经明确地跟于雷交代,准备把他报成文艺骨干——这样不但他的训练负荷只是别人的三分之一,而且还比谁都风光——可不是个容易争取上的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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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e& T, [/ F4 l" q1 J- l& p% Q  于雷深知在大太阳地底下站军姿的痛苦,当然是很爽快地答应了。可惜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谁曾想,到了晚上,他那位亲爱的“混世魔王”居然又冒出来了一个加强班的鬼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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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一般般地练着已经够人受了,谁还没事加什么强啊!吃饱了撑的!1 L# R: e#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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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典型的腹诽。第二天一早,他一将近185的大小伙子于雷还不是屁颠屁颠地上主任那儿闹去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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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年轻女老师就跟听见鬼话了似的,瞪大了眼睛,说:“你没毛病吧!”) c( a9 h% @- j4 p
  
. w9 z: c2 ]& p& p  唉,爱情!比中暑更容易让人分不清东西南北。于雷决定要为了它而冒这个生理中暑的风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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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 E/ [! v! E$ T  “今儿就这么热,看来这一回下来真得成炭了。” 于雷赶上了陈可的步伐,凑到他身边说,“不过也好,晒晒黑你就不会老被当成小白脸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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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白!我白也是白在灵魂上,哪象你,全白脸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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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人正笑得欢时,主席台上传来了喊声:“十连前面那两个男生,赶快到自己的位置!”. k, D0 u6 q# y& E% A1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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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冲着陈可吐了吐舌头,两个人小跑着去集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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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军训生活从当天下午正式开始。. _, m2 Z0 v6 R, w1 E
  
; [; d& c% G8 D$ n8 j# @  ^6 a  起初的一周,加强班的优越感还是很明显的。人家都还那儿傻乎乎地走齐步呢,于雷他们就已经摸着枪了。班长说:“摸完枪以后一定要用洗洁精洗手!不然你再摸的时候就烧掉你的小鸡鸡!”底下的人楞了两秒钟,然后笑倒一片。3 t, u& U, ^- G. Q: J
  班长是京城“御林军”里的一个入伍没多长时间的小战士,比班上大多数的学生还小。小归小,这家伙也是够色的了,整天围着班上的几个帅哥转悠。前几天练正步,一溜人都踢着腿跟太阳地底下僵着,只见那色狼来来回回地晃悠了半天,最后就挑上了陈可,逮着腰和屁股一阵摆弄,直看得于雷妒火中烧。4 x* T- {2 Z3 a(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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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踢正步就踢正步,和人家屁股有什么相干!简直就是军中之狼啊!- L+ O0 I9 E2 g( a1 t& ]3 D
  
( J+ q0 z8 S8 I  站军姿的时候就更过分一些,班长大人常常借着巡查之机偷袭男生们的无助的裆部,大家苦于在当时既不能出声又不能动弹,也只能吃个哑巴亏,心想走之前非得好好折腾你一回!由于包括于雷在内的好几个哥们都遭过他的毒手,这个军中之狼的美名就这么在班里叫开了。+ d4 Y- g  [' o) i) D, T
  
3 [/ S9 v3 a5 z/ ~% u  除了人色了点以外,班长在其他方面都还是不错的,要不是他个人业务比较出色,上头也不会让他来带加强班不是?班长同志也很会照顾人(虽然这一点很容易和骚扰相混淆),他和班上的男生(尤其是帅男生)混得很好,大家在不训练的时候都嘻嘻哈哈的跟哥们似的。# q8 b- N! X7 O, Y
  
% w9 e: i- S% U+ I. q+ r  没想到军训也能这么High!于雷在被窝里躺着,陈可的脑袋就跟他隔了不到二十公分,他一边跟室友们扯着闲淡,一边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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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Q: m1 ]! b5 \1 o  可所谓乐极生悲,于雷在军训生活中的第一个重大挑战很快就浮现了出来。* z/ x2 ~" y3 t
  
& l6 w& ~; b0 m5 t1 _* n  军训第六天,全团内务卫生检查,检查的结果让于雷的名字登上了板报的耻辱栏。一团的参谋长(于雷觉得这个职务有其内在的可笑性)对于雷的“豆腐块”公开评价说:“象是还没有做好的豆腐,顶多也就是块臭豆腐”、“带兵十几年头一回见着这样的”、“下次再这样就要让这位同学上来让大家认识认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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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让于雷无地自容的是,陈可的背包在同一天的检查中被评为了全团模范背包,参谋长对它的评价是:“一千多号背包,数这个叠的好”、“咱们好多战士都没这个水平”、“居然还是和臭豆腐挨一块放的!”: v8 e6 v2 [( m* p* m  u4 w/ z3 O
  
- k6 O1 i" p( t" @9 y) h. Z  ]  班长同志面对这悲喜两重天,内心十分矛盾,但终究看在于雷还是个帅哥的份上,没有做什么实质性的批评,只是大大地褒奖了陈可一番,说他“背包和人一样帅”。: s) F5 s9 n& F9 {; S" u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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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谦虚地说:“没什么,没什么,只是因为我人和背包都挨在于雷同学边上罢了。”5 ?9 M! L4 z+ i; }4 c, c1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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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大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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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提携后进,陈可很是下了一番工夫教他于雷哥哥怎么叠被子,但后来发现他在这个方面实在没有天分,也就懒得费那个功夫,干脆就每天早上直接帮他叠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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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w4 ~9 k1 }1 H0 g* x  于雷每天晚上睡在陈可亲手叠过的被子里,心里有无限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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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5 {8 l, `$ ^, t  集中营生活到了第二个礼拜,训练的项目开始变得艰苦了起来。卧倒,掩护,匍匐前进,跨越障碍,持枪行进……常常有运动神经稍显迟钝的同学在训练中挂彩,陈可第一次匍匐前进训练的时候没带护肘护膝,把皮都擦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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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是亲眼见过陈可,就会知道所谓的“吹弹可破”大概是怎么回事——就连他关节上的皮肤,象是手肘、膝盖等一般人都是黑黑的地方,也不过是比肤色稍深一点罢了——因此一擦就是一片非常耀眼的红肿,看得于雷心疼得发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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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5 C0 @% i- p: I0 j& I* k: ~  在每天训练快结束的时候,班长都会要求大家做几遍前滚翻后滚翻的练习,还要一个人一个人地做直立双手及地的动作,说是要看看大家的筋够不够开,也不知道到底有什么用意。) ]9 I- Y4 s/ O. Z+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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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了,对于男生而言,只有经常运动或者小时侯练过的人身体才有可能比较柔软。班长看了一圈下来,认为全班就属陈可和另外一个健美操队的小子动作做得最轻松——也只有他们两个能顺利地把侧劈叉进行到底。于雷一边目瞪口呆地看着,一边浮想联翩地到了九霄云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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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x. F) I8 Z5 _3 C" L# O* D  他在床上肯定不得了……于雷暗暗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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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4 q& M0 @0 G/ o( Y  或许这在将来一个优势吧……可在当下,陈可的“高超技术”却给他带来了很实在的困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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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A  _$ A/ o) c9 Z; a5 K: N  在离汇报表演还有一个星期的时候,班长透露了最后一项终极训练项目的内容。听完之后,大家无不发出惊叹,接着在心里暗暗地骂娘:这真他妈的是把我们当猴耍呢!难道加强班也兼着杂技团不成!+ Z) m8 K$ i" h1 H5 j7 D3 b
  陈可呆呆地看着面前的铁圈,想象着它熊熊燃烧的样子:真是疯了!我就是要从这里头钻过去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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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长详细地讲解了了动作技术,领着大家做了充分的地上预备练习,接着便要大家一个一个地往圈里跳。跳跃的动作分成两种,一种是蜷身式的,一种是鱼跃式的,虽说蜷身式比较简单,但在水平较低的情况下基本上不适于175公分以上的人,象陈可和于雷这样的高个儿都必须以鱼跃的方式通过铁圈。; R* L% ^: h5 t- B) b4 H4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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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鱼跃的话,就必须配合前滚翻的动作才能安全着地。”班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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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废话!不前滚翻难道让我直接摔一狗吃屎么!陈可很没好气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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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长在铁圈前头铺上足以保证安全的垫子,下令大家开始练习。三十几个男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谁也不肯做这第一个“冲头”。班长无法,只好又自己示范了两遍,呼哧带喘地鼓励大家赶紧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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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3 O& ^: x2 @$ t* V- d  还是健美操队的小个儿打了头阵,“蹭蹭蹭”地助跑过去,腿一提,头一缩,轻轻松松地就过了关。+ A# e/ d) X* z3 a, I# T.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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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他小个儿们受到了鼓舞,纷纷东施效颦,结果多有一个急刹车停在圈前头,或者连人带架子拍在垫子上的。4 X! V( t7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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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班长挥了挥手,指了指健美操男:“不用再练这一项了,就他了,反正表演的时候也就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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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要选鱼跃动作的表演者。这个动作其实也说不上有多难,只要有中等以上的腰腹力量,引体向上能做它二十来个,再具备一点基本的协调感,都完全可以胜任这个动作——加强班大部分的成员都符合这个条件,他们之所以无法完成这个动作只是因为慑于那种克服地心引力的恐惧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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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Y+ t* T) ~$ e( Y0 v9 \  大家低着头僵持了一会儿,班长冲陈可使了一个眼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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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暗暗叫苦,只好默默唧唧地朝起跑线挪动。班长见状大喜,在一边唠唠叨叨比比划划地重复着动作要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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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3 B0 Y/ c% h4 C  W& i  知道啦!烦人。陈可用念力要他闭嘴。7 {" H: b& K; y$ }3 X
  
' I0 ^4 k' ~# s1 U7 s' z  这时全班的男生都挤了上来,在陈可身后排成一溜,起哄的,鼓劲的,吃惊的,都安静了下来。于雷的手心里冷汗直冒,虽然天气的温度已经足够烤得他满身是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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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7 C( J9 N: \+ f) ~7 c, |  他暗暗地祈祷陈可不要跳过去,否则下次钻火圈的就是他了!要真到了那个时候,于雷估计自己就真得找个地方躲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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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站定了,把整个动作在脑子里迅速地过了一遍,他想起了小时候上体操课时玩跳马和双杠的情景。做这种动作最关键的一点就是不能有丝毫迟疑,助跑就是助跑,起跳就是起跳,只要一个动作拉拉杂杂地做不到位,就全砸了;而且越是害怕,动作就越容易走形,也就越容易发生意外。. t. A. W! Z1 N. B" l% ?( a
  
4 [" p. z8 c3 W" `0 O: ~- S" Z  他习惯性地往后退了两步,舒了口气,开始助跑;在二十米内,他已经达到了可以制造足够惯性的速度;最后一步踏在左脚上,他有力地起跳,身体在空中划出一道美丽而舒展的弧线;他收紧了腰腹,在通过铁圈的时候清楚地感知到了自己在空间中的位置;他手腕的关节处在了紧张的状态,撑地,顺势向前,完美地完成了动作。; N  n, c; n4 d.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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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身后响起了一片掌声和欢呼,陈可笑着朝他们走去。于雷在他肩上重重地捶了一下:“你小子真他妈的够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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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陈可的出色表现,班上的其他人都大大地松了口气——他们可以从这个最危险的项目中抽身了。不过相应地,陈可也享受到了应有的待遇——不但被免去了洗碗和收拾寝室的劳役,而且也不用跟着大部队整天在地上爬了;他每天的任务就是反复地练习,习惯身体和铁圈的位置关系,以保证在最后不会被火给燎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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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4 p* V/ H& o+ z3 b9 D' Z4 t1 S  到了军营生活的尾声,枯燥了很久的训练日程变得有趣了起来,拉练、打靶、定向越野,加强班的一帮壮小子们都玩得兴高采烈。在越野的时候,他们终于阴谋得逞,报复了班长一把,扒了他的裤子,抬起来,把两条腿掰开往大树干子上撞,直撞得他哀号遍野,连连求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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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3 h, s. A8 [$ \0 ]+ H  定向越野之后的第三天,就是阅兵式和汇报表演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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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9 u6 I+ f7 p7 D* l  全团十个连队在解放军进行曲的伴奏下依次通过了主席台,张韩是播音员,舒舒服服地站在校长旁边念稿子。1 [7 r: I9 w1 a2 m% \/ w
  
# Q' L' {5 {0 E  q* }  于雷本该站在她旁边,欣赏着难得一见的阅兵式,正得意洋洋地冲李明乐呢。可这会儿,只见他一会儿爬一会儿跑,还拿着把破手枪傻乎乎地在工事后面蹲了半天——这掩护动作做的,真真的是个银样蜡枪头了。  p) E$ S6 [. T% ^6 L+ y8 o
  
* l/ ?3 [7 D6 T' b/ k. q  单兵战术表演完毕,一队教官迅速地将工事和障碍物撤去并摆上了最后一组道具,往捆着烂布条烂纸条的铁圈上浇上汽油,点上火。火苗呼地窜了起来,惊得场内一片沸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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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全场表演的最后一个项目,吸引了从上到下所有的眼球。! Z4 |$ o1 @1 o4 T0 [% V# |
  
$ L- e6 V3 V' @  P4 q, M9 a3 v5 k  先进行表演的是蜷身跳跃,紧接着便是陈可的鱼跃式通过。当他的身体完整地从火焰中经过的时候,全场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十个人穿九个人都极其难看的作训服,在他的身上却显得如此性感;刚刚以一个极其矫健的动作脱离了生命危险的男孩居然让所有的观众知道了什么叫“惊艳”!& m1 f! H9 Z8 K+ Q( l% D3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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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烈的火焰,蒸发掉了他们这一段单纯而快乐的回忆。二十天里,他们朝夕相处,甘苦与共,不担心柴米油烟,也不烦恼加减乘除;难得的,空气里没有书卷的香气,惟余炙烤久了的土味,和那种从青春里分泌出来的汗酸,弥漫,扩散,然后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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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种彻底规律和被计划的生活,在他们今后的一生里,可能再也不会有了。在陈可和于雷的历史中,这也许,就是他们长大之后最简单,最平静的一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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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 c& M, h! L7 b. z- K
  48、 欧阳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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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的京大,毕竟还是比平日里静默多了,一个少年独自走在早已熟悉,却未曾亲身体验过的校园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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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穿着黑色的T-shirt和说不上什么青色的长裤,风格是一致的日系;发型被精心地抓过,几缕染成亚麻色的头发拂在额前;手腕上戴着两串简简单单的小珠子,一串黑色,一串暗褐色,色调配得很好;脚上则是蹬着一款知名品牌的球星鞋,白色的,两侧有几道不是太亮眼的条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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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肤色很白净,但不是陈可那种象牙般的玉石色,而是几乎要脱离黄种人特征的白,白得惊人,白得耀眼,象天使,也象恶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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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在今年4月过了18岁的生日,并且在三个月后,也就是距离现在两个星期前,参加了高考。高考成绩是在几天前公布的,依照正常的逻辑判断,他的成绩已经足够让他在今年九月名正言顺地走进这座学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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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叫欧阳寒,北京人,外号欧阳痞,英文名Phil,自称同等高度条件下最帅的中国男人。如果我没记错的话,于雷经常用豆豆这个名字称呼他,我不知道这是不是他的乳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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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5 v' @1 E) [3 g2 J* R) [  欧阳寒的痞,是众所周知的。他的痞主要体现在以下几个方面:0 R/ R* A" K, c
  
! ~0 Q6 _+ ?( M$ @- E  一、 他是北京人(还是城里的);
" a: u" L, N3 I& r& i+ r7 j5 q  二、 他说标准京片儿(皇城根下旗人堆里淘换出来的);& v6 X" Y) @+ e* e0 D; G6 b
  三、 他飙吉他(很专业);+ \3 p! w0 Q- A8 |0 X" [6 z  k- z
  四、 他跳街舞(很业余,但能唬人);
$ d# i4 `" n; ~0 ]  五、 他在BBS上的呢称是无敌大痞子(并非真的无敌);+ R* Z: f9 h9 p: c0 |
  六、 他的口头禅是“我是痞子我怕谁”(那是还没碰见该他怕的人);! T6 X# s! V% m0 ?
  七、 其它(如字面意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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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经常说,如果世界上只有一个小屁孩,那他一定是欧阳寒。  X- V! x) Z  O- F' S2 m+ H! H
  欧阳和于雷一样,从小就喜欢男生,他虽然不曾出柜,但并不介意别人知道他的性倾向。在之前那短短的十几年人生中,他已经交过三个男友,一个是同学,两个是网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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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8 m4 ~" ]3 ^  E; v/ H% Z! L  他的上一任是在一个月前被他闪电甩掉的,因为他准备在大学里开始一段崭新的人生,所以不想把任何过往的痕迹带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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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失恋了的同志哭着跪在一个小他七、八岁的男孩面前,求他再给彼此一个机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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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f9 R* ~2 b0 K+ P! T$ {  欧阳只是在他的头上摸了摸,径直离开了对方的公寓,他在事后的邮件中说:“你不是不够好,只是我已经不喜欢你了,我以后也不会再喜欢你了,因为我不喜欢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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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q7 D& T( i  g/ w, _0 D$ ~- @# S$ N  他就是这么个直来直往的人,喜欢就是一句话,不喜欢也是一句话,因为他有充分的资本这么干。他外型够亮眼,脑袋够聪明,性格也够“性格”,加上他一再标榜的痞子气,都使他可以理直气壮地在那些低他一等的男人之中穿梭自如,游刃有余。; R" P: O* ]1 s+ O3 S
  
6 v7 Y! r7 N) {; P; J) }! e  “如果我碰上一个能够驾驭我的男人,而我又爱他,我就做他的奴隶,在此之前,我要别人做我的奴隶。”他在交友信息的签名档里写道。你可以说他是个仗着自己帅就横行在圈子里无恶不作的小坏蛋,但他不在乎,他享受这种恶魔的快感。# j/ f0 Z. i' p+ p
  
9 v& |% x* h. i/ }& x: H& y  走在京大的路上,时常有擦身而过的男男女女扭头看他。他有些得意,心里想着,等着吧,等我进来了以后,再让你们全部匍匐在我的脚下!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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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k8 p0 I5 @. P9 {8 a! l0 f  看到这一段,各位看官,你们想必是希望小屁孩欧阳寒一出校门就被车撞死的吧?可惜,这个小痞子不但毫发无损,而且还顺顺利利地被京大以第一志愿录取。2 ^# T! z; g) }% x7 I
  
' F/ V+ q. y0 v! z  从九月份开始,他就是京大法学院的正式学生了。
1 X; [5 }5 |. w7 f  49、画外音·概率% S# z4 v! o, r% q) e! x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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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概率这门课对经院和商学院的许多人而言,都是一种折磨。可在真实的生活中,又何尝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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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说在彩票机里转悠的那几个球吧,每天要吸引多少只眼珠?如果在彩票开奖的时候大家的眼睛都要跟着球一块转的话,那全中国现在就至少有五千万“斗鸡眼”,或者象上海人说的——“斜(读qia)八眼”。又说这各种病的事。万分之一,十万分之一,二十万分之一,甭管这发病率是多么罕见得离谱,还不是天天有人得?要是摊上了自己,那也就只能仰面问天,低头抢地了。再说说咱们自己。咱论啥啥都胜人一筹,凭啥就偏偏挨上自己是个同志呢?甭管这几率是十分之一还是千分之三,凭啥就挨上我了呢?可是没辙,就这么挨上了,所以,只能忍着,忍着把幸福痛苦都独自消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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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看有那么多人标榜自己的尊严和骄傲,别看他们在同性的圈子里混得挺好,如果要他再活一次,他不会选择继续成为同志的。反正我不会。说到概率,就不能不说说运气。之所以会有运气这个词,并出现了诸如好运气、坏运气等衍生产品,就是因为非常好的事,和非常坏的事一样,都属于低概率事件。一个人连着碰上几个低概率的好事,那是撞上好运了,反之,那自然就是走背道呢。- R, i9 \; g$ [9 N
  
% ^: d4 ~$ T1 d8 {  G& ]+ w: m- v" d  这个世界上就是有那么一种人,运气是特别的好,要啥有啥,要啥来啥。什么门第,什么身家,什么颜如玉,什么黄金屋,什么玉树临风,什么金榜提名,什么扶摇直上,什么平步青云,什么如花美眷,什么似水银钱,羡煞!羡煞!这种人再若要苦闷,那就只能叫不知足了!劳作的农人这么说,挥汗的工人这么说,失去了双亲的孩子这么说,刚刚下岗却坚强面对生活的母亲这么说。7 {/ D2 z7 _' F4 p5 C
  然而,痛苦,不是可以计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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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世界上没有一种计算痛苦的运算法则。英俊,+10分?聪明,+20分?腰缠万贯,+40分?可是,不管你在零点的右边有多少可以相加的点,当射线是沿着负向的轨道进行的时候,它们会立刻失去全部的意义。因为他们在逆着坐标轴的方向上,行走于痛苦中,所以我们不能留住海子,不能留住海明威,不能留住三岛由纪夫,在很多时候,也不能留住我们自己。痛苦是一种气态的存在,只要一点点,也会均匀地散布到心灵的每一个角落。你的生活不一定是快乐的,即使你拥有值得别人艳羡的一切,虽然,它们会使你得到快乐的机会大得多。而痛苦这种状态,是最能够说明“祸不单行”这个成语的。当一个人处在痛苦和忧郁之中的时候,他毫无疑问地会放弃大多数能够使他快乐的机会——因为他感觉不到或者怀疑这种可能性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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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这上头的一句不是我的话,是我从一个弟弟的日记里看来的。别着急,你们以后会有机会亲眼看到它的。: `4 K9 g* I( z( ^7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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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乐,并不是好运的双生子;背运,却一定要和痛苦唇齿相依。有的时候,人倒霉起来,真的是挺倒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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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非要说这是人生的一种洗礼的话,我想大多数人还是愿意在他们蜕化之前的状态里活着。只有那些真正经过了煎熬,并且悟得大道的人,才能从痛苦中走出来,并把它化成一生的财富,指引着他,微笑着直面人生。
; Y, @/ O& ]3 K  50、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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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躺在沙滩上,就那么四仰八叉地躺着。他闭上眼睛,感觉着海浪的翻滚,回味着当时的热度,听到了耳边倏然响起的惊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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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d9 W+ x  l8 y  他走在小路上,看见了从小树林子里钻出来的猫,他蹲下身子,和它对视着。它浑身乌黑乌黑的,毛发在天空下闪着太阳色的光,颜色稍浅的眼珠直勾勾地盯着他。' ]2 d: d3 v/ ^: H( s& x9 ?
  
$ [- F# M& r+ i2 s  他坐在沙发上,翘起二郎腿,听着雨,百无聊赖地选台,在手机上写下一连串感叹空虚的字符。一道亮白色的闪电划过天际,房间里骤然间一片漆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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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呆呆地坐了一会儿,把遥控器重重地拍在沙发扶手上。# {: a" I# U# v, d%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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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活着,还真是有很多意想不到的事情,是吧?/ S( u! z* ]1 Z6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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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训练基地回到学校,于雷和张树、海斌三个替陈可补过了生日——七月六号当天他们正被圈在京东的荒郊野外,就是想庆祝也找不找地方。4 l! q2 s, Q4 w' i& S& w* v2 x
  
* o' [" w, c% z, S4 r" M  陈可在学校南边找了个不错的餐馆,订了个小包间,请他们几个撮了一顿。何进本来也在邀请之列,但这小子号称晚上他亲戚要到学校看他,便托辞告罪不来了。于雷亲自去西单挑了条Replay的仔裤作生日礼物,又跟张树他们凑份子买了个蛋糕,哥几个晚上在一块吃吃喝喝的,颇有乐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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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b* f5 V% W7 f  陈可看见于雷送他的衣服,不由得乐了。他想起来,就在一个月前,于雷生日的时候,他送了他一条CK的内裤,这件牛仔不知道算不算是回礼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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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d) p4 f& S! o  m  回青岛的机票已经订好了,但在这之前还有一件大事要办——搬宿舍。今年由于新楼竣工的缘故,光华的男生终于可以告别阴暗老旧的42楼,朝着光明敞亮的新宿舍进发了。听说,新宿舍的尿桶子都是自动冲水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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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兴高采烈的百来号男生里,大概就只有他一个是不情愿的吧。当陈可把枕头边上的小狐狸塞进旅行包里的时候,他鼻头一酸,简直就是要掉下泪来了——虽然新宿舍离这儿也就是百来米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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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2 {( r8 M/ T& g  p) d* U  搬完宿舍的次日中午,吃过饭,于雷照例送他去了机场。1 N) X& N2 w) q-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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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按照原定的计划,陈可今年暑假是要跟着于雷回上海玩上个把月的。但就在前几天,于雷他妈给他在一家跨国饮料公司找了个In-House法务实习的机会,于雷怕自己没时间照顾他,想了许多种变通的方案,但陈可最终还是觉得太麻烦对方,便订了机票,决定回家消暑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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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j* F  R& b% h, ^, ^4 O  在机场办票大厅,他们俩就跟一对恋人似的,酸不溜丢地轻声细语。陈可低着头,拉起于雷的手迅速地晃了晃,又轻轻地放开,彼此的指尖隔着一公分缓缓地交错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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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有点害羞,眼神闪烁地看着于雷的领口。. V, P( o& `  q! A9 G/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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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我真的会很想你的。但他知道自己永远也没有胆量把这句话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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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好好照看自己。” 于雷紧紧地抿了抿嘴唇,笑着在他的头上拍了拍,送他上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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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走了几步,回过头来,于雷还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他冲他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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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R1 ~  C/ N$ Q  我已经开始想你了,哥。陈可好想拿出手机,拨通他的号码,把心里的话告诉他。可惜这种疯狂的举动最终也还是没有出现,于雷呆呆地看了一会儿,转身离开了机场大厅。- N. P: v" a5 R9 E
  
) O* {3 v# Y+ @& p, N, d  陈可就这么回了家,掰着指头,盯着日历,一天一天地熬着。$ M# t( d. O9 L. h8 N
  
' l$ b, f. ^7 x' Y+ v; u( |  在早上,刚从睡梦中醒来迷迷糊糊的时候,他常会有买张机票飞回北京的冲动,于是高兴得突然从床上坐起来;但他转念间就会想到,就算回去了,也没有他想见到的人,便又只好丧气地躺回被窝,再睡个回笼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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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容易熬过一个月。八月中旬,于雷发短信说自己的实习结束了。陈可喜出望外,在一刹那忘记了自己是个多么容易害羞的人,直白地建议他们立刻返校。; W# {; V2 H% B; L
  
( I2 ~; K0 J' W$ C  “学校里什么都有,要打球要看书都方便,不是比家里好玩多了么?”他说。3 A- v' G+ x5 I% N' K
  
/ a2 C2 N+ \2 o" M2 f: f  当然的,于雷答应了。# q9 m9 v& L$ ~, u
  
" F7 Y' H) s2 I: R! K  在剩下的两个礼拜假期里,他们俩冒着大太阳把北京的游乐场玩了个够本,还到怀柔去住了两天。陈可酷爱各种惊险的游乐项目,只要是那种能让他在半空中大叫的设施,都得坐上两遍才肯罢休,以至于回到学校的时候于雷走道都有点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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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数学上说,两周的确是一个月的一半;但在陈可觉得,这两段时间简直不是用一个宇宙的标准算出来的,一定是有谁悄悄把时钟拨快了一些吧!
* j& _9 U8 J2 K+ }  v0 s- u' P; J* M  “操!你丫B的!”捕手一米七刚出头,足有八十五公斤重,蹲下来根本就是一球,他奋力地反击道,“你还说呢!上次跟人家小姑娘来唱歌,楞是没把人家服务员当外人,跟三辈子没干过B似的,搞得……”5 l4 V6 h( s% h6 f2 q
  
- ~2 B) n) x" u+ k  陈可跟着大伙笑了一会儿,还是觉得有些过于粗鄙,渐渐地停了下来,溜达到了走廊上。- H# F0 \9 s0 N* x9 H
  
4 V; M8 w% O8 f  于雷也开这种玩笑的,但从来没听他说过一个脏字。不知道怎么地,陈可常常为于雷的胜人一筹而感到骄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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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2 M3 U3 ~* Y  因为他是我哥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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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然在当下他还能够继续欺骗自己,但陈可已经越来越难以用兄弟之谊来解释自己对他的感情了。' @2 N) n' S. \. Z4 x7 w3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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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有些感觉是不会说谎的。- ]5 ?2 @" }- b% `, ]" I6 `/ g0 i& V
  
, a' o- F# L! M& G  x1 Z  在寂静的夜里,或是在初醒的清晨,那种强烈的冲动都会不可抑制地从心灵深处涌出来。他渴望被拥抱,渴望被亲吻,渴望重复他们之间那种种亲密的接触。他热切地回忆着那些让人脸红的分分秒秒,心里却有着与当时完全不同的感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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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k0 A2 A. W  他虽然不清楚至交好友之间的感情应当是怎样的,但他几乎确定地知道,他现在的这种感情已经超越了一些必要的界限——即使是伯牙,会用这样一种方式去想念子期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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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能掩耳盗铃吧。好在,这一回,除了他自己,又有谁能听到他心里的叮当作响呢?  W6 _' H1 M* t" H+ D8 a) N- d
  
4 y* G% M! [4 U/ i  自从陈可他们搬进了新宿舍,居住环境得到了大幅的改善,就是楼梯,也走得比42楼舒服了不少。可原先的301,现在的210寝的内部气氛却越发诡异了起来。6 q* r: y* Y' {. p'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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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题还是集中在那位在上个学期“风光一时”,但最终忍气吞声写了检查的何进同学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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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树有一次悄悄地跟陈可说,他怀疑何进现在有点强迫症的症状,要说得通俗一点,就是神经不太正常了。3 i+ ~7 r0 W5 A. E2 A- S
  
0 ?' b& a) v7 G. m. V( T6 |2 c3 N  对于何进这个学期的种种行经,任何人都会有这样的怀疑。# M0 o2 x8 f% t1 L7 Q/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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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前从不缺席的他,这个学期已经翘了将近一半的课,消失得无影无踪,可一旦出现在教室里,却又总是神经质地锁着眉头,飞快地做着笔记;每天熄灯之后,陈可常感觉上铺睡着的人猛得一动,应急灯随即伴着沉重的叹息声亮起来,传出几页翻书声,然后又关掉,过了一会儿接着再来……就这么样,一个晚上能折腾好几回。6 ^- d: N. m1 g0 I6 u: R7 {
  
. ^/ L" I" o% ^3 v) Y& z2 o$ i: b. {  “是有点。”陈可回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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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幸的是,就这么一句非常谨慎的耳语,还偏偏给刚走进宿舍的何进听见了。当时他脸上的表情,嘿,把张树的脸都给吓白了。陈可站在一边,也被冷冷的目光迅速扫过。( U: j# _. b* ^# t( f6 I2 `
  
# O/ _9 s6 i% T8 d/ ?3 b  第二天,他们两个的床上都出现了一滩不可考其来处水渍,搞得两个人谁也没睡塌实。9 ^. ?( X: z,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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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令人毛骨悚然的异事一件接着一件,进了十月之后,何进又添上了两项爱好。很多起夜的同学都在凌晨两三点见到过他,焦虑地在水房里来回走动;而回到宿舍之后,不管多晚,他都要拿起自己的盆来,倒上滚烫滚烫的热水,洗脚,加水,洗脚,加水,直到把一个暖壶的水都用完为止。/ f6 E" ^0 Q" q% q' k; O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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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象海斌这样睡得跟死猪一般的人倒还好,张树和陈可则比较惨。陈可从小就是个不能憋尿的孩子,除非特别累,他每天都会在固定的时间起来上厕所;而张树则有着顽固的失眠症,就是在很安静的情况下也很少能睡个完整的好觉,而现在就更难入眠了——据他自己事后愤愤的描述,他现在每次听到何进进屋的时候,肾上腺素都会比平时多分泌十倍,就象一般人见着鬼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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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S' d( t) r) ]: Z! a  陈可苦笑了一声:“那我岂不是整天被鬼压床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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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是有人嘴太碎,最终把这话传进了何进的耳朵里,还是何进始终对他之前在宿舍门口耳闻的那番话耿耿于怀,总之,陈可很快就为这些事遭到了“报应”。5 R/ @2 n- s+ i: l2 A. {
  
  ?2 [3 m* K! Z5 D- N( v  那晚,和平常没什么不同,陈可在熄灯后刚过了几分钟就美美地睡着了,直到凌晨三点十五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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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i: Q1 a( P, d6 g6 F. a2 x2 m  陈可看了一眼电子钟,还是老时间……他迷迷糊糊地坐起来,伸脚够着拖鞋,准备去上厕所;可刚踢开步子,就把什么东西碰了一下,倒在了地上,发出清脆的声响,脚上火辣辣的一片。他原以为是梦里的事,可脑袋一转,立刻觉着不对,头皮一麻,冷汗倏地就出来了
0 R: T  h- @) }/ Z  “怎么了?”张树听见了声响,“呼”地掀掉了毛巾被,站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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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3 v! g7 m4 _/ m7 `6 r& |  他打开自己的应急灯,往陈可身上照去,只见他脚踝上已经红了一片,湿漉漉的地上满是银色的碎片,是被开水烫伤了。3 j$ k- ?! ^- d4 y0 O9 W6 w/ U
  
* ]! m. V0 b8 f' G  张树赶紧架着陈可去了水房,拧开龙头往伤处冲着。海斌也过来了,在一边察看着伤势。9 s# c3 u& `* k; T0 K+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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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我们去穿个衣服,马上送你去校医院。”张树冲海斌使了个眼色,两个人赶紧跑回了寝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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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看来是烫得狠了,在去校医院的路上,他身上的汗甚至浸透了背着他的张树的上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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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校医院的值班大夫还是头一次看见大半夜里烫伤的学生,一边处理,一边问他事故的起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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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知道……”陈可呲牙咧嘴地说,“壶就放在我床边上,一碰就倒了,水就洒出来了……”8 h: K* Z8 x: _: E- V% Y
  
. i# Y7 J0 H4 V4 h* g$ j  海斌和张树对看了一眼,骂了声:“他奶奶的神经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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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没说话,但心里自然也知道他指的是什么。! Z2 O# u2 }4 O
  
. x6 o; J( U* O- P6 f* o( x  快五点的时候,张树跟海斌把陈可架回了寝室。海斌把自己的应急灯也拿下来,冲另外一边的上铺晃了晃:“他妈的,睡得跟猪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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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树跟海斌比了个禁声的手势,压低了嗓门:“别乱说话,他都已经那样了,甭惹他,再说我看他也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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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u" M$ B* W/ t) {0 B' b  “塞子怎么这儿呢?”海斌沉默了一会儿,突然发现在靠门的书桌上安安静静地坐着一个瓶塞,它原来的伙伴已经粉身碎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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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M! U. i* w* ?. o  t9 V  “那就是说它本来就那儿晾着呢。但是……瓶塞都拔了怎么还能那么烫?”海斌不解地看着碎了一地的水壶。" x7 K- K. U: [# e  `2 j: J
  
' o6 P" A# A9 A1 J2 M  “那就是才晾开没多久吧……”张树靠墙站着,思忖了一会儿,眯着眼看陈可,“小可经常这时候起来尿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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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b) m7 S+ R3 y  陈可点了点头,浑身直冒冷汗,也不知道是疼的,还是别的原因。7 m! L5 _0 d. L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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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斌关了灯,抱着双手,和张树对视着,不敢接这个话茬了。而唯一自始至终没有发过言的,就是那位两个月来头一次睡了个安稳觉的何进同学。# Q) ?/ i+ N9 B$ t- K/ G+ I
  
$ P0 }6 }  i: C1 ~* h  大家都各自上了床,半宿无语。+ e" _; h+ r& z0 p4 V
  
0 G  y: S2 _; K5 Q  后面的几日,海斌、张树和于雷轮着替陈可打饭、陪他换药,现在陈可除了每天去听一些必须跟上进度的课程之外,每天的主要生活地点就是寝室和医院了。于雷虽然每天都过来嘘寒问暖的,但毕竟不在同一个院,而且现在住得也远了,他们俩见面的次数以及相处的时间比起之前来还是少了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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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一个心疼胆颤的人是棒球队的教练。陈可的技术水平目前正是处在进步最快的时期,现在停训将对他的培养造成很大损失,因为一两个月以后许多东西很可能又得从头开始。但为了不给病人增加压力,教练也只好带着一群队员上门看望了几次,又说了些鼓励的话,也就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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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在前来关心伤情的访客中,唯一一个非同班同学的女生就是张韩。- {7 L5 p% X& `/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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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韩在军训回来之后送了他一张正版的卡拉扬作为生日礼物,如今陈可身上挂了彩,她更是三不五时地送来些水果点心,献献殷勤。+ a  p5 n  y3 k5 I
  
! r4 g) s; I: _( t3 F  ~  “你们弹钢琴的今年都有难啊,”张韩开玩笑说,“也真是邪行,我们乐团两个钢琴手都出了事,还有一个交流去了港大,本来还想找你客串一下的,结果你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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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m6 [; _- y  I  今年京大交响乐团也是走上了背字,眼看新年音乐会一天天地临近,团里却阵脚大乱。本来团长因为觉得钢琴手比较富裕,就放了一个到港大交流,可谁想到“首席钢琴家”不知道在从事什么运动的时候摔折了手,今年内是别指望摸上琴键了;而首席替补也紧随其后得上了胆结石,手术时间已经排定了,重返舞台最早也得是明年开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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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练《鳟鱼》都练了好长时间了,可是现在没有钢琴,什么都白瞎了。”张韩很沮丧地抱怨。4 }: N& q9 q, ]% m6 V5 P
  
4 z3 [. h2 W+ z  D8 T  “我特别喜欢这支曲子,你们本来想找我弹《鳟鱼》?”陈可难得地对一件事情热衷了起来。他对舒伯特的这支五重奏有着特别的感情,它可以算是陈可的启蒙作品之一,几乎就是象征了他少年时期仅有的一点快乐。; V" @* B* y$ z7 a$ z1 C& |
  
% {' `1 Y! m5 a* x) d  张韩本来也就是随口开了一个玩笑,因为《鳟鱼》的钢琴部分有相当的难度,其中的许多快速经过句对演奏者的指法和技巧提出了相当高的要求,团里不会冒着演砸的风险另找别人来顶替,但眼见陈可居然当了真,便也乐得就这么顺着他说下去。  O0 M9 v5 }4 }8 a$ H7 X- z
  
. J2 u$ @4 o* c: i- n  ?$ g  “是准备一月份演出么?”陈可确认了一下演出时间,暗暗算了算。有些人虽然钢琴也通过了十级,可他们对技巧的熟练范围也就仅限于那么几首考试曲目;但陈可的钢琴基础是在他外婆的亲自指导下打起来的,他的训练从一开始就以表演而非考试为导向,所以他对陌生的曲子有着远比一般人为强的适应力。" m& W4 }6 p& O1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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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用两个月的时间把一支曲子练到演出水平应该是绰绰有余了。”他这么跟张韩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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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6 p1 i; o! |( N  “那……那我今天回去就跟我们团长说!”事态的发展完全出乎张韩的预料之外,但如果陈可真的能够上场,无论对乐团还是对她自己都是再好不过的事情。2 \7 H& o4 [9 ^: b2 k3 G. J
  
- g/ d4 b, x) E: s4 p( m  陈可一时间忘记了脚脖子上的疼痛,进入了音乐的妄想世界。是啊,快好起来吧,因为前面需要走的路,将是前所未有的艰难
( o0 D3 j" r" f* t) W  51、旁白·张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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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E5 M9 e) d9 N$ c# V: E% y- o/ v  他的苦恼已经不是一两天的事了。' j( e/ T* n3 P4 H4 ]: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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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很早以前,在陈可和她刚开始熟悉的时候,他就曾疑惑地问他:“要是人家采取行动,把张韩追走了呢?你也不觉得什么?”; V2 |2 J3 H  p7 i$ m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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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简单的一个问题,他却问得满头大汗,因为他知道,他是在替自己问呢,而回答的人,是他最亲密的朋友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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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喜欢她,也不是一两天的事了,几乎,就是和他的苦恼同时发生的。' [5 U+ F' `' }0 ]9 c  B) \9 B" [
  
, h5 E8 q6 y" S  自从他认识她的那一天起,他就知道她已经爱上了陈可,也知道自己已经爱上了她。可是她太耀眼了。她是学校里的明星,是所有男生(喜欢女生的男生)追逐的目标,即使在他和她之间没有陈可,自己又有多少机会呢?; c- v% q& f9 @! F- T. o.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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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爱她将是一件危险而痛苦的事,但经济学里理性人的假设无法适用在感情上,他不能控制地喜欢张韩,就象他不能控制地厌恶何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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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5 d% O! y0 Z- V2 L" U  这段时间来寝室里发生的种种不快,都确定地与何进有关。* U  l: ?! h4 D( R
  
! ?6 i9 a! |8 k' k7 \  张树是一个坚定的性恶论者,他决不会陈可自己那样,相信发生在他身上的事故会是出自什么偶然。他知道陈可不会去留心别人的行为反应,但他会——一个平日里就睡不安稳的人,居然能在那么一个人声嘈杂的晚上“睡”得连一个翻身都没有,不是心里有鬼还能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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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J, }& {7 g$ R1 i  “这事就先给他记着,要是他再犯出一点点岔子来,咱们就把他从宿舍里赶出去。”张树有一天在寝室里对陈可和海斌说,“都先防着点吧!”" o6 ^; n  ^, [4 \" E# I
  
- r9 ]; ^8 m$ H! A+ @  但说句实话,张树打心底里还是有些可怜何进的。一个孩子从农村考进京大,其间付出的努力就已经不是城里人能比的了;可等他进了学校,又要面对种种大城市的不适应,要面对自己和别人几乎不处于一个时代的事实。在这种情况下要保持尊严,难免是要经常受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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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即使如此,也不能构成伤害别人的理由!张树每次看到陈可脚上偌大的水疱,心里那一丝同情立刻便会化为乌有,只留下对那个人深深的厌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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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6 N4 U, ^% l& K& o/ I2 T4 H8 V  这段时间,张韩来他们宿舍的频率更高了,一来是为了探望陈可,二来似乎是要和他商量什么演出的事。5 T# w! W# r+ t; A
  
/ V2 }/ k: I6 y- l0 _* t. O3 d; D3 {  听他们说,陈可今年要顶替京大交响乐团摔折了胳膊的钢琴手,在新年音乐会上参加《鳟鱼五重奏》的演出。每次听到陈可和她聊起音乐的话题,那种愧赧与自卑都会成倍地涌上心头。张树甚至到网上去搜了搜他们谈论的作品,可唯一留下的印象就是对自己的鄙视——实在是啥也看不懂,还是别打肿脸充胖子了。7 j# ]& b) g* h% w+ G& P"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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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张树并不敢奢望张韩会弃一个几乎完美的男人转而喜欢自己,但对于暗恋中的人,保留一点对爱情的憧憬,就是生活中最大的希望。他真地真地不希望看到陈可和张韩在一起,如果这么一对恩爱的情侣每天都要出现在他面前,还不如直接让他去死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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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为自己的这种想法而感到羞耻,但无法克制。* h' f7 L5 m1 q'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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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他最害怕看到的情形最终还是发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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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上课的时候,他隐约地听见了隔壁班的小暖,那个张韩的传声筒,向陈可打探口风。他忘了陈可是怎么回答的,也许是根本没有回答,但他知道,自那天起,他每次骑车送陈可去艺园练琴的时候,琴房门口总有一个女孩在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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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痛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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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在后座上的男孩啊,你就是全世界最幸福的人了。% {4 O6 m+ ~' X; D
  
. `. {3 @6 Y3 Z1 y# j$ S  他揣着一颗破碎的心,找上了于雷,痛快地去买了一回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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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他们两个都不省人事了5 Z2 x1 B; |- r  s+ }# F. X& h: L
  52、陈可·流年不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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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v1 ^9 u9 x* J  在试着把第一变奏中的钢琴部分弹了一遍之后,陈可成了京大交响乐团的临时演员。9 `! W8 e3 o, A5 s4 }( ^2 w3 ~/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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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长看他弹得不错,同时也实在不想浪费中、小提琴手长期的练习成果,于是决定赌一把,替他安排了一周五天的训练计划,其中一天是专业指导,四天是自行练习。张韩作为五重奏中的小提琴手,主动要求过来陪陈可一起练习,就算不能在技术上提供什么帮助,至少也可以端个茶倒个水啥的。& c0 r! t/ S- H" v! H* v"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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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陈可对这项“福利”却没有太大兴趣,因为他在练琴的时候需要始终保持高度的注意力,连手机都是从来不带进琴房的。也正因为此,来自于雷的未读信息常常成三五条地堆在收件箱里,要等到九点过后才能一并地回复。( g1 F$ V& h3 r0 e+ F; t! {3 r'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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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最近怎么不太理我了……” 于雷在短信里很委屈地说——其实就这一条也是在两个小时以后才被迟归的陈可回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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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啊,怎么这么说?这不是脚烫着了么,不方便跟你一起去自习啊。” 陈可回道。9 D7 y8 O- I7 U% z4 W
  
$ G4 W7 {. |! ?- N% `  虽然我很想的……他在心里默默地说。6 t+ l" ?6 w( V, q1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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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我弄个车,每天接你送你不就行了?” 于雷很积极地建议,看来他也是耐不住一个人自习的寂寞了吧。8 q, W* z) v8 b# l% ^/ q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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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别那么麻烦了,还要买车,你要觉得寂寞就先找你们屋人一块上上自习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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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j, i/ _) y9 j; w* l  哥,再等个几天,我脚一好了就去陪你。陈可所有的甜言蜜语都一律是潜台词。( x# K# K5 G* s: g9 A' A
  
/ L. C$ r/ {* P  “那我借个车,咱们这礼拜去喝一杯吧,都好久没去了!”; q. s( p/ E* G& f' q4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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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在十一期间作为学生会主要成员去了陕西的一所大学进行交流,十七号才回京,隔天就发生了陈可的烫伤事件。, q1 {% P9 j0 F' v# `8 A- _4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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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陈可很痛快地答应了,他知道自己就是在等这番话呢,但要是于雷不提,他也就没有主动邀请的勇气。因为按他的理解,如果于雷有空的话,就会来找他的,如果没空,他不是白白地去惹人讨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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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祸不单行,陈可的外伤刚有愈合的迹象,内伤又接踵而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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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Z# A1 ]6 \: A3 s  就在和于雷发短信的那天,陈可吃过晚饭后就老觉得有东西卡在喉咙里,咽也咽不下,吐也吐不出,但当时只以为是吃饭吃快了,也没太在意。谁想,第二天整个食道都紧了起来,连咽个口水都有感觉,他这才觉着有些不对了。0 p' A$ O$ L# N' O* X1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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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树听了陈可的描述,觉着不象善疾,于是劝他放弃了校院的医保,陪着陈可去了医大附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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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v' o0 p6 r4 M; E9 [9 l! R" Z  到了附院,从耳鼻喉转到内科又转回耳鼻喉,把钡餐、鼻咽镜等等能做的检查都做了一遍,最后说是炎症,开了点头孢,又列了一串辛辣、油腻、酒精的忌口单子,就算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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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k0 N' u# p4 r, C8 }3 g  陈可本来已经窝了一肚子不快,如今和于雷的约会又要泡汤了,心情更是雪上加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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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3 o% I! g. V5 P& s. q  正在郁闷中的陈可不会想到,他的倒霉事这才刚开了个头,那一连串的要让他切身去体会痛苦的含义的事情,还在后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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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D4 m) @6 U- {' q1 ?; C0 e  在一场冰冷的雨后,天气彻底凉了下来,陈可表盘上的日期又跳过了一个月。3 K& n& \3 T#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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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了三天头孢,食道的感觉基本消失了,可做过镜检的鼻咽右侧,却又接着难受了好几天。8 \1 ^. p6 i% n- N7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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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让他不舒服的,是那天在课上和隔壁班一个叫小暖的女生打交道的过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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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3 l+ R5 x6 R# f% r  “你喜不喜欢张韩呀?你们认识都一年多了吧?怎么都没什么消息呀?呵呵,人家不是很喜欢你的吗?”她说起话来象鸟一样(不是什么好鸟),连“唧唧喳喳”这个词都难以完全起到拟声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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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V8 e' n7 m5 Z# X* C! |6 S4 y  陈可原先就认识她。她是张韩的高中同学,常常在他和张韩之间来回传递些什么话,新生杯的时候就是她把张韩招呼到球场去的。/ N/ @3 s& D# B3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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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你什么事!陈可心里对这种没有礼貌的行为很是纳闷。这个迟钝的家伙。若换做于雷,马上就会反应出来:哦,这是张韩自己不好意思开口,想透风给我,让我去追她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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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o8 X0 J. l$ K5 B  v  陈可想了半天,不知道该怎么答她,最后也就放弃了做任何尝试的努力,干脆不说话了。小暖讨了一个大大的无趣,干干地坐了一会儿,便趁着课间休息结束的档,悻悻地飘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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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G$ {+ M0 {& k  g  如果陈可可以更敏感一些的话,他就会注意到那天晚上张韩的表情有多不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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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A; k' j' P0 u. d  然而,就在一周之后发生的那件事,彻底消除了他思考这些问题的可能性。
5 u+ G2 I, M/ n! u  那是晚上九点半,陈可刚练完琴,打开手机。今天果然又蹦出来了一条新信息,但并不是于雷发的,而是海斌:“你妈妈有急事找,速回电。”, `7 m* S! t6 X2 t0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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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觉着这事有些蹊跷。他妈是个慢性子,说话做事都极温和,慢腾腾的,若她有了急事,那就真是十万火急的事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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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_3 q3 e/ ]& ?! x# ^& D  他赶紧在手机上摁下了家里的电话号码。没有人接。- Z1 B) @- X9 W3 Z% v5 a) D
  
% K' @$ Y  k; m* l; i* x7 b2 f  他拨通了他母亲的手机,心下越发地沉重起来。2 o0 ^8 j* s. L# P  G,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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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拨号音响了两声,对面传来了他妈的声音,微微地带着些颤抖。' ?& Z) G5 D* ]& z( G8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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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妈,怎么了?”陈可的口气有些急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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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妈一听见陈可的声音,颤抖的声音立刻转为哽咽,吞吞吐吐地半天说不出话来,把陈可在这边急得够戗。过了半分钟,她才渐渐平静了下来,把事情的原委说了一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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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觉得自己的身体从脚底板凉了上来,每一下心跳都清楚得让他害怕。- O# v! u# p) t/ @% |) D
  
9 ]! p# Z. v. y& H( t% W/ I+ }1 ^; D  就在今天傍晚,他的父亲因为心肌梗塞被送进了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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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7 T5 a9 [& c8 z  “怎么会呢!他从来也没有心脏病啊!”陈可头一次在电话中用了这么高的音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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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6 v$ `6 B0 Z1 H) D; f0 P: \. Y/ p  陈可的母亲又在电话那头哭了起来,说他爸原本就一直有高血压,冠心病是很早之前就确诊了的,只是一直都没有什么明显症状。可是,就在他上大学之后的这一年里,这个还不到五十的男人已经犯了三次心绞痛,医生说这是冠状动脉粥样硬化加重的结果。而现在,长期的冠心病终于在超负荷工作的催化下,走向了终极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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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2 L" F" J( ]  “你上次回来的时候他还犯过,就是他不让说……”他母亲从抽泣变成了痛哭,而陈可只能在电话这边跟着流泪,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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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2 N) C% G9 [# D7 M5 h! R  “我明天就回家,你别想太多了。”陈可尽量克制着自己的声音里和他母亲一样的颤抖,道了再见。! d4 J% c! A/ J' k( z' I* _) o
  
7 Q1 q$ o2 L) R" T5 }  他挂了机,呆呆地在路上站了许久,转过身,一瘸一拐地,慢慢地,穿过来往的人群,朝阴影里的湖畔走去。5 w, k/ ^3 x1 R% \* P
  
- O+ `+ d+ E- {: o9 f  他以为自己不会为这个男人流这许多眼泪的。可脸颊上,流淌的感觉是那样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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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6 W8 z; ^# t  他想起来那个时候。他坐在他大腿上,颠啊,颠啊,笑得眼泪都掉了出来。: d- F# l$ m  ?+ Y
  
8 x3 G( E7 o' l  那个时候,爸爸的胡渣是那么厉害,它代表着父亲的坚强,只要在他小脸蛋上一蹭,立马就是一道热乎乎的红印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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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个什么样的男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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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生活习惯二十年来没有改变过。当年那个穷当兵的即使到了腰缠万贯、可以放任自己的妻子和儿子不加考虑地在任何一家高档商场里挥霍的今天,也从不曾想着为自己添置一样东西。  w& u$ n% a. Y$ p) `$ K
  
+ G' A/ a* b6 f9 @9 D  是的,是的,金钱不能买来被他疏远了的感情。那些被牺牲掉的与他的儿子相处的时间,要怎么去估价呢?: A3 O% A5 I+ T$ u  V9 V
  
& r0 a" `2 D/ m8 s  可是,可是谁说金钱本身就不是一种表达感情的方式呢?5 B) N, @6 j( k9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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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说那个人吧。除了送他礼物,我甚至都没有胆量在机场说一句:哥,我也会想你的。可我对他的珍视,难道会因为只能用物化的形式表现出来而有一丝一毫的减轻么?不会的,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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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在湖边的石椅上坐下,抱着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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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e5 F6 m8 f) g$ z/ y$ F6 a  人要怎么样才能认清自己的感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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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 w: Y9 E1 i9 I" z  如果,他的父亲,就在这么一次冠心病的大发作里永远地离开了他,那当他到了天国的时候,记忆里(如果还存在的话),惟有的,就是那个始终冷漠,恨他,疏远他的儿子。, _! H# ]9 l9 C* h; x' Y" S  h7 A
  
$ V) T$ K. l% N7 q+ M3 z& X  他就再也没有机会告诉他,他可以理解他,可以原谅他,可以……爱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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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 J2 K7 T1 ?  人,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认清自己的感情呢?陈可设想着这样的后果,哭出了声。6 o5 y0 E7 L8 o" c* C) v+ t. t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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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一早,他带了几件换洗衣服,直接去了机场。上午去青岛的班机只剩下公务舱的票了,他掏出信用卡的副卡,递给了航空公司的服务员,手有些颤抖,那张主卡的主人,现在正躺在医院的白色的病床上,命若悬丝。3 z4 L9 A5 {/ m1 _# G5 `3 |
  
, L' Y$ [5 f) ?- X  离登机还有一刻钟,乘客们开始排队了。陈可站了起来,觉得眼前有些发黑,腿直打哆嗦。他拿着公务舱的机票,绕开长长的队伍,直接进了机闸,穿过空桥,上了飞机。3 U$ E8 I# M  u+ m$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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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旅途中,他尝试着想要睡一会儿,让胀得生疼的眼睛休息一下。争奈,他父亲当时的笑容,和那一脸灿烂的胡渣,每每都会惊扰他的混乱的思绪,迫使他从梦魇中醒9 Q/ Y! U& Y+ g( S8 v+ r
  两个小时以后,他站在了医院的大门口,他的母亲正等在门房外,憔悴得象是老了十岁。" d$ f; {4 F) u7 N* m" v2 U
  
, q9 k2 I# N) P/ _  几年前,就是在这里,他亲爱的外婆看了他最后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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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母亲看见了他脚上的伤,眼神里闪过了一丝麻木的心疼。+ y* y7 M* Q. W& a5 ]2 V# k0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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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不小心烫了一下。”陈可敷衍着回答了他母亲的询问,跟着她走向了病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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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上了几层楼,拐了几个弯,他现在可以从房门的窗户里看见他静静躺着的父亲了。他现在已经摆脱了生命的危险,脸上浮现着些许安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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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 d9 n  V  n& `% c  陈可扭过头去,看着他妈妈布满血丝的眼睛:“你回去休息吧,我在这儿看着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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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院的院长是他们家的老朋友,母亲领着陈可去见了他,把事情交代了一下,在陈可头上来来回回地揉了揉,离开了医院。公司的事不能没人料理着。' n8 H% X6 o7 f' N1 g
  
! W" Y  o+ N! R/ p& M# q' g  院长把他父亲的病情详细地告诉了他,陈可在一旁一动不动的听着,他实在无法把这些症状和那个壮的象头牛一样的山东大汉联系在一起。以前在部队里,他是少有的几个身体素质比士兵还好的军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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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2 c, S. M, H+ j+ ], A- \8 j) G  “现在看危险不大,你爸的身体状况还是很不错的,也没有糖尿病,但以后可能必须得做一个心脏搭桥,那就得去省里的大医院了。”院长最后做了结论。他给陈可找了一间空的病房,让他进去休息,说如果他父亲醒了,会有护士来通知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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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6 |9 t1 Z' A) b  陈可悬了一夜的心,总算是放下了。他把旅行包扔在病房的椅子上,爬上床,迅速地进入了梦乡。; ^+ X6 O5 l+ ~, O,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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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不知道是昏昏沉沉地睡了多久,陈可在一阵敲门声中醒转过来。一个老护士走了进来,轻声细气地叫他去看看他父亲,说是醒了一会儿了。8 e. V' |8 [( |" n
  
# Q' U5 @) y9 X6 U8 c' R' g8 e  陈可一骨碌从床上滚了起来,在脸上揉了两把,顺了顺头发,跟着她去了父亲的病房。/ B5 \7 W( C: o& f& w1 X
  
4 H6 b2 K2 Q0 V5 m- h* ~  他的心跳得厉害,就跟小时侯去老师办公室一样。他走到走廊的尽头,推开门,走了进去。他父亲看见了他,眼神里带着几分喜悦,但很快就移开了视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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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b% ~, R4 f9 A$ r" n+ }" I  “怎么把你也找回来了。”他的声音没什么力气,但仍然带着平日的威严。3 ^" d( F3 j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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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他想叫声“爸”,却怎么也张不开口,“你……现在感觉好些了么?”& l' ?  y1 v; X9 E
  
( R, [+ ?4 `! U1 R  “什么大事,看明天,还是后天,就出院了。”他爸轻描淡写地说,“你快回去吧,耽误课。”9 E7 O7 T; g3 ^8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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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年是第一名,还拿奖学金了。”他知道这件事可以让他父亲高兴起来,他一直都是一个要求极高,推崇完美的人。3 U5 {& U. Q3 V0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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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父亲果然满意地点了点头,脸上露出了浅浅的笑容。他们都想找些话跟彼此说,但谁也想不到合适的词语或者句子来打断沉默。" m, `4 i) w,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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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坐在床边的椅子上,眼神飘忽不定地看着四周,双手不安地来回搓动着。他父亲也没有赶他,或许这个儿子已经不会再象小时侯那样让他心烦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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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一会儿,护士们推着一个小车走了进来,要做一项什么检查。# D8 i1 S3 O. e# s% q9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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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站起了身,一边告辞,一边往门口退去:“……爸你有什么事就让人叫我,我就在门口待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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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 L8 r+ u/ F) C+ c# P' `, U  他父亲的语调变得有些不自然,说话也结结巴巴的:“你……你先回去吧,我现在也困,待会儿还是……还是睡,你就回去吧。”- E* U7 Y& X1 g
  
. D9 V+ i/ h2 \2 m& {4 |0 C7 y  陈可退出了房门,还是回到他原先休息的病房去躺着,直到他母亲从公司回来,确定他父亲的病情已经稳定,开车把他带回了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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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来也没有这么累过。他窝在沙发上,连把电视打开的力气都没有。7 q, `! ?0 I4 m8 ?2 E, e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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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懒懒地向后仰着身体,试图整理那些缠绕,翻滚,纠结着的思绪。* u. F+ S; V: j6 v5 n, T
  
1 }: e7 [4 A" v% z8 F  错愕地,他又在繁复的感情线里看见了那个人的身影。$ O- y: y# M' Q!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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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第一次为他而皱起了眉头。' }) d, |+ ~5 a8 u6 z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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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什么时候,在不经意间,他开始把自己对那个人的感情,当成了他内心世界的参照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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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9 o6 ~5 }+ w% o! L  爱恋,同情,悲哀,孤独,轻视,无所谓……5 A; n( x&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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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所有的态度和心情,如果没有了他的坐标系,就只是一个个飘渺得几近虚无的点,浮动在那已经平静地流淌了十八年的河流上。* E& W$ l4 }; ]2 n(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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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因为有了他,它们才变得可以理解,能够捉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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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1 D$ |7 q: B0 J' P  知道悲哀,是因为他快乐过;3 m) p; f'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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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孤独,是因为他拥有过;, T/ Q* |( b7 y9 |
  
- K# r" j- D: i+ T9 G$ w3 n% w  知道同情,是因为他也曾经是那么一个可怜的人;: g- K. S. }0 u) T; |
  知道轻视,是因为他明白只有某些人才应该得到尊重;
( d/ y. Q. e/ W  
: \8 s" i4 z8 K, g2 k. k" y  知道无所谓,是因为他清楚值得他重视的人不在这里;7 J% W" @/ G5 B' }4 o0 T
  
& Y, S+ [: l% n" P* i  知道爱恋……' e% t% b4 n8 S. d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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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他不知道,他还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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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J4 D3 r% v6 x* i) f. j6 J# `! k  他打开了门,却不确定将通往何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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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揭开了厚重的幕布,却不知道该在舞台上发现些什么。& e, ^7 _1 X; _' v7 D$ B
  
/ s. r$ B2 @$ T4 L5 j) R3 \  他踌躇着,困惑,迟疑,难以抉择。6 C- J# `+ f  ^, E5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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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难以抉择如何思考,更难以抉择如何行动。) m/ m. ~/ H9 s% b  E,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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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流下了泪,不知为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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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要怎么样,才能认清自己的感情呢?) ]- W. _! h. ]: B' w  Z) e3 @7 B9 J
  
1 k7 }; f6 h2 [5 x+ H  手机响了起来,但并非短信。他把手机放在耳边,接通了电话——是张树,说今天政治课上点名了& n5 Y1 S. ]. S% I( e5 \
  
, T5 u+ ]* ~3 u7 [  “我不是把请假单给你了么?”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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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y# }' ~0 g( n' Z4 K: R6 J+ w  “是啊,但是老师没有念到你的名字,我后来还专门去查了,我们级的名单就缺你一个。”张树的口气带着几分疑惑,“你要不要上教务网看一下,是不是当初选课的时候选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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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挂了机,惫懒地从沙发上站起来,缓步移向电脑。在当下的这个情形里,课程上的事并不能引起他的兴趣。/ Q7 y' q/ P- w5 y/ P! P6 i(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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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打开电脑,进入了京大的网站,在教务部的登陆界面上输入了学号和密码。/ f9 |! \2 w, D- j% y  W* G*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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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密码错误!”( I! Q' f( _1 {/ S
  
: }, B1 A  X& Y; O+ @; _' T: J  他有些烦躁,叹了口气,重新输入了一遍。" z( Q. o+ p9 @4 E0 m- u
  
6 E$ L# p; V2 O* E! w  “密码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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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脑屏幕上清楚地显示着。& E  B* W+ r8 Y7 L" R; ]5 d
  
- q7 B7 C" ?! G/ x) F  他心头一沉,又退回到登陆界面上,一个数字、一个数字地把他所有的密码都试了一遍。* F4 x0 J# T8 w/ T- s( e9 g,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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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是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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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0 l, v$ x: N9 C, m0 L, l4 h  陈可赶紧往宿舍回叫了一个电话,把情况跟张树说了,拜托他明天去一趟教务部,看看密码丢失应该怎么处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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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把自己的密码忘了啊?”张树不可思议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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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的事,绝对就是这个密码,选课那天你不还……”说到这儿,陈可哽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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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绝对不是我啊!我怎么会改你的密码呢!”张树也想到了这一茬,赶紧为自己辩白。* ~; u1 l( d' `+ A& y'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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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是怀疑你。”陈可保证道,“先不说这个了,总之先想办法登进去看看,说不定课程也被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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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9 X: f0 f5 |; C9 e0 [% i  张树答应了。陈可放下电话,大脑一片空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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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9 i! M6 j5 X; {" x( \0 h7 [  他什么都不愿再想,冲了个淋浴,早早地把自己关进了房门。他把电视开着,听着里面的嘻笑怒骂,侧躺着,背对着荧幕,试图让自己渐渐失去知觉。每当感到害怕的时候,他就会这样,用别人的声音来掩藏心里的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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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今天,这个战术失效了。那些噪音只是增加了他内心的烦躁,他关掉电视,把遥控器狠狠摔在了地上。, m; k: Q. P" O% j- j8 t
  
) i( Q9 L) F% K. m  他翻了个身,眼前是许许多多的人,外婆,父亲,母亲,于雷,张树,何进,张韩……3 M6 s0 d  E8 `( _0 X! W, G7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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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他们,我到底了解多少呢?, i; N& c$ O2 d/ m( F% t% @
  
6 e2 N9 W0 \5 Q" f  我真的是一个有缺陷的人,看不懂别人,也看不懂自己。* _0 a. N$ C" h1 v! G; |3 l: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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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居然用了这么长时间才发现,原来我是不可能恨自己的爸爸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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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1 i  p2 e; @- z  不知道去爱一个人,又要花多少年的时间呢?) J# T$ B; p+ {4 _*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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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起了他,心头涌起一阵难受,胸口酸痛难当。他蜷起了身子,双手死死地按住太阳穴,在莫名的痛苦和困惑的混沌之中,度过了这漫长的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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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早地从床上起来,头重脚轻的,已经是星期五了。1 `6 O4 l  @1 U$ J/ _) ~6 L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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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母亲要他就住上两天,等周日再走。陈可虽然有急着回去的理由,却也不想在这个时候给家人添堵,便答应了下来。2 j3 b; R6 i" o" I0 k
  
% p5 a( L( [' b' U, A  O2 b- ?  中午的时候,于雷发来了短信。他从张树那儿听说了陈可请假回家的消息,于是关切而小心地询问他家里的情况。. K, _: M6 l/ m1 ]6 P' @6 L
  
" _" A0 H8 j1 K# j* Q! l  陈可看到了屏幕上显示着他的名字,心里顿时添了几分沉重的感觉,现在的他没有做好和他对话的准备,哪怕是通过电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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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周日就回去了。”他简单地回复道。9 j# A! f; o5 z8 H. r(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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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后面还说了好些保重之类的话,他只是独自淡淡地笑了笑,直接把手机放进了裤子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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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2 j5 g! o3 p2 I  过了大概三十分钟,他的手机又震了起来,还是于雷:“星期天晚上咱们无论如何一块吃个饭吧,点些清淡的,不会让你难受的。”0 m7 c$ ~; D. k% f
  
- v0 O* G% s9 h2 V$ ]  陈可在这边叹了口气,无奈地接受了他的邀请。他从没有减少自己对于雷的期待,可现在,这种期待越是强烈,他就越是害怕;他没有表演的天分,在清楚地了解这种感情的性质之前,他怎么可能若无其事地面对他呢!
 楼主| 发表于 2011-5-14 22:43 | 显示全部楼层
53、 于雷) |& U! w: C9 a! X& |- c9 d
  
; [1 X& G/ g# j  学生会招新的时候,他第一次见到了欧阳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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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他正站在一群新生的里面,不高的身材几乎就要湮没在号称“百团大战”的招新大军里。然而,他却是那么难以被忽视——因为他的确就是那里面最引人注目的一个。发型,颜色,耳钉,手链……各种精致的装饰伴随着他天生的一脸俊俏,使他醒目地独立在这座与“时尚”不太结缘的学校里。9 o/ k- G7 j# O. I
  
# Z5 d7 f3 t! I; a  于雷觉得他有些面善,肯定是在哪里见过,但究竟是在哪里,一时却也想不起来0 V. A6 z4 T& P' L4 g. D; W, k
  
! Z6 j" |! ]3 J3 z  当他们第一次四目相接,于雷分明看见他冲着自己笑了,于是也回敬了一个友善的微笑。两分钟后,小孩挤到了于雷跟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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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长,我想加入你的部。”他说。! f* Z. ^9 \; V
  
# @- e0 N9 J2 g  “你想入文艺部是么?”他递了一张申请表给他,问道。# W0 {" t( M2 ^# ?% b; j!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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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是什么部。”小孩笑得很灿烂,象个可爱的洋娃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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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照着上面填好了然后按时交到学生会就行了。” 于雷心里有些诧异,但脸上却浮动着微笑。! L- U0 a# X4 E7 V6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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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迅速地点了点头,“嗯”了一声,就象日本漫画里的人物。! g% c0 C! m5 d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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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可爱的小破孩!于雷暗自赞叹道。. e6 A: ]/ @8 S% T3 S# ^
  
  s  F- F- H2 b3 @" x  小破孩走出去几米,突然想到了什么,又在人山人海中挤了回来,说:“我叫欧阳寒,学长您怎么称呼?”2 _0 w3 s  a5 g. [+ M.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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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这么客气,叫我于雷就行了,鱼雷的雷。” 于雷还是头一次听见这么“文艺腔”的名字,于是也拿着自己的尊号开了个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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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p% }" j2 @  小破孩,哦,不,欧阳寒又灿烂的一笑,颠颠地离开了三角地。* U& x1 v( r4 s
  
) p/ v; S$ d0 R7 q9 M  陈言早就告诉过他,文艺部一年到头也就是做一件事——十佳歌手。果然,这才刚招完新,文艺部就为了预赛的事上上下下地忙乎了起来。于雷笑说,这文艺部干脆就改成十佳歌手部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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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6 Q' w. Q9 l- m2 v  在新招进来的部员里,惟那个小破孩是最有灵气的,不管交代他去办什么事,都能很快速很圆满地完成任务,再加上他和于雷法学院师兄师弟的关系,两人的感情同别人比起来自然就是不一般了。8 h7 k' Z  g# f" g, t5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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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一”前夕,预赛的准备工作基本完成了。BBS上的专版已经开通,横幅早早地就打了出去,比赛场馆也都确定了下来,只等着于雷从陕西一回来就可以启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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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O; Q, N0 r' i  至于赞助方面,于雷凭着和杨叔的关系给学生会找来了迄今为止最大的一笔款子,对方的电讯公司承诺对整个活动投入十万元以取得冠名权,把陈言和臧玉乐得嘴都合不拢了。当然了,既然赞助是于雷拉来的,陈言也就很“识相”地把预算权下放给了文艺部,赢余亏损全部听凭他控制。) X2 M; M- u1 ?$ n
  
5 x7 R7 b- E# k' C6 P  b) V7 x  有了这笔钱做后盾,文艺部顿时在学生会里财大气粗了起来。这次去陕西交流的计划,陈言还额外多给了他们一个名额,使得刚加入不到一个月的欧阳也得以成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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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H5 j/ r- I% A( ]8 o4 t: \  话说这欧阳是如何蹭进革命队伍里去的呢?他于雷师兄的疼爱照看当然是少不了的,但其先决条件还是他自己死气白赖、撒娇使泼的功力实在够到位,由不得于雷不答应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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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4 o9 T; r. S6 Y  那天开完了准备会,欧阳照例粘在于雷身边,磨磨蹭蹭地往宿舍走。才相处了不到二十天,于雷已经看出来了小破孩对自己的意思,他“开放”的程度之高,就连精于此道的于雷也只能甘拜下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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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6 R2 q" m# [. y* S' u& F  如果没有陈可,我现在一定已经动心了,于雷心想。8 F+ ?3 q! B1 J6 a3 m
  
0 T0 i; Q! k8 z* T. {& A  但是,谁能够取代你呢?没有,没有人。仅仅是待在你的身边,听你涩涩地叫上一声“哥”, 就能胜过这世界上的一切幸福。% k" e& V" h5 x# c8 |; I,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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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你让我怎么再对其他人动心呢?于雷看了看身边的男孩,眼里有几分同情,几分怜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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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O" f, h; Q- ~- q  我只能是属于他一个人的,不会是你,也不会是任何人。+ T0 }, {# G4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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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长,你们要去陕西啊?”欧阳开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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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 于雷答道,“去半个月。”% L" u/ }. h' F
  
1 o  W/ Y) C5 d% W6 g  “我也想去……”欧阳撅着嘴,他的嘴唇厚厚的,一嘟起来就象只可爱的小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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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喜欢听他撒娇的声音,满是孩子气,却没有一点娘娘腔的意味:“我可决定不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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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的于雷并没有要答应他的意思——毕竟还有一个资深副部的福利需要照顾。" \3 \8 l" u, K/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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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丫骗人~”欧阳压着嗓子说话,口气里却始终带着一股少年儿童酸酸甜甜的味道,“臧玉都跟我说了,咱们部多一个名额……好啊你,我一心一意地跟着你,你还拿话来支我,呜……”- n4 M* s8 y2 }6 `; X&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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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装模做样地一个劲抹眼泪,于雷起先还在一边看笑话,后来不知怎么地就糊里糊涂地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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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在你可爱的份上,收你当弟弟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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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就在转念,当时的对话又在耳边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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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Z7 A8 y" Q' a; {/ g' m6 G  你有几个弟弟啊……0 U2 f* \# Y; {% s& w/ b% k/ d
  
; H( L, Z5 E  }) u0 u  w  就你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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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不认别的弟了……- T5 h# }/ u, c
  
1 {; x3 r# Q/ W  你永远是……4 b7 n1 h. p) q3 l, L
  
( \( b  }' l& i) J8 F1 O, v' M  是……是什么来着?忘了……不要紧。重要的是,他永远都会记得,记得那个人,那个你,那个永远,永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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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 B, x  p8 r+ v0 w/ w9 S  有于雷和欧阳参加的交流访问团即将起程了。交通工具是火车,学校给大家订了连号的硬座,只有团委的几个领导是卧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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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等火车票发到手里,欧阳傻了眼,他的座位居然没有和于雷挨着!其实就算欧阳不说,于雷也会要求别人和他换票的,毕竟是自己部里的人,得善尽照料的义务不是?可那小破孩倒好,当场就扯着人家袖子发作了起来:“不行!我就是要和学长坐!你要跟我换!”, ]: G$ F" s7 r#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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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被他缠闹的哥们正是臧玉,看着这小孩好玩,就跟他逗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心甘情愿地把票交了出来。3 `  K! @0 ~0 E%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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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前往交流的学校是西北最着名的理工科大学,对方的团委包下了除路费以外的一切费用。而京大这边领头的是团委的一把手,成员包括了团委和学生会的主要干部,一共三十五人。1 @" V4 q4 v, Q& Z. W+ K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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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临走前,于雷请陈可到小酒楼好好地喝了两杯,满心里都是没法带他一起去的遗憾,他不会想到,他们在这里的下一次相聚,居然是大半年之后的事了。' X( Z% H, z$ ]7 s6 q
  
& J% h: H8 A" A" U) v  a0 b- w$ B  在开往西安的火车上,于雷一路都在谈陈可的事。那个人的名字,关联着他最敏感的神经,只要一经触碰,就会反射性地带出无数回忆。也许那些琐事在他人听来并无不寻常之处,可在他而言,都是故事。  [/ k8 W7 Y! p$ Q- \2 }
  
/ g9 ^1 L+ @( z' G2 M  “他是不是特别帅呀?”欧阳瞪着眼睛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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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特帅特帅,帅得都没边了!” 于雷极尽夸张之能事地形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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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  a0 ?1 `6 Y5 R$ P& O3 b  “那是他更帅还是我更帅?”小破孩的脸皮很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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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哪能跟他相提并论哪~” 于雷开玩笑似地脱口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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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不高兴地撅起嘴,扭过头去看着窗外。他就象小孩一样,每个动作都要别人看出自己的喜怒哀乐。; e  e! T& v' u  W% {$ j
  
0 J7 m' L7 A% I# b) X* T; E7 o  于雷在他头上揉了两把:“别不高兴啊,每个人帅得方式不同嘛!谁也没法跟谁相提并论啊。”
  R3 R& M! V4 }( ?  
5 a. e# s: j! w/ A2 d5 m* y  是啊,别说是你,谁也没法和他比的。于雷暗暗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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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p3 w( U+ l- }  欧阳转眼又高兴了起来:“那我什么时候见识见识吧,我可不会就这么认输的~”- f; e1 R, {8 x9 s;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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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认输不认输的!” 于雷虽然装着不解的样子,心里却对他每一句话的所指都一清二楚,“那有什么问题,平时只要你看得到我,就能看得到他。”  x" l# L6 h( k: U3 X0 A1 Z9 I, m
  
4 X: {7 l2 r) T6 K  l- t6 x/ f  这个时候的于雷还不知道,自己描述的这种情景正在成为历史,而欧阳之见到陈可,也是在大半年以后的事了。6 ]0 e; i3 @7 c- d$ G2 v' f5 b! K
  
2 G0 G* t; |7 H* \6 o) S4 Y- V3 l  到了目的地,于雷和欧阳分在同一个房间里,臧玉也和他们住在一屋。! i% @# Y8 E9 ^$ B
  
+ i3 ?4 c, S. }; ^3 t* t: ]  在于雷的床边上,欧阳就那么乖乖地坐着,也不多话,也不做多余的动作,就那么微微驼着背,盯着电视,眼神中流露出孩童般的稚气。他知道得很清楚,对于于雷这样比较MAN的男生,仅仅保持这样的姿态就有足够的吸引力了,做得过了反而可能让人生厌。; z- q( |5 \1 B: t+ m
  
! R) Y0 \" B/ J! N* t7 H. }$ i" v  于雷虽然没对他起什么歹心,却也没觉得欧阳碍事——要讨厌他实在不是件容易的事情,他永远有办法把生气的“大人”们逗得笑逐言开。( W7 u$ p" y( N6 n. [3 m
  
9 C) u/ e# N: a/ P; C9 Y. E/ F  就当放了个会说话的玩偶在床上好了。5 k0 ~6 v, j7 ]0 V5 M/ j* S( M#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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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这个玩偶可不一般哦!不知道什么时候,这小子就悄悄摸摸地爬上了于雷的床,凑在他耳朵边上嘀嘀咕咕的。于雷也就那么自在地躺着,由着他在自己身边尽个地耍可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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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w, X( S- Z5 t$ a* }  臧玉在一边看得异怪:“你小子也真神,先是那什么陈可,现在又是欧阳,行!就等着你把这些大帅哥小帅弟的分流完了,那多出来的美女就有咱的机会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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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E, l1 e' [( F' d/ ^: n0 v  “少扯淡啊~” 虽说这话听着挺舒服,可必要的辩解还是少不了的,“你要就直说,改日把咱们欧阳弟弟让你受用两日……”9 \1 G' ~- b  `/ W% H" s( o8 X
  
+ O& M) s% E7 _7 d  话还没说完,欧阳便借机叫唤着翻身把于雷压在了身下,他的气息热乎乎地喷吐在于雷的脸上,长长的刘海都扫到了他的额头。1 N, V& [1 k2 x' j! n
  于雷有点恍神。要说他身上的这个漂亮男生一点兴趣都没有,那实在是太假了,再怎么说,他毕竟还只是个喜欢男孩的十八岁男孩而已。5 A- N3 s. \$ L8 K" V0 p+ o3 F
  
- Y& P& [5 N7 M  Z  他伸出手半开玩笑地在欧阳的背上撸了撸,他多么希望这是属于那个人的脊梁骨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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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 j  u. d) B  被欧阳挑起来的情欲,只是让他越发迫不及待地想要实现在陈可的身上。他已经等得够久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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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跨过那条线,捅破那张纸……现在不做,还要再等几年?如果凭着他们现在的关系陈可都依然无法爱上他,那么……也许他就永远不会爱上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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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s7 U. C3 M5 r& Z' |* I5 q  尽管需要冒一个不大的风险(他自认为),但于雷认为这是必要的。" e' ]% V$ J  M4 X0 H1 v2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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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不容易过了没有他的两个星期,于雷回到了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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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兴冲冲地推开210的门,却只看见陈可可怜巴巴地躺在床上,右脚裸露在外面,脚踝上起了好大的一个水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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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8 M* B! @* [- z4 Z5 I7 v  “怎么了!”他两步冲到了陈可跟前,蹲下来察看他的伤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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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b$ R: j. o8 r  陈可有点害羞,把脚往回抽了抽:“没什么,不小心烫着了。”5 I+ r9 }5 V6 U9 R4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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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不忍心再往伤处看去,他在床边坐下,轻轻地拂了拂他的头发,从口袋里掏了一个小兵马俑出来,递给他:“没什么好的,就买了这么个玩意,不喜欢就扔了吧。”1 O/ `. m1 a5 U/ y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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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什么呢!”陈可斜了他一眼,“我捶你啊!”* h; w  c. n, V- [: a! d' Q- w
  
, I; m' j$ j" P! N  他说着拿起枕头边上的小狐狸,往于雷鼻尖上砸了一下。2 g( h% o& o" w# T'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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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呵呵,我这是自作自受啊。”于雷笑着说,“你这得每天换药吧,我送你去啊。”% N: z) @% Y" ?4 o1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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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啦,他们有车,而且又是一个宿舍的,比较方便。”陈可的回答比较符合有理性的逻辑。4 z2 M3 S' b* |% M$ V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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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背啊。” 于雷笑着辩解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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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倒吧,知道我哥就是干粗活的人。”陈可在他鼻子上刮了一下。* h, ]! E0 J( X1 o, D5 F
  
9 h& ^0 ?! u# L" s  从那次以后,于雷就很少见到陈可了。起先,他在晚上还能时常去找他,后来夜里也难有见面的机会,就连发给他的短信都回得少了……& x! h! B; w( [. D
  
4 l7 V1 M0 I- `  于雷有些忐忑。尤其在这样的时候,和不相识的人在图书馆里,坐在他们平时坐的位置上,他想起他们以前的对话,心里别提多不是滋味了。& ~- p; Z$ p$ X
  
; V7 E' c4 g( S$ l  a# ]  心烦意乱之中,这个男孩天马行空的幻想力再次有了施展的空间。6 f+ A, t. X; \- a)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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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为什么冷落我呢?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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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q' @; O, g2 A  m* c  _  我无意中说了什么话得罪了他么?但他不是那种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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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或者……难不成他有了女朋友!( p1 u8 g5 J+ g7 K# _, y2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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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还是……还是他并不象我想象的那样需要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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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不然……再不然就是这一切都是我幻想出来的,我们根本就不曾有过那种种暧昧和甜蜜?!8 h; F. m$ Z. R1 T2 \9 s!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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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只要两天没看见他,我就觉得他是在冷落我了,可人家并不一定这么觉得呀!% d( P& q' w- e4 ?) k
  
8 {: {6 i5 ]; S5 [+ s# X  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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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a! O: u4 k5 D  到底是为什么呢!在伤病之中,这难道不应该是他最可以粘着我,依赖我,冲我撒娇的时候么?小可,只要你开口,就算是成为你的奴隶我也愿意!别说是背着你去校医院,就是去301又有什么难的!( t' o0 @, L9 b;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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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焦虑日复一日,却不可能从陈可本人那里得到证实或者安慰,因为他毕竟没有欧阳的那种野劲。所以他就只能巴巴地瞅着每个星期的例会,希望能从张树那儿套出点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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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7 R( y( Z' h5 h9 `  可不知道为什么,这小子最近的话也少了,关于陈可他也就只肯说到受伤的事,至于感情方面的问题则是一概缄口不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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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一来,局面就真得有些令人紧张了。以于雷对他的了解,张树的口无遮拦只是平日里的事,而对于自己和朋友真正的隐私,他向来是守口如瓶的。因此,对于他的沉默,于雷很难做乐观的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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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这煎熬的时刻,张树居然自己找上门来了。% U' q5 `% b0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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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周末,他用手机发来了邀请及事由:“出去喝酒吧,郁闷。”8 `3 c% S% j& w7 d1 G6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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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他自投罗网,于雷当然没有错过这个大好机会的理由,他一定要知道陈可最近到底怎么了,为什么这么久没有出现在自己眼前?' Y" T7 I& K! ^4 z4 C
  
' ^" A' |1 r# R3 \# U  他们在西门外找了一家烧烤店,在露天的板凳上坐下,各自闷了一口刚开的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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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2 j1 a  w% x. d& ]; G% d' p# Q  “咱哥俩也挺长时间没聚一回了。怎么着?不郁闷就不想着哥们了?”; [! ^0 Z0 {8 `- w1 e3 B$ \
  
) G, N* Z/ E( p  f0 R6 Q* E  u  o/ w+ E, F  于雷放下酒瓶,开口说道。他的谈话技巧不会让自己的意图直接地暴露在别人的眼皮底下。
( ~3 v, C% n2 p; f9 c  “是我错!”张树又闷了一大口酒,“这事不找你,没法跟别人说……”他用手掌在脸上来来回回地摩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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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 看见他一脸悲怆的神请,于雷几乎忘记了自己本来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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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树挣扎了半天,最后还是吞吞吐吐地道出了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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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7 q: E7 n3 H* v$ t. l5 ~7 Y  原来他喜欢张韩!于雷心里暗暗地惊讶,但愿他把那个死女人追走才好呢!6 G5 U  Z7 L+ L9 @/ ?. I
  
. `7 J5 C, f4 C  d  [  l) p/ s  “那就追啊!我看陈可对她也没啥兴趣!” 于雷为了自己的切身利益,只好怂恿张树去冒个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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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 t; B7 P( C: |7 k- r  “唉……没就好了……”张树长长地叹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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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心里“咯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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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T3 ?- d8 ?6 l5 I  这……这话是什么意思!3 \' v0 F; }8 }  O)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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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差不多就已经成了,他们俩现在成天在一块练习,大半夜的……”张树的话都带着点哭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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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U2 N8 c; V3 l3 T$ l! r  一道闪电“喀嚓”一声,劈过了于雷的天空,打在他情感的森林里,烧成了焦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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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可能的……不……不可能……" V. q! a  f0 w5 T% U
  
  d  H1 e% S' B( f5 B$ N4 [  “可是他说自己两年之内不会找女朋友的呀!” 于雷已经顾不得暴露自己想法的危险了,急迫地问着这些幼稚的问题。: H) U1 |( Z% O# W; s0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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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张树也没有那个闲心去考虑于雷的心情,只是摇着头:“感情的事情,谁也说不准,说不准……”+ u- l3 S% V: C6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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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相信,我不会相信的,这他妈的让我怎么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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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9 Q" w% P+ \9 N  我是他哥,是他亲口认的哥!你,你还听过他叫别人哥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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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女朋友,怎么可能不第一个跟我说!因为……因为我是他哥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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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9 S! E# H" s# f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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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是他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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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l8 X* N# {2 c! O- A  他就一定要跟我说么……) h! W. H% Z;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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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一整宿就这么反反复复地想这两个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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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6 ^2 Y1 u# g( A& D  他会跟我说么?他不会跟我说么?8 b0 d/ T9 `1 U+ `/ J9 O, l
  
% {4 V: a" o* c  他有女朋友么?他没有女朋友么?! S8 x  H! Z4 P*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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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更可怕的问题,他甚至都不敢想,只好借着酒精的作用,把它们打发到梦里去了7 d# u. i: o: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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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他真的有了女朋友?我应该怎么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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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灵魂,拒绝回答。9 t9 O$ Z6 F: p9 M
  
- M, h1 J3 ]/ g- q' b, Y5 T  就是这样,他宁愿在自我麻醉、自我欺骗的道路上艰难地前行,也不愿提前哪怕一秒钟接受现实带来的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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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他不亲口告诉我,就是一切都没有发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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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9 Y, N( \/ y, n, O  往日的那些甜蜜,绝不会是海市蜃楼的!你不会这么容易忘记!因为我不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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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j) h/ A# f6 ]; M$ R  一定是你太累了,太忙碌,或者被伤病困住了脚步,以至于在一时间疏忽了你这个一直想着你的哥哥,这个你最亲密的朋友,一定是这样,一定是这样的!$ q# @! i1 V; m# q9 E$ q5 t(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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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终于按捺不住内心的不安,写了封短信,发给陈可。不到十个字的东西,却花了足足他半个小时。2 ~% R, C% I) z+ n+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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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最近怎么不太理我了?”他问,这里面的每一个字,都经过他许多次的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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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J; W; Y  k  K( F  然而,陈可几近外交辞令的答复却让他失望了:“你要觉得寂寞就先找你们屋人一块上上自习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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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觉得寂寞就先找我们屋人一块上上自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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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只能苦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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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啊陈可,咱俩这么长时间了,你居然不知道你在我心中的地位么?我们屋的人难道竟可以成为你的替代品么!在你的眼中,你和他们只是一样的人,那我呢?我和你们屋的人又有什么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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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他们是一样的么……是这样么!!+ w2 I1 M* d$ K( o. @* o!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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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可以骑车带你,因为他们有车。4 u$ u( H; u  }5 o; @
  
: ?7 R, S2 z6 X' H  我不可以替你打饭,因为已经有人取走了你的饭盒。& P3 L- g/ L8 O% {!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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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可以陪在你身边,因为已经有人那样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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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甚至不可以给你发短信……" T' W0 @+ b& T; X( S/ q9 S&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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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因为你要和那个婊子一块练琴?!1 X5 T0 R2 h: k4 q$ u7 s3 H# V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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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你来说,这都是无所谓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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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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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8 B) |  ~, o7 ~  我不能……( Q. \" Z; r0 V; ]/ Y;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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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我还可以陪你喝一杯吧!在我们常去的地方。你说你喜欢那种感觉,不是么?那是我带给你的感觉,不是么?张韩,还是张树?他们谁能象我一样,让你笑,让你醉,让你快乐?' I' H, @! |% x. X0 z2 |
  
6 \9 A4 @5 n/ I# P- g; r+ w2 M& e' Y  把这一切都想起来吧!求求你。" D3 v+ I. W( x6 {: k6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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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成!”3 Q# M0 Y4 c! U: w" S- q
  
3 @, L8 x4 y! |& H  他答应了。( h2 a) H! x/ f0 J0 M, t
  54、陈可! @9 r9 Y$ [) V6 D+ [) X* m
  
4 B( K! C# A# M7 }+ R( }$ {  他从来没跟别人动过火。这是头一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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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天他积压了太多的不快,就在这一次,统统爆发了。8 V: u5 {- {! c# P& t$ L5 x3 X
  
7 Y) }$ I% Q% e) a; |  张树和海斌到电脑上对了一下IP地址,确实是何进的。他们两个面面相觎,不知道该怎么安慰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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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O8 E$ b4 X' G: `! _9 c/ ^  是啊,安慰他有什么用呢?加上的课已成事实,是消不掉的了。1 z0 w3 J& k9 Y0 K$ J; b+ Z
  
" k+ g1 n8 s2 M  陈可的手骨都有些生疼。它们并不习惯这种用力方式,但已经足以对受力者形成莫大的伤害。; @* q* k3 G) ^  w- `( B1 `$ {
  
3 Z4 j' B9 g4 y( [: C  他坐在床边上,费劲地喘气,什么也想不了。) p/ b# {% K( u6 D*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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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现在正有太多的事需要他去思考。思考如何弥补学业,思考如何面对于雷,思考如何处理纷乱复杂的人际关系,思考如何思考。/ o# K# _7 M/ @- P7 Q! v! e2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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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明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他到底做了什么,让何进如此恨他,恨得一定要置他于绝境?8 f" U* Y. ?- D4 I6 V7 k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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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明白。4 i/ _. p) f  U
  
' l  h5 N2 y- o2 @9 U* y  或许,就象我的父亲不明白我为什么恨他,是一样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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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黯然地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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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我真地,真地在什么时候,深深地伤害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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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于雷呢?他无法肯定自己是否会在某一天,在无意中,给他带来伤害和痛苦,让他恨自己,迫使他离开。: `! |5 B* _/ e- c/ a
  
/ k8 {5 i3 R5 p2 C2 f" l3 z  人在一起,就是在互相伤害、报复、伤害、报复……真得就是这样么?  }0 C9 d4 M& E)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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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多,这一年多我是多么快乐啊!我以为自己终于成长了,终于可以把握自己的快乐,终于可以不再为那种时而袭来的忧郁与不安所侵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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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现在一切都回到了原点。/ w) c/ ?( q' Z7 Z/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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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然如故地,他的灵魂被忧惧的蛛网紧紧地裹缠,那种感觉他太熟悉了,熟悉得令他绝望。4 o$ F7 o8 ~/ X3 A/ A& X
  
. |0 w6 y8 s/ O5 `* T$ o6 j9 y$ m  我以为自己是在向上前行,却不晓得,原来脚下的路,是在往后退的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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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么可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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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U  {4 Z  M  d( t  陈可,陈可,你早就知道置身事外的重要性,为什么还要在和别人的纠葛中越陷越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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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分不清爱恨,看不懂人情的人,有什么资格去渴望快乐呢?8 s$ s' g3 y  T# Z6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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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抽身而去吧。9 Z4 q) J" S(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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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在以前的他,可以轻易地说出口。! |. \  }0 b9 e1 h' d( x7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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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现在……不能了,不能,因为这个成本不是他所能承受的。; z1 K- R/ I4 ]&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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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就象依赖毒品一样,渴望着他带来的快乐和安宁,他不能忍受他的离开,不能!1 `, z6 M5 Q( H# d$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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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如果他们之间的问题是出在这个叫陈可的怪胎身上,他将永远无法原谅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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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会伤害你,因为我永远也不会想要伤害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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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m3 f0 m. r" j0 w3 I) P# k4 [) S6 T' i  再给我一点时间好么?再给我一点时间……让我安静地想想,我会懂得,如何再也不让你离开,象其他人一样……0 U* i* u" P$ }8 [# ^& l' u
  
7 V' u; Y% M9 L, K  突然,他的手机铃声大作了起来,惊得他一个激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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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G2 E; R* F! ?  是手机的备忘录:5:30,和于雷吃饭,农园三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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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听见脑袋里“嗡”的一声,接着是一片空白,心跳加速,手脚发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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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8 ~2 }7 J2 u6 j  他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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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当下,他连和一个陌生人相处的勇气都没有,又怎么能够面对他呢?0 w6 C/ L  y8 V4 u1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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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不敢拒绝,他不敢去编造任何可能被人识破的借口。他强迫自己从床上站了起来,视野变得狭窄,颠簸,他冲到水房,在水槽旁边干呕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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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头伸到水龙头下面,狠狠地冲着,一直冲到眼泪都流完了,才直起腰来,仰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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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的他,脆弱得摇摇欲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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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十分钟以后,那个人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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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f5 H- i- g/ ]" N: N  他勉强地挤出一个微笑,在他对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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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事吧……你脸色特别差!”他关切的语气就象是一根根针扎在他心上。也许,有一天,我再也没有机会听到这些话了,因为某些我不可能知道的原因,那……我……
5 S* j1 p. D1 Q, \+ T/ E  
7 R8 w- Y* c2 h) N6 m* ^+ f  他真得没法想象了。他是多么想珍惜他呀!1 A$ L8 S2 |- k, `& I9 L/ e- P5 W
  
; U4 d9 ?0 ]1 |% y/ S0 e  “我……我觉得特别恶心。”
; K# Z! T9 w/ G# a# K* p, B  * b$ q2 n( K' n5 y& T. m2 C- Q, w
  “那你还能吃饭么?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 G/ A9 v( N8 L.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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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他反复地思索、比较怎么回答他的话才最能让他高兴,却痛苦地发现自己已经不会说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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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也沉默了。饭菜上来,没有油腻,没有辛辣,都是陈可平日里爱吃的东西,可他们谁也没怎么动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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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想起来,上次,在那个大雨天里,于雷是那样冒着高烧,顶着大雨,跑过来,和自己吃饭。$ I6 K! F8 A/ @0 k, _! y
  1 F, t1 y! y3 Q: o& q
  他都快哭了。, \7 e0 X2 t+ J3 Q* d$ b
  
7 _1 W! T7 p" }3 F9 B+ |  他连如何去想那个人,都不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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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m" M! `: _  }) ]( ]: u  两个人干巴巴地聊了几句,于雷便叫服务员过来,买了单。3 D% b1 I- K$ m- b; \# W
  平时他们一顿饭能吃两三个小时,而这一次,还不到三刻钟。7 t  A2 p: @) x; g8 Y( |( X, l
  
; v0 k& x* a" Q  回去的路上,依然是沉默。陈可搜肠刮肚地想要找些话题,却无奈地发现,往日里那么随意、快乐的交谈,居然是如此难以实现的。2 q" v" V: {% h4 M
  
4 v0 R* x9 w* d; P9 G7 X  o  他在不高兴么?* o- L% [- d2 a2 ?. D' P
  8 A7 E: F2 _1 m( o. l
  大概,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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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无能为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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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我不知道他为什么不高兴,也不知道如何让他高兴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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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我知道的话,任什么,我也愿意去做。( u5 v) e6 ?4 J' t8 Y5 w$ f
  
5 |, P$ J% i! _, O9 S  我愿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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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活就是这么残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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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时间是这样。
7 |4 n* w3 [4 r& M  
7 I5 [; [- H' e# `; g  不管你是痛苦也好,绝望也罢,它从不为你的感觉停下脚步,只是一分,一秒,缓缓地,永恒地,向前流动。: J! a/ A# R7 h) o# n& z: @6 g
  9 C3 i2 T9 O- T$ ~* p( z
  他还是要练琴,还是要学习,因为考试和表演,都不会为他的痛苦而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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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去跟每一个任课老师解释自己的遭遇,得到了谅解。于是,只要他在一个月内交齐这从未学过的三门课的七份作业,他就依然可以参加期末考试。. `1 [2 B% [3 `3 f" c6 |( l
  & b* z4 E. ~5 v: G
  这是多大的恩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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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H9 L! ?$ {  《鳟鱼》的进度也很不能令人满意,在这个星期的指导课上,老师对这个曲目能否按时达到演出水平流露出了深深的担忧。
7 l( k7 R+ p1 q9 i' S! i  
* n7 u" S+ m1 G+ p  这刺痛了陈可的心。如果外婆知道她的外孙居然有可能在众目睽睽之下把曲子演砸,她会多么难受啊!: k: ^  S" T+ o+ ^2 h
  , s/ ]! Y2 }2 u" L
  于是他只好更卖力地练习,花更多的时间,投入更多的精力;只好把睡眠时间无限地压缩,在深夜里,打着晃眼的应急灯,学习那些生涩的古代字符。
2 ?: U0 N" p/ F$ ^, D$ }7 G  C  " Z! v2 o3 m) A8 w( P* O2 F
  然而,不同的是,当他在练完琴之后,再次打开手机时——
2 l* M0 D6 e2 Y( H  
( p: t; V. n! g* X9 q  没有短信在等着他了。5 k. e4 g+ a7 g+ d! R4 H7 p( K
  ( s9 I, j* }8 v2 R
  他茫然地面对着于雷的冷待,不知该如何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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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象是被预言了世界末日,他徒劳地等待着命中注定的不幸降临。/ e. y# |+ F" a, }* ~: a
  
  b* e/ F7 d0 p1 N& h3 L8 J! Q  那是十一月末的一天,他已经有两个星期没接到于雷的短信了。) o+ v. W) v( @
  
* Y, a5 T- g& D0 Y- F/ b  他赶完一份拉丁语作业,疲惫地关上了应急灯,躺下,脖子酸得不行。
( h% k, N, H7 Y7 o% H5 S% Q  
/ u7 l& X; k& `6 j' {  已经两点了。- A- l9 n8 l1 ?/ o+ W
  
) y! G# k" {, Q9 G) k! ~5 x( u  就在这时,他枕边的手机振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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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6 q0 [2 W  F4 t1 {  是谁呢?在这个时候?3 G3 i5 q1 i; R/ c0 N; n
  0 Q9 p3 q1 Q6 D, q  _
  他掀开手机盖,屏幕上赫然显示出了于雷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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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5 k1 l( g# w. a- b! S9 Z  他惊喜万分,精神陡然振奋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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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选择了查看文本内容。. [( I, Q9 A" x) v: Z% I
  
5 Q9 t( p6 B  R- x, S5 k: e  短信里的字,每一个都印到了他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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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抱歉用这种方式告诉你,但我真的不能不说。和你在一起,我很快乐,但也很难受,经常,经常。因为我喜欢你,我真的喜欢你,我没办法继续装作自然,我没法再忍受这种痛苦了!如果你无法喜欢我,如果你心里有了别人,告诉我,别再让我难受了,好么?我会试着去理解。你的哥哥,于雷。”7 a* F( G! T! j* s. k% l
  . l$ c' O; q# E7 `) R
  他读了一遍,又读了一遍,读了第三遍。
8 i7 T- m4 g6 o% X6 ^  ; t( L/ Q# r: E6 I, S5 \
  这是于雷发过来的,没错,是我的哥哥,于雷,就是他。3 Q3 q, M* Y/ C  @$ b+ x
  
% x/ \5 l6 Z! Z) Q! Q  可这是什么意思呢?& R4 G/ m) `+ h. W' s
  
& ?1 ]7 H) N" L4 Y$ ]1 d5 p& x  喜欢?1 J7 b% p' y* Y. X. s0 i, S
  
- m/ d1 {1 I' c. b0 ]! P  我们可以对彼此说这两个字么?1 k3 T  m6 Z# m) ^6 i; b" w
  
% z0 T, a$ V5 ]! y3 c; t$ b6 E* y  于雷喜欢陈可,陈可喜欢于雷?!
. H1 i4 v1 J6 m: \  
, o0 ~/ E8 @+ @$ P1 m: U  我难道可以用这样的句式来表达这两个人之间的关系么?!
5 ~( |' o. B2 {! p) E- I  $ |' g( c$ e3 T/ Z8 S
  哥,你是要我心里只有你,没有别人,只喜欢你一个么?
3 N/ o* F3 j  \2 U' g  
+ k  M1 F+ c: I  Z  这不是只有女朋友才会对我说的话么?
+ e3 o. f; F% }8 Y2 |  
6 K6 f* W8 V9 `) Y7 |  我当然喜欢你……如果这样做可以不让你难受,我会立刻说:我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
. o0 f! a& c- o  1 Z. p4 c( [2 `& c
  可是我真的不理解这个喜欢是什么意思……7 l+ u8 h. o- h+ M+ F' ~! z
  
. o* P: b; b* O. l* X& b  我知道我喜欢你……2 R$ f5 d9 ?( W& g7 O
  
- v5 e8 V  [) f+ s* y  V9 W  但我不知道喜欢是什么意思……4 p0 z% N4 z5 x4 \' r6 a
  
1 N5 Q5 d" }2 g  Y6 U  所以,我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喜欢你……
% o/ ^6 v* @8 P6 O  
) q: _( W* L2 ^2 z# r  我不知道自己到底在怎么认识你、感受你、想念你……
  U) E3 K- p# k! X  . ?! O5 m. k& a& Z8 z( L; y. I+ c
  我不知道……
# }3 a! w3 g- \6 n2 l* K/ K, y  ! E7 s3 Z# p) S
  他把手机握在手里,糊里糊涂地,睡着了。' V9 [. t# M% h3 H
  
" @+ g6 @9 H. ~2 I  醒来的时候,月历翻过了一页。' w  q& H: p- j2 v" }8 T
  ) D/ M: N3 d* I1 P  F( r, i
  又是节日的季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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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7 w# _1 `- \! d" [+ {  |; n  他发现手里捏着什么东西,一看,是手机。
& B  Z. {/ L1 }8 S7 p2 J( C  
: N* T4 i5 e" ?$ e: \  他想起来,昨天是在给他回信的途中睡过去的。
5 ~' a8 A, N% ^; T  - d+ t# C8 h& `' S* b" f$ i
  我是准备怎么给他回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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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皱着眉头,卖力地思索,好象有些头绪,又好象都在梦里,没有一点真实。/ D' r5 z7 J- Y5 P: ?$ C
    }0 h# ^/ Y; m, S! h
  他走进盥洗室,不断想着;
" |  p$ B1 l2 `: n' I0 x  
& U8 r7 t/ i2 q5 F7 T  走进食堂,想着;
  `) l% p$ m/ g  $ E2 n( O2 q! N' g" l
  走进教室,想着;, O9 Y  ~$ S; d
  % @0 ^# i# y, G$ J9 k
  回到寝室,继续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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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在忙碌中,他对这个问题的思考也有中断的时候,可只要它一旦跳出来,就会占据他大脑的所有存储空间,让他什么事情也干不了。
  q2 @. {' C$ D1 n/ Y8 ^- q- `  $ J; Q8 ]( P  g) D5 F7 J) H
  一天过去了,两天过去了,他站在宿舍里,拿着手机,象个小孩子一样急得直跺脚。
$ o) Q; q, I0 I! H  
% m0 w8 c- o% p+ V) O! y8 H1 ~  怎么办……怎么办!!!
& E# }6 |! l% q6 C9 ^  ) F1 S& w; H+ R8 S
  他越看越糊涂。# y/ ^3 n) [9 w7 Z$ M) l) {
  : C- H2 x3 u( O8 _0 G& ^- L
  很快乐,也很难受?
- F' S, M! R) P! ]; b  
# }3 ]" a8 W0 H5 {  装作自然,忍受痛苦,试着理解?2 G( G2 D& w& {7 a4 w4 y- G
  
+ z" \+ {% Z' e, |$ J  于雷……好哥哥,你到底是什么意思呢……
1 {; x. M  n9 n, N  
1 ~+ G3 R/ _. H# J9 g: b  可转念他就会想到:即使他知道了于雷的真正意思,也无法了解自己的真实心愿,于是只好颓然地坐在了椅子上,闭上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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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煎熬啊,真的就象是煎熬,把人放进了一锅苦水,慢慢地煮,慢慢地炖,让你在日渐积累的痛苦中活生生地看着,感觉着自己被杀掉。
! f6 d4 e- B! f; i' t; x: I  - i& `! R9 q  y& U% K1 K' v
  乐团的指导老师狠狠地批评了他,说象他这么急躁的人,是没有资格来演奏鳟鱼的,要是他不懂得如何平静快乐地演奏,那就不要浪费大家的时间!
3 u) Y% f2 W# W0 m( K" d    G9 y' N1 a6 p& u  ?4 _2 Y1 E, U
  外婆,你听到了么?我不懂得如何平静快乐地演奏。0 m& m* B% }& ?* _5 C+ J
  
/ P" ^/ w: Q% z. B. ~  是啊,我什么时候平静快乐地弹过琴呢?1 R8 o- v1 E8 E& ]5 l3 @$ u
  
8 I0 r# p' r2 G" S  永远是带着一点悲伤,一点无奈。以前是为了安慰您,现在是为了安慰我自己。
1 q. f' H( L4 D" ^' U- _9 O% f' ^  
; ?6 C7 a) j7 X8 _9 r# ^$ D& D  真正的快乐,也许只有在那个井边,在那个你画的琴盘上……) n/ N1 ?. F  l: `' C, F$ @
  
. M* n( G& q; Z4 Y! _  从这里弹下去,就是DO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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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O' `) G* k. n! U
  
9 I6 G  H+ A+ O. |2 D  他闭上眼睛,一切都随着琴声的淡去,安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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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 Q4 k4 l7 X4 v  张韩已经离开了,于雷也在视野可及的范围之外,刚刚出院的父亲,渐渐恢复了生活节奏的母亲,你们都走吧,走吧,留下我一个人,让我一个人待着。/ P( L5 R) _' s9 S
  
6 K& ?" W  k: {( G6 B8 T7 r0 Y  也许我终究,也就只能躲在阴影里,一个人自娱自乐。1 f% X2 M0 R7 I4 e- R
  
3 E! _# p9 j2 G. G! u  琴声如水银泻地般地流出,洒在他空空如也的心田上。+ s1 J) n, T2 Y! M7 H
  - }# F& J* V( U% p
  空灵……
2 m; R2 k  e1 @- P" ^  $ e0 O- ^, ]# i& Q  B+ t
  他终于找到了一个让疲惫的灵魂安歇的地方。7 I! i; d; P. c% A9 b, h+ W)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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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琴声一直飘荡了很久,很久……
& Z, E  \; v6 E! d  
0 g* R$ r. f7 n- A  也许可以被称做是“选择性失忆”吧,陈可就象是忘了于雷的那封短信,只是机械地奔波在琴房、宿舍和教室楼之间。# E+ Q( o4 Q: i7 K7 l7 i/ _7 y. j
  ; d8 ?! K9 }# e" T
  这件事情要如何收场,只能看老天的眼色了。
 楼主| 发表于 2011-5-14 22:44 | 显示全部楼层
55、 于雷
0 Y, S' s. M" X" n0 a  
" o% E! P$ N, C7 s! O  陈可生病了。他脚上的伤还没好彻底,咽喉又出了炎症。# G9 x( j  S- S+ g6 I% x4 n- Q
  
/ t: \" a6 \3 d: {  那个在于雷的计划中极为重要的约会于是便死腹中了。陈可因为生病的关系,新添了一长串忌口,酒精,油腻,辛辣……差不多就已经没有在那家酒楼可吃的东西了。! ~+ N/ X7 b  P9 u5 Q
  
  O5 [4 r0 A4 \( H  他本来是希望借这个机会给自己一个解脱的。他们毕竟是兄弟吧,只要他开口问,陈可还是会告诉他实话的——到底他和张韩是什么关系。
" K  s# x- i6 o8 S( H) H9 r  
; f' o  k. @0 [( R( s  可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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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学生会部长例会的时候,张树告诉于雷这几天陈可因为炎症的缘故一直有点低烧,心情似乎也比较低落。于雷怕这个时候问他那些事会惹得对方不高兴,便硬是把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求证的问题压回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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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现在已经可以自己走路了,但他们却没再一起上自习。他的课余时间绝大多数都耗在了琴房里——也许就是和那个婊子在一起,而等他凑出空来可以上自习的时候,于雷也有课要上,或者有学生会的事情要忙了。! K4 \% S' |2 A+ M  ?5 w6 W
  ! u$ a. I+ a: {% S1 m! J
  也罢,反正考试很快就要来了,到那个时候,我们总还是能回到一起的吧。于雷乐观地估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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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最近他满满的日程表也没有留给他太多想这些问题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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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N5 F7 b0 F  十佳歌手的预赛已经正式开始了。十月下旬,文艺部组织了抽签大会,把参赛者进行了分组。$ O' @' G; ^0 }# L5 e+ H; k
  
$ V" d  l9 o* a9 m' q" M4 f  今年由于文艺部获得了有史以来最大的一笔资金赞助,因此在宣传上比任何一届都做得更为成功。大幅招贴画和海报全是用铜版纸印刷的,上面有文艺部特聘模特——欧阳寒同学的特大写真,就冲着这一条,报名人数也比去年激增了三分之一。8 o( v' l8 w7 T3 U) }6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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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尽管于雷和林闻、张勇一致都不看好他,李明今年依然不屈不挠地参加了比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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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你看在我的面子上,今年就别去祸害观众和评委了行不?” 于雷说。1 {. }  ~7 m) j0 Y/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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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别唱掉了咱于大部长的乌纱帽。”林闻的嘴可是够损的,一黑黑两个。* |$ A3 C; ]1 L8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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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笑着冲他的床上啐了一口:“小卖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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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G' `( y1 ~, w. @  他们当时没有想到,最令所有人跌破眼镜的,居然是一向以木讷而闻名的张勇同学!1 k/ u8 o% \9 \' r8 a;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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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于雷拿到报名表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没错啊!张勇,法学院大二,除了他还能有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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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你丫的,去唱歌也不跟大家说一声!好象能瞒得过我的火眼金睛似的。” 于雷一回宿舍就兴冲冲地质问张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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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9 I% o  `' E- h  “唱什么歌,唱什么歌!”李明和林闻都兴奋了起来,在张勇的床底下围了一圈。: m& ~& \& m1 C$ a( ~- Z+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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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勇极其地不好意思,耳根都红了,挠着头嗫嚅道:“就……就那个十佳歌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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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4 N0 a/ w- d9 t$ c; _% U  “小样的行啊!眼看就跟我一个级别了!”李明跳上床去,逮着张勇的肩膀脖子一阵乱拍。5 [* j9 w& I, s) A, w4 b%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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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得了吧你,” 于雷是绝不会让李明在嘴上得着便宜的,“咱们老二也不能越混越回去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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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9 j: {( G! {  @8 n  “不跟你丫的争~”李明现在的战术是三十六计走为上,一味得就是欺负宿舍里他唯一一个吵不过的哥们,“老二准备唱个什么歌啊?靠,别是啥小白杨之类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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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 P9 U7 K5 I' Y  }, a  张勇瞪大了眼睛瞅着他:“你怎么知道?”0 p) I9 J& I) m* e: h1 H
  
$ u6 q/ T7 A9 ~( z7 j8 y  宿舍里静了两秒,爆发出一阵大笑。# Z# v/ k" ^# T2 f$ K$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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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是集体生活中于雷最喜欢的一点。别管你心情有多不好,只要和他们搀和两句,一定能——至少是暂时,让自己快乐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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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5 _3 L) K6 {7 M7 K. r  可是,快乐如此短暂,他的心情,就象他们两个之间的温度,不断盘旋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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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6 }& Y$ B# ?. b2 _  在那次约会告吹之后,于雷越来越觉得自己象个局外人。: q' i& J7 `& V5 `# i
  
) E$ t/ p# p# j  他一直是自诩比任何人都了解陈可的,然而,从什么时候开始,连他的健康状况都需要别人来告诉他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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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4 O* T# N. E3 {/ |  他甚至开始嫉妒张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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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我都没有陪他上过医院呢!也没骑着车带他从校园里走过……为什么你就可以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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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N4 M" k7 n& |8 v1 D' p  不公平……- L# {/ _4 X# v
  
: l) U* f1 G: U1 p6 J( V; ^  其实,事情和公平无关。爱情和公平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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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他,又何尝在自己和对方身上用过公平二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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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太想独占那个人了。他情愿陈可还是他最初认识的那个样子,孤僻,不善言谈(和别人),没有朋友(除了自己),那样,他就不用担心任何人的争夺,可以安心地、独自地欣赏他的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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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8 |1 g' v( ]* Z& o  o  他反复告诉自己,爱情不应该是这样的,爱情首先应该是爱别人,是希望他快乐;但他却情不自禁地嫉妒每一个和他说话的人,希望陈可把他们甩到一边,只看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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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要这样,于雷。他暗暗地告诉自己要冷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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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R: G; T. }5 D3 e  他不会忘记,永远也不会忘记他在枕边对自己说的话。; H9 J7 b) \( h( p; l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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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你真的特好……- L* Z0 `- @; A& J/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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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一直做我哥哥就好了,一直做朋友,特别特别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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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算他是醉了吧,但我相信他说的话是真心的,我们一定会做特别特别好的朋友——好的,而且特别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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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 k% O/ Y: G, ~$ N  \  n  而这个时候的陈可,已经登上飞机,回到了青岛。听说是家里出了点岔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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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他妈急着打了好几个电话过来,第二天他就回去了,”张树说,“我们都没敢问。”. S* x. N: D5 K7 _3 O" u  |+ P" p# X
  
) w8 v* w% P4 N: A+ w" L! N6 B1 |! Z  为什么他没跟我说?4 q$ f1 r4 M3 k/ Q8 Q
  
6 J4 `3 z9 A0 e* `  尽管他知道自己目前更应该担心的是陈可的家庭状况,但他无法控制自己的第一反应——如果我们是特别特别好的朋友,他一定会愿意我分担他的忧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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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一整天过去了,依然没有音讯。
9 Z9 `" F/ ]! g9 M1 c, t6 R- e! u4 k  
3 Z! I) M' |8 s; R# J  陈可,你就这么一声不吭地走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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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z4 W$ Q0 Y) {4 k  u3 I' x  没有人在跟前,于雷冲着自己摇了摇头,是啊,当我们的生活已经不再有交集,他又有什么告诉我的必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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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甚至想要对陈可的绝情略施小惩,把他冷冻个三五天的,不跟他说话,也不跟他发短信,到时候,看他会不会想起我!- `1 H0 {5 J6 r- A. |% Z3 u% o: W
  
+ D/ C% E; U4 K6 w+ e& Q7 Q  想归想,他的手指还是不听使唤地掏出了手机,噼噼啪啪地摁了十几个情深意重的字,发了。他想告诉对方自己在任何时候都想着他,他也可以在任何时候寻求自己的帮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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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相信,不管陈可遇到什么事,只要他看到自己发过去的封短信,心里一定会浮起一丝暖意,然后想起他们亲密无间的友谊,回过来一个甜甜的笑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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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 F3 Z: _4 u8 ~1 n  可是他再一次地失望了,陈可的回复只有区区九个字:“没什么,周日就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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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很清楚地知道,实际情况不可能是真的“没什么”,否则他怎么会火急火燎地赶回家去呢?但眼下的情形非常清楚——陈可,就连解释的功夫,都不愿意多花一分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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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B3 X4 {7 ?) V) F" E8 d  于雷真地郁闷了。他实在想不明白,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了他们之间关系的疏远——抑或,从来没有如他想像般地亲近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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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_7 ~! f5 j% ?; K8 ~  他反反复复地思索陈可曾经说过的话,把他收藏的陈可的每一封短信都重新翻出来阅读,想从中找出可以将这一猜测彻底推翻的证据,但它们的证明力,却在遭到了一次又一次的质问后,愈发显得微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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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好比说吧,好比说于雷哥哥最喜欢拿来说事的那一句话:“哥,你真的特好……你一直做我哥哥就好了,一直做朋友,特别特别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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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若是真看穿了,又有什么呢?无非是一个喝醉了酒的男孩子,一时间义气干云,说出来的傻话罢了;即便这是他最真实的心思,那也不过就是在表达对一个男性好友的信赖,仅此而已。而于雷,却始终把它作为对方对自己有那个意思的基础性证据之一?这难道不是可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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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X" [6 h5 ?# t  如果他们只是好朋友,如果陈可只把他看作是好朋友,那这一切,就没什么可值得疑惑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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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朋友是怎么定义的呢?好朋友需要符合哪些形式要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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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D1 l9 u6 h8 J+ V& Q: m! J  好朋友需要每天在一起上自习么?好朋友需要每周都出去喝酒取乐么?好朋友需要无条件地立即回复对方的每一封短信么?, K9 |1 D9 W1 \9 F*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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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的。有很多人,也许一年才见一两次面,比如于雷和他的高中同学们,但依然是很好很好的朋友。他们也曾经像于雷和陈可那样,成天价地腻在一块,但当他们的生活发生了变化,当他们的世界走进了新的人、新的事、新的内容,彼此的联系自然就是变得少了,但这并不影响他们之间固有的深厚友谊。1 X! E4 X3 f! [. o6 h: w
  
6 _# a0 G/ R9 i6 v0 `/ q6 s  同样的道理,如果于雷和陈可只是朋友,陈可就有充分的理由随时调整他在于雷身上分配的时间——因为他的生活发生了变化,因为他的世界走进了新的人、新的事、新的内容,而这完全可以与他们之间的友情相兼容。- J2 k# d8 e& f5 h6 Q: b& p8 t: r+ J
  所以,哈,不要自欺欺人了,于雷,你之所以感到失落,并不是因为你觉得他没有尽到一个朋友的义务,而是你自始至终,一直在把他当成一名准情人在看!: {2 s0 ?: l0 Q8 X) B" O
  
2 @+ P1 ^6 [4 B/ T8 k  当然,是在没有任何明确证据的支持之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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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如此,你的痛苦,难道不是自找的么?难道不是注定的么?* t& Z+ A5 L% V
  
0 m/ U; G: L* @! R4 H  事实也许很快就会告诉你,是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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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坐在床上,看着手机,一动也不动——是动不了了,没力气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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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象是得上了某种慢性病。他时而在病情好转的表象中狂喜,时而在病痛缠身的现实中煎熬,但最终,都要面临那个无法回避的终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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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现在,希望这个终点早点到来。这也许是他所能做的,为数不多的,自己可以控制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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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吸了一口气,冒着被陈可厌烦的危险,再一次翻开了手机盖,邀请他在回校后共进晚餐,而饭桌上的话题,将会是他第一次,也许也就是最后一次的表白。( |+ K2 ^. F2 S9 ?8 w/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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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答应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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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h- u* U4 v5 \' Y, ]! R/ {  他还不知道在这餐饭上等着他的是什么呢!于雷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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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n0 [$ F6 B8 i  T5 g) K  也许,从此往后,每当他想起那顿饭的时候,心里唯一的感觉只是恶心吧。他苦笑了一声,没有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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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P( r( ~/ `! \6 e  后面的两天,没有一件事情能够分散他对这顿饭的注意力。星期六是十佳歌手复赛的第一场,于雷无精打采地坐在台下,只能依靠隔壁评委的打分勉强猜一个分数出来——只有李明和张勇的分是他自己给的——他现在满脑子想的,就是该怎么跟陈可开这个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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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W) ?, ]# x2 ]  要不就发短信说吧,他好几次都打了退堂鼓,但最后还是坚定地说服了自己——我必须要用最郑重、最直接的方式告诉他,我爱他,我喜欢他;我不会再留逃避的空间,给他,或者给我。! f! n0 X! W/ o* v3 }; p% i2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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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天,终于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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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w/ G; K5 Q  当于雷来到农园三楼的时候,陈可还没来。他一个人在他们上次的位子上坐下,心脏怦怦直跳,嘴上一遍一遍默念着他预先准备好的台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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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8 h2 r6 N. P: R  陈可来了,头发有些微微的凌乱,他穿着一件单薄的线衣,显得与这个日渐冷落的时节有些格格不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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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招呼他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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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脸色几乎是惨白的,就象是被修正液涂改过的画纸,失去了往日完美的色泽,只剩下一片不自然的素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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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心疼得不行。看来这一阵,他过得也不轻松,我也许不该在这个时候给他填堵的,但谁又说这不会是一件喜事呢?; A. `. y0 X$ j
  
$ ?* b; g' t+ z9 D3 z# G! S  点了菜,他依然犹犹豫豫地不知是否应该开口,餐桌上一片反常的沉静。! k  ]0 |# c! A  J! K6 p
  
- w1 q2 }, k/ I& {5 l! K. p" i  还是陈可先说话了:“我……我觉得特别恶心。”* x- l' R4 C. ]1 T0 Q! _
  
' D& [0 \3 X, z4 g  他的声音有些沙哑,或许是炎症的影响,也可能是睡眠不足的缘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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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于雷不确定他是想表达什么意思,“那你还能吃饭么?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  h6 X2 a& g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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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陈可的脸上闪过了一丝尴尬的神色,埋下头去,拿起筷子,无意义地拨弄着碗里的饭。: O2 [. ^' `9 X& m. H/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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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连和我吃饭都不愿意了么?悲愤的于雷很想大声地质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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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为什么?!于雷的郁闷简直都已经累积到了郁忿的地步,即使是让他用头撞墙,对他来说,也要比忍受目前的气氛好得多!  K; ]/ O4 ?; Y* q
  
* z% d7 d% x( a" G& c/ A  他终究还是退却了。尽管,按照他的想法,被拒绝也是一种解脱,但是,在这种拒绝的机会明显高于接受的情况下,他还是退却了……世界末日的最终来到是一回事,亲手去制造世界末日——尤其是在可以预见的情况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5 t0 L/ @; C% b
  
& w$ m) x! D$ n6 z" r3 {8 \  陈可在他们难得的相聚中,保持着全程的沉默。在往宿舍走的时候,于雷偷偷地用眼角的余光看他,却只看见了一张没有生气,没有表情的脸——他没有从自己身上得到快乐,没有。+ y9 T" a6 e& [* U9 G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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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用以支撑自己情感大厦的最后一根柱子,也摇摇欲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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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L6 Y( h9 y) F0 o1 Y1 S1 h  他回到寝室,听着宿舍里的哥们高谈阔论十佳歌手大赛的事,头一次连试图让自己开心一时的想法都没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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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安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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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往的故事,是那样的真实,那样的真实啊!他怎么能够忘记,怎么能够抹去它们的重要性?
+ N8 u( v5 A; n+ R$ |$ R1 _1 o4 I  关于谈话,关于自习,关于电影,关于逛街,关于旅行……关于这种种,他不知道再怎么把它们有机地整合到“陈可也喜欢于雷”的证据体系当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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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很快就会知道,怎么去反驳它们。- i2 m: Y; T! I4 K% @2 K* w1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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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接下了马骏的邀请,将担纲今年的跨年晚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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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E1 `( {7 c; w  同志们,如果你们还记得,去年的于雷就是因为想把除夕夜这段宝贵的时光留给陈可才拒绝了团委的盛情邀约,他今年怎么就同意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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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E0 ?7 j, w& S/ k* n# e  不知道,也许是预感到了什么吧。8 w$ ]4 ^! ]2 H& G
  
# K) q' U' [3 E# g/ W7 J3 X  眼看离新年越来越近了,跨年晚会的工作也进入了实质性的阶段。就在陈可回来的第二天,晚会的节目最终定稿了,马骏要于雷星期一中午到团委文体部来拿节目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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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神志恍惚地上了一上午课,在十二点过五分的时候,到达了团委的小白楼。( y5 @& ]9 z$ C3 u2 P7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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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文体部的门关着,于雷敲了敲,里面传来了一个陌生的声音——没有马骏那么讨人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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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J$ J( N, c; L5 T  他推门进去,看见在靠门的电脑前面坐了一个没见过的男生,正转过头来,看着他。) ~* Y8 _5 J" L. y) {. K-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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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好。”于雷言不由衷地打了声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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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个屁!他心想。6 M; R+ ]1 a# ^7 V  J
  
$ E, e1 `* n  j  “你好!”男生的回答非常爽朗。在问明了来意之后,他邀请于雷在沙发上坐下,稍待片刻,说马骏正在开会,一会儿就回来。; a7 n/ x, [* n) q: M: G( @
  
4 X1 E( r' u6 x2 M% g/ p/ m8 G1 s  男生对于雷显然非常有兴趣(这对于雷来说不啻于是个悲剧),甚至不惜放下了手上的活,特地凑近了一些,跟他聊天。5 f$ t: y$ |7 z)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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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没有陈可的本事——能当着事主的面不说话,他在任何情况下都能够成功地扮演一个倾听者的角色。他很快就知道,那个男生叫孙明,是外院东语系的,目前和自己一样在读大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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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m; ^9 q" C+ y  J  “你是哪里人?”孙明热情地打听。* H' G0 J! [& r: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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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现在的于雷没有心情去解释自己复杂的身世,只好干脆地回答。+ H# q+ b  B4 e6 w- l$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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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呢?”他礼貌性地问道。& U: L; I% Q+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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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青岛。”孙明的回答让于雷心里顿时咯噔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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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认识陈可么?”于雷强行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他也不知道自己在紧张什么。2 E1 y: H6 ?2 Y(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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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能不认识?”孙明做出一副理所当然的表情,“一个学校的呢!”9 ]* L6 i2 U0 X3 M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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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居然在这里碰上他的高中同学?于雷反射性地高兴了起来,尽管最近陈可的事情给他造成了很大的苦恼,但与陈可这个名字相联系的人或事仍然可以引起他最强烈的兴趣。( Q4 j8 J- e1 c
  
# [) r. O1 T' T: ]  g  “他在你们学校肯定就特牛的吧?”于雷谈起陈可来还是有股莫名的自豪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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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孙明的话说得有些勉强,“你和他很熟?”他小心的试探着于雷的口风,然后决定自己要不要说实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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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m* t% ^7 H" o9 d5 x! m1 y  “呃……也没多熟,算认识吧。”或许是有些做贼心虚吧,于雷扯了个小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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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X6 k* f' n7 ?: L  “哦!”于雷的答复显然打开了孙明的话闸,“那个人啊!牛是没说的,但是属于那种牛的特别欠……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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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顿时火了,但毕竟对方是陌生人,他还是决定先按下心头的怒气,听他把话说完。% n8 S' t: t$ o" R2 s4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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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我们学校里没什么人喜欢他的,性格太怪了!可能是其他方面太好,连上帝都容不下了吧。”孙明没有察觉于雷的愠色,继续滔滔不绝地讲,说得跟自己亲眼看见一样——其实这些话他也都是从别人那听来的,“你要刚接触接触吧,象是要找他帮你个忙,约出去玩什么的,觉得人还行,但处长了没人受得了他的!我就从来没听说他主动找过谁干什么,呵呵,可能是象我们这样的普通人根本入不了他的法眼吧,但你就不一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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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J2 E; p& _  孙明噜噜苏苏地接着说了好些话,内容是什么,于雷并没有在意,他已经被一个骇人的事实给震慑住了——在这么长的时间里,吃饭也好,逛街也好,旅行也好,看电影也好,居然从没有一次是陈可主动提议的,没有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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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Y7 F" |5 {+ m$ c% t  这怎么可能呢?但这就是事实——在他们两个人中,总是于雷兴高采烈地建议去干这个干那个,而陈可永远都只是那个微笑着的拥护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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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到的这个微笑,大概,早在几年前,就已经被青岛的一群高中生给看腻了。% |0 q4 ~" y9 m' }8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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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当然还只是也许,他会和我在一起唯一的理由只是因为不知道如何拒绝。) [. U% t0 f- K+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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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换而言之,如果没有我的过分热情,到现在,我们也不过是两个互相认识的陌生人而已,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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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明的话就象是压垮了马背的最后一根稻草,无情地摧毁了于雷对陈可的幻想,幻想他无比地重视自己,幻想他和自己喜欢他一样喜欢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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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l% t1 z" D5 G  他淌着血,五脏六腑都晒在了空气里面,迅速地被氧化,衰竭,可他还想作最后的挣扎。他要证明,他们曾经的甜蜜不是他空想的产物,而是有共同的感情基础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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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M" E  V5 y+ R9 r4 M  相信我,只要一个星期,如果收不到我的短信,听不到我的关心,接不到我的邀请,他一定会感到不安,跑来找我的!一定会的!无助的于雷开始了这项悲哀的实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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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 _# Z. u1 l8 [  一天过去了,两天。! A$ w( }, u6 ^! g- [  S/ B# ^$ o) {
  
! j* m) q- Z" Y+ r  两天过去了,三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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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天,六天,一个星期。8 h9 i8 d/ j$ C: f1 r- L/ e
  
, b/ n( P1 t& ]3 _  十天,十二天,半个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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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o2 X. o2 m  陈可的名字从未出现在手机的屏幕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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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陷入了歇斯底里的绝望。他在深夜的学校里一圈一圈地跑,跑啊,跑啊,跑得自己精疲力尽,眼前红红的一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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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手使劲地在脸上抹了抹,试图彻底毁灭那曾经流泪的证据,从黑暗里走进了人们的视线中,回到了宿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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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就已经熄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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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依旧坐在床沿上,一动不动地,看着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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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他用一种自己来不及反悔的速度,写下了他早就想说的话,在大脑可以反应之前,按下了发送键。% m" D, J, n  v% |2 X: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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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消息发送成功。& z2 f5 V& I6 L1 U6 B/ R) d#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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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可以有个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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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舒了口气,倒在了床上。' w5 u2 I- i! ?0 H9 v! ^1 \
  56、 陈可的离开  X7 ~0 p2 ~. q$ ]. }
  
% Z" F, z8 }* t$ V$ R- c% j  人说,雪是冬天的精灵。2 K# A5 Z'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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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未曾见过雪的,就像是活在了没有童话的世界里。/ H- U; {" g1 F5 C% i- E8 _8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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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1 Z4 L1 N" b$ W% T) Y7 C, O; H% n  他就像是童话世界里的王子,失去了心爱的灰姑娘,落寞地,走在水晶铺就的路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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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雪倾泻,迅速地,掩藏了他曾经行过的印迹。! ~; T* l- @! c0 F5 Y( A- a
  
& i. Z# p; _5 _" }' h  他手里没有拿伞,情愿就这样被覆盖,冰冻,等到几亿年后的某一天,再醒来,或是,永远不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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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泪啊,也不过就是水的另一种形式,在这漫天飞舞的同类面前,恣意地流淌。5 M5 C7 C9 u0 q+ u* d! n8 V# o1 r(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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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们纷纷投来诧异的目光,而他,已经不在乎了。- |1 s/ x% k# \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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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几何时,在人群中,他还可以无谓地找寻那个让他平静的身影,如今,已经不再,消失在了,茫茫的,大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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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进了一座建筑物,回过头,看见他们曾经无数次走过的旧路,记忆,随着身上的雪,融化,渗透,攥紧了他的身体,灵魂,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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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自己再也回不去,那段真正童话般的,快乐的,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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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十二月的第一个周末,离新年只剩下三个星期了——自然,离新年音乐会也只剩下三个星期了。; |8 ^9 `2 j! }7 v
  
7 T2 ?3 z& j4 j4 e& S) |  他待在琴房里练了一下午,钢琴老师一直在旁边看着,不时地做一些指点。; }5 ?4 n3 w)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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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对了!”老师为陈可这段时间以来的进步感到异常欣喜,“咱们就照这样练下去,演出的时候肯定能有好的表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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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 v! d5 Z6 b$ T& d6 J7 |+ A  陈可笑了笑,在心里向外婆报告了自己在琴艺上的进展。3 K: d( e% v! @9 }8 b" W
  
0 U7 u- U1 F* \  对他来说,只要是通过努力能够解决的事情,都很少成为问题;倒是那些让他无从下手的烦恼,始终困扰着他。) e/ J% [, m7 A
  
5 q$ x! \; M! g; ?& {/ Q  他刻意地把于雷和他的短信排除在思考的范围之外,因为他知道,这些问题即使去想也很难得出一个结论,更何况是在这么一个诸事缠身的节骨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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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5 \$ P5 |7 X9 g, B  不如先把眼前的事情应付过去吧,然后,让我一个人安静地想想,想想……一切,终究是会水落石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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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在于雷的短信中他还发现了一些能够让他幸福的字眼,使得这一段痛苦的旅程可以变得不那么难以忍受。% g: J! }9 k1 z# D+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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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上课的空档,他就到三教去上自习,因为于雷不会出现在那里。他害怕无遮无拦的四目相对,如果那样,他也许当场就会落荒而逃。% W3 O* j1 b! e. ]. U2 d
  
) b! x9 C! \2 l, l9 k( K  不巧的是,这样的情景,很快就被验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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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u1 S$ }9 O& w; P$ s* H; [  那天,他无法忘记,是星期二。为了准备宏观经济学的一篇论文,他一个多月来头一次踏上了大图书馆的地板。当他已经找到需要的书籍,正拿着到人文社科馆的柜台办理借阅手续的时候,那个人的身影突然出现在了正前方。$ L# M5 h" j! P( v4 P5 J&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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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手里捧着一摞法律图书,正转过D区的书架,走向靠门的书桌。陈可慌不择路,迅速地撤离了对方视野所及的范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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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图书馆的警报声顿时响成一片,陈可绝望地发现,自己已经身在人文社科馆的电子门栏之外了。" D; g3 G# _0 ]6 d* Q  l
  
* A, c* z2 }" A/ X4 K  “怎么回事?先把书借了再出去!”馆员厉声喊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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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A% ~5 @% b' U$ I  C  陈可只好假装于雷没有注意到他,面红耳赤地完成了掩耳盗铃的工作,撒丫子逃离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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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躲着他,为什么不给他回信?* ~! ^, M3 f; j, Q" R3 y. |7 k7 m
  
9 L, G4 U& ], a# Q/ c0 T  因为他太害怕了,太害怕自己又会在言辞间伤害了他,在无意中失去了他,这是他最无法忍受的伤痛。8 M1 X, e. r6 w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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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只能暂时地选择逃避,避开这风口浪尖上的彷徨无措,等待一个可以思考的,安静的角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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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R3 Y3 J$ ~  他从图书馆走出来,不住地喘着气,脸上火热火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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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一片冰凉,在他的额头绽放,他抬头一看,柳絮般的雪,已经将京城灰色的天空妆点得一片银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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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v: ~6 u+ R9 z) w! E) w1 f  他想起来了去年的第一场雪,有他,有他,有笑声,有快乐。他笑了,抓起了一把雪,捏成个团,往草地上掷了过去,仿佛又听见了少年放肆的尖叫,又感受到了他滚烫的肌肤。; }$ s( V% P( Q* V  c
  他迈开步子往前走了,他觉得,他一定可以,一定可以,作出一个让他开心的选择,在不久的将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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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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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习了一会儿,天色越发地暗了,雪不如上午飘得那么大,路上的行人少有打伞的。陈可想趁着还能看清楚的时候出去走走,然后再去吃饭。" A. H2 H" \' |% P
  
8 M) x, h; D; P  他一路从三教出发,经过理教门前最熙攘的路段,下了一段坡,绕到了湖的东侧,接着往北行进。' |  i5 s$ D, }2 E4 w
  
3 e" G2 h: L0 b' r1 ]. u  u  虽然没有什么好事发生,但他今天的心情格外开朗。阴霾的天空,预示了不久后的阳光普照,不是么?2 U/ z( {0 k# O2 T
  
0 N- W& v! n: ~  他的手机在裤子口袋里振了起来。很少有人给他打电话,会是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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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 n$ o2 ~9 J8 P0 d5 S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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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脉搏频率骤然上升了一倍。为什么会是他?他今天一定是看见我了……他生气了么?他想要说什么?他还会问我在短信里的问题么?而我又应该怎么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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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 t: c1 v6 R# _: L+ J/ B  陈可紧皱着眉头,不知该如何是好。8 _' D5 o+ D%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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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的振动戛然而止。还好……陈可松了一口气,就装作是没有听到吧,毕竟我没有挂他的电话,于雷应该不会怪罪的。他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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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一秒钟后,手机又振动了起来,依旧是于雷,陈可开始着慌了。$ D) B6 b! `* r.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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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手机放回口袋,呆呆地站在原地,不安地感觉着手机的振动。这次持续的时间很长,大概一分钟之后,停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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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G! g. ?, B' I; M2 N, Q/ ^  他刚要往前走,手机第三次振动了起来。这种事情是从来没有发生过的,于雷就像是看透了他的心思,逼着他一定要立即取出手机,和他通话!* ^! `& Q2 i+ A5 d9 X5 H2 X; m-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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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碰上什么急事了么!也许他现在正急着需要我帮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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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4 p$ T* \! s8 \0 T  想到这,陈可赶快手忙脚乱地掏出手机,按下了通话键。) J5 j/ {, T& d# u0 a
  
! ~; F, r0 `+ D5 I, w. b$ V  “喂……”陈可怯怯地打了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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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手机里传来了他无比熟悉的声音。; {7 k) ]# ]5 k( R* f
  
" b' P  i- p3 p  “嗯,你怎么了?”9 e; o) Y0 {8 e6 T; i* a$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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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躲着我?”于雷的声音低低的,完全听不出平日里的洒脱,“我没有对你做什么吧,也不会对你做什么,躲着我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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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3 G2 t0 L9 z  他的音调渐渐地高了,陈可有些发蒙:“我……我没有,我刚才没……没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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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发现自己真的是一个拙劣的撒谎者,任何人都可以毫不费力地分辨出他说话的可信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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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在电话的那一端沉默了一下,重重地呼了口气:“所以你的答案就是这样?”/ W, L7 A# t7 G+ J$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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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知道他是在问那封短信的事情了,他的脑袋一片空白,就连最简单的外交辞令也想不出来。: H2 q2 e* _7 q0 b% j/ s5 U
  
8 k9 Q& {4 A, u0 ^: J' g& Y  “我……我不明白……”陈可只好把大脑中离嘴巴最近的字眼说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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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明白什么?”于雷问道。( @& D: k# J  \; `3 A8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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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喜欢……我不……”陈可想说的是,他不能理解于雷说的喜欢到底是什么意思,他不知道自己是不是能说自己也喜欢他。9 b0 y( X: b: v  e8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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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明白了。”于雷的沉默延长了,他的声音有些颤抖,“你既然没有办法……不喜欢……我也能理解,但……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连再一起上自习都不行了?”7 ?/ W; M  x# s& K/ g( V5 ~' Z
  
$ B* w0 X( X) K+ Y  陈可糊涂得不行,他觉得身上有一万张嘴要抢着回答这个问题,他所有的感官都在奋力地想要否认于雷正在表达的意思,但却怎么也说不出口,也不知道怎么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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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f- W* a, a9 P+ M% z, I. U. G  他傻乎乎地张着嘴,在越来越大的雪地里呆站着,许久,才调匀了呼吸,尽量保持着平常的语调。1 J+ `6 Y7 x( v) j4 t( D
  
. C  u. c; H. J5 r) H# K  “于雷,”他开口了,“让我一个人……”5 y* |4 X3 T,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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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对方的语气突然变得果断,变得绝然,变得那么冷静得可怕,“你一个人,你一个人……你说得对,你就是应该一个人呆着,你就一个人,一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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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话里,再没有了他的声音,只剩下忙音,凄厉地响着,就像要煽动那满天的风雪,往这个可怜的孩子身上招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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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彻底地愣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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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_' j8 l8 C9 h# N- b5 S5 S  不,不。是楞住了。1 E( D) W5 O$ Q% k8 p& i$ y
  
" T' u8 N2 o. \! p  连他的心,都已经变成了木头,在经历了突如其来的暴雨后,迅速地朽烂。
3 z% ?1 ^4 L0 y( _4 D  @  这太残酷,残酷得不象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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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几秒钟前,他不是还怀着一颗快乐的心,迎接着冰爽的风雪,模模糊糊地畅想着自己的未来呢么?在那里,没有忧郁,没有恐惧,只有他向往和熟悉的单纯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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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现在,现在,一切都结束了,正式地结束了,彻底地结束了,不可逆转地结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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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握着手机的手,在零下的气温中,渐渐变得麻木,就如同他的灵魂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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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转过身,不用再往前走了。' X% v; j. Y8 m- D2 s2 F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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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的,就如同他多少次所预期的那样,一切终于结束了。2 C: p; u; d;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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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是曾经反反复复地问自己,如果真的到了这一天,会有什么样的感受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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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他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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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7 m7 y- T  ~& r( F9 s$ b- [  多么难受啊,多么难受,竟然是这样这样的难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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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U' ]1 T  B  白雪,那样的刺眼,他勉强睁着自己的眼睛,看见的,只是那两个少年的身影,在路上,在冰上,在彼此的身上,依偎,打闹,玩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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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8 O1 [4 g& I/ N  完了,都完了,一切都结束了,结束了。7 D. \& P3 A# T! g! b
  
5 ^  P& k* Y. q( s  我该去哪里?该去哪里才能逃开折磨着我的一切?3 U2 _0 _; j3 l5 X/ _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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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哪里没有他?/ `/ ^  U- P, E+ k0 [$ j1 L
  
2 I) L: ^6 G% E' |" l- o' I" f  哪里都有他。就连湖畔的每一个角落,都留下了他的味道,他的足迹,他的身影。. P. j) i+ Q5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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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试着移动自己,尽管这是如此艰难,但他要离开,要离开,要去一个没有故事,没有回忆,没有于雷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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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只有一个地方可去了。7 v$ H, W( S" ?8 V' r
  
2 }/ O8 o' T. A0 A! R7 C5 `  他走进了那座熟悉的白色建筑,地砖上已经被在雪天中来往的师生踩出了一个个脚印,一片泥泞。) r  x% a% w# c7 ~/ H) H1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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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见管理员冲他张了张嘴,却不知道她说了些什么。他接过钥匙,往走廊深处走去。' A; u0 m/ s; P& N4 ?$ z7 u#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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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是得了失语症,他如往常般听见了人声嘈杂,却完全无法理解其中的意义。如果这一辈子就这样下去,也无妨,因为那些他所不知道的东西,已经不需要任何人来告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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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打开门,在房间的另一端,黑色,白色,那是他的领域,他的王国。1 H2 T9 k' n2 w  f- `! [
  
6 p/ q" c3 e  b9 F  他走向它,寻求最后的保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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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 u4 H3 ]5 h, s' Y  他在它前面坐下,缓缓地掀开琴盖。美丽的黑白键,映入了眼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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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这里弹下去,就是DO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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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2 Z" e. c9 |$ ^7 Q  眼泪大颗,大颗地落下,沾湿了琴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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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狠狠地砸了下去,钢琴发出一片混沌的轰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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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Y- h) \4 G/ Z7 h  上次做这样的事,是在外婆的葬礼之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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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o8 y8 i" i  就和上次一样的,他的痛苦,另一个当事人,永远都不会了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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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放声大哭了起来,双手紧紧地捂着酸楚难当的胸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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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k) H' q( w. W; P* ~5 o- l0 R  不知道是过了多久,他察觉到身旁递过来的毛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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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q, B; A3 D0 [/ n. D) {& D$ n  他接过来,暖暖的,他使劲把脸埋在里面。空气里,只剩下压抑的抽泣声。( i/ b* C5 g: ~) n
  
7 t9 T: l; Y4 i  F* K& j  他抬起头,对方的脸正是他所预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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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7 p- a* b8 B0 {; P  E+ {  先生在他身边坐下,只是看着他的侧脸,什么也没说。他在等他先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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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q9 Z0 P% @& P  “我没事。”他费了很大的力气,才把这几个字吐了出来。; `& ]3 f  e( Y
  
8 l" f7 \6 H+ |4 Z" M' z8 ]5 S  “你不会有事的。”他把手放在陈可的肩膀上,轻轻地拍打了两下。6 N9 R- Q: M" K8 u; }
  
" [3 E! o1 r2 W  “做人呢,总是要碰上一两回的,让你痛哭流涕,死去活来。”先生就像是在和自己说话,“我以前啊,也这么着过一回,是我儿子。要是他长到这会儿,也有你这么大了吧。嗯,差不多。我儿子也跟你似的,长的很帅,很白净,也弹钢琴,我要他弹的。他弹得多好啊,还是那么小的孩子!要他长到你的岁数,没准还比你弹得好呢!可惜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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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 f. F* t+ H# W& d& J" X  陈可转过头来,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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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时就想了,”他接着说,“如果这事我挺过来了,世界上就再没有能打倒我的事了。我就是要看看,到底能有多痛苦,人到底能撑到什么程度。我要是能知道,能熬过来,那任以后再有什么事,我也不怕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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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F3 o1 Q+ t  “我情愿不知道。”陈可依旧泣不成声,毛巾早已被泪水浸透,保持着人体的温度。7 @6 m& @& p& |) _8 A7 F
  
- j1 ^1 |3 u$ i3 F) K5 B- h  “我也不想知道。”他顿了顿,依旧缓缓地说,“家人?朋友?还是女朋友?我也不打听,但是,别管再苦的事,你经历过,你熬过来了,你就能从中学到东西,一些对你的人生很重要的东西,明白么?”4 G, [( A6 c  J3 c
  
. P* @8 M# u" H* n8 W) I  “我想走,在谁也不认识我的地方,一个人呆一阵子,” 陈可努力地克制住抽搐,深深地呼吸,“我真的想走,真的。”% F1 n% ^/ D$ d" h+ c
  
5 X# I, V  m2 b( ~8 X9 a$ P  “你要是真的想离开一阵子,我可以帮你,但这也许不是解决问题的最好方法,你知道么?”先生点了点头,说。" n( u# h2 t7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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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已经没有需要解决的问题了。”陈可用毛巾擦了擦干涸了的泪痕,止住了哭泣,平静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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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星期后,陈可通过了学校里一个美国学生交换计划的面试,将在康州的一所大学里度过他的下个学期。7 w  o4 s) m4 h1 ]/ x- d' L
  
$ w% g2 t% a, U& \- q  结束,结束了,一切,都结束了。+ C. L6 K5 {7 P1 z' B# o9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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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终于知道自己也可以爱了,因为他知道,爱已经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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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他,也不得不,选择离开。, J" A# B- I; G% @, g: y6 ]9 w4 d5 [
  57、 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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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 ?" I- T) ^0 l* x  M  事情,结束在那一天。) t: o: @# ~2 N  V& U.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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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的短信发出去快两个礼拜了,结果就像一个成语形容的——石沉大海。一块小小的,琢磨了许久的问路之石,沉进了陈可让人揣摩不透的心海里,不知道掉进了哪一个不知名的小角落,再也没有重见光明的可能。. R, A' S2 z1 [% m0 ?; ^  p.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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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种焦灼啊,他再也不想尝试第二次。那是怎样的痛苦啊!他情愿陈可把他狠狠地臭骂一顿,骂他是变态,骂他是猪,骂他不配做自己的哥哥!也不愿在沉默中等待死亡。: H/ P/ ]4 M0 L4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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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息报告清楚无误地显示着,陈可早已收到了他的短信,早已阅读了他的痛苦,可他依然选择沉默,就像什么事情都没发生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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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p$ ^  G  s1 X9 O  l  于雷投降了,他真地投降了。这是对人性多么残酷的考验啊,他玩不起了,他输得彻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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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找个机会,演一场戏,就假装这封短信是喝醉了酒,失心发了疯,是本来不应该存在,现在也没有被他记得的东西,就像在生命中无数出现过,又消失了的荒诞无稽一样。, y9 p$ F- S3 q7 D
  
+ k7 s6 ]: L& c+ `  从此以后,不再爱他。0 n' I+ b- X  z' d! b1 P( g
  
5 s5 B$ Y+ U& A, I* |; Q  从此以后,做回那个洒脱的,自信十足的,控制人而非受控于人的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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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就这样吧!6 I7 ?# M* ]/ o5 n3 o) j" B
  
% T6 ?/ l; P7 {( `$ t) X  从此以后做特别特别好的朋友,特别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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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N, _: v8 N6 d6 A) _/ r  只是朋友。$ [) {  @6 R0 z+ r& ~* M
  
6 d+ t5 a7 a( h4 }/ Z' p  第二天,他像往常一样到图书馆上自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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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习惯性地走到那个留有他们上百个夜晚回忆的大自习室,绕着房间走着,走着,走了整整一圈,认真地检索每一个人的面容,没有他想找的。! G! G" z7 `" i+ f3 w# U)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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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若有所失地找了一个位子,坐下
0 D0 h0 }3 _& `; n: |" R& `' [  他拿出刚刚印来的笔记,民法的一篇论文眼看着就要到截止日期了,自己却连题目都还没搞清楚。他的世界里已经没有别的人和事容身的地方了。% o. Z" b2 d$ P4 Y!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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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次他倒是很快就进入状态了,窗外下起了雪,烦躁的心情就随着晶莹的雪片,落在了尘土里,很快就被覆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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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定决心要写一篇关于委托—代理方面的文章,于雷先草看了一遍笔记和教科书,就动身往二楼的社科馆找资料去了——虽然大图的法律资料没有法图全面,但也不能算少。6 m$ v4 d$ A/ W$ U+ c. _"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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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组D组……于雷把自己的笔记本在靠进大门的书桌上放下,一转身拐进了D组的书架中。9 P( x  W, G+ D  k, Y. U#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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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他要找的书都在,于雷很快就搬了厚厚的一摞,这种充实感让他暂时地撇开了没有意义的生活,快活了起来。2 K+ L% E; @; k, i; u
  
& D4 l* U+ H* a  c$ g- N  就在那时,于雷觉得空气变得有点稠厚,堵着人的呼吸道,他有些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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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j! d. N+ P2 d' Q- w! ~  前面,就在前面,就在那一转过弯的地方,会有什么呢?( G- A+ z% a% h' S8 b. I
  
9 C. R( O4 j& W+ r" m  T  不可能的,他不相信“预感”这种违背自然规律的胡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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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p. k) M: s! ?6 o9 t. m& y3 N$ g  可就在他转过身的一刻,他不得不相信发生奇迹的可能性,他无法不为他们之间的那种特别联系添上一项证明力极强的证据——尽管它已经失去意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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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咽了一口口水。陈可也看到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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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G' Y8 S4 [* i  他看到他的时候,正站在一个女孩的后面,准备办手续借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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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k0 k( K4 z$ n: W  紧接着的一幕,彻底改变了于雷和陈可今后的生活道路。5 l  E2 o2 ]6 I% W( _/ U
  
5 o6 i" J$ X$ W! j: {' b  他就像在看电影,一道厚重的银幕把理想与现实彻底隔开。那个落荒而逃的人,居然就是他曾经认识的、曾经疼爱的、曾经想要保护的人。3 Y* T) W- |6 }! D: n0 t!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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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强烈的不真实感。他甚至以为自己是在梦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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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A5 L. F' V( k4 l  他不是没有想到过自己的行为惹对方厌恶的可能性,但当这种机率以这种如此夸张的方式表现出来的时候,他还是不得不被震惊了。# J, b8 A, z8 N: H( Q$ g% M6 R4 J; A
  
; ~: J; l" g& N" x- Y  K5 [9 {  他无助地在书桌前坐了下来,手里依旧捧着好几公斤重的资料,眼前是曾经和他一起上自习时用过的笔记本。! M& F9 H/ R! v8 P0 z
  
4 T4 k4 G* I1 k9 X# h6 L& T; Z: c  好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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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希望现在图书馆的地面裂开一条缝,让他掉下去,一楼的地面也裂开一条缝,正好对着二楼的缝,连着十八层地狱,留出一个成年男子顺利滑落所需要的空间(他不希望自己是被闷死或者饿死,那还不如忍着现世的痛苦),让他迅速地滑落,直接掉进熔岩,化骨扬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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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O5 [) a0 `: I7 j3 Z) r  或者,就让一个歹徒进来抢劫图书馆,手里拿着刀子,要管理员立刻把所有的书交出来,不然就杀了她。然后,他就可以一个箭步冲上去,直接拿心窝去顶他的刀尖,叫他不想杀人都不行!4 h! M* v  E)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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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死得痛快,死得毫无意义,就让我这么死吧!" a7 Q+ A; q0 w! v9 m8 y
  
  t7 l6 m  [8 W/ r  他设想了几套方案。  d* i) y. u" N9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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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安眠药自杀!实在是成功率太低。要是直接躺在地上等死的话,肯定一会儿就会被保安以妨碍校容的罪名逮捕;而如果是在宿舍找死,就算他能找到机会把那几百片安眠药送进嘴里,多话的李明也肯定在半个小时之内就会揭穿自己的阴谋。# Z2 l! s/ o. M$ A  N. ]5 p3 ]0 v
  
/ [6 V8 z* h- U2 s) n6 }  撞车?根据北京的交通状况,要找到一辆时速超过120能保证把自己撞翻轧死的车也实在不容易,万一没撞死可能还要被追究法律责任。; p/ ?9 p$ s' ]  [) M3 Z
  
9 D# [- l* k6 R0 V* F6 e4 _: z8 o  跳楼?跳楼这种自杀的意象是很美的,人在空中完成最后的飞跃,然后走向生命的终点。但是,跳楼的结果是很惨的。且不说没死成,给国家社会平白添了一个废人,就算死成了,血糊拉搭地摊了一地,也怪恶心的。: i0 ^  `+ c: l* O# p3 M/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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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投湖?就未名湖这个破泥潭子也想淹死人?更何况他于雷不是素有浪里小白条之称么?万一最后人家没定性成自杀,说是一不小心失足掉进去溺水身亡,这小白条的美名岂不是毁于一旦?1 H" \. `9 f, O!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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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者把自己憋死?但可行性值得研究……就算他有这个毅力,硬是把自己给憋晕过去了,可等他晕过去以后,还不得接着呼吸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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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9 m* p4 z. @  自己找把刀往手腕上拉个口子?也不现实,以于雷的胆量,一见血喷出来肯定就吓软了,到时候还得自己跑到校医院急救,这也丢脸得过了……; ~% {9 O: }0 e* n  a9 G
  
/ o2 y8 @5 Q) X  再不就是像海子一样去玩卧轨。他不是从小就喜欢火车么?这回好,正提供给他一个和火车亲密接触的机会。可是,说实话,于雷对火车的轱辘没什么兴趣,他只喜欢听火车从铁轨的接缝上驶过发出的“咣当咣当”的声音。但如果是从一坨肉上面开过的话,那个声音肯定就不美了,等他灵魂出窍的时候如果听见的是这个声音,他会多么难过啊!0 Q; w9 G) ?7 Z% N9 Q. |
  唉,想死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再说他也知道自己不可能做这种傻事。他曾经认真地思考过自杀这个问题,最终的结论是,只有在他的父母都已经去世的前提下,他才可能自我了断。所以,近三四十年是没什么想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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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当时的他,身处在于雷王国的豪华宫殿之中,还不曾遇到任何可以导致他自杀的动因。而如今,至少有一样——如果我死了,他会难过么?会更想我么?会发现自己也爱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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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那这就是我能够给他的,最严厉的惩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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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不是,我就只是像那千千万万殉情的傻子一样,在他人心中留下了恐怖的影子,而自己,却仍然只是傻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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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突然觉得心下轻快了,他重新感觉到了那种黑色的幽默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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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8 `; z" u- ?4 b+ q  那是最初把他们两人拉到一起的东西。2 d6 k  T# i% ?$ {
  
' W) {7 g/ t# q  N  在那个夜里,在满天星辰的下面,在艺园的台阶上,他看见的那个可怜兮兮的,浑身散发着忧郁气质的少年,张嘴就来了一个荤段子,把他给逗得够呛;可他也不赖,硬是挺着不笑,跟他引经据典地接着现掰了一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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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想起来,自己真正开始爱上他,大概就是那个时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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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啊,他知道,当时的那两人原本都不快乐,都有各自郁闷的事儿,可偏偏到一起的时候,就会快活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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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e& ]- l8 p) p' N  那种感觉,他本以为是命中注定的缘分,现在看来,却只是在他越陷越深的道路中的一个陷阱,直到他无法自拔。; w: ]+ v7 m; s3 I% L&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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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吧,好吧,是我错了。我们不做情人,不做情人了,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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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照你说的,一直做朋友,做特别特别好的朋友,成么?, t% w, ?3 d8 P3 k# L4 U
  
: g! w  A* i9 \1 q  可他依然无法原谅陈可今天落跑的举动。这算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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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v" P9 k9 f" ^: P7 h4 |  鄙视?唾弃?瞧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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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哥哥是这种人,丢了你的脸,是么?你都不敢相信自己这么长时间都没有发觉这个衣冠禽兽的真面目,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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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怎么可能是会出现在你脑中的想法?你是那样的善良,你绝不会这样想的。+ E- @' c8 h* h
  
  ^& e2 t/ o! J& i1 |/ _  陈可,不要让我有这种想法,不要。" y3 ^" R- i: R" X#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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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打个电话给他吧。再打一个。平心静气地,好好地,跟他谈谈,跟他和好如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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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从来没像现在这样感到自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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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c5 \* K& ]% @  ^9 Z  从来没有人像陈可那样一再地拒绝他,也从来没有一个人像陈可那样能够让他一再穷追不舍。' @; X- E# {2 C5 q
  
( E8 q1 q( u& K# M( j+ }" w  打完这个电话,我就是这世界上最贱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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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9 f* u+ b7 q$ c: J5 `2 G! I  可是有什么办法呢?自从爱和重视这种感情诞生以来,卑贱就是一个形影相随的伙伴。天底下有多少卑贱的父亲母亲,有多少卑贱的男孩女孩,有多少卑贱的男人女人啊?6 ]+ r0 K; o, L( f.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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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数都数不清啦!于雷,你只是其中的一个,甚至都算不上是比较突出的一个。9 }  g; r* ^$ T2 _"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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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午五点多,窗外的雪已是陷落了整个北京城。于雷靠着暖气坐着,看着天色越来越暗,身边的人渐渐开始动身前去觅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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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7 i9 M% @) C; o' d# ~  一股劲风吹过,玻璃窗“哗啦哗啦”地响了一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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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暖和。越是这样的时候,越能体会到温暖的价值。受伤的他,就为了这么一点点小事而在心里充满了温馨。! k( N: Q5 F: E5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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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把外套穿上,拿上手机,走出了自习室。+ g" C' L6 f5 G1 _; l6 a
  
% f. m  V' l( a6 \4 {7 M  图书馆南楼的走廊,还是那样的昏暗,曾经照亮了他的生命的人,正在校园的某处,剩下了他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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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3 h# j- z  c; O  |$ E3 @  回来吧,陈可,哪怕只能给我原先一半,不,三分之一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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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再想要你爱我了。只要你别瞧不起我,别躲着我,还拿我当你的好哥哥看,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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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H) L; H3 W$ ]8 M9 m4 G3 {  他拨通了陈可的电话。3 \* c- W" }% l- w/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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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人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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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心里一沉。2 w7 Q. d. F$ d7 a8 A' A( j
  
# y/ v' ~  L- D) ?0 ~: b2 r* z9 ~  再打,依旧没有人接。. h* V/ @# p; f7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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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一个解释的机会都不给我,连挽回一点友谊的机会都不给我?你怎么能狠成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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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2 U4 j: c% \3 }) p  于雷没想到事情居然会进展到这一步,进展到接近决裂的一步。他一直以为以他们彼此的交情,这一天是永远不可能来到的呢!, l) Q+ m  j: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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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快憋屈死了,就那么神经质地一直打,一直打,他非要验证一下这只是一场没有带手机的意外,还是确确凿凿地证明了陈可的绝情。# R: n/ c1 A2 S
  
. b1 I3 R( {" ?% D3 v  如果陈可就这么僵持下去,他的痛苦还会减轻些许,因为这种事实毕竟大大增加了他没带手机的可能性。可偏偏,在于雷打过第三遍之后,他按下了通话键。
8 c( M$ ?. [7 p; w  “喂……”陈可的声音细若游丝,好像一阵风就能把它吹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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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崩溃了,他真切地感受到了自己卑贱的程度有多高!人家一定是被你这个变态给吓着了,你还一次又一次地没有任何意义地烦他!所谓自作孽不可活是什么意思,他总算领教了。$ M+ A3 Y! @8 P8 s4 Q! B: ?6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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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法子,事已至此,也只能接着说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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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8 g; v7 N0 K- b% {/ H* v' t) H; U* {  “为什么躲着我?”于雷听见手机里隐隐地传来自己的声音,里头那股没出息的劲都让他自己觉得汗颜,他刻意地把嗓音提高了一些,, f  Z6 B: ]. A) ?" H% v
  “我没有对你做什么吧,也不会对你做什么,躲着我是什么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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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E8 k& k' Z5 [' M: {% \0 F3 u$ V  刚才陈可不接他电话的事再次伤害了于雷脆弱的心灵,他的口气比原来预想的强硬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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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9 Y9 k# a, @9 O' N0 Y& Z  “我……我没有,我刚才没……没听见。”典型的谎言,他甚至都没法把一句话说完整。4 N$ d, v4 N$ S
  
, c3 L2 \7 x2 H8 }, ~  没听见……好吧,就算是没听见……那我的短信呢?难道你也没看见?8 K% J8 t: l- \6 ~  h6 O
  
9 \3 C4 |! A, I2 x  不!他早就看见了,而他的答案,也早已清楚得不能再清楚,不清楚的只有你这个笨蛋!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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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你的答案就是这样?”于雷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O' [  r) j7 ?, m; d  @
  
/ O, T8 Z. c2 q6 _* Q  “我……我不明白……”他吞吞吐吐地说。+ K+ e8 |( k2 x# o
  
/ O2 h2 c# x1 o' Q1 }9 [. l8 W  “你不明白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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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w6 _' z7 V  是啊,你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呢?这两周来,你已经表现得再明显也不过了,不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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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Y" w' B) m- o3 i/ c/ p  “喜欢……我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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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b3 B/ S2 N& b7 T$ C: b- _4 K  沉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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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喜欢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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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终于可以合理地开怀大哭了。# N5 |. M  a" j* @' u( D
  
2 K3 S) o, ]0 b9 _" f  “我明白了……你既然没有办法……不喜欢……我也能理解,但……我们连朋友都没得做了?连再一起上自习都不行了?”9 a( s* B  c" t9 b
  绝望的于雷还没有忘记那个要做好朋友的诺言。: K- f9 z& a* I+ f3 i, n
  
$ Y: D- w* Y. J: @  要他说这些话,是多么艰难,多么痛苦的事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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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方依然是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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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仰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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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事情怎么会是这样?事情不应该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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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 N& [, w7 Y8 @! d) b) C# E  陈可……你好过分,你知道自己是在怎样的折磨我么?% N5 B! b/ y3 @* \# Y% m, U; {, M
  
$ T& Y- w+ \9 E. W1 w2 r2 y  “于雷,”沉默了好久,他终于说话了,口气缓缓的, “让我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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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就像只被一箭射中了心窝的老虎,在倒下之前,咆哮着从地上跳了起来,绝望地。$ x: H4 J) I, a. X( r;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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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好。你一个人,你一个人……你说得对,你就是应该一个人呆着,你就一个人,一个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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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狠狠地把手机摔在地上,心里满是悲愤。6 h9 B3 B, v: i- |* z6 E+ |$ t$ \
  
( R+ {; ~0 ]2 ?, O- f9 O" ~  破碎的塑料壳,飞溅起来,散往四处" n2 z- r  [! S( K1 J% O$ f( W
  
# o# S' m: R1 s( J, U5 G. Z* n  他补上一脚,转过身。! x/ ]  ?. o0 h  z5 _; P
  
, K8 ^" V  R8 f# I& i9 X1 Z  D! i  这条路白得耀眼,已经被他们走过千遍。一阵心酸涌上心头,他发足狂奔了起来。. [# S* w4 o( E% M1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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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咕咚”一声。他狠狠地摔在了地上。: c( \: O) H2 A- g# G" _  s) W
  
8 U2 E# f4 @6 y  “别往黑道道上走,滑得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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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2 m: |1 ~5 v7 O9 U' [  是陈可的声音,他双手在雪地上支着,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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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年,就是他告诉自己要小心大讲堂前面的地砖。而现在,他还是摔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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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3 K' F. o8 `% P+ W  “诶!想嘛呢?摔傻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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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是他,不是陈可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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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4 `0 }7 K) K* A) ^$ w  会是谁呢?很熟悉,却想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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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抬起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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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明刚训练完,挎着一个大包,正站在他面前。5 r* b& w7 z' y7 Y5 ~
  
4 N) p" P' v; `4 k! j$ a- s  “你不直接回宿舍往这边跑干什么。”于雷拉住他伸出的手,借力站了起来。0 X" ?! U& I! B
  
3 O- V+ y% W/ q9 @7 K! O) v% w  “有部片不错,买票来了。”( @* {- o9 J  x, a
  
* k) \/ P( N+ e  “哦,那个?”于雷往身后的大看板上瞥了一眼。7 _' U; M# ^  _;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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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呐~有兴趣么?跟哥们一块看去?”李明的话总是很难分辨出自真心还是假意。- x) g/ r6 S# }$ h+ @' j+ H+ c
  
1 T9 r. t' H  q0 ^" f( S4 t5 P% E) q  “我可不当电灯泡。”于雷现在没心情跟他犯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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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嘿!这话新鲜。”李明倒挺来劲的,“咱俩去看,别人来那才是电灯泡呢!说真的,还真没跟你一块看过电影,去不去?我买票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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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J  B- `2 d9 b3 a3 ]$ {0 S* G  于雷被他脸上的表情逗乐了:“宰你的机会我还能放过不成?”" E( H  H( A+ ]- h1 k
  
. w1 h# q! R9 s2 t$ j  李明也笑了,往前走了两步,转过身来冲他做了个小声的手势:“可别跟老二老三说啊。”% D7 R6 O- D: c0 @; X& j. V
  
6 M3 I: [4 `& c. P( N5 w  晚上刘梦雨打了饭来他们宿舍,于雷听见李明跟她掰扯说看电影那天队上一个哥们要过生日,就改天再看了。他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李明可以为了自己把女朋友推掉,而就陈可来说,自己居然是那个被推掉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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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个时候想到陈可使一件自讨苦吃的事情。他不能自拔地要接着爱他,但却无法忘记他给自己的伤害,于是又恨得不行。也许这个时候,跟好哥们去看场电影会是最好的选择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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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这几天,老三林闻也相上了一个女孩。女孩也是自己院里的,前几天到宿舍里来过一趟,算是正式“入伙”,她以前跟老三合写过一篇论文,算是在革命的实践中迸发了爱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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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J3 N8 P2 K  于雷看着两个刚开始恋情的小情人小心翼翼、相敬如宾的样子,不禁又想起了自己和陈可的从前。他们的开始是那样的相见恨晚,比哪一对情人都清新自然,结束却是这样的戛然而止,比哪一对恋人都冰冷残酷。原因就是他赋予了彼此的关系一些本不该属于他们的东西。0 ]! a: t& n( Z7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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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坐在椅子上,看见李明偷偷的拿出电影票来冲自己眨眼睛,心里有一点感动。  T- \3 K; H1 q'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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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朋友啊,毕竟还是朋友。我今天不该说那最后一句话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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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E  p; `1 z  他有些后悔,从椅子上不安地站了起来。& d; ^6 i# a( s+ D. l
  牛娴一张黑脸憋得通红,使劲拿眼去瞅陈言,争奈主席正跟着大家乐在兴头上,也就只好咽了这口气。$ P" A, ^- ~+ A0 i# O; n3 Z"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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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本来坐在扶手上,趁着笑,就把半个屁股都挤兑到于雷的沙发里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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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往里坐。”于雷稍微让了让,伸手搂着他的腰,让欧阳和自己挤在一张单人沙发上。这种胜利者的姿态是他所熟悉的,他享受这种居高临下,掌控全局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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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就这样,也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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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对陈可的爱恋已经成为了习惯,那它也只是一个坏习惯,因为在那里,没有真实的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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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R1 }+ [$ P- O  Z  如果说于雷在过去的一年半中学到了些什么,那就是:深刻或者肤浅,与幸福无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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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追求快感,他至少还可以获得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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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s: Z  ^- T- f! h8 s  渴望真爱,他最终一无所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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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I6 G/ @1 t* u# k, H& _0 @5 E  会开完了,一屋子的人渐渐散去。于雷依旧半躺在沙发里,拿着本子在看着,欧阳死乞白赖地待在旁边。% I. E; I' m% `, v8 A: p8 x
  
$ A: t" Y7 S! F* h8 N# @; @  “看你矫情的,”陈言倒了杯水,一边喝一边冲于雷说,“最近犯了什么事了,老这么耷拉着脸?”4 k4 k; a% F( z  d/ }! [+ O" w)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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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于雷耸了耸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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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 Y1 U/ k+ `! i& n  “得了,出去吃点东西,我请你,欧阳也跟我们一块去吧。”陈言不等他俩搭话,自己先穿上了大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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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r/ q8 O8 H, J  “不是一个半斤的煎饼吧?”于雷叹了口气,站了起来,而欧阳却依然坐着,小猫似地瞅着自己,像是在恳求他的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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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L  V1 z# t9 ?) J  “主席叫你去你还不赶紧的~”于雷笑了笑,在他的小脸蛋上拍了一下。5 b* _. f9 `8 i$ W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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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高兴了起来,脸蛋红扑扑的,跳起身戴上帽子,穿上羽绒服,整个人就跟刚烤出来的小面包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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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冷!从屋里走出来,于雷往手上哈了口气,揣到了口袋里。9 m% `, t2 n9 }6 ~" r9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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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操,冷得都快尿出来了!”欧阳一边打哆嗦,一边往于雷身上靠。$ x  x, T) a) {3 P/ C$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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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起来那么招人疼的孩子,谁想又是一个口无遮拦的。可见咱们文艺部在于雷的领导下工作作风之豪迈了。”陈言笑着说。( T# M& b3 P- g
  
1 k" ~% A) t7 l6 [! S/ B/ R  一行三人走出了南门,进了一家牛肉面馆。* ]  d7 u: {5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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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点完菜,把手支在桌上,托着腮帮子,默然地看着外面。! I2 r  @3 l8 j. M.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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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瞧你们部长,POSE就是多。”陈言捅了捅欧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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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苦笑了一声:“您饶了我行么,烦着呢。”8 ?- _: C6 Z" b4 p. v+ z
  
, e, O4 w; W& ?* S; a  “你怎么了?”欧阳也把头侧枕在胳膊上,和于雷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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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P5 a! `( f% r9 K  “没什么,”于雷把一只手呼在欧阳的头上,“要是人人都跟你似的,啥也不往深里想,就什么问题都没了。”5 t# y" O8 q  G0 X
  
9 p, G; @5 V4 h4 C8 o  欧阳看来很满意于雷对自己说话的口气,乖乖地趴着,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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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燕姐保研了以后准备干吗?”于雷的面端上来了,他夹了一块牛肉,送进嘴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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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M0 r6 Q4 F/ J' F3 T3 t  ~  “找个男朋友,准备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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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 J0 U* e6 x. [. H, C; o  于雷差一点就直接喷饭了:“你这么强的人也会想嫁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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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言伸手在他头上就是一下:“谁说人强就不想嫁人啦!”1 W7 P) s6 U* Y+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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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先干几年事业啥的,女强人不都那样么?”于雷叫唤了一声,揉着头说。  w" ^& y, L. |, J5 H; }9 B' Z
  
0 ^; @9 ?4 ~2 l. c4 L/ m, U  “事业很重要,但没那么重要。”陈言啜了一口热茶,“除非是发骚,谁也不会把感情的事整天挂在嘴边上,但心里还是会想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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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Z; P! R  K, n. G  于雷头一回在陈言的脸上看见了羞涩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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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K+ o) T3 @/ ^* P  L+ a7 B  “我已经耽误得够多啦,以后不想再耽误了,否则就要变老姑婆啦!”她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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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I; I: N( [6 U( M) l* Q  于雷停下筷子,盯着陈言看了一会儿,点了点头:“你一定会很快找到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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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丫的跟我屁股后头,别走丢了哈!”- U0 v1 g+ C; m  C% y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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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后传来了李明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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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B  l+ D7 g0 _( F" `  “又犯什么贱呢你?”于雷转身冲他胁下抓了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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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是他俩约好要看电影的日子,大讲堂进了一部最新的大片,观者甚众。8 |: |- c  ^0 ]: u
  
: n3 U$ [( ]9 S0 j$ m4 A9 X  明小子本也就是个玩家,因此跟他在一块的好处就是可以啥都不想,什么学业呀,感情呀,甚至基本的道德标准都可以抛诸脑后。0 A4 j$ P& F' l;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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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的是部打戏。自打于雷开始和陈可一起看电影以后,动作片就看得很少了,因为他对暴力镜头相当的不感冒,但于雷自己对这种类型的片子始终还是挺感兴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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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8 Z1 ~$ o4 i* W& C  “那一招可真他妈的够帅!”从电影院走出来,李明依然很兴奋地跟于雷比比划划。. N# J* W8 E+ |/ d6 {: ]
  “嘿,我说你别往我身上招呼啊!”于雷伸手搂住了李明的肩,“走吧,请你吃鸡屁股去,你最喜欢了。”# ~3 I3 g/ G- }0 J% A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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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讨厌~怎么这么直接的啦~”李明在旁捏着嗓子一边说一边动手动脚。  k" z8 d2 u! Q: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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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有点哭笑不得,只得由着他去了。( J' m9 v0 e: A
  
/ J  f: [; w7 T% H" K% _, ?& ]  李明请了电影票,于雷自然就要负责后面喝酒吃肉的一应开销,以前和陈可在一起,也是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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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q8 x* [2 J. u8 v6 _5 c  一副碗筷,一套桌椅,对面坐着不一样的人,这样的场景,让于雷没了胃口。苦心经营的快乐,经不起一点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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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P0 F2 x  李明举起杯子,跟他碰了一下:“干了。”! P; R  |. R"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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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一仰脖,杯酒落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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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还是咱俩头一次单独出来喝呢。”李明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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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E& k5 W: q8 W0 x  “那是,您老整天外头花天酒地的,哪顾得了兄弟我啊。”于雷这话说得有点心虚。( [, Y) ?#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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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果然,李明立刻作出了有力的反击:“你小子可真会恶人先告状!以前一到周末找不着影的可是你啊~怎么着,当我们都没长眼睛耳朵啊,你和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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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6 K8 H. E: H' l, V2 t  于雷不等他说完,赶紧打断了他的话:“行,行……您是火眼金睛千里耳,成了吧?我说错话,认罚一杯还不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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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介,不开玩笑么……哟,真喝啦?得!”说着两人又是一杯见底。0 R7 p. Z. p,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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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到第三瓶,于雷已经有点晕乎了。他拿起一串腰子,狠狠地咬了一口,突然听见酒楼里间传来一阵叮了咣啷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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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头看时,走出来了一个已经纯属神志不清的酒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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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q5 J* r( H* P! v6 H+ v$ C  “唉,何必喝成这样……”他自己的话音未落,于雷便惊讶地认出,这人竟是张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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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看他摇摇晃晃地往厕所里去了,赶紧跟李明告罪了一声,跟了上去。# F8 ^  x- V/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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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着就到厕所了,张树突然猛跑了几步,“哇”的一声,吐了一池子。# r0 \, k- O" m, w3 Y  ^  u: c  J
  
1 ]. d: @6 D$ s' C7 Z1 S  于雷大惊,赶紧上去把他扶住,在他背上拍着。* }7 N0 ]9 w$ b! Q%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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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树这时候还没彻底糊涂,漱了口,转过身,认出了于雷:“你收着我短信了?”他大着舌头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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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手机丢了,这几天还没来得及买新的。你这是怎么了!喝成这个德行!”于雷看着平日里一本正经的张树如今落魄不堪的样子,实在是觉得有点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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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D5 Z6 \5 R) E5 i/ q0 D* w8 R  张树把水龙头关上,洗手间里顿时没了声音。+ P+ ]- F: O1 K- g6 i8 J
  
) H& k  Z3 E& k/ ~+ O4 ~  “他们俩一块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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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 o$ P- t: r0 k- j6 J# F. b# g*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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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陈可……”* J! {" K' L7 J9 n/ r$ R+ E-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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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哪?”# r, L- f6 y8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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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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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9 z7 }! S! l  美国?什么意思?于雷糊涂了,他没反应过来,也不想反应。8 M; u8 V4 |' F- y4 P: ?& {
  
9 l4 J( e) |% k- l! I0 C1 x  “去美国啦!他俩。”张树扯着嗓子叫了一声,趴在了自己刚吐过的池子边上。% @$ M* M( m- r& q% }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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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回事。”于雷把他架了起来,转过身,对着自己,口气硬生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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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j  o2 J' n" R" u  “有学校招交换生,他们俩都通过了……”张树低着头,声音越来越小,就像要睡过去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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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  G. L% U( N8 z; @- U  他靠在了张树对面的墙上,浑身上下就像被抽去了骨头,差点就是要散了。5 l+ q& M3 J. w0 Y! c7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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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许久,他呼了口气,站直了身子:“有人陪你来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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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树没吭声,只是摇了摇头。; n- Y8 g: y,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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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我送你回去。”于雷半拖半抗地把他折腾到了自己那一桌,招呼服务员过来买单。9 e# N6 O) u+ c
  
/ l1 b- ]6 g3 F9 R# n' j" _  “小明儿咱们先把这哥们送回去成么?今这一顿我欠你的,改天……”: W! A$ X5 C&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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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啥呀,走吧!”李明很理解地走了过来,从另一边搀住了张树,三个人往学校走去。不,准确地说,应该是两个人往学校“走”去,另一个处于半昏迷的状态,行为方式颇难界定。. h& n, ]9 B- \$ ~: W) s
  
& @1 F2 e  N% N8 F1 E6 s  因为有李明这个体特生在另一边架着,于雷并没吃多少劲,要知道这怎么说也是个一百四十多斤的大男人呢,捣腾起来可不那么容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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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子住哪儿啊?摸摸,我这可都是一身汗了啊。”快到他们宿舍的时候,李明终于吃力不住,抱怨了起来,“这胳膊,彻底算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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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哪有手摸你去啊,”于雷这边也有点夯吃带喘的了,“老树干子也沉得过了!坚持住……就,就前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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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w* {& ^9 r# K, }: N7 k% F  的确就在前头了,他和他的宿舍。: @' h; Q( h$ p. x: v# t0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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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了二楼,拐弯,右手第三间。+ u  U+ U% \* [# P' t7 L7 _
  
6 D/ z# Z/ t4 v4 l& q& o  “那你送他进去,我楼下等你啊。”李明撒了手,转身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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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X8 Z. I- P( }& t  已是子夜时分,宿舍里黑着灯,估计是都睡下了。于雷看了一眼人事不省的张树,无奈地摇了摇头,在门上敲了几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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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很熟悉的声音从门后传来:“来了。”- B8 c  z  [) ~* r: T! d7 J9 R
  
. U1 P! ~* h# f' R" f# c, w  来了。于雷咽了口口水。8 ]! ?. K/ [: }" _
  
8 O# {5 E( p% g& ]5 ?4 @9 c  他听见他穿上拖鞋,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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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X, `1 l5 S6 ]: R! k" G  门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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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8 z7 f! K' W  他显然没有预期到在来人中会有他的身影,怔了一下,嘴微微地张着,没有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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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R7 c/ w) `/ {' N1 H  “喝醉了,我送他回来。”" l6 o5 X3 [/ I; I( R0 H) E
  
# z, |$ Z6 \  W: O# p, _" G  陈可默默地搀过了张树,头低着,没有正对他的眼神。, `6 x% ^" ^. b-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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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树在走廊昏暗的灯光里晃悠着,无力地靠在门框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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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S) ]$ g" C2 V, w  陈可的脸隐没在明与暗之间,像画,像照片,像雕塑,像某个他曾经深爱过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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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去美国了。”于雷淡淡地说。2 R# j9 H9 x/ u4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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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S& t! ~3 x- H% }5 s' G  陈可猛地抬起头来,看着他的眼睛。不知道是因为光线的问题,还是那一瞬间的神经过敏,于雷分明在这双眸子里看见了悲伤,恐惧,和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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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F7 p( v$ u0 h  “嗯。”他轻轻地答应着,又低下了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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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家伙真会找麻烦……”于雷勉强笑了笑,看着张树,“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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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末的深夜,因为不熄灯的关系,走廊里依然时不时地传出些笑闹的声音,而在他们之间,惟余一片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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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6 l( U& g- E8 h0 w. O; `  “到了那边,你自己要保重。”于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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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C) ?4 T" `2 ]5 H% h  陈可紧紧抿着嘴唇,点了点头。* d2 k6 ~0 H+ o" C: v
  
0 B0 Y7 x  H. Y$ }, G  可怜见的,这孩子绝不会想要伤害我,即使他已经这样做了。于雷在他头上轻轻摸了摸,转身离开了宿舍。! R% k9 z% A- d&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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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后,有一颗他没有看见的泪珠,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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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5 y. K5 e) Q. Z% M  在他耳边,涌起了滚滚海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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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次, 两次,三次……循环往复,无有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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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q6 O. w5 d" H  单调地重复,重复,却从未让他感到厌倦。' x, n0 X: b: Z2 \. k$ m9 \& S
  
% t% Z% |$ p: L: N% M" e( n) R1 I  因为,熟悉,是一种安全。( O; u; l- W! x4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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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么平静,多么美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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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浮在海上。也许是因为耳朵里灌满了水,他听见了自己的每一次呼吸,每一声心跳,那么沉重,痛苦,像是另一个世界传来的杂音。4 G9 L. ?3 f) V! W2 B) H& ^
  
2 ^1 n4 g5 x* g  飘在空中,他不知道自己来自何地,去往何处,身在何方。1 Y( q8 }7 j, c
  
( u$ I+ v+ K% Z, p4 a! Q% m" w  是庄周梦蝶,还是蝶梦庄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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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梦见了大海?还是另一个人梦见了我和大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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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B+ b2 w- ]7 l! ~  我们也许只是在另一个人的梦里罢,也许。0 F; L; v! d6 P  k! ]" \+ [$ U) Q
  
% T- J! i. q8 ?( x( V7 Q. j7 t  这个世界的种种法则,和我们的命运,就在她红唇轻启的那一刹那,被注定了。8 u0 {) ~1 Q8 |* J3 u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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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月亮绕着地球,地球绕着太阳,- a" @; p! M* Y1 Y* @$ q' X,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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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鱼要潜在水里,鸟要飞在空中,& `+ N+ U4 {" \+ @& g;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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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螳螂断首,飞蛾殒命,: U4 v+ N- p6 m3 f&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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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像人活一世,草过一秋,. {7 u2 x7 E+ O6 D0 }
  - C. z( h2 I( k: x% A
  我,不能爱他。. N) c1 d9 {8 I3 F* f
  
8 V% H* w# v9 |7 v2 a3 r$ t6 d- r  这一切的一切在它们开始之前,就被注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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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V: D& Y( p9 T  潮泛涨退有时,而斯人,却已归期难觅。/ w. E: |+ R. [2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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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浪头打来,他确信自己昏过去了……/ ^. ~4 X' E3 P4 G' j)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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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咚咚咚”,外头响起了一阵敲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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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母亲的拖鞋与地面摩擦,发出“沙沙”的声响。' U3 |& H/ ?/ A7 ?* |
  
& ~, N( S8 u9 d6 n9 f# u% B  “豆豆呀,吃完饭了么?快进来吧。”她的声音永远是那么充满温柔和热情。& f4 L/ x+ L9 a' r) Q% y
  
* c1 o/ Q% j& M. E  他“嗖”的一声从椅子上窜了下来,嚷嚷着跑去门厅,拉起豆豆的手,冲他妈糊里糊涂地叫唤了一声,出门耍去了。) g9 p) J* }9 g% y$ Y* }) c2 l
  
2 Q3 X( S6 I/ j/ b0 S. {; ]  “不准去海边!不然看你爸不打你屁股!”母亲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已经被距离拉得有些微弱,完全可以被小朋友们抛在耳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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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 m: [$ T% f  其实,当时应该和他去海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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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站在最危险的海礁上,被浪卷走,从此只活在他的记忆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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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1 c/ y5 i+ r) ?& h! m% w  既然没有故事,为什么要安排我们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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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既然没有续集,为什么要安排我们重逢?. N  q2 H  s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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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童话般的邂逅,就像上天注定的因缘;而如今,只剩下光秃秃的舞台,上面杵着我这个愚蠢的的失败者,上演着连悲剧都称不上的戏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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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我欺骗,自我沉醉,最后自我折磨。) O: o8 L  b# r2 h6 E5 Y
  
. D& I1 I, H1 C+ C( r  仅此而已,仅此而已。6 r+ w: M  Y+ ]; [& e
  
  Y4 Y0 v; x( m4 {9 K0 r8 w8 Q: g+ X  他不情愿地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仍旧活在这个世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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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F! z' y" D4 k% L  有点头疼。他转过身,看见李明背对自己睡着,微微地有些鼾声,另一张床空着。其实他本不想和他一块睡的——在反反复复的射精与被射精之后。他们昨天做了很多次,用各种方式取悦自己也取悦对方的身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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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当时已经太累了,而且李明炽热的胴体和滚烫的肌肤对他终究还是有摆脱不掉的吸引力。& t9 ~1 o/ o4 \( J7 M
  
$ Y9 D, [" K0 d) C  起先是互相抱着,等他们都各自入梦之后,也就分开了。# S' g- e6 N,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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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这整件事情也不过如此。一夜交欢,各取所需,到了白天,照旧是哥们弟兄相称,就像什么都不曾发生,最多也就只有一两个眼神,证明他们之间存在过这种有异于一般朋友的肉体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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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h0 }' v& w( N( K) ]1 m, z  他坐起身来,在李明的肩上拍了一下,发出一声脆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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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z2 p( X( U  b# d! U  李明转了个身,抓住了他的家伙,眼睛还闭着。) ~  g) U' t0 f1 w5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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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于雷抓开了他的手,“起床,再不退房就得多交一天的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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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就再住一天呗,你看你弟都答应了。”李明又一把抓了过来,把他压在下面,轻轻地咬他的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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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1 o' `1 j( f! ~+ ^  “我说你是傻呀,”于雷那话儿翘着,说出来的话很没什么说服力,“以后想办事还不是容易的么?我就呆宿舍里,又不去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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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 j# b4 y  F  S2 L" U* v7 I( @; p  o  “Yeah!”李明比了个胜利的姿势,“你以后可别不认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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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 p! J! @- @) F; H  “有什么帐可不认的,玩么~”于雷冲他挤了挤眼睛。; H0 ?; ~* l* _
  
5 Y. @0 p3 a8 S, w: ]* S3 z  李明眯眼笑着,穿上了裤子,他这样的人是最清楚“玩家”二字的意思的。保持感情的中立,这是玩出界的不二法门;动辄就要谈爱呀恨的,那还是回家去作五讲四美三热爱的好少年,做妈妈的乖宝宝吧。因此,于雷用不着担心今后还能不能和他做朋友——他们的关系即使会因性而产生什么变化,也不过是让两个朋友更“了解”彼此,而已。' n: k. W' W- M" s& U
  
0 x9 V5 y1 u8 N  “我请!”于雷答应得很痛快。/ r3 ]+ t$ M  n, \% ~/ V( Z
  
5 O! ^+ Q% Z+ y" b3 W  “嘿嘿,用不着你请~”欧阳继续神秘兮兮地笑着,“而且我请你。”0 A3 r6 N6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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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唱得是哪一出啊?”于雷讶异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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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P4 ^5 Y: I* T9 P. ~  “你先说好不好?”欧阳挽着他的手臂,身子粘了上来。! r, ~/ i6 U5 k: u
  
5 _/ g( q5 Z- b9 x: R1 g! s1 [  “For god’s sake~ Why not?”于雷觉得这个气氛好玩得需要撂一句英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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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z6 O! v0 g1 w; w  “那你就是答应了!不过我也有我的条件~”欧阳很顺利地实施着他的计划,“你后天要跟我一起吃饭。”" w4 L! S1 z# \
  
" ~5 r4 [+ s3 F* Q! b. m  “后天?”是圣诞夜啊!于雷当时已经反应了过来,但仍然继续装傻,想着该怎么答复他。3 P7 X; r: V5 w3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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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啊,耶稣的冥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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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在欧阳头上凿了一下:“小心被雷劈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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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 q7 D7 f8 u3 j  他装模作样地考虑了一会儿,终还是答应了欧阳的请求,反正今年的圣诞夜也没有需要他陪的人——也许,从来也就没有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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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跟个小孩似得乐了起来,不对,在于雷眼中,他本就是个孩子——对于孩子,谁又能有说不的勇气呢?; w; e2 B( _* {4 G# f9 ?. p
  
8 r3 z  x  j! s  这一阵于雷跟酒精这种东西培养出了深厚的革命感情,逮着机会就愿意喝上“一小口”,喝得全身轻飘飘的,心下轻松畅快无比。在这样的时候,任何能让他再次接近那种纯粹快乐的事情,他都不会错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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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6 X  \% {: ]+ h: o/ Z  喝酒,做爱,拿人取笑,放浪形骸,这些事情做起来若是可以不计较后果,都是颇能让人愉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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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D2 Z7 l/ H/ L  酒过三巡,大家开始这儿一堆那儿一群、天南海北地聊了起来。席间有人带着演出用的吉他,欧阳借过来,小秀了一把琴艺。尽管于雷对欧美流行乐没什么兴趣,但这首曲子流行得几近俗滥的旋律还是唤起了他某个犄角旮旯里的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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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f7 x* Y6 ^& i  加州旅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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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弹得很好。不知道和陈可的钢琴比起来哪个更出色一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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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心里陡然有些空落落的,他突然明白了快乐这种东西是多么地经不起考验。他拉了拉挨他坐着的哥们:“明儿……要不替我也领一张票吧。”' u3 [( x  I1 n$ r) y4 l7 e4 h
  眼看着这一年就过到头了,各种应景的活纷至沓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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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 Y; Z; B: [/ n$ N% ]  在于雷满满的时间表上,率先走到终点的是12月5号的法学院新年晚会。这种大型晚会年年都是差不多的样子,连主持人的串场词都用不着多改,因此干得于雷很是得心应手。9 i1 Z' Q$ x  m$ O- H. Q7 }
  
; k! ?4 t3 r- Y! _- q  主持人的阵容是一对大二带一对新生,于雷本想推荐欧阳的,但院团委最终觉得他俩身高差距太大,否决了这个计划。: a5 Q( v6 [$ H! {) |$ q. _-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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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混了快一年,于雷跟院里的人也都熟络了,从教务到院领导,都还能想得到人,说得上话,再加上他为人也干练,于是上上下下对他的风评还都不错,渐渐地,也就有了一些隐隐约约的对他“政治前途”的揣测。7 X/ k1 ~) D' a% a0 m7 b+ h
  
8 V% i, l& R: N  一是入党的问题,院里本是想拿他做重点培养对象的,他没干,连党校也没上,说是道不同不相与谋(私下里);二是学生领袖的问题,据坊间的传言称,于雷似乎已经是院会主席的热门人选了。于雷对后者倒是有些意思,但也就只是些模模糊糊的想法,还远没到定论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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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6 |& r5 x" c  晚会结束以后,一群人如往年般浩浩荡荡地开赴庆功宴的声色场。经过三角地的时候,有人说了一句:“明天新年音乐会领票,谁跟我一块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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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心里一沉:那是陈可会出现的地方。; D3 E. w% g% S- H2 f+ S' U! x
  
9 n0 d1 ~8 v, d* V9 P6 f  “于雷哥,你去不去?”欧阳碰了碰他的胳膊,他也是院会的干事。& p: o2 b) k) Y. G0 |% J
  
+ b6 x9 }8 B4 C2 U) q  h  “哦……”于雷很想干脆地说自己对那种玩意不感兴趣,喉咙却有些哽着,说不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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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 P  @5 p- _4 [  “要不我去领票,咱们一块去看吧。”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他俩人就已经脱离了大部队,成了一对,走在大家后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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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倒吧,你也不是不知道我现在都忙成啥了,还听音乐会……”于雷如果会去欣赏古典音乐这种形式的高雅艺术,那只有一个原因。% ]( k* A/ Y# {2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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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欧阳懒懒地应了一声,显得没什么精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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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v  [7 C, G6 ~- I  H" H  “怎么了?”于雷是个太过容易不忍的家伙,再加上些“博爱”的品质,天生就是个多情的种,“等考试完了咱们还可以去干些别的么,比较有趣的事情。”$ Z9 w. D) l2 I- R2 @  S9 @5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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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你请客?”欧阳脸上露出了狡黠的笑。, R6 `+ l+ g0 W: o3 d, V6 \: C
  
+ _: k2 f% j. y" c, M  E  m  12月25日,于雷心下有些惴惴。让他烦心的的有两件事,成绩,和欧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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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今年公务冗杂,私事也件件都不省心,导致他两篇论文最后都打了马虎眼,很多应该作出深度来的细节都不得已地被牺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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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7 K  x) y: D5 Y2 d9 G1 Q+ b6 y  在京大法学院,学习牛人甚至可以整个学期都不来上课,但都一定会留出一个月的时间复习考试,毕竟,要把那么多的“一、二、三、四”,“1、2、3、4”都背下来不是一件十分容易的事情。可眼看着离考试就只剩那么可怜巴巴的两周了,于雷的教科书被翻过的页数却依然屈指可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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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时期总是直接导致非常办法的适用。对自己的前程怀抱着美好梦想,时刻关注着GPA上下的奋发上进的于雷同学,决定在考试到来之前先行打点打点,以起到——老人家们经常爱说的——“事半功倍”的作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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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的机会也是好得很。教于雷其中一门专业必修课的副教授在去年的新年晚会上有一段访谈式的节目,和他合作过,关系一直保持得不错。这个学期教研室有几个大活就是该教授找于雷和他的几个研究生一块干的。4 R! k8 G& g9 y- f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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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0分没有85肯定跑不掉的,你没问题。”教授在一次课间休息中对于雷如此表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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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像要分这样的事,过于龌龊,于雷是做不来的;但既然人家主动给了暗示,他也绝不会学着某些小说的主人公那样故作清高——就算他是活在小说里罢,那也不是什么高雅的东西,低俗夯蠢的玩物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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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5 g" S  w" J9 @) |! r  还有一门专业必修的助教是棒球队上的元老。棒球社虽然人少,但却是很抱团的组织,队员们在一切可能情况下的相互照应是一条很有约束力的不成文队规。于雷虽不是球员,但由于常出现在球队的篮球赛和饭局上,又是球队大佬的师弟,也就被默认为是编外队员了。* V: _. D2 o. J7 P%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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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前几天约了他吃饭,哥们很豪爽,一瓶啤酒下肚,直接塞过来一小纸条。纸条其实不小,是给叠的,于雷一边拆,一边暗自佩服这哥们从事情报工作的专业程度。打开之后,只见上头密密麻麻地写着答题要点,背面注曰:“仅供参考,注意保密!”; _( f, W' n! i) d. d6 u6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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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拱了拱手:“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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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哥们打了个酒嗝,半大的手一挥:“谢啥!你们这级几个助教我都熟,要出问题了找俺,没问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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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y8 t& Y4 W3 E2 j  四门必修陡然少了一半。于雷昂首挺胸地走在法律图书馆里,常常偷笑着从正逮着本大厚书猛看的同学身边走过。他有时很有种冲动,想要过去说一句:同学,这一章不考——就算不能降低一些他们的近视度数,也可以在一定程度上避免其继续上升。若真做了,便也是一件功德不是?  Z: k+ k2 X1 s-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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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不干。这倒不是说于雷不怕报应,只是他觉得自己整个学期就是一巨大的报应,已经完了,该是他亏一点品行,补偿一些的时候了。' Q4 A3 |/ C3 N  S" n/ F( _8 V
  
& {- D+ @+ y# t$ \& ^1 I* l9 p  f. ^  所以,实际上,在12月25日那天,让于雷烦心的事只有一件:欧阳。他现在有一个新的身份,于雷的男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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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0 O& w( z! {2 z  这话要从昨天晚上说起。) f5 O9 U" e( L2 z  {, c5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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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位看官想必还记得(若不记得也勿引以为冒犯,所谓“想必”,不过是不才暗自揣想而已),小屁孩前几天耍了个小心眼,把他于雷哥哄到了手,要陪他过圣诞夜了。说实话于雷倒也愿意跟他一块耍耍,他一向对欧阳这种类型的小男孩充满了保护欲和其它的一些欲望,也愿意和他们一块说说无关世界大势,抑或形而上学的无聊话,心里还真是挺快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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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明那天也来问他要不要一块过圣诞节,在未名湖北一块荒坡的烂石头上,嘴里还有那股腥乎乎的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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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很逻辑地否定了他的这个打算:圣诞夜他本就该和刘梦雨一块过,若是不跟她过,也应该和宿舍的哥们一起过,所以无论如何,单他两个过都是说不过去,也难以向别人解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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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w) h- _- T4 }1 |' y  李明撇了撇嘴,似乎有些不屑这个貌似清晰的因果关系,但终也没说出什么别的话来。& X( x- Q' t. |+ n( G+ q6 r) Q- a
  这又扯开了,刚才说到欧阳的事儿上。欧阳那天提前了72个小时就发来了短信,跟于雷确认约会的事,此后每隔4到8个小时,便会再次来信确认一番,或者表达自己欢欣雀跃的心情,以至于于雷要建议他在圣诞夜当天先服用一些抗组胺剂再出动,以免惊扰了在天的圣灵和在地上的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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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天空中没有雪,地上黑一块白一块的,是原先积下的有些化了,被那些饭吃撑了路走多了的孬人一踩,便成了这个样子。这并不是于雷有心要和踩了雪的人过不去,他自己当然也是踩过几脚的,但想人黛玉都能嫌寻常人家的汤汤水水腌攒了行将成肥的落红,自己就不能嫌弃嫌弃这凡人的臭脚丫子么?; e( F4 r; x2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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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突然想起来这原是陈可口中的话,如今竟如同己出一般,只能苦笑。) Q8 A4 S5 p1 N! v& k4 K
  
% j' R) C  ]. ]/ `4 }& L. c/ [- L  欧阳寒就像那个污浊世界里唯一的一片晶莹剔透,在不经意间落在了他的面前。说真的,那真是他所见过的最美丽的欧阳了。据他后来自己招认,如果加上做头发和配衣服的时间,那天晚上的造型至少花了他两天的时间,而且还很有心计地用了“一点点”淡淡的粉底,好让自己的肤色在黑色外套的映衬下显得更“晶莹剔透”,像鹌鹑蛋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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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R( L' M; O- m& W5 Z3 R  按照先前的约定,今天的晚餐是由欧阳买单的,定在了国贸里的一家餐厅。7 E- s9 O* I# m& ]1 I1 {5 ?3 S
  
% b3 i9 o: i; n- y# V& q  “那么高级?别太贵啊,到时候把你吃破产了,还要把我押那儿抵债。”于雷打趣他说。8 l' O7 S  ~( s9 s
  
1 g/ K; J, m, s  但很快他就发现自己是在杞人忧天:国贸底层的肯德基。于雷一巴掌呼在欧阳脸上。他的脸真是小,几乎立刻就在他于雷哥的掌握之中了。欧阳倒也不躲,只是在他的巴掌后头笑,笑得他一手口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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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儿吃啊?瞧瞧这一屋子的人,就算是跟我过也不能这么敷衍了事啊!”于雷看着他说,有些哭笑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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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e) D, o  }( L  “人多才热闹啊!”欧阳两只手挽住了于雷的胳膊,粘得紧紧的。+ g) f) A* @7 ?5 M) k* O! ?
  
5 b) i/ |; X  M0 C5 \  于雷叹了口气:“有的人就是不喜欢人多的……”8 d0 j9 t# P! `  m2 j( j/ l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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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似乎有点不知道如何反应,两个人呆了一会。1 ~0 p0 G8 e& y- z+ Q;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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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吧。”于雷头一歪,俩人进了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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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D$ m6 ?) {4 m# S% \' d' @$ D  圣诞夜,连肯德基的生意都格外好,来来往往的服务员、一些7、8岁的孩子以及智商约等于7、8的成年人,都戴着一顶尖尖的貌似出bin用的红帽子,以假充一个洋神的奴才。( s  G* c; C& u2 o
  
- s. ^, G2 m3 L  于雷想起来陈可给自己讲过的米兰昆德拉在一篇小说里关于墨镜的议论。他说墨镜本是一种掩饰的工具,可当它被符号化之后,所起的作用竟是相反的——人们戴上墨镜,以证明自己哭过,表示哀伤。而就圣诞老人的帽子论,于雷觉着多少也有点这个意思,大家戴上它,以证明自己分享着圣母的喜悦,尽情地浸淫在节日的幸福之中——尽管这顶帽子在圣诞老人身上或许真有御寒或遮羞之用,抑或只是为了搭配他红色的套装及棉靴,也不可知。* ]7 N- X1 R9 z  n5 d3 q: f(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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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短时间内频繁地想起一个已经成为过去的人,于雷对自己很是恼怒。他环顾四周,发现连一个空座也没有,而一些即将饕餮完毕的食客身后也都早就站上了焦急等候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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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靠,等么?还是再换一家?”欧阳瞅了瞅于雷,“俩人100块以下的我都成。”! G& b, ~: ^2 Y9 t.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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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意思说呢你。”于雷伸手要捏他鼻子,欧阳往后一闪,张嘴去咬他的手指——若不是擦了粉底,他断然是不会闪躲的,“得了,咱买了外头吃吧,今儿不算太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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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Y3 F4 C# [# \; f+ o" O6 g  不算太冷,但至少是冷的。于雷一只手上拎着满满的一包食物,往另一只手上哈了口气,从里面拿了一个鸡腿汉堡出来,递给欧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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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你自己做的我就幸福死了我~”欧阳美滋滋地嚷嚷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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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4 x8 S/ c* b8 J  “幸福不幸福我不知道,吃死人倒是很有可能的。”于雷脸上一本正经的,就像他一直以来开玩笑的风格。) P8 o# g" V" }" u- f
  
1 Y2 W; m+ y: V4 [7 A  然后,两个人笑得很开心。2 g+ n$ V  k1 M1 j0 z- T# Q
  
+ ]+ M1 N* c6 E( j! @" E2 y  他们两个就在京城CBD里大马路上傻乎乎地走着,两边经过的除了寒风和冰冷的写字楼外,并没有什么温暖,可空气里依然充溢着节日的气氛。若这不是心理作用,那就真像是陈可曾经说的那样:开心的人多了,世界会物理性地改变。; C9 L& H/ }9 \  T% Y8 d  {
  关于他的记忆,太过丰盛,世界上的每一个角落都是唤醒它们的开关。若不是离开,他不会知道对方带给自己的改变和影响竟会是如此的巨大,大到了难以用没有了他的他来包容的地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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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4 k0 R: }; J9 {  有东西递到了面前,他低头看去,是根炸到金黄色的薯条,前端被小心翼翼地涂上了番茄酱,末端有个两根白白的长得跟葱似的小指头,捏着它。2 q7 N+ ?' y; @$ R; t
  
( T6 m% \! @* q  L. z  f$ K  g" F2 {  于雷握住了他伸出的手,叼去了薯条。他在一个极易被感动,非常需要感动的时刻,被一个非常感动人的动作,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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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在街上来来回回地走着,说说关于牛部长做派长相的坏话(也是实话),聊聊某位明星的轶事,直到把一百块钱的肯德基吃得只剩下一根薯条。  `( @% R; J, L3 \5 w4 w
  
9 r1 `! y. k4 c$ {5 j/ @( p  “给你!”于雷把薯条伸到他嘴边。# Z  d, P5 Q/ _' L
  
" D5 f, @$ G; c) Q  欧阳咬了一口:“剩下的给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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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两人相顾一笑,于雷把剩下的半根薯条送进了嘴里。" P7 z3 m! h$ \( ^: v  ]2 o3 k
  
$ n6 r, t/ Z8 ~' V3 \7 e- }; M# \$ X  把塑料袋扔进了垃圾桶,他们走进了国贸一座的商场里。国贸素来以高档货而着称,是以罕有一般百货公司里汗牛充栋的热闹场面,但在今晚,顾客还是不少的。' r% N8 P6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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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欧阳抬眼,笑笑地问他:“咱们要是牵着手走,人家会有什么反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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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老弟,你这一招我八百年前就用过了。于雷心想。不就是牵手么?有什么大不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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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试试不就知道了?”于雷十指交错地牵起了他的手。欧阳的手很像陈可,总是冰冷冰冷的,很少有热乎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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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B8 _0 Z# s: O  人们都朝他们投来各色的目光,反射着他们各自的心思。除开道德伦理不论,仅就这一对组合的美学观点而论,毫无疑问是值得赞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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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5 k; ?1 K! T9 N; ]( l  于雷心里觉着淡淡的,没有他料想之中的因为反传统的刺激感而带来的兴奋。大概是因为在之前的一年,他就已经设想过无数遍这样的情景了吧,只不过在那个时候,动机、目的和对象都不同罢了。. C+ y( |' s( X& `4 w' N
  
) I$ H3 x/ i" r$ B  Alas,就在这一天晚上,于雷答应了他作为男男朋友而交往的请求。在那样一个情形之下,肯定的答复是最顺势而为、理所当然的结果——在那样一个晚上,或许也正是他所需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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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天醒转,于雷想起这件事,想起和他说好的共进早餐,于是翻身下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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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牙刷杵在嘴里,他神志恍惚地看着水房里的镜子。那条长长的裂缝,依然如故,没有变得更长,也没有自动愈合的迹象,它会永远在那里,直到有人把整块镜子换去。他转身吐掉了嘴里的牙膏沫子,拧开龙头,把它冲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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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往日如流水,一转眼就进了下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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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连对爱情这个神圣的字眼都不再认真,他现在终于彻底沦为一个没有信仰的人了。他都不知道自己和欧阳之间有没有爱情,会不会有爱情,就草草地答应了两个人的交往。若是这样,他早就应该有了一打的男朋友,又何苦虚伪到现在,搞得自己像个被男人遗弃的悲情小寡妇?至少花心大少的意象要比前者优美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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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有点沮丧,不愿意就这样看见那张漂亮的脸,于是拿起了刚买不久的手机,想要推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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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机里还有一条没有阅读的短信,他是什么时候发的呢?+ X# |. x0 Z& b& k0 W4 b
  
+ }3 F4 i/ H4 P; D5 a7 v) i  于雷打开信息,屏幕上显示着发送时间是三点十五分。那个孩子大概是兴奋得一宿没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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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S" n1 j+ p5 B! }* S  短信不长,写着:“于雷哥,你什么时候不喜欢我了,就跟我说,我好有些准备,在这之前我会一直喜欢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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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P; t0 w9 p4 [  他叹了口气,打消了推辞的念头,合上手机。
! W6 Q4 T9 z% Y$ ^+ A) l2 j  Q  60、 画外音·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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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是件很玄虚的物事,你很难肯定它是什么时候发生的,又在什么时候消灭,但我肯定该二者皆有其时,这世上断没有无来由的爱恨,也不存在永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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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z+ X7 n8 M+ u/ q  ^7 f  因为模糊,所以这事情就有了一些趣味,一些神秘,或者一些遗憾或落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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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路上走,有时寻常巷陌,有时野渡无人,你不知这是否便是爱情栖息的角落。所以无所谓寻找,因为不知该找向何方,也不可言等待,因为这是一种无来由的期望。最好的方式,我想,就是默默地走,也许走到下一处地界,便是柳暗花明,杏林在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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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有一个朋友,现在大约正是处在这么一个境地:还在往前走着,隐约地看见了光,但还不知道它是不是自己要找的,也不太清楚,说实话,自己要找的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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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跟大家提过,他是我的一个师弟,叫于雷。他现在的男朋友是MOTSS上面一个有名的水车,ID很复杂,叫i_love_torpedo,我翻开字典查了一下,最后那个单词是鱼雷的意思。后来有一次版聚,我认识了他,知道了他的本名,叫欧阳寒,是京大法学院的。我当时就晓得,他的那个torpedo,和我的那位师弟,是一个人。* u, _$ h! v0 n# J& v5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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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他的ID中间有个love,所以挡住了一部分胆小的人,但我知道版上喜欢他的人是很多的,有两个还曾狂热地追求过他。但他倒是横了心的,任别人怎么打击他,说那个torpedo定然是直男,也照旧一意孤行。他大概是觉着没有自己掰不弯的男人吧,这话说得有些绝对了——若只是大多数,我也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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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于雷多少有些不同,就算他有成为同志的潜质,我相信陈可——一位刚刚离队的队友,也会是他的第一目标。也许是个人眼光偏好不同吧,我总还是觉得陈可给人的感觉更美好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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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Q+ Q) F' F  ~  圣诞夜,我和男朋友在一处酒吧泡到两点多才意兴阑珊地回到住处。他一头倒下睡了,我却没什么困意,打开了电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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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0 K3 L) ?$ s" X* K  先收了一气邮件,多是朋友从五湖四海乃至太平洋的那一头发过来的。他们当中有一半人已经找了工作,剩下的里头再有一半出了国,其余的才是像我这样,依旧在象牙塔的庇护下尽情地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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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b, e% D' g1 X  接着从收藏夹里点进了论坛,登陆,习惯性地先往MOTSS找去。2 s' P9 w5 n5 a
  
* {0 q- v1 ^9 C  最新的帖子是i_love_torpedo发的,题目是:Torpedo爆炸,爱情的火花——祝贺我追人成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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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颇替于雷和陈可感到遗憾,从我第一眼看到他们两个起,就始终觉着他们是属于彼此的。美国人管这个叫chemistry——人和人之间的化学作用是不同的,有些可以彼此相溶,有些要自动分层,还有些只要一碰着就会剧烈反应以至于爆炸,于雷和陈可应该是属于最好的那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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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x, R4 `/ Q6 J7 Q  D4 U+ ?  可不管怎样,事实就是事实,我还是很有礼貌地跟了一帖,衷心地祝福这个小弟弟得到自己的快乐。这只是一个起点,我说,不管是多么佳偶天成的情缘,用心经营都是必需的。1 r* W9 J. E$ g1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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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很奇怪这段话居然是跟欧阳说的,而不是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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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时居然还在,很快就回了一帖,说他比会把这段感情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没有多么复杂的原因——只是他真得爱于雷,真得。, l2 E* I! s$ C+ W/ V  L
  
) R& L  B% c9 A6 s, e1 q" d" L  既然他俩的事成了,两个人我又都认识,便琢磨着什么时候拿于雷宰上一刀,蹭顿饭吃。可当时正是复习考试的当口,那小子乱七八糟的事也多,拖来拖去的,竟拖过了寒假,到了开春返校之后,才吃上了他的这顿饭。1 q) K; O8 E8 F" R1 \: [4 D- @
  
& o/ I+ v2 |" b" E  起先拿这事问他,他还有点装傻,后来见我掌握了确凿证据,便也放开了。我俩认识了七八年,这还是头一次聊了些不那么肤浅的事。  L" G) ^; x, P) W
  
) d4 h% O5 P% m4 {  说起陈可,我问他俩是不是有什么事闹翻了,把人家给气到国外去了?于雷坚决地否定了这种说法,表情很复杂,有些气愤,又似有不忍之意在眉宇之间。但他还是很诚实地告诉我:陈可的离开让他很伤心,因为他确确地曾经爱过他。2 g( |* \( b0 W& ?6 s% p
  
: r9 \& w2 v* u- @$ R  那现在呢?没感觉了已经?我问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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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爱了。”他咽了口饭,挺干脆地说,都没正眼瞧我。; I1 L3 u5 _9 d/ {" s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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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你现在爱的是欧阳了。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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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4 A: `( ^9 j$ B6 ~  “也不尽然。”他摇了摇头,我知道他还有些话没说出来,大约是不好表述,我也就不问了。7 [4 m! f3 _) i$ V*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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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今天的说法让我有些失望。爱情虽说不能够永恒,也不至于这么短暂!若说人能想爱就爱,想不爱就不爱,我不相信。, V# U: C& K6 T+ d6 y" M( W!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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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毕竟,关于爱情这个东西,没人能说清它的起灭,没准到了哪一天,他发现自己对他的爱又萌发了,抑或从来未曾消失,也不一定。但无论如何,只能到了那一天才能够知道了。
 楼主| 发表于 2011-5-14 22:45 | 显示全部楼层
 61、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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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的新年音乐会,他终究还是没去。于雷觉着这样太过对不起那位替他领票的同学,一再地允诺会做出补偿,但那张票,终还是让那哥们找别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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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o9 ~% J  U  他实在是不能说服自己,去音乐会上看陈可的表演,会给自己带来除了痛苦之外的什么别的东西。再者,他现在已经有了男朋友,也不该再去看别的男人的音乐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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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显然的,这只是一种借口,因为有了男朋友的事实并没有阻止他继续频繁地与室友发生性关系。% W; G! `. M' P0 K' N, }& J
  
: d5 e: d+ Z/ k' W  F  不知道是否与考试压力有关,于雷最近的性欲有些亢进。欧阳自然也是好的,但李明的风格更rough一些,比较符合他现在的需要。, X5 `2 i0 Y+ C+ s9 `9 [2 U: @
  
/ f! D; P9 ^- ]- W- L  于雷最青睐的做爱地点有两处,一处在学生会办公室,和欧阳,一处在熄灯锁门之后的小四教,和李明。这两处虽不那么安全,但在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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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却更有刺激性,而且这样的环境下所创造的那种极力压抑的呻吟声,是于雷所喜欢的。. E$ Y- u3 P* w#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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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考试还剩下两门,团委的一把手就打来了电话。他这次果真动员了五六个京大在读的官宦子弟,说是二十三号由他来安排大家见见,一起+ }+ p+ ]- I& j1 }* r7 L
  
* m- _5 y) l! V  吃顿饭。于雷晓得这个场面若是不去,那性质可比拒绝入党还要严重,是要被他爸和大伯严厉批评的。; r$ k( [+ ]! F" O
  
, \5 e% \0 e. z! c5 ^1 ?' ]  法学院大一的课二十号考完,大二是二十二号,于雷让人定了二十四号的票,留两天在这儿陪欧阳玩玩。这一个月来他的心情十分的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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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m3 R5 ~" z' X( j! K, B9 @9 S6 ~. X  因为那个孩子天天都给他发短信,有时是三四条,有时是十来条,只要一刻不见,就想念得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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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_) A; s! c7 w" g  他开始不后悔,而且欣赏他们的这段关系了。他知道自己被想着,被爱着,被惦记着,单是这样的感受,也可称之为幸福了,更何况他对' K% l: C+ K& D, m6 Z( {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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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的喜欢是没有疑问的。9 s2 i0 U+ K! L1 {
  
- F: Y% c" K" m8 Z5 k0 d# g" M, ?  二十三号吃完那顿无聊饭,于雷便拎着行李去了欧阳家里,第二天直接从那儿走。他们家就在西城,离火车站没几步路。! Z- t$ V! c+ {2 w4 v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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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的父母看来是久闻于雷的大名了,对他分外热情,再三再四地感谢他一直照顾他们儿子。( a$ b+ d) W/ X. t  m0 W$ u% d
  
2 ]0 {; B% m$ v7 K( J( j$ K  “应该做的。”于雷说。这倒是实话,只是意思和欧阳爸妈理解的稍有出入罢了。) f: _$ ?  k( _/ K3 u8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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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他俩挤在了一处,欧阳他妈本来说要欧阳睡到客厅去的,但在于雷的竭力劝阻下,也就作罢了。欧阳头一回和于雷睡在了一张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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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9 Q" s. O3 }+ O' y# s5 D( e" D9 o+ J  兴奋得无可不可的,一会儿爬到他身上,一会儿从后面抱着他,耳鬓厮磨,唇齿相亲。于雷喜欢他的动作,熟练,却总带着点孩子般的羞涩—, J7 h( e7 R" [
  
! q1 N9 {8 Z& p- C  —他知道这也不过就是一种姿态,但并不妨碍自己对他的欣赏。; N3 L4 I1 v0 \; I4 D$ x' H1 r8 m
  欧阳要求他进去,他们还没有完成过这种男人之间交合的最高形式——毕竟在学校里还是有些过于冒险了。. X! t# E# P3 R, H8 ?
  
) B4 d! L$ F- u  于雷亲了亲他的脖子:“你可别叫得你爸妈都听见啊,我不受理家庭纠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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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V0 x% D* i/ t9 N  欧阳笑了笑,翻开三四层柜子抽屉,从里面掏了一个安全T和一管润滑剂出来。" w- E6 C3 M* N4 F
  
/ u- [6 V* P0 S8 E  “看来是经验丰富啊。”于雷说。4 }2 J: w* D; j9 n% J& u4 }
  
: p. G5 u0 d4 M$ X% z0 ]0 y  “是啊,都是为了见到你在做准备呢。”欧阳跳上床来,拿着润滑剂在他眼前晃来晃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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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d) j/ B+ r( Q" D+ w  他的准备果然是做得到位,这大概是于雷完成过的最顺利,最完美的GJ了。欧阳达到高潮的时间居然还在他之前,那里的括约肌一阵阵: B3 V' Y5 l( b2 ]" |; O! W5 r"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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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地收缩,夹得他都有些生疼。% |6 O, i' Z2 N9 e, I, P. r
  
1 f5 t: F7 b+ C3 i. L/ p1 o  他重新躺下来,拿了些纸,把自己身上擦擦干净,把手从欧阳脖子下面伸了过去,搂他入怀。他的呼吸都和成年人的不同,像小动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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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i, @7 I$ p5 r) \+ u" K9 C2 }  ,一下一下的,惹人怜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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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这孩子真得和别人有些不一样,也或许是男朋友的这个身份让他感觉不同,于雷第一次在完事之后还和别人亲亲热热地聊了那么久。! K3 O7 M9 e* \/ H/ a- Z2 C! D
  
. x8 F2 b+ m/ X/ p1 H  “哥,我以后怎么叫你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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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x" G  F: F/ l0 M2 X, P8 D7 w  “叫我哥呗,你不一直就这么叫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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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一直都这么叫,才要改动改动,要不怎么显得出咱关系亲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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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你说叫什么?”4 ]! c5 ~2 q4 Q" G) O3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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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叫你老公,老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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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随你。”于雷笑了笑,“但我可不要叫你老婆,又不是没长鸡ba,怪别扭的。”4 }5 k1 B/ c$ ~6 O%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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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也咯咯地笑了起来:“那你怎么叫我?”5 A& |, `) |: C- ?
  
4 y1 w, v  e& g# D3 W$ S; A  “豆豆吧。”( y2 l3 b6 a" u, w&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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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像狗名儿?”' y  X) q2 M8 r/ w/ ^
  
  x3 V+ O; M1 R0 n  “就是小狗的名字呀,要不怎么给你取呢?”' q5 P3 N# a: h1 K0 C9 P  ^
  
6 @' ]# R" q& P; l. o  那个名字像是没经过于雷大脑一样,直接就从嘴里跳了出来,或因为它是与亲密最挨近的单词吧。1 j& a6 e0 m+ {, B2 z'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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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好,这样你就是全世界唯一这么叫我的人了~”欧阳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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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哄着他睡着了,把手抽了出来,躺到了自己的一边。他不习惯睡觉的时候和别人有身体接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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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就是从那天开始,他和他的交往从一开始的不经意,变成了一段真正的关系。寒假里,他们每天都彼此发短信问候,说早安,说晚安1 F2 L1 Z$ Q' p8 _: F6 h7 N
  
1 |% X1 w% @$ f+ _  ,给对方送去祝福。谁说这不是快乐呢,可那总是与陈可不一样的,他经历了那样一段波折,再没有什么能与之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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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由于春节来得迟,今年的开学便更晚些,几乎就是要到了三月。他的情人节是在上海家里,和父母一起度过的。人就是这么古怪,在没有情人的时候会颠颠地跑到千里之外,有了情人,却又怠惰了。当然,这并不是说他就不爱欧阳,只是那个孩子给他的幸福太安逸,没有为之胆战心惊,绞尽脑汁的必要了。) |' {3 \: J- N4 c! L
  
0 }' e, |( J! n/ i  新学期上来,于雷跟着欧阳把MOTSS上大大小小举凡是爱凑热闹的人物都见了个遍。大家目睹这对神仙眷侣后,无不啧舌,接着又感怀身世,在版上一顿唧唧歪歪的。欧阳看来是很享受这种为人所钦羡的乐趣,鼓捣着于雷也去申了一个叫torpedo的ID,两个人在上面就真成了情侣档了。7 r, D  r9 F6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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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平时是不太上这个BBS的,他官方论坛去得更频繁一些,因为课程、院系、学生会和诸社团的版都在那里。他偶尔去一趟MOTSS,若是看到欧阳或他师兄的帖便跟一跟,别人的事情就很少掺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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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 j3 z6 m# O$ A! p  d  那天他正无事做,在网上闲逛,学生会版上突现一未见之ID,曰:赤脚灰姑娘。意象很美,于雷便点击其上,看她的信息。ID是刚注册的,应该就是版上某个人的马甲,签名档里留了一句话:只想找个可以依靠的肩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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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于是发消息问她是谁。姑娘很快回道:你大姐。# L- N9 M# K9 p5 P  \! B
  
3 h3 m! r1 T0 B6 n  S% Y) L  于雷本道是陈言,那签名档倒也符合燕姐目前的心境,谁知一番确认下来此女竟是二五黑牛娴。他不住地“靠”出了声来:大姐,罢了,便您这个体型,得啥样的肩膀才抗持的住呢?! ?8 u! `1 b9 c5 n5 i4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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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一阵好玩的事还不只这一件。那天他和刚认识没多久的某副省长公子聊到一块,省长公子说了一桩团委里发生的大事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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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一个晴空万里,阳光明媚的晨,一把手带着愉悦的心情,哼着小曲儿,走进了小白楼。来往的干部、学生见到了他,都恭敬地微微低头,叫道:书记。他嘴角微微瘪着,似笑非笑地点了点头,往走廊深处他的办公室走# e3 U) a7 x5 k- W6 p7 r" }
  
5 P" }3 D# D7 J" a) r! L  待推开了门,一把手见地上躺着一封信,他费力地弯下腰将它捡起,气管由于受到脂肪的压迫,把一张白白净净的胖脸憋得通红,可等到启封一看,那已成猪肝色的面部顿时又变得煞青。信纸是带着京大信头的高级货,雪白雪白的纸面上仅书有只言片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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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大团委及书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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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c  ]5 N" z) S6 u  祝贺你委正式更名为猪头部,阁下荣升猪头三。
+ e8 l7 W- a; K2 G4 g' o( \+ V+ m  中国专业猪头鉴定社北京市委组织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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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1 q7 S  E7 O, ^  一把手在学生的思想工作阵线上奋斗了十年,获得上级嘉奖无数,如今突然听说自己竟是猪头三,心中的郁忿便如刚被开塞露化得开了的/ X1 S7 p8 t. O0 V: n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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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屎橛子,顿时喷薄而出,团委的一干工作人员对此都有所耳闻。8 g% ~2 O6 Y( @% N5 k6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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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于是谁制造了如此上佳的创意,并付诸实施,就只有少数的几个在圈里混得极开的哥们姐们晓得。( C; h! e- y5 _% P: S& i0 f
  
6 F  v1 O) D* x$ v( J! W: C  一把手好男色,早已如某洗发水的神奇功效一般,是全国皆知的秘密了。只是这位有志于朝政途发展的极有培养前景的好同志居然时常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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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l& \3 u, U0 S  身周面目俊朗的男性明目张胆地上下其手,实在令观察家们意外。- i* w& o% N. y% X. W" C, H- k1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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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那位“组织部”的领导本是今年学生会主席团的候选人之一。前面已经说过,今年的学生会竞选关系着全国学联主席的着落,因此大家6 V. d4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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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卯起了劲要拼个你死我活。这位“组织部”的仁兄原是常代会的,于雷见过两次,的确是出落得一表人材,绰号“小潘安”,也难怪乎一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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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手对他垂涎三尺。* b' p' o, e; I" }1 P  x7 W
  
# Z' J6 I2 ^" ?( I# r. y7 F9 a8 y  垂涎归垂涎,若是能彼此相安无事,也就罢了。可偏偏这一把手是个色胆包天的货,那小潘安又是个刚烈不肯善从的主。那天在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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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w5 ^4 Z( ?- L! i  书记的毛手刚想越过屁股往前滑去,就被小潘安顺起身边的垃圾桶来了个大盖帽,烂苹果香蕉皮稀里哗啦地盖了他一头。一把手从此便对小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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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安怀恨在心,后来在候选人资格审查的时候,借着一个由头,说他有一门通选没及格,便把他打入冷宫,彻底地灭了人家一腔逐鹿中原的兴头) n2 S/ n7 T4 b1 p2 p
  
* e, L4 G, f8 w/ c$ r) w& T+ x7 U+ o  F  。这也便成了一把手最终沦为猪头三的起因。& \0 o" {0 p( t) d, `
  
; q$ x. l8 Y2 s( _0 B" t5 ^  这样的事情,当成笑话看看是好的,可若是开到了自己的头上,成了笑话的主角,便十分不妙了。于雷还就真碰上了这么档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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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8 z! K" H. s; O* r  校会还在那边选着,院里也没消停。今年法学院负责学工的领导察纳雅言,决定在院内试点“大民主”,海选学生会主席。于雷自然是院/ q! c% @& L& l4 _
  
6 u: f. c( O% _+ e  里属意的人选,在即将成为下一届学生会生力军的大一小孩心目中又极有声望,于是他在报名之初便被大家所一致看好,竞选团队的成员也多1 m1 P! {6 b$ L- o
  
) O8 z6 Z) A. x) {  是学生组织中的骨干分子。8 [# l0 c! T* j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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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些本有些心思一决高下的,如今见于雷果真报了名,也就退却了。可人最怕便是不识相三字,一曰不识人相,一曰不识己相,且二者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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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辅相成,缺一不可。这不识人相吧,便容易犯晕,老感到自个儿高人一头,于是谁谁都不看在眼里;这不识己相吧,就容易犯傻,总觉着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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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8 q* q5 }, _( W$ ?- m) w1 W* ~  是个人物,一笑一颦便像西子,举手投足皆如天人,实际上却是二得可以,接近于痴愚。6 n0 @$ h; l1 @+ ?- V+ F/ p
  
5 \4 X$ |( a) O5 N  法学院一位于雷的师兄,便是这样的一号人物,也拉扯了十来号乌合之众,欲与于雷分庭抗礼。选就选吧,院里好容易搞出个大民主来,若最后变成独角戏,好事者也会觉得怪没劲的;可也是该上于雷倒霉,偏这位师兄又是一位愤怒青年,要放在“六*四”那时候,现在没准就已经在美国讲国内的民主运动史了。
- P$ F- n2 B7 C$ [" o" I2 X  这位愤青不但对官味极其敏感,一旦嗅着便如辑毒犬闻见了海洛因,狂吠不止,而且还有严重的被害妄想,总觉着权势者之间暗藏猫腻,2 S  a" w: c9 C1 W*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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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以打压他这位草莽出身的英雄。只是他没有想到,英雄固然是不问出身的,织席贩履的广大劳动人民个个都有成为帝王将相的潜力,但并非人( [8 M% f: t( m* z
  
! H6 C, c5 k, g- e  只靠编制竹席,贩卖屐履,喊几声“宁有种乎”,就可以成为英雄的,有的时候不但不会成为英雄,反而会沦成狗熊,猪头三等等,也不得而6 Y- m" T, u' \6 h6 p1 J1 _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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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  p' n" }1 B; X2 h(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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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资格审查刚结束,愤青的宣传海报就出炉了,黑黑白白的,像张讣告,贴得到处都是,上书:不要精英政治,要草根民主,支持***就; c+ k% k, G( q, E9 }9 B6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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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支持你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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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见报大晕:还当成真事一样玩起来了!若真有人瞎了眼投票选这位容易激动、好说大话且啥事都不曾干过的青年,那就非但不是在支
! Y7 p5 K$ l/ E, b8 a  
/ }8 S% Q  e% M" S" E( T) m  持自己,而定然是在拿大嘴巴子抽自己,大棍子抡自己了。% K& @0 }! s0 F' K* l2 J* c
  
+ ~8 C% ]6 S5 [6 g- c  G7 {. _  即便于雷把这事当笑话看了,他手下的参谋干事、狗头军师却咽不下这口气,嚷嚷着定要打一张回去,压一压他们的气焰。尤其是候任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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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艺部长欧阳寒,差点就是要抄吉他照人脑门砸下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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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l3 Z+ b5 J) V) `# D  海报当然是要打得,但于雷很明智地提出了两点要求,一是不要制造对抗气氛,二是要避免过度渲染选举的重要性,好像没了学生会大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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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活不下去一样,重要的是创意,说什么话是次要的,不说都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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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的竞选小组由院会文宣部的丹青大师挑头,奋战了两个晚上,全部手工制作了二十幅大招贴画,画的主体部分是一只卡通造型的7 ?8 o' d# p- r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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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帅气鱼雷,右下用蜡笔写着“于雷竞选小组宣”的字样,其余的地方除了背景色便是留白,很有那么点意思。/ h" ?. }  Y- u9 o! ?* ?9 C* \2 S- c
  
! k# |8 O  V1 k4 t  于雷嘴上没说,但心下还是暗暗地得意:光海报一项自己就把愤青比下去不知道多少了——在京大这样的地方,越是不经意和轻松的宣传, F1 j  q9 _+ w9 i  B5 A# o* O
  
& o+ x  i0 `, V- A& m  越能收到效果. V( ~+ m8 J2 \1 w( [
  
3 F1 _, \1 d+ C9 N9 [- `% J  离选举日还有两周,学生会在院版上公布了下一届的选举方案:候选人按姓氏笔划编号,于雷为1号,愤青为2号;投票将于6月6日在各年  k' k+ {* \8 K8 ]8 d) u! n3 G3 x& n
  
2 s& X- L( F! r. v. D0 A  z  级的专业必修课上举行,大四因为没有专业必修课,在宿舍楼设投票箱,由学生会工作人员及双方候选人各自推荐的人选监督投票。7 z6 B7 u) K+ T5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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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愤青看到公报之后勃然大怒,立刻提出两点抗议:第一,凭什么把于雷排在一号?因为若是按姓氏笔划排,为什么就不能是笔划多的排在  s; V5 K2 j( z% t/ b* e
  
) t& P6 {9 P" ?6 T; k) @  前面呢?毕竟笔划多的人终生受累,如果再为此而遭遇歧视,岂不令人愤慨!第二,在6月6日举行投票将对选举公正性造成极大的影响,因为6 D1 H3 m8 {$ p" ]4 j' y9 N+ A
  
  O/ g( Y0 S9 v5 `  那一天是于雷的生日,必然会导致人情票的激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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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对者言之凿凿,学生会左右思量后决定本次选举不进行编号,大家多写几笔便是了;至于后一项,考虑到工作人员的时间安排难以协调6 g! o4 q  i" ?& f( S3 r" g
  
8 ~- |' Y! c8 ?/ i0 {  ,便不予更改,只能责怪愤青的娘不好,没有把他诞在这一日。, q0 h' P8 O4 o/ O9 [
  
" [, F9 S) |+ ~. x  e7 e/ R  这般缁珠必较的劲头,实在令于雷及其所部汗颜。但不管怎么说,这还算是在可以理解的范围之内,而后面发生的这件事,也便是之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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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7 g8 Y2 {5 ~6 s  到的那件事,便令人有些愤慨了。虽然至今它的作者依然成迷,但大家一致认为其幕后黑手就是愤青。/ {- t' F+ g7 w" i5 C1 \
  
) B2 c0 ]" s& @9 S& t  六月一日,儿童节。那天在法学院院版上出现了一篇帖子,发帖人是一个新注册的ID,IP地址来自校计算机中心。帖子的存活时间不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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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还是被正在各个版面上逡巡的于雷给看到了。8 A5 r( a5 M  a. J$ @$ R3 z4 t
  
! ]" @! U9 W3 K  帖子的题目是:听说某位“同志”正在竞选法学院主席?内容里尽管没有提到于雷的名字,但详细地描述了这位“同志”的身高相貌,而. x' _; @5 d4 l! h) z1 N;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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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且确切地指出,该“同志”的男友就是其竞选小组中负责文艺板块的一位“俊秀少年”,云云。) O5 t  z4 _& G3 Q  a/ p6 m
  
; K8 \& R/ ?' t1 T8 `- d( U: @  这不是他还能有谁呢?他早该想到,那个论坛MOTSS版上的人也多是京大的,慢说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就是有,这些原就在墙内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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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会把这么重大的消息给传个底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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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当时坐在寝室里,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屏幕,只觉得脑浆一股一股地往上涌,涌得他面部各处都在“突突”地跳。, Y- e% x% Q. N' ~( l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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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下面有两张跟帖,都是善良民众要求删帖的。有造谣和人身攻击性质的帖子在学校论坛上乃是大忌,正常人都会对其表现出不齿,但这并0 n& N9 J5 h* _  U6 \8 D"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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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代表他们不信!所以,不管跟帖者是否在维护于雷的声誉,仅仅被人看到的这一点就已经是大不幸了。2 O3 B- k# w6 p% \" s( n: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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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立马掏出手机打给了版主。版主是和他极要好的一个师兄,正在图书馆自习,闻讯后立即冲到底楼的计算机上删了帖子,封了那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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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的ID。尽管这次他的damagecontrol做得还不错,但从此法学院里关于他是同志的传言就没有断过。" K( m7 R$ K) W  R5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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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之后,当他再往欧阳宿舍跑或者欧阳往他宿舍跑的时候,便不得不去考虑到别人看待他们的眼光。其实,即使大家真地在想如他所想的: K4 Q& q! u!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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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西,也不会怎么样,都这个年代了,除了他的“政敌”,谁还会拿着这种事去做文章呢?但他毕竟是个常抛头露面的人物,认得他的人在各1 M2 @( P/ j0 X4 c$ a
  
4 T9 r: G$ M0 g- `& s  个年级都很不算少,那种被人用不可揣度的眼光打探的感觉是很不好受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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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跟欧阳讨论了这个问题之后,于雷竟作出了一个他自己都从未想到的决定,其内容与后果容后详述,此间便先说眼下的事。& _  G6 f9 I/ L: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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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位愤青同志纵是费了这许多心思,最后的结果终还是让他失望的,而且颇尴尬。3 Y" A5 [! F, E6 d1 {. o6 h, z5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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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六月六日,是法学院全体学生行使自己“神圣的民主权利”的日子。反正这个世界就是这样的,越是没有的东西,越是需要用神话的光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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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它罩起来。就像是熊猫,若是多了,也就没什么稀罕,而且它消化能力差,吃掉了太多的竹子,搞不好要落一个破坏绿化的罪名;但如今只0 w- g: w5 }$ b* K, g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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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剩下那么几头,又常常生不出孩子,全世界也就都拿它当个宝似的。一个道理。6 {0 i) l4 l: Y4 T; H, i
  
6 [6 B. \5 M; G  k# x+ M4 W  下午四点半,八个票箱,封得严严整整地码在学生活动中心的桌子上。. u9 b" h" A2 j/ u( Z
  前任学生会主席,就是那个张帆,已经确定了要学生工作保研,现正在现场指手划脚,为他今后两年的工作进行预演。  G9 Z- z* u' U) N'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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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唱票分四个年级进行。首先结束的是大四的一箱,拢共不到四十张票,于雷稍占了一点便宜。其余的三个年级刚开到一半,大家的心里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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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Q, V+ ?3 ~; `1 e. [4 e% \4 |  就都畅亮了,愤青已经借口撒尿撤离了开票现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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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一大二的票几乎是一面倒地投给了于雷,大三是愤青自己的年级,却也有三分之二的人支持他的对手,可见其人气之低迷以及愤青的整7 o; U: E2 ~: J+ z% y
  
' _0 I+ f$ b% G4 b2 _9 D( D7 D  p+ g  个竞选活动自娱自乐的本质。! y( B% l! }# `% ?  L6 S
  
3 H( x, y+ U" I1 ?/ B% Q& T  胜选之后,紧接着就是铺天盖地的考试。好在混了两年的于雷既有应考的经验,又不乏取巧的手段,不但把自己的课都照料得妥妥贴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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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I. n/ l5 _/ a4 K1 x$ i  还把欧阳几门课的考古题都淘换了出来,且给他联系了一个自己熟悉助教。% n# t! N* e2 t8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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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你知道你老公的手段。”于雷给那个助教发了一条短信,得意地冲着欧阳乐。6 H# A+ o7 z4 E2 I; K$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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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两秒,手机振了起来。3 k: A0 ~5 g" e. C, r% ^* A4 [
  
: y8 @9 g: L' ?  “这小子回得这快!”于雷惊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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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0 U/ {  d8 O. T+ n  却是张树。这一阵他们两边都忙,联系得也少,偶尔能出来碰个面,吃个饭,喝上两杯,也就不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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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I3 |. L# m3 P- w9 _3 b  考试的当口上,会是什么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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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七月二号回来,约着咱们一块吃饭,你有空么?”3 b" E) J9 T9 T- e%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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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许久未感觉到那种头顶凉到脚后跟的感觉了,像是有女鬼抓住了他的后颈,直冷得他浑身起鸡皮疙瘩。他原以为自己已经忘掉他了呢/ B% z- V+ y) F2 R6 Y( g2 H
  
3 L' d9 R6 b8 S; o( K$ ^$ G  ,可一看着他的名字,那种惊慌和悸动便如初见般涌上心头。' n" M# P& [; t. j% E* b
  
. o* y7 @+ d) W8 ^' l0 C) i  他知道自己不该有这种感觉。但他怎么会知道自己竟会有这种感觉?!/ n, T# Z6 V! E* N" f# K1 G
  
1 q' C; c7 |. O+ A- h# W6 F  他莫名地内疚了起来,伏在了身边人的耳旁:“等考试完了,咱们出去好好地吃它一顿!我知道一个特别棒的泰国餐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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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S3 k( W) F# C9 O: }8 L  他后面还有一句“老子请客”,卡在喉管里,说不出来。他身边的人一点也没有感觉到异状,趁人不注意,幸福地在他胳膊上咬下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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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沉默了。那些场景和画面是这样容易忆起,但要电光石火的一刹,便通通浮上心头。那个人为他定义了太多的东西,包括浪漫,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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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存,理解,以及其它,他若是要通通参照着执行,那就永远也不能再找到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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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N7 l$ c& j! R1 h2 E1 r  可毕竟,没有人会傻到永远停留在初恋,他需要往前走,他已经这样走了。" C+ |# b1 E& G& \
  
# o: p) @/ _: `' L% g  对他和欧阳之间的爱情,他决不存疑问。那种甜蜜,温暖和安全,还能在其它感情中找到么?$ D! E' q# B;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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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甚至为了使这份感情有它该有的神圣,牺牲了和李明之间无懈可击的性爱。要知道,那果真是在和一个男人做爱啊,一个真正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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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F- r) a& ~, Q, Q' K" j. z% ?  有发达的肌肉和大腿,以及刺激性的体味,即使是在现在,对于于雷这样一个纯正的同性恋来说,也依然有着强大的吸引力并能唤起他强烈的# B8 L) _& [6 N/ u+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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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征服欲。8 @) q  b" E5 G# e5 N! {
  
& z/ W% r( o, o  Y# v- @  他还记得自己第一次拒绝李明的时候对方近乎有些愤怒的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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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要你找男朋友的话找我不就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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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明白他的潜台词,是说:做爱找我,男朋友就找别人,纯粹就把我当成鸭来用么?但是,这就是规则,他们一开始就是遵循着这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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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q, z( d! J3 w- V* E* `1 Y! \9 M* z  规则的。若是为遵守规则而感到不快,那是不应该的。- x+ B9 q* H" _: i7 y8 N: N4 M. p
  
, K8 h! K8 _. T; U9 P$ {  他抚慰了李明很久,甚至有的时候实在拗不过,也会帮他服务一两次,但再也没有做过其它只应该和男朋友做的事情。这样的状态让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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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里常常很难受,觉得自己两边都对不起,而这也成了他最终作出那个决定的原因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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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_' w1 q7 q8 E  他是很爱欧阳的,很爱他。如果现在失去他,他的伤心难过一定不会亚于当时失去陈可。豆豆……于雷清楚这个昵称的来处,这个在他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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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前的豆豆没有那位真正的豆豆博学,没有他清晰的逻辑,没有像他那样与自己倾谈时的心领神会,或许,也没有他英俊漂亮,但是,他给了他1 p' D- G1 r# _3 T- s- X9 S' i* q7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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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从没有给过的幸福与温暖。, P8 E! f! _/ W,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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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会在半夜里发神经一样地发来短信,说他刚才又想到他们两个在一起,幸福满足地连觉都睡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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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会花一整天的时间在家里熬一锅咸菜水一样的排骨汤,还不让他爸妈沾手,仔仔细细地装在保温桶里带到学校,看他一口一口地喝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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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会发短信提醒他要赶紧添衣服,或是打上一条围巾,在某一个刚刚下过雨的秋天傍晚,或寒风骤起的冬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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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4 G) m" {  u( L  于雷珍惜他给予他的一切,正是因为这样,他才不允许自己还保留那么一点点对陈可的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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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是因为分开得还不够久,也许是因为时间还没能冲淡一切,但他相信,总有一天,他可以如普通朋友般地谈起陈可,想起陈可,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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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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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M6 s0 L# l) P  n  或许,七月二日会是一个好的开始。3 m% R: K, {: F! Z3 S8 r" X
  62、欧阳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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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 c2 k+ [$ H  他很讶异自己居然这么快就找到了这个属于自己,自己也属于他的男孩。4 y' M8 X( x9 V4 x/ l$ I
  他现在终于知道那些男人把自己拥在怀里,说些不能分离的鬼话,以至于要痛哭流涕的感觉了。的确,若是真喜欢,那便是仅仅想象与对方分别都不能的。( ?5 D" q/ N$ g) h7 }& d& D
  
) ?) f3 {) T5 d# k0 v3 B8 l$ M  那是他入学头一天的晚上,院里的迎新大会。欧阳走过了黑漆漆的长廊,一拐弯,到了模拟法庭。说实话,京大的模拟法庭可说是个烂得几乎发霉的地方,里面摆满了破破旧旧的桌椅,就像是个为希望小学储备教学设施的大仓库,天晓得它是模拟了哪处的法庭!8 l8 c7 {% Z+ l4 ?. i,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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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进了门,一个少年正倚在法庭破破烂烂的门框上同学生会主席说笑——那位清秀的女主席他在上午就认识了。她冲他打了个招呼,可他的眼光却在他身上多停留了一会儿。少年穿着短衣短袖,脚上一副大趿拉板,头发自然地蓬着,大约是烫上去过,总之青春显得有些逼人。( }3 p# ~$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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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欧阳所预料的那样,短衣少年正是他们的师兄,叫于雷,是学生会拉来的牛人,向新生介绍生活学习经验的。+ a4 d* a6 c9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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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话很幽默,冷嘲热讽中却带着点让人舒服的谦和,欧阳听得几乎就是要入了迷。# o" Q# K! Q( X* `' l( ~'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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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他是我男朋友,那该多美啊我!他当时心想。于雷几乎就是他心目中男朋友形象的完美理型,帅气,成熟,风趣,才学过人——按照柏拉图的说法,本是不应该存在于真实世界中的。% |; {7 k) P9 ~8 D4 |4 g4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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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如今,他竟每天都真真切切地躺在自己身边,亲吻自己,这真是只有上天才能赐给的良缘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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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B. {  H" N1 l# J4 ~  今年六月份竞选的时候,有个王八蛋竟把他们俩的关系捅了出来,惹得于雷大动肝火,但于他倒是没有妨害的——他本就不在乎别人知道自己的身份,更何况是和于雷——而且,还有好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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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件事闹出来以后,于雷两下一琢磨,说还是搬出去自个儿住好,俩人在学校里处得久了,总还是危险的。欧阳当时那个高兴啊!天底下还能有比与自己深爱的人共同生活更幸福的事情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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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2 W& ~2 ^+ {  ~8 D& |  放假的前几天,他俩一块看了房——就在西门对面的教工宿舍楼区里,付了租金。于雷答应,要先在北京住上一个月,陪他好好享受享受二人生活,然后再回上海。. V9 n* E  x5 }$ D# u
  
0 y- U* q7 X0 x. f- g( J  欧阳是这个样子的男孩:心里很难有别人,但若有了,那就只有那个人了。他以前是那么享受高高在上、万人追捧的感觉,肆意践踏那些因为陷在爱情中而智商降到50以下的人的尊严;但和这样真实的幸福比起来,他一万个心甘情愿地抛弃了那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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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r# ?# d7 z# _/ q5 V  他现在的确像自己所说过的,甘做于雷的奴隶——若是被使唤得少了,反倒要不高兴,觉得对方还拿自己当外人。他要他爱的人日日夜夜时时刻刻都占据他,让他感到自己被拥有,才会安心;就像是他喜欢的做爱方式,要紧紧地顶进来,涨得满满的,充溢了身体内的每一寸空间,才会觉得舒服,以至于高潮。# O: f9 l% A. n: R$ {; j
  
! [: {. S  n6 M) g  于雷是个很牛的人,也很忙,欧阳很少看他在版上和什么人混聊,据他所知,也没有发布过什么交友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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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他深信他们两个会一直就这样下去,会一直这样幸福下去;若是他以后要回上海,他也便一毕业就奔去,去他的身边;若是他要去美国,他就是拼了命也要搞到一张哪怕阿拉斯加的大学Offer;即便是最终于雷要结婚,他就在外面悄悄地做他的二奶,也无所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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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反正,欧阳只要于雷也像他爱他那样地爱自己就够了,甚或不用那么多,少一点也可以,他的爱对他来说就是整个地球,而即使地球轻了一点,少了两斤,也是可以忽略不计的。
* i4 O/ Z! z$ Y8 A( z* X  63、陈可
5 r/ _; K& \8 t) W  e4 a' s  In seperation, the one who left suffers less than the one who stay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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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句话在陈可身上,不那么正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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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终于到了一个若他不愿讲话,没有人会逼他的地方。和歧视无关,此间的学生还是会有意无意地回避与外国学生的交流。其实这很容易理解,除非你真的很酷、很open、愿意和人打交道、又有打交道的能力,不然谁会愿意去跟一个话都说不清楚的人交谈呢?外国人这个词在外国可不吃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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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所学校有许多草坪,与京大不同,它们之中的大部分都开放给学生踩踏,而且不会在一旁立起小木牌,告诉大家一些诸如“践踏会使青草枯萎”之类的知识——这些知识固然很重要,但大约美国人是不在乎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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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次从京大一共来了八个人,都住在校内的宿舍楼里。其中的四个是光华的,陈可虽不算熟,但也都还见过;其余的四个来自经院,其中便有张韩,且就住在他隔壁的宿舍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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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Y/ S4 [7 D% c  宿舍楼的前面便是一片树林,或者说的夸张一点——森林。陈可很享受在春天的上午,穿过层层叠叠的枝叶,到彼端的草坪上,躺着,用书盖住头,静静地想一会儿心事。用书盖头有两个好处,一是躲避过盛的阳光,二是躲避熟人的视线——尽管他每每都会躲到离宿舍极远的草坪去,但总还是能被张韩准确地找到。  r  V: r/ D- i5 ?) T
  
7 t- e3 [/ L9 ?- x/ q  她是能嗅出味来还是咋的!陈可很郁忿。& w0 T8 i  A( n  i. E
  其实他的心事很少,除了一些关于人生和宇宙的过于形而上的问题之外,也就剩两件事:他为什么来这儿?他来这这儿做什么?4 N0 Q8 f/ d/ Z- R-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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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前者,他知道的是很清楚的,至少在当时——因为他在无意间伤害了于雷,于雷不愿意再和他做朋友了,所以他伤心得要死,逃了出来。" H2 H5 N- ?2 ]: y!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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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刚等他恍过神来,就发现了这种做法本质上的荒谬性。既然他那么喜欢于雷,会为他伤心得要死,那就应该为了不死而不惜一切代价去求得他的原谅,答应他所有的要求,做他想要做的事。这才是一个趋利避害的理性人会作出的选择!% q7 f# O5 E# O) v' L2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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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现在呢?他一个人躲在谁也看不见的地方,自然,也就是看不见任何人了,包括于雷在内。这不过是换了一个更加遥远的地方让他想念罢了,而且因为无法在反悔的时候立刻回去找到对方,说:我也喜欢你,还是让我们在一起吧,而更加懊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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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痛恨自己的一生,痛恨它在不断向前中产生的惯性。如果别人不理我,那么不去理他就好了;如果别人要追着我打,那么躲到不会受伤的地方就好了。他不习惯反击,也不习惯为了别人调整自己,因为做那样的事都过于困难,超出他的能力范围。
" `) o# B. ^4 x2 K) I7 u- @% i3 C  但谁能想到,有一天,居然连逃避本身都变成了一种痛苦!' }% s. K' \" p2 P: o/ |4 G"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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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并没有经过很久,就在他们决裂后的几个礼拜,当于雷送张树回来的时候,他就知道,他们之间有一些东西,是没有变,也不会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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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e; x8 H6 D4 ~  除夕夜,他从寂寥的图书馆里出来,走过三角地。他站得远远的,在寒风中,等待一个个漫长而又无趣的节目完毕,看那个男孩神采飞扬的样子。# {5 G; p+ K: B; g6 V' h' c
  
7 U) f6 g6 N! W0 l0 f7 `  他在心里对自己说:他喜欢我。& W3 Z0 D& D( U4 z
  
! K! c# K8 K) |+ f/ |  虽然直到现在陈可也不是很确定“喜欢”这个词到底是什么意思,能不能这么用,但他知道在当时,他的心里是很温暖的。而且,如果仅仅把喜欢作为一切好的、正面感觉的总的概括,那他会毫不犹豫地说:是啊,我喜欢于雷。可当他想到这一节的时候,他的签证申请已经被送到了美国大使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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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的是一个有缺陷的人,他想着。在他自以为可以得出一个好的答案,对未来充满了憧憬的时候,于雷却已经受到伤害,并且决心要离开自己,让自己“一个人待着”;而当他明白事情绝没有到无可转回,而且自己也无法容忍事情走到无可转回的地步时,他却又要被自己的愚蠢送上飞机,送到大洋彼岸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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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h8 p* i( V, s0 g  在美国的时候,他也写过好几封信,并且一改再改,想要用文字向于雷忏悔自己的糊涂、懦弱和却缩,告诉他自己也喜欢他,但最终,都被送进了教授办公室里的碎纸机。因为,要想解释清楚他伤害于雷,又喜欢于雷的原因,那就和要解释清楚他的整个生命一样,是太过困难,以至于不可能的。  P0 H; d+ z" O9 c0 p7 x  _
  陈可站在美国的土地上,深刻地感到,自己在这里的唯一原因——便是愚蠢。因为愚蠢,所以犯错;因为犯错,所以受到惩罚,这便是问题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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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们从小就知道,摔倒了,就应该爬起来,看看为什么会摔倒,以避免重蹈覆辙;单是哭,或者单是爬起来接着傻走,是没有任何好处的。这就牵涉到第二个问题:他来这里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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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G+ u9 \. w6 O# ^* Q! J  仅仅是吃饭睡觉听听英语,便和在国内也没有什么不同,既然难得来一趟这么远的地方,那就要做一些平时不会做的事情。他真得下了决心,这回要彻底地改变自己的行为模式!4 I4 @  m" a. h/ L- [2 W4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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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决定要变成一个符合社会主流价值标准的人,要变成一个可以被大众理解的人——即使变不成,没法让他们理解,至少也要表现成这样。今后,如果有人来不知所谓地搭讪,那么,他也一定会很有礼貌,很有耐心地和他攀谈;如果对方为了表示亲热要勾肩搭背的,那么,他也会忍着天生的不快,让他勾搭勾搭,毕竟最多也就是十来分钟,忍过去也就算了。; B/ e# V, z* _$ o8 s7 a9 V
  
1 `/ t% R* q1 V. h6 O  活着就是要让别人开心,他认识到,否则,没准有一天就会伤到自己,除非从此归隐山林,再也不与外界接触。而且,这样一来,他就会更贴近于雷的价值观——从一个非常实质性的角度,而不再仅仅是二三十号人的棒球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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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v2 l; _  但是(长舒口气),这里是美国,没什么人认得他,所以,他还尽可以过两天那种躲避人群的清静日子,只要他愿意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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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交换去的这所学校一向有接受中国留学生的传统,它的商学院中也有相当一部分的教授是中国人。, Q: y& ]- V) A7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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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所商学院早在半个世纪前前便已名满全球,培养商界领袖对于它来说,不是一个口号,而是事实。它今年头一次和京大进行学生交流,交流对象自然是商科和经济科的学生。竞争是相当激烈的,除了一两个像陈可这样有教授推荐的关系生,其他人都是经过三次面试才最终取得的资格。9 ]$ E4 ]* Q5 d- Z+ Y1 S'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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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此,可以想见,这些对自己的人生充满了远大理想和细致规划的人与陈可的性格定然是南辕北辙,但他既然下了决心要做一个让大众理解的人,便失去了嫌弃人家的前提。# R* P; V3 x8 t+ H5 P6 i& i
  
0 Q% J, T( A& M5 k  其实这并不难——时常参加大家的活动,且对每个人微笑,也就够了。一个美丽如他的男孩子,不需要说太多的话,自会有人替他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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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 `" Y* x1 `" D  h0 \  但他处得最好的并不是这些人,而是一个快要三十岁的叫TOMO的日本小伙子,和一个叫Jennifer的美国姑娘。TOMO是校内一个亚洲棒球联盟的社团领导人,参与者有相当的人数,但都是日韩以及台湾的学生,大陆去的只有他一个。6 B' |6 u! V% b( L
  
3 I" N' N  L! v+ P6 n6 H  那些地方的孩子大多是从小就玩棒球的,就算没有经过特别训练,也比陈可的底子要好得多——在联盟里头,才断断续续打过半年棒球的。: i% f  s9 J7 w' e9 }& C
  
5 `# n- H8 y3 I8 ~2 @  陈可自然是技术最差的一个。好在,他的队友都非常友善,尤其是几个台湾的学生,才认识没几天就开始称兄道弟的——毕竟中国人沟通起来还是方便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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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联盟里的高手是京大的无限多倍,因为和这里的水准一比,京大根本就没有高手。陈可说他以前是打游击的,TOMO就亲自负责他的技术教练——他在高中时代是日本一支甲子园球队的主力游击,据他自己声称,当时是有球探要发掘他进入职业领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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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高手指点自然是一件好事,但日本人实在太能喊,一堂训练课下来陈可几乎就是处于半聋状态;而且TOMO常携着学长制的余威,在场上对他大加斥责,再加上陈可时时忆及我同胞八年抗战的艰苦史,心中不禁忿忿。好在TOMO训练结束后都会请他吃饭,而且每次都不厌其烦向他解释日本人在教育上的那一套在陈可听来接近于变态的价值观,他渐渐地便也不引以为冒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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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o1 W, [) l: W+ v: u  Jennifer是商学院里一位中国教授的Ph.D。这个教授今年正在做一个关于中国的项目,手上又正好没有中国的研究生,便在本科的交换学生中招募人手,做一些中文资料的收集工作,一个月给200美金作为报酬,不用上税的。于是几乎所有的交换学生都报了名,陈可不想让自己看起来太与众不同(因为刚才说过的原因),便也递了申请表,谁想便跟中奖似的被抽中了。6 m1 _& x7 P% j8 j, s;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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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ennifer人长得很“朴素”,但非常nice,常替陈可买一些小单。陈可很喜欢她说话的感觉,有点像于雷,温暖,干爽,又每每透露着智慧和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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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6 O; r) _, U7 ?( {% V  更熟了一些之后,Jennifer邀请陈可到自己家里作客。她们家坐落在一个典型的美国中产阶级街区里,有一栋栋的小房子,有干干净净的Grocery,也有典雅庄重且每个礼拜日都会坐满人的Chappel。+ M0 }" _" c6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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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吃完了一顿极尽丰盛的晚餐之后——由于家庭主妇这个职业的存在,美国人是非常注重家庭宴请的——Jennifer陪着陈可到街区里去走了走。陈可问到她想什么时候结婚,因为女Ph.D的身份即使在美国也还是显得有些另类,容易让人对她的生活态度产生怀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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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 v- ^2 p' M* y  而她的回答让他有些震惊:I’m lesbi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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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L* ]. S1 e  {  陈可大笑了一阵,说:I love a boy too.) a; E* B$ ~2 T! p- ^, x
  
9 u) f( N# D! l+ \& X  他也不知道那个时候怎么就那么爽快,脱口而出,大概是因为在美国佬的地盘上,人都变直爽了吧。但后来他非常郑重地跟Jennifer确认过这件事,说他尊重她对个人隐私的态度,可自己并不想让别人知道,而且最重要的是,他喜欢的是A boy,而不是boy,这两者有致命的区别。( F- Q* U! e: B9 p$ B' P5 Z
  
+ o/ T$ S& n3 v6 ]; f  毕竟,有些东西还是自己知道就好了,考虑到主流的价值标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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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1 A8 e4 Z  [) B- s- n  半年的时间,长是定然说不上的,转眼期末考试都已经结束。除了准备在美国继续观光的学生,其他人都已经在做回国的准备了。尽管TOMO和社团里的几个台湾人都强烈要求他留下来一起到南部玩玩,但他还是很坚定地拒绝了,因为他早在两个月前就算好了日子,要赶在京大学期结束之前赶回去。他有一些很重要的事要当面告诉一个很重要的人。# ^! f- M0 a, m. n5 Z+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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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个中国教授的项目还远没有完,但资料收集的工作已经差不多了,陈可承诺他在回国之后会继续替他留心相关的资讯,而教授则鼓励他继续对这个学校和这个项目保持兴趣,并且暗示自己愿意在两年之后贡献一封很有分量的推荐信。0 [1 Q2 D8 A* s! \. p+ C( L&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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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陈可的美国之行结束了,带着一个“混得很好的牛人”身份,想着一些从来没想到自己会说出口的话,再一次,行走在了中国的土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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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K2 g2 v3 i7 {. A2 V: L  在国际出口,有几只胳膊在朝他挥舞,他从中认出了于雷,也高兴地冲他挥了挥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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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D2 |' J) `, @( _2 I* b  于雷想了好些日子,最终还是决定要搬出去住。% \1 z& l2 Y: U% ?5 V- x* K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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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明在听到了这个决定之后显然有些尴尬,于雷为此大费了一番口舌,解释这件事如何如何地与他无关,还赔上了一顿大餐,不,是三顿——因为林闻和张勇也都激烈地批判他近期所表现出来的个人主义倾向。3 e8 v- B& A: V$ U5 u5 B" M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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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说真的,这些蜗居在斗室中的大男孩,谁不巴望着能走个人,自己好有多点空间?但是谁也都看得出,他们挽留于雷时的眼神是真诚的,就和他们在每一天的共同生活中看待对方的神情一样。两年了,四个人都能能处得这么好的宿舍已经所剩无几,所以他们才更珍惜这份值得珍惜的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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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决意要搬了,因为当下的时机再好不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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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他已经成了院会的主席,又即将升入学业繁忙的大三,有了这些事实的罗列,再用他于雷的三寸不烂之舌一捣鼓,极知道要心疼儿子、又压根不知道他是怎么学习的他爸他妈哪还有不答应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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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他爹说要跟学校里的熟人打声招呼,让帮着看看有没有老师有要出租的宿舍。于雷唬了一跳,心想这若是挨上了熟人的房子,岂不是刚出虎穴又入狼窝?于是诌了一套什么这种事不该让学校知道啦,该培养培养自己的自理能力啦的胡话,把他爹糊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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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去机场接陈可的前几天,他便正和欧阳整天屁颠屁颠地采买家庭用品,忙得不亦乐乎。别看欧阳的外表有些散漫,可干起家事来还真有那么点样子,还时不时地吆喝于雷不要沾手,很有那么些溺爱的意思在里头。; c5 A4 c2 Z- O% G+ ~( x5 L0 P
  
- h6 P- L+ B. y/ H) V6 h  t  “我要把老公伺候得舒舒服服的,让你永远都不想甩了我!”他带着塑胶手套,笑眯眯地冲着于雷说。0 }: b& X6 H& [
  
: R, t' l: |5 M9 L% I$ m7 v6 U  于雷两只手捧着他的脑袋,拉过来,狠狠地亲了一下:“混话。”8 t0 T. ]" |2 D$ ^3 ?+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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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不是混话,便只有他心里,才最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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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一日。在普天同庆,我党华诞的夜里,他告诉欧阳自己明天要去机场接陈可。欧阳有些不快,一个晚上都在不断地提醒于雷自己有多爱多爱他,这意思很明白,就是——你可不要出轨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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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后悔当时不该告诉他自己对陈可的感情,因为他以前眉飞色舞地说了太多关于陈可的故事,所以也难怪那个孩子一听见陈可就会不自觉地产生戒心。" |  S5 A) h2 Q0 n* v
  
7 |. ~& y9 \2 n% \3 Z  “我对他早就一点感觉都没了,但朋友还是要做的,以后还要介绍你们认识呢,没准你俩都能做很好的朋友!”于雷知道,这样的说辞能说服得了欧阳,却难以对付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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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Y, a7 I. D& }( m, x  那天晚上他翻来覆去地没有睡好,心脏一阵一阵地乱跳,有的时候又觉得像是停了,于是赶紧捏着腕子试试,看看还有没有脉搏。他翻身看了看欧阳,睡得沉沉的——他除非是有心想熬夜,否则只要一靠上枕头,没两分钟就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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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晓得那孩子心里是踏实的,以为自己真得如刚才所说的那样一心一意地对他。于雷想到这一处,难受得都想抽自己嘴巴子。% E" B9 \4 ]3 y) E* d$ w;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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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不久前才拿开的欧阳的手臂又放回了自己胸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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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欧阳在睡梦中,安详地紧了紧自己的胳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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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的很爱你,很爱很爱你。”于雷看着他的睡脸,认真地说,“听见了么?”" ~5 |8 |, B1 K, R5 u
  
  o4 E( N* i. l; N4 `7 M  欧阳又含含糊糊地答应了一声。于雷知道他没听见,但心里却好受了许多,渐渐地,便睡过去了。* l: c8 c% c4 O9 X"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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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月二号,下午三时许,一架从纽约肯尼迪机场起飞的大型客机,经历了在太平洋上空的十三个小时漂流,降落在了首都机场。1 p$ s) w/ Z" I$ g5 ~5 C5 l. o- U!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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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电子屏幕上的状态栏翻成了抵达。于雷又握住了自己的腕子,若它真要停止,也好早些知道,做点准备,以便死得不那么难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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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h& ?! G2 N. h' h  他走出来了,朝着这边挥手。陈可穿着他们初次见到时穿的那身衣服,白色的T恤,红色的短裤,最上面的三颗扣子敞着……5 h7 s. V5 \4 o/ @8 H*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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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一时有些惶惑,像是时间倒流,去了往昔。图书馆,冯友兰,指上转动的笔;蓝大褂,储物箱,窗外翻飞的叶……所有的历史都要重来一次。7 \: T+ O! ]0 J$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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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看到陈可的眼睛正盯着自己,赶紧回过神来,也朝他挥手。陈可的身旁和身后还走着好些人,不时地跟他说两句话,也朝着前方快乐地摇摇晃晃。于雷在这些人里发现了一些熟悉的面孔,有模拟联合国的一个负责人,经院的一个上海学生,还有一个——张韩。' l9 s" r5 S/ Y- T
  果真是时间倒流啊!包括对这个女人的嫉妒与痛恨,也都通通涌上了心头。他知道,这些个感觉,若是没有了那种情愫的源头,本是不该存在的。于雷扭头看了看张树,他果然也看到了那个女孩,尴尬地冲他笑了笑,或许是想到了那个喝醉的可爱的丑态百出的夜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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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k/ l, j* }, p2 J9 y* f  回国的人当中,有一些是父母来接的,也有一些是同学,因为大都是一个院里的,所以彼此也都有些认识。陈可本是说就单和张树、于雷、海斌聚聚,但眼看着有人提出来要一起吃饭,便也不好反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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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R. X3 m) n' x: o  他冲于雷笑笑,做了一个无奈的表情。于雷也笑笑,他明白他的意思。以前他们就总是这样,在听说或者目睹了某一些滑稽,或者无奈之后,就会彼此看看,然后一笑,那种时间上的默契,甚至可以精确到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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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饭桌上,气氛就更加微妙了些。于雷先拣着角上坐下来,陈可便也坐到了他的旁边。于雷扭过头去看他,见他也在看自己,便又是一笑。他也一笑,两个人看了大约十来秒,那各种表情和心思就都在里头了。# ~4 j) v4 g%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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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烫,他几乎都忘了在桌子的那一头还坐着一个张韩,自己的左手边还猴着一个张树,其他闲杂人等遑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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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A' g! J: H) r8 g6 i  “都还好吧。”他憋了许久,终于憋出了一句话。9 j2 Y6 @' Z: a9 u. ?
  
/ I- o; a7 a" Z. u0 G$ f4 u  “嗯,你呢?”陈可也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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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还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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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 L( Q3 I2 s1 {. Y6 ?5 P  他们再度看着彼此,便觉着说什么都没有意思了,于是又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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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y5 s/ G% f  怕是自恋吧,于雷觉得陈可看自己的样子有些古怪,和往常不太一样,像……像总是看不够似的。以前他们之间的话可比现在多得多,却从没见他这样长且常地看自己。不过,鉴于于雷自小受到的教育,并且考虑到他们之间的历史,他还是倾向于得出自作多情的结论的——毕竟他在这上头栽过太惨痛的跟头,如今怕还是有些余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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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5 y/ \5 G. p; ^( }  席上的人太多,大家说笑了一会儿,也便散开了,拣着自己熟悉的人说话,间或若是有人说到一些好笑的,众人便在旁搭搭腔。8 T( {, I- {. t% q! W
  
  l  p& F+ k) F% j2 }  论及在美国的生活,陈可说他印象最深的就是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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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美国的路修得特棒,车开得那叫顺!也就是纽约这种大城市,偶尔会有几个坑。但咱们这儿就不一样了,基本上是在坑里走,偶尔才能分辨出两三段路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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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5 R- @/ X# d: k- B  大家都笑了,唯独于雷觉着有些异怪,他每每都是独占陈可的幽默感的,罕有与别人分享的经验,更别说是这么多人。% b# [% e6 X8 Q8 y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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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陈可说这是为了他,是为了能和他多接近一点,那于雷一定会感到更加的异怪,但陈可确实是这样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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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9 U% f) x9 P" ]% s# }, @  起先,他们俩在言谈之间还有些个生疏,毕竟俩人也有半年多的时间没说话了,而且半年多前的那段故事也不十分的欢乐。但聊着聊着,那份尴尬也就慢慢淡了,所谓尴尬人有心生尴尬,若是都放松一些,其实本没有那么多尴尬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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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是说到什么,大约是一些胖了或是瘦了的话题,于雷伸手拍了拍他的胳膊,陈可便也把自己的手搭在它的上面,轻轻地握着。他想要看他的脸,想要再次像以往那样触摸于雷的肌肤,他想了很久了,有他整个海外生活那么久,他不想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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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又在互相看着,笑着,若说他们没有说话,那是不对的。在那些笑容里面,来来回回传递的信息量大概可以制造一场小小的网络阻塞,只是你听不到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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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菜还在不断地往桌上端,在美国虽然要吃到中国菜很容易,但说实在的,还真不如家乡的一个小摊上做的好吃。就像你把臭豆腐用雅典的橄榄油炸了,盛在银盆里,洒上金粉,那吃起来的味道就不说难吃,也不会比用地沟油滚出来的好了多少。2 p+ R2 {+ P) Q; d; m
  
! _! S% |8 |! J5 x& S  这一道菜是盐焗鸡,是一只整鸡,被切了几刀,端了上来。大家都很客气,虽然眼睛都盯着大腿,筷子却只夹胸脯的部分——这样既吃着了好肉,也不至于显得太没礼貌。( s1 K) E. s) b$ S+ [9 ~;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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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却没顾及那许多——其实他只要对大家和善一点,再学着欧阳一样装装可爱,不但没人会指责他,而且反倒要让着他吃,生怕他吃差了——他夹了一只鸡腿,放在了于雷的盘子里。0 O$ c+ O; v  [4 z) \" K) |
  
3 T1 f+ K# j9 q, A, [/ n7 K  “你最喜欢吃这些没有高级感的东西。”陈可把筷子缩回来,在嘴里抿了抿,笑着说。' B$ [2 I4 L2 P+ d
  “你以为高级感是什么好的呀?”于雷大大地咬了一口下去,一边嚼着鸡腿,一边跟他讲自己过年的时候跟家里人去吃“红楼菜”的经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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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8 @8 [5 v0 L* X  “那茄鲞,真就是用鸡油炸了,什么蘑菇,笋,各色干果子,拿鸡汤煨干了,再香油一收,糟油一拌……嘿,那叫一难吃!别说是鸡油,连机油味都吃出来了!你不信呀?下次我带你吃去!”7 Y" ]& C, E% \6 l4 q1 N  t4 c# k  j
  
2 _3 U1 e9 y8 r* X' }, l2 [5 q3 N  陈可就那么笑着听他讲,偶尔评论两句:“我也不要什么高级的,就一个什锦攒心大捧盒,要有个不错的园子,咱拿着上西湖石上坐着,吃,就满足了。”, N, ]" K+ V" r-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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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正说到高兴处,忽然瞥见张树正冲着自己不怀好意地笑,于是想起来,自己哪一次出去喝酒的时候和他说了跟陈可的事,虽没说得那么明白,而且半开玩笑的,但反正是半遮半掩地告诉他自个儿喜欢人家了。* g3 Q& p; F& `4 x0 g- v/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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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这茬儿,于雷有点恼火:你小子也不是能置身事外的主,竟拿我取笑!于是决心也要让他面红耳赤一番。# J; f* k+ h+ w5 V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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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过去坐没事么?”于雷冲张韩努了努嘴,对陈可说,顺便拿斜眼睨着张树,他果然坐立难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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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意思?”陈可倒不是装,是确实没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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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自己女朋友,冷落在一边好么?”于雷话刚出口,立马就后悔了。当时桌上正好静了下来,于是包括张韩在内的满桌人都听了个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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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j5 L8 O3 H0 b* E  只见张韩杏目微阖,一脸的嗔怒,把双筷子捏得紧紧的,把白饭在碗里碾来碾去,就像是在碾蚂蚁,也有可能是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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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下可好,坐立难安的不只是张树,满桌的人都像屁股底下长了疱疹,左右来回地挪动着。陈可低着头,脸上抹了一晕胭脂色,他本是当即就要辩解的,但因这么多人听着,便也沉默了。2 e  ~1 S' e* J"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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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分钟于雷过得生不如死,好在不久便有人替他解了围,大家又这一拨那一伙地聊起来了。6 N5 K# `- w5 o8 O! x-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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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于雷趁着大家都不注意,捅了捅陈可,小声地问。* J% }' q* V/ }0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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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瞎说什么呀!”陈可在于雷大腿上狠狠地捏了一把,疼得他差点没叫出声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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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分了?”于雷歪着脑袋看他,尽可能用同情的颜色来填充自己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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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分了!根本没有的事!”陈可虽是压低了音量,但仍然加强了气音,以显示自己的的恳切。( h9 w8 Y- {; u3 L2 y. d
  
  I/ o9 V- G9 j3 K) }0 r+ X  于雷欲要不信,却想到陈可从来也没跟他眼前说过假话,便又不得不信了他。借着夹菜的机会,他贴到张树的耳朵边上:“你爽了。”1 q. a6 a. R8 U3 I8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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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彼此。”张树也假装往那边顾盼,低声说道。+ n9 E  k2 V: {0 W; S0 {
  
, B$ H6 D: N6 W7 J+ `  陈可以为他是在看自己,于是问道:“什么?”- `8 @+ l0 t2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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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说呀,”张树趁机便兴头了起来,“咱们该敬于雷一杯,刚高就了,又乔迁新居,是不是!”) C; g8 U, f& \* c3 L4 l7 X  g: ]7 L
  
: W  J4 L: q9 E! B0 a  “你给我坐!”于雷瞪了他一眼,他是宁愿陈可永远别知道这些事的,也没什么原因,他就是这么想的,大概是思维的惯性吧——他一直就是这么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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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Y6 z( l' X2 |  一群人哄哄地举起杯,又放下。于雷偷偷往陈可脸上瞥了一眼,如往日般勾人心魄的笑颜;他赶紧把目光收回来,顺便从张韩的面皮上扫过,一脸的冰霜,如丧考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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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8 R  @' W1 m) `1 q& q* w, O  “你们也搬宿舍了?”陈可说,“那我以后就不能去42楼了啊……还挺想念那里的。”3 `+ |+ j& O, ^) [# m( V&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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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就我搬了……”于雷轻声说。
( |, I+ c5 G  G+ X4 g* {  陈可心里有些疑惑,但想他必有自己的原因,而且后面还有了解的机会,当下便也不问了。/ {. U% W  ?+ w)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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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发现人真的是不应该做太多的事,说太多的话,光这顿饭就吃出他一身的汗来,若再大点,还不定把他唬成什么样呢!其实大场面他也见过不少,在舞台上也颇有处变不惊的美名,可偏只要在这个男孩的面前,就畏畏缩缩的,瞻前顾后,怯懦的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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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是太在乎一个人,又不知道对方是怎么看待自己,怕就是要这样的吧。6 f1 E  _. U6 y6 K# K2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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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家园二楼下来,大家便要互道东西了,陈可扯了扯于雷的袖子:“你有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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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 f! `! M, d4 M  他俩当时正走在大部队的后面,前面的人正堵在大门口,像是在商量是否还要安排些活动,又像是在酝酿彼此的道别,但主要的作用还是制造交通混乱。$ k: j5 B5 M) _!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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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啊。”于雷其实压根也没去想自己是不是有事,张口就说。& k8 k* l+ I  f2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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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走。”陈可压低了嗓门吆喝一声,俩人便呲溜呲溜地从后门跑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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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奔了一阵,都出了西南门,两个人才停下来,相视而笑。的确,陈可已经下了决心要做一个可以融入一般社会行为的人,可他好久才见到于雷一次,又突然有了这么好的创意,便还是由着性子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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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去哪儿啊?”于雷笑着问他。. L  ?/ K, b) t4 O' P* x.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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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没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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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o/ n  a5 ?$ J9 G+ S( f  J1 j  “真没有。”  r( C- F: u9 T; T; O
  
' L5 `  g: s% Z. S: E% \! E) H* v" Y  “那咱去颐和园吧。”陈可在美国的时候便常想起那儿。* q- \; i6 m3 V! H: ^7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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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这半年里,于雷曾无数次地想过,以后若再碰到陈可,甚或再和他成了朋友,决不会如往常般低眉顺目了,而且要表现得冷冷的,让他知道,自己在以前的日子里对他到底有多好。. _7 w: {& U: G! q) `! K& ~0 E+ p9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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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如今,他才总算了解,若不是气急了眼,自己是哪怕一次也不能够做得让他难过失望的。只要是站在陈可的面前,于雷就有这样的觉悟。6 f  \1 \& I,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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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没问题,但晚上园子也不开呀。”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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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b% P* X4 F6 Z" ?! f% V  “那咱们就往那边走走吧。”陈可指了指西门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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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就往那儿走了。于雷闻见他身上的气味,时不时地碰到他的手,惊觉当时的情动,还全在心头。这半天来,竟没有他伤感的机会,此时逮到了。8 @$ ], @. L+ }# g" g6 C* ~
  
$ m) B6 B$ i. m. ?  h) n& p) u  刚夏至不久,正是一年里日子最长的时候,尽管已经过了八点,天色仍有些清淡。吃饭前大家都去洗过了澡,惟于雷现在有自己的浴室,而且也怕自己再看到不该看的东西,想到不该想的事情,便一个人窝在宿舍,和李明队上的几个哥们聊天。+ R7 Q( |3 P$ K'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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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拨了拨自己的头发:“该去拉一拉了,摸着都不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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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1 r0 D1 d% v2 S3 A3 Y  “我看着挺好的呀。”于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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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S. U6 B' N, h( e# m1 u  “你摸摸,比刚拉的时候差远了。”陈可把脑袋凑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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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刚把手抚过他的头顶,撮起了一把青丝,立刻便意识到自己是在西门附近,离欧阳大概不到两百公尺,于是赶紧加快了脚步,催着陈可进了校园。4 T& n4 W. j# _5 S" q
  
3 F5 M" Y% _6 l. k1 _  穿过华表,越过贝公楼,后面直着便是一条极幽静的路,若深夜孤身经过,是要浑身汗毛都竖起来的。7 x6 \" a8 u# c, G-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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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舒服地呼吸着,在他附近,没有别人,周身是树,回首隐见红楼灰瓦,这样的空气,还是最适合他的。他很少对除了书本以外的什么现实的人或去处产生归属感,家人和故乡或许有一点,但断没有很多,远不及他在这里寻到的熟悉与惬意。7 A8 `  U: p3 J/ b# [
  
. O6 d5 e6 i6 x7 j* A- F. @% ^  他真傻——慢说人家当时还是说自己喜欢他,即便是把他骂得狗血淋头,他又怎么能舍得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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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I# m, X/ G$ u! e: v! U3 H4 @  于雷,你便是要我只欢喜你一个,只想着你,我也再不会离开你了,因为我也真是喜欢你,只喜欢你一个,让我再跟任何人说这些,也不能够了。: C2 A6 m% @/ z; H6 Z6 G!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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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平静得很,这些话他早就想过千遍,只欠还没有说了。" `* J/ R2 N( K
  
4 T! n3 @) j( R" T$ X5 f  M( U  他看了看于雷,于雷也扭过头来。若是在以前,陈可一定会马上转过头去,不看他,但现在,他只是笑笑,没有躲避于雷的眼神。" F) @3 l* c- p3 y& R, p, C
  
( K9 \; ?1 y7 L  于雷伸手捅了捅他的脸颊:“我刚才就想说了,什么时候又冒出来个小梨窝?你是嫌自己还没法把人迷到死,又去做整形手术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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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9 ]$ ^2 V* x! T$ z1 R0 Y  “神经……”陈可有点心慌,他强自镇静了一下,再度培养着沉默。7 g) e/ A% n& W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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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现在还有喜欢的人么?”他终于开口说。" Z7 V" ~7 F- l2 h) i
  
" j) b+ t! L  }. |$ r' i: X  于雷后来琢磨了很久,才发现这句话里头还有个“还有”,那话说的便是陈可自己,但他当时没有想这许多,只是实话实说了。0 _2 w. i6 Y3 H# J* p. |% `,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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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啊,”他看着前面的路灯,“是我们院里的,也是男孩儿,你不会觉得我……”7 z2 c# a$ j3 r- M) I' \% ?
  
7 I" F, S% A8 K) w; M4 i( x  ~$ P4 }  “哦!不会!当然……”陈可赶紧否认,可心里已经乱了——他还有喜欢的人,但不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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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 B4 i, B) z( l  z  X  “抱歉啊。”于雷说。; \- |% D# m) V  B( }% q$ a
  
) \# p3 _* e& ~% I' F; y' i  “什么?”/ W; [3 x) C4 v4 ]' K: A. {2 i% @
  
: A0 q( b) [# W1 m  “那个时候……我不该说那些话的,”于雷站住了,扭头看着陈可的眼睛,“咱们还是好朋友,是吧。”. J+ `& E# X4 o$ ~
  
% H: o6 Y0 J3 T: H3 `  他见陈可傻站着,什么话都没说,以为他是呆了,或者没想起来自己说得是哪一茬,于是轻轻地在他肩上捶了一拳:“我还是你哥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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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当然了。”陈可抬起头,依然笑着,可笑得苦涩,笑得想哭,只有他自己知道。# j9 D; u; D7 x; P- u
  
1 `. k8 C, u/ v' g) e  于雷伸手摸了摸他的小梨窝。7 P# @. \" `* P. }0 b
  
$ E  V0 n1 b8 t6 z' d+ ?  “真可爱。”- ~- |* i2 C, c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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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便往前走了。
 楼主| 发表于 2011-5-14 22:47 | 显示全部楼层
65、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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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若说这世界上有美丽的错误,我不大信,毕竟错误总是一种负面的价值判断,美丽的,那大概终究不会是错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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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错误和错误是不一样的。* w! E- v% N5 b4 a3 A% o
  
4 @" h' o" w/ U* {- w: I( e+ I  就好比做数学题。错便错了,如果是看着考卷木木楞楞地发呆,死活证不出来,不得以只好拿几个公式来胡写,那便也没什么,若是因此落了榜,那也只能认命,怪自己才学不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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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是明明会做的题,但在前头把时间耗得太多,来不及做了,那心境便会大为不同。乐观的会想着下次一定就能吸取经验,考得更好,毕竟不是自己不会做;悲观的便会捶胸顿足,呼天抢地,能把肠子都悔青了,几天不敢排泄。+ t* e; Z0 A( `  s: _+ Y. J5 G
  
4 T/ M8 U. E( b* g) H, P) n  但若是这样的情况:明明会做的题,又有的是时间,却楞认定那是道理科题,自己不该做,直到人家来收卷了,没法再写了,才突然看见题上有行小字写着:20分,必答。若真如此,该生当时轻则内伤,重便立刻要上吊自尽了。- V: h/ p! b& a7 R8 x* J, r
  
/ h: }8 t7 r' Q; Z. J  陈可没有上吊,但心里的疼,却没止没休。# J1 s$ @3 b- j8 q# Z)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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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又成了于雷的弟弟,成了他的好朋友,但他却真得糊涂了。5 ~/ v7 V6 U  v& @1 `
  
5 a5 h. Y0 ^5 W) {: S+ N1 S  他本来想着:要重新成为他的朋友,要重新回到他身边,和他说说笑笑,这是目的,是器;至于要喜欢他,要只喜欢他一个,要包容他对自己逾越正常伦理的感情,那是手段,是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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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现在这个器用之分的命题被残酷地推翻了。他不需要接受于雷对自己的爱,也无需去喜欢于雷,便已经实现了自己的目的,重新成为了他的兄弟,他的朋友,可他却失落了,不满足了,受伤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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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u6 u0 }- [( k6 N6 u; }" {  陈可忽然明白,这一阵子一直让他开心莫名的不是重新和于雷成为朋友的可能,而是自己决定要跟他说:我也喜欢你。9 ^: T8 I  Z) q6 J  z1 d. D
  
, T& Q7 K# F* Z+ v  因为他喜欢自己,自己也喜欢他,所以只要说了这句话,他们就可以彼此喜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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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R3 Y7 l2 a. K& U5 U( d  他为之高兴的,原来是这个。( [8 L6 O# k* I#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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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如今已经不能了,至少他不能再说:我“也”喜欢你——因为于雷已经不喜欢他了。这都是他自己的错,是他活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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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陈可回来的那天晚上,于雷就跟他说了那个孩子的故事。于雷谈到他的口气,温柔得让陈可绝望;他们住在一起的事实,愈发反衬着错误过后一个人的凄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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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因为不能回到过去,所以没法弥补;因为没法弥补,所以让他看不到未来。6 m  a# ~2 B1 w- m7 c# p6 ]
  
$ {1 Y3 `3 k8 B' a  今后,还会有另一个人,让他为之如对于雷般的动心么?6 M& h2 g# k0 u  p4 {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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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说喜欢一个人就意味着要像他理解于雷那样理解对方,要像他关心于雷那样关心对方,要像他想念于雷那样想念对方,那大概再也没有一个人,可以让他用到喜欢这个词了,因为没有一个人像于雷那样理解过他,没有一个人像于雷那样关心过他,没有一个人像于雷那样想念过他,也不会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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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那不是于雷的错,而且他仍然是陈可从小到大唯一的兄弟,是他最信任、最熟悉也最喜欢的朋友。对这样的一个人,他唯一能做的,就是祝愿他幸福,并且时刻准备着为了他的幸福而付出,甚或牺牲。# O7 H) b* ~6 R5 _
  
" q2 M- F! c7 A+ ]' y7 }/ M  抱定了这样的主意,他也倒坦然了。' M8 r6 ~. F5 H0 D8 i
  
2 [2 T2 f7 G/ u6 v$ \# R( {  他不但重新拥有了一个最好的朋友,一个美国人说的soulmate,而且明白了什么是喜欢,这个他本来永远都没法弄明白的单词。+ }( J! \! F+ D( R
  
  X/ n( K3 h! O# ]8 c6 y, i7 c  也许,那应该叫做:# e0 t) v/ j'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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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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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学期上来,陈可归队了。% O7 S$ b' [: j+ _3 f! x. m3 f) M
  
+ ^! `0 S; C6 V$ w' J9 G; C; G& |" y  他在棒球队受到了英雄式的欢迎,因为一件很不寻常的东西,现正在每个队员的手上传阅——一只铃木一郎签过名的棒球!: b2 z3 Y4 U, L4 {4 Q*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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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铃木一郎是全亚洲每一个棒球爱好者都不会陌生的名字,他在很多人的心目里几乎就与神划上了等号。这颗珍贵的棒球是TOMO在临走时送给他的,陈可起先不肯要,但TOMO非常坚持,说自己常在美国,又是日本人,要这种东西的机会还很多。他于是收下了,用手帕认认真真地裹好,放在了行李箱的内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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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a( v  U# M( C7 ]  不但如此,陈可现在还是全队唯一受过正统的日式棒球教育的人,而且又曾经和真正的美国球队对垒过,于是在社团中俨然成了神话级的人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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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6 _" s" |7 D4 k  确实,不是单说的,陈可这半年来的技术的确突飞猛进。游击手是一个相当需要灵感和意识的位置,光靠死练是练不出来的;要培养一个游击手,最好的方式就是多与高水平的队友参加比赛,他们会用声音,用动作,用眼神来告诉你缺陷在哪,又该如何成长。
4 q0 y9 Q/ L; M; `( M  因此,他现在就成了队里不二的主力游击,负责游击技术的教练,同时在主教练的指导下练投,往万金油的方向发展——哪缺上哪,指哪打哪,增强队伍的机动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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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他们在外面租了一个场跟华大比赛,两边学校的人都来了不少,于雷也带着欧阳寒来看。这两个人对棒球一无所知,估计就只是来瞧穿着紧身衣的帅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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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在比赛中果然出彩,不但在自己的守备位置上打出了两个极鼓舞士气的双杀,而且在打击上也表现出了过人的素质。若不是华大那边在三垒的位置上上了一个极有水平的日本留学生,比赛本是毫无悬念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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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X+ M: c# H+ b2 a  九局结束,京大获胜。敬完礼,陈可一边擦着汗一边往球场边缘走去。于雷正和欧阳站在那儿,冲自己挥手。5 f" k. [' ~$ y7 k6 H%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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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之前还从没见过欧阳,但他长得倒与自己所料相差无多。于雷昨天晚上发短信说要带着欧阳一起来,陈可心里有些别扭,但还是在回信中热烈地欢迎了一番。今天在场上,他打得特别奋发,像是跟谁较着劲似的——哼,即便他下场打棒球,也绝不会比我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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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跟前了,他看见欧阳左手中指上戴着枚戒指,幽幽地闪着银光,挺漂亮。再一看,于雷脖子上也挂着一个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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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4 m% p, g1 u" X  他想必是真得很喜欢他吧,陈可悲伤地想。他现在又多明白了一件事——关于定情信物。他以前老觉着那是电视剧教给大家的戏剧桥段,有理性的人是不屑一顾的,但如今他懂了,那便是一种约束,要把对方拴在自己身边,并且吓走觊觎美好恋情的偷猎者。项链也好,戒指也好,甚至是表,不都是这个意思么?圈一圈,挂住,然后牵着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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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他现在做了于雷的情人,一定会立马撺掇着他把这个戒指扔了,而且自己还要破费一番,买一个更好的给他戴上。1 k" f" ?6 y. w7 ~7 Y
  
+ A4 s2 L  G& g: V- U* y. |. W  他心里于是更没了滋味,原先的一点胜利喜悦,早已被冲刷得干净9 b# ]+ o% ^. ]
  
% a+ a* W' O2 }4 a( |& V; |  w  “戒指不赖。”陈可低头看着欧阳的手。  L4 {0 v6 l; K) M6 V' x+ w) O(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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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笑了笑,举起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晃得他有点眼花:“于雷哥送我的生日礼物!”& J# n+ W& M) y8 h. _' J6 N"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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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什么时候?”陈可一边问,心里想着:这戒指未必能有Replay的仔裤值钱吧,但那有什么用呢?我现在终究只能和挂在屁股上的东西联系在一起,而他却在他的心头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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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4月。”欧阳答道,于雷在一边东张西望,似没有在听他们的对话。5 c7 U8 r7 `5 r6 E5 W7 ^
  
/ x7 @) }+ ^9 P! I3 @) N3 v& [  “哦,那你比于雷大呀,怎么叫他哥呢?”陈可想起来于雷当年信誓旦旦地保证,说他再不认别的弟了,心里于是有些恼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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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4 j+ H5 _9 o' Q; Q( Q  欧阳愣了一下,有些不高兴。& M, y) s( t" p* b- ]1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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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看起来老么。”于雷笑着在一旁补充道,看来他还是听着呢!& i6 B8 U9 z% C7 ~
  
+ R& Q/ X" o' }, q9 M  “那边大概要集合了,”陈可看了大部队一眼,说:“你们先走吧,以后有机会再聊。”3 o& I) N( E. M- i% i5 p7 F
  
% {7 _( p; U4 ?. X* q  陈可看着他们一起转身,离去。他虽然知道自己没有吃醋的资格,但毕竟还是有些不快,收拾球具的时候便有些赌气,把棍子手套的乱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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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还不高兴呢!”他回头看时,却是师兄,手里拿着他的手套,递了过来,“怎么了?”! I" H6 L, I7 j5 f7 x2 k+ w
  
% y- Y+ A5 Q7 A" e: q- o  “没怎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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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兄往于雷和欧阳去的地方看了一眼,没说话,走开了。. G; b% j# j9 z9 t: A3 L* p
  
4 ^5 e/ f  E2 m0 i  晚上,他躺在床上,觉着自己今天的想法很不应该,很龌龊,好像总想要效法楚霸王,取谁而代之似的。2 R, t9 i( @' G( x. ]
  
2 S+ Y2 F6 j$ x8 ~# u4 U& H5 Y  Your time has gone. 他对自己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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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n2 `5 ?, c* U5 J7 ^6 ^  他本可以属于你的,但那时候被你错过了,如今,他属于别人。% O7 y- g+ D5 W6 A& Y7 [
  
# T; K# O* D$ _5 i4 W  陈可,如果你希望他快乐,就应该祝福他喜欢的人也快乐,他们在一起快乐。若你只希望于雷快乐,却不希望他喜欢的人也快乐,那便是口是心非,属于无耻之耻——无耻也;若你再进一步,只希望于雷和自己在一起时才快乐,那就真的“是禽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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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上铺有了动静,陈可看了看床头的电子钟,已经一点多了。于是赶紧翻了个身,佯装熟睡。; n. L! Q1 [3 N$ X7 L( c9 V# E
  
0 @4 r. M+ x9 k! m$ Y9 ?/ l- ]  他听见何进从床上坐起来时沉重的叹息声。接着是下床时挤压踏板所发出的“嘎吱嘎吱”的声音,落地,穿上拖鞋——一片寂静。再接着,他轻轻地拖动椅子,坐下时木板激烈地碰撞钢条,“卡嗒”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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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心里毛毛的,忍不住回头看去,三魂六魄顿时被惊走了一半。何进正圆睁着眼睛,瞪着自己。
& q3 v5 x6 {( N' @; ]  “你干什么?”陈可的口气里带着惊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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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何进也没有说话,站起来,开门,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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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u9 F  h% C' V; J  q  若不是刚才被提醒,陈可差点不记得了——在这间宿舍里,除了他之外,还有一个异类。其实去年的那件事他大抵都已经忘了,谁没有嫉妒过别人呢?谁又没有做过坏事?一时动错了念头,做错了事,在任何人都是难免的。再说,那个事故最终也没有给他带来什么负面的结果。几门课的老师听了他悲惨的遭遇,又看他学得确实认真,考试也都还答得上来,便都给了不错的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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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却还是那样看着我!莫非我不记恨他,他还要记恨我揍他一拳不成?6 H- ~, f( o" n8 c5 a1 V
  
% Y6 k" a+ a( [! Q, X! ~% y$ P  那一宿他都没睡踏实。第二天起来,跟张树他们说了,张树摇了摇头:“还没跟你说,这真越来越古怪的不像了!我看真得申请调个宿舍,不然非得出什么事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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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半年几乎就没听他说过话,跟谁都不说。”海斌也在一旁插话。6 ?- m7 E( i7 o8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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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看着眼前的凳子,似乎又想起来了那上面曾经坐过的人,和他非人类一般的眼睛,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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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6 c6 F9 c! X( J, \# c0 f  好在那样的事在陈可发现之后便没再发生过,也许是发生过,但他不知道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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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光华大三的课程也还是挺紧的,而且陈可上学期在美国修的学分中只有六个可以转成京大的学分,因此这两个学期都得多选些课,以赶上毕业的进度。7 r! i5 D/ e5 i+ y7 Y% u2 B1 Y6 M" x
  
* }( A2 H. `+ x9 s; d: r  大概诸位还记得,当时在机场,与陈可一同回国的交换学生中,有一个京大模拟联合国的负责人,是于雷认得的。模联在京大算是数一数二的精英组织,是哈佛模拟联合国组织的成员。该组织每年都要在世界各地的顶尖大学里举办模拟联合国大会及其他各种活动,它的游戏规则很独特:每个国家的学生要代表另一个国家出席大会,因为只有这样才能让各国的年轻人充分了解彼此的立场,实现交流的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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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3 K" l0 a# @: m  今年十月间,模拟联合国大会将在莫斯科召开,抽签之后,中国学生今年代表的是美国,也就是说,将站在美国的立场上参与“联合国”的“外交活动”。大会结束后,还有一个经济全球化的研讨会,组织请到了一位在非对称信息领域极有建树的大师来作名誉主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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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I# {' I! y9 H" t. C5 b- k( _* K" C  难得代表一次大国,又正好挨着京大出马,模联于是卯足了劲要为代表团选拔优秀人才,为“国”争光。负责人想到陈可的专业和英语水平都不错,他在美国的老板又和大师有些师承关系,便和他联系,邀请他作为“技术官员”随团出行,并且要负责在研讨会上发表一篇有水准的演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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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M( k2 A1 R1 R  陈可答应负责起草演讲稿,也可以参加研讨会,但发表演说的事情,还是坚决地推辞了。负责人听后大喜,心想还有这样的好事,居然有人放着现成的风头不出!自然一口应承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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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大模联是个极端封闭性的组织,出行人员一般都由核心成员内部投票确定,也很少接纳组织外的人员随行,但这次既然是大头目的推荐,大家自然也就无话了——说实在的,要让没有英文专业写作背景的人硬搞篇学术性很强的演讲稿出来,确实是有难度,因此大家也都巴不得有人来把这个苦差使担了,牺牲一个出行名额,也是个不错的权宜之计。: V6 ~8 [6 U7 _. y3 X8 g)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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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份被施舍的极大尊荣,在陈可而言,无非是一件沉重的工作罢了。他能够说服自己去和这些人打交道,也不畏工作的劳苦,但要他享受这种过程,那实在是强人所难。就像是把猫的牙齿全拔了,指甲剪光,整天跟老鼠塞一屋,它收拾不了人家,久了,或许也能相安无事,但心里那个不痛快劲却总是难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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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b% i2 q; ~5 Y  这一天,他抱着一大摞资料走进了图书馆南楼的自习室。一走进房门,陈可就不自觉地笑了,或是想到了在这里的哪一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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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6 V/ H) r6 f' ]9 s  他喜欢这里,总愿意来,为的不过便是他曾经在这里等待过别人,别人也曾经在这里等待过他的那份温暖。8 v& L( S: [9 O4 c
  
+ }! \: t0 K  n/ x8 [% \  陈可径直走到了自己从一大早就占下的位子上,把资料码到一块,坐了下来。因为时间的关系,京大的学习高潮还没有到来,前前后后都还有不少空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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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秋已经渐渐成了气候。大多数的叶子都还结实,挂在树梢上,挑染着天色,那些不经吹的,便都已铺垫在了人们的脚下。
4 U# C4 d% H% ?! f  昨天起来,大家的身上便都加上了一件秋衣,陈可也不例外。他身上的这件衣服是在美国的时候买的,沿着袖子标志性地延伸着两条竖道道,一直到袖口。自习室里,上百人喷吐的二氧化碳已经几乎快要发酵,他觉着有点闷,便把衣裳的领口一直开到了胸前——他虽是单穿的,里面再没有什么遮拦,但反正是坐着看书,又有什么关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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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写写日记罢。他从书包里掏了一个褐色封面的本子出来,上面印着京大字样,是哪一年里学习单项奖的奖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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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w1 _- ~: L" G/ l& {% ^4 F3 w% a' y  刚写上日期,记录好天气,便有人拍他的肩膀。陈可赶紧把日记合上,往后看。  m% [9 S  i" R3 h& R9 m+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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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进来就看到你了。”来者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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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U8 ?0 |0 W! C( g8 v1 ]  “是么。”他拍了拍身边的椅子,把资料往自己身边挪了挪。这个动作因为以前重复过太多次,已经很熟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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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穿成这样,”他一边说着,一边拿手来捅他的小梨窝:“是准备陷落哪一处良家的妇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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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把拉链往上拉了拉:“如今良家妇女该陷落早就都陷落了。倒是你没事瞎遛哒什么?不是已经陷落了一位了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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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来者坐定了,笑眼瞧着他。这一位,便是于雷了,他现在正和陈可坐在他们常坐的角落里,左前方,便是一大片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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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别不信,我可是被陷落的呀。”于雷一边掏出手机摁着,一边说。9 C& ^* I; i+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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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偷偷地往他手机上瞥着,却又不敢细看:“给你们家小寒发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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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3 O* v; B7 c, e6 b8 f; g! g  “不是,”他摇了摇头,“而且我也不叫他小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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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叫什么,难不成叫心肝儿,蜜糖儿之类的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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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 j, q; S$ m  “我撕你嘴啊~”于雷又拿手过来捅他的梨窝,貌似对陈可的这一处新景点十分感兴趣,“就不告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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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稀罕呀!”陈可少住了一会儿,又评论道:“‘撕嘴’这词说出来是过瘾,但是没法细想。把嘴撕了,且不说被撕者从此没法看,就是撕人的,怎么又能那么轻易下得了手?你想,颦儿要真去‘撕’宝玉的嘴,那可不难看么?”5 r% Y6 B+ p! j# H& K;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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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凭什么就是颦儿撕宝玉啊,明明就是宝玉撕颦儿么!”于雷有些不怀好意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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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愣了愣,才反应过来这是套到他们俩头上了,一时间高兴得很,反倒不知道该说什么了,只是玩他的拉链。. Z3 W8 a) ?8 P+ L4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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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写什么呢?”于雷朝陈可的日记本上瞟了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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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写你的坏话呀,刚算了算你一共陷落了多少良家妇女。”" K" c0 t& \7 k- ]7 C" B
  
% t! ]' |$ [' O+ `5 c  “我真得撕你的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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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颦儿不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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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4 y4 r9 a; F1 I& B5 L6 P  “你不知道颦儿不光撕宝玉的嘴么?”/ B' t& n5 u0 [/ K
  
: d) z8 w- ?8 [9 E- i  两人对看了一眼,伏在桌上笑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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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史大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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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才屎大姑娘,你哥哥是屎克郎,你姐姐是臭大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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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a3 w' g( A* j$ D; b8 C' K  就在于雷真个动了手,去撕他嘴的时候,陈可突然发现对面正有几个人对他俩怒目而视,这才觉出自己刚才的声音有多响,赶紧面红耳赤地挣脱了出来,佯装认真看资料了。: Y2 B: l/ B# Z3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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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是如此怀念有他在身边的感觉,那种踏实,自在,快活……他真想跳到上帝的表盘上,把十点半拿去,就让今天的图书馆没有关门的那一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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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吵得你都没看了东西吧?”/ w# A2 D' w% s6 s4 ?8 x
  
- s4 A3 I( {& v5 M. L; r+ k0 h- n  图书馆终还是闭馆了,于雷替他抱着大部分的材料,两个人慢悠悠地往陈可宿舍的方向走去。+ [: q4 {  h! F# z% x
  
2 I3 l, R. T/ f  “哪儿话,我巴不得有个借口不去看这些玩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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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潇洒!那你以前那会儿还净拿4.0!现在你借口又少了,岂不是门门都得拿100才成啊?”3 O2 A0 M+ E  F4 d$ }: B2 Y, G- J: ~
  
# @( k) M) P8 k, C, Y8 _7 i- O  “是啊,以前的借口多……”陈可说不下去了,他怕再说下去,唯一找不到的借口,就是如何去原谅自己当时的懦弱和愚蠢了。: t: s* n% r/ a
  
; Z# x: D4 f0 x/ o- z! J' `  Ala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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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英语里又一个词叫做mind-reader,是形容那些能读懂看透别人心思的人。这实在是不容易做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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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他在能看清别人心思的时候,看不清自己的心思,在能看清自己心思的时候,又未必能看清别人的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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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他既能把握得住自己,又能看得穿对方,那他不仅早已无数次地和于雷共浴爱河,而且,他就成为神了。# f8 K5 n* b4 a6 ~
  
7 S, }8 U- r) I  但因为他不是神,也没有一点点成为神的可能,所以他没有这样的本事。; _/ X/ g% h7 m+ V) A8 O
  
0 E- F$ [2 y$ F% G! x( E  他便只是一个少年罢了,常常连解人意都做不到,更称不上善了。因此,不要对他过于苛责。8 `% }1 ?- e7 z4 J
  
  T* V# O' @" j* H* |7 g  就像时间可以告诉他什么是爱那样,他同样需要时间,来懂得是否去爱,如何去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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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错误固不会是美丽的,但如果错得好,错得透彻了,那便足以教导人成长。若如此,或许等到之后再来看它,就真得会变得美丽些,也说不定呢。
+ p  ^  j: ], s6 p0 V! ^) _  66 于雷
. j- I5 T$ J' z& l% Q  那天,于雷本来跟欧阳说好,自己去图书馆占座,让他先洗澡,待会儿来找自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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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e! b. V1 i* v% y- Q  可这个计划却没有被执行。于雷终于开始严重地认识到,自己已经在背叛的路上渐行渐远了。0 L  c& _" W, x+ Z
  
& `' o$ a4 \# N0 g. R! d, e  大图书馆。他习惯性地走上了四楼,一拐,进了自习室。9 Z6 e. D, g" R
  
' b& W; x2 Y4 _+ R( ]& m( C7 x  又是习惯性地,他脖子一拧,往右边的角落里看去。这样的动作,他通常是要找一个人的,而这次,那个人居然就坐在他所看之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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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陈可!于雷一边加快了脚步,一边质疑着自己的视力。- [7 `4 s/ P& m% f8 m1 \: T
  
( Q! s' O+ i/ g% A. P* q  真是他,穿着一件Adidas的运动上衣,领口拉得低低的。于雷径直走了过去,在他肩上拍了一下。几乎就在同时,他决定今晚要留在这里了。1 B- O! S  F1 S: Z$ O) a
  
6 M  s; v  d, X& X% r  我这样也不算对不起谁,只是为了重温一下往日的情谊而已,于雷安慰自己。他掏出手机,给欧阳发了短信:自习室没座了,我回宿舍去看看,完了就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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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等他真坐下,那便不是重温了,而分明是在继续。也不知道是怎么的,只要一坐在陈可旁边,于雷就常常妙语连珠,有时候把他自己都能佩服得够呛,话还没说出来自己就先笑了。至于说了些什么,他倒记不太清,只是觉着这样的一个晚上,很好。  f) ?. X2 z( p0 o' {3 M
  
# C8 {! P: L+ j/ C6 f$ V1 E+ Q1 K  他曾经想过这个问题,为什么自己的发言水平一旦靠近了陈可,就会自然提升呢?他的结论是——陈可的话里有些特别的东西,是能够引导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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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M3 m. O. g7 r% ]. T$ x  那种特别的东西大概便是一些黑色的趣味,一些反讽的机智,一些痛快的自嘲。大概便是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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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不说话的时候,就像他伏在案前看书的当下,谁都会觉得他有些冷,但他要逗人的时候,却能把人笑趴下,还要讨饶。" U  U4 b  X!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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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时候真不知道他都是哪想出来的词,就比如说,在大二时候,他们还没闹僵,有一次陈可陪他去上物权法课。当时物权老师正讲到无主物权利归属的问题,于是谈到了他的家乡。; U' E0 ]* \! [/ y"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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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同学们,你们知道,我家那个地方是经常发大水的,每当洪水涨起来的时候,我到江边上看,哎呀,你们知道那上头都漂着什么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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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尸体。”陈可冷冷地地在下面接道。于雷当场就不行了。$ ?' b1 M4 |" g7 _
  
, K# Q$ }, Y, W  接着讲遗失物,老师正在讲它和无主物的关系,陈可又在下头嘀嘀咕咕,他倒也讲的是一个遗失物的故事:“有个人已经20岁了,还是没有女朋友。那他寝室里的可不老哄他么!于是,他下定决心要去追一个心仪已久,却总苦于没有由头互相认识的女生。一个下午,机会终于来了。他看到那个女孩一个人在操场上散步,于是就跟在她后头,跟着走了一圈。眼见人家就走到头,要出去了,话茬还是没找出来,这哥们才真急了。兔子急了不还咬人呢么,哥们当时也不知道哪来的灵感,过去就捡起了女孩身边的一样东西,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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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顿了顿,嚼着北京人的大舌头,说道:“哎,同学,请问这块板砖是不是你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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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那排座位上的人整一堂课都能感觉到桌椅的颤抖,他那时候才知道,要憋着笑原是世界上最痛苦的事情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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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次想到这些,他怎么还能说服自己,他是不喜欢他的呢?' L; y; j7 E- g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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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是陈可还存在于他心里最深的某处,已经有了自己的爱人,享受着爱与被爱的快乐的于雷根本就不应该想起这些事来!即便想起,也只应当是如春风入驴耳一般,没感觉没所谓了。1 P  o% F1 [0 o2 r1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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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虽想否认,但却不得不面对一个事实。最近他拥着欧阳入怀时正越来越频繁地想到一个假设的命题:这人若是陈可,那该有多好啊!% Y( E' c& @; k- C: P' b(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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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了颠覆这种思想,他给自己罗列了如下的理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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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欧阳对自己很好;; c2 \/ J' f2 _0 E- T/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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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他即便喜欢陈可,陈可也不能是属于他的,所以只是镜中花水中月,和看毛片没有什么本质区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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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能够守得住的东西大多都不是最美的,也许给感情留一点残缺,在回忆来说会是一件更美好的事。6 y0 }/ t4 h  R  A0 |8 t2 G" P
  
% ^1 h) |# U  V- h1 {7 R  但是,这些理由最终能够成立的很少,于雷可以用来反驳自己的理由如下:2 e1 N0 H8 V2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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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其实陈可对他也很好,只是相处的形态不同,好的形式也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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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3 z5 ?, ]  l% ~  第二,目前事态的发展有些出乎于雷的意料,陈可和张韩所谓的恋情竟是一场乌龙,都是被张树那根老杆白活出来的!而且陈可那天还老看自己,还老老实实地让他摸脸蛋,还问他现在“还”有没有喜欢的人!而且都是在他已经知道自己喜欢他的前提下!这一切,从一般标准来看,都预示着某些美好情结的产生。
7 H; R! c* ]# k5 J7 U  第三,在曾经的一年多时间里,他们两个之间除却干干净净的友情,什么都没有,这总算是守得住的东西吧!单这,于雷便已经磨齿难忘,若换成爱情,又怎么说不会是最美的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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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能双方代理,这是律师的基本操守。于雷既是起诉状的起草者,又自个儿出具了答辨书,这便已经违反了职业道德。于雷看到了这样严重的后果,便没敢再多想,随它去了。3 v5 s  Z: ~& p1 o# s"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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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一届的院学生会,在于雷的领导下风风火火地排开阵仗,热闹开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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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办完了中秋迎新晚会,于雷便布置着要启动本年度规模最大的项目——法律文化节。这个点子前两年就已经提出来了,上一届的学生会已经试着办了一个文化周的活动,反响很不错。, F( G- @; D, E
  
6 T+ L9 f) d4 v4 M  今年正好院里在十月间有一项大活动,是为了庆祝某一个在法律界相当重要的纪念日,民大,政大的几位宗师级人物都要过来做公开演讲。于雷自揣这样的机会大概再上四年本科也难遇上,于是便跟主管学工的副院长一顿死磨硬泡,总算是把学生会的计划也贴了上去,一块捆绑销售。' h% [$ }" q" i: R! r; t9 t
  
, P& ]+ o$ R) n2 y. Z3 v  于是,这整个项目就变成了以纪念日为主题的法律文化节,学生会和团委并列在主办方之中,而且学生会的排名还在团委之前!这大概是法学院有史以来的第一次。& I( R5 R* r0 _% e"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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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除了几个大人物的演讲之外,本院教授的系列讲座,一个主题展览,和一场与区法律援助中心合作的义务咨询也都在计划之列。于是这一开学连着的几周,院会上上下下都忙作一团。- p+ e% y! Z0 f: {( f! N/ n*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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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周四碰头的时候,学术部交了一份拟邀请讲座的教授名单出来。于雷拿过来一看,不禁冷笑:这些小子,想什么以为我看不出来呢!学术部是一个大二男生带着一群大一小孩在做的,于是名单上尽是列的目前在大二和大一任教的教授姓名。这明摆着是想借着机会去跟老师套磁,好像他于雷以前没干过似的。1 ^8 C3 G% z2 ?" L9 f: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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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方向有点偏了吧,我再给你加几个人,你们自己商量商量看把谁去了。”于雷说着便在纸上补了两个给大三带课的老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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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宣传部则是交上来一份招贴画的小样,还是丹青大师的作品,于雷让他做了宣传部的头头。唯独文艺部最是清闲,中秋晚会之后就净干了些打杂的活,院会毕竟不比校会,哪里整天来得那么多条文艺阵线让同志们奋战呢?欧阳寒便坐在于雷旁边,支着脑袋,佯装认真听讲,暗地里时不时地做些小动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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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了会,一起人往西边宿舍区的方向走,到了农园附近的时候,撞上了张树。3 q" A! F0 {, p% }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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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第四声)哥。”欧阳叫道。& m" M! p: E# C; k; l
  
1 y' U- a- x* V. n5 Z4 i  由于之前于雷等人都叫他老树干子,过于繁复冗杂,欧阳有一日便突发奇想,弄了这么两个字来挤兑他。现在这个极其不雅的雅号已经在熟人的圈子里传开了,张树先时常常气得白眼,后来也算看破了,便任凭大家胡乱地叫。8 k" Q$ }; r4 v
  
7 Y' b$ g5 U$ N- j; G6 w7 E, k  “哟!这是干吗呢?男男女女的,大半夜不睡觉,晃荡什么!”张树和于雷彼此见着的时候总不会有什么好话的,也就喝高了之后,他俩才会互相吹捧一番。5 j; ]- b) C1 J5 p6 Z4 L
  
) T3 V' |+ [: ^  J1 C  “找你丫的呀!跑了也不支一声,你妈还家里等着你吃饭呢。喊你一下午带一晚上,嗓子都哑了,怎么着,至少两瓶润润嗓子跑不了了吧?”于雷跟张树瞎侃,结尾总不外乎就是敲敲竹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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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h6 }& L! ]: S9 D/ E6 }# e  “成啊,现走呗。”张树往北边甩了甩头:“串儿去。”0 a) ?6 r8 z7 m
  
* p( v5 E! L" p) C  “你去不去?”张树没忘了问候一下给他起了名字的冤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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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哥都去,我当然要去啦。”欧阳在外头分寸还是很好的,从没把老公两个字跑漏出来过,“先声明,我可不是看你的面子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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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拉倒!”张树苦笑了一声,长叹道。& I+ P0 l7 q1 @0 J; H& G5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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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人方坐定,于雷和张树两人便很快找到了主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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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跟张韩有没有戏?”于雷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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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扯!有什么戏!”张树似怒非怒。1 j% @3 @2 _+ B6 Z+ j/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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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介,”于雷被自己要说的话逗得一乐:“就是小电影也成啊。”7 u& @9 l" }2 q5 C4 U! T6 x2 i# D
  
) D# \; L9 r+ n; V  “你张碎嘴……”张树低下头去,声音渐小,可一回过神,便又扯起了嗓门:“你说说,人家起先是看上陈可的,能转头看上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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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不试试怎么知道?这年头美女配恶男是常事。”于雷喝了口啤酒。+ ~' ^  m1 W- c/ _# A/ U
  
) u' c1 x+ S! ^4 a$ B# J  “你丫欠抽呢吧!”张树做势要打。; ]; i$ ~( Y6 m( t: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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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行行……这我道歉,你是还没到恶的程度。”于雷很配合地躲着。& f5 ~7 q9 g! O- n3 k7 Y: n: N
  
" `, ^0 J3 z5 l- ?, T8 H& y/ K4 `  张树嘴巴动了动,无语。  @& f' L$ q# `( Q1 C
  
. ^8 U% v9 M/ ]$ X* u  “你是还垂涎着人家呢,是不是?”于雷挤了挤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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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又怎么了?我一大老爷们!”张树将筷子一放,怒道。3 v) a7 V& B& C%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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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就对了,”于雷往后靠到了椅背上:“又不会死,你脸皮又经磨,赶快行动呀!”" z. L  g0 B# {+ L" g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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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真鸡ba……什么话都能说成这样!真是叫狗嘴里吐不出什么来!”张树啧了一声,骂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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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又不是狗,怎么能吐出什么来?”于雷笑着举起了杯子,“等你的好消息!”) s0 j% v6 \3 t8 I
  
; n& `  z3 T) E1 V9 Z  俩人干了,欧阳也陪着啜了一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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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M; |0 I( d" J( o  “那你说,要张韩真跟我……那陈可会不会不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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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啥不高兴?他又看不上人家。”于雷有几分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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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树摇了摇头:“这种事很难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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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H! D5 k4 l- s" G5 b  “我给你打百分之一百二十的保票!陈可要有一点不高兴这腔子以上的部分我给你。”于雷指着脑袋说。他相信自己对陈可这点了解还是有的,不会真要他拿腔子以上的部分去冒险。: A* m4 {$ u. H( N& ?& @3 l
  
, g0 w. m$ `9 E# z4 H, m  张树也笑了,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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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人在西门分手了,于雷走进了对面的教职工宿舍区,欧阳则假模假式地跟着张树走了好一段路,才又绕回他们现在的家里。& H( S9 x* O2 ?2 M: G+ @! I! l
  
9 a" @# h3 k8 K9 [/ L  欧阳洗漱完毕,回到了卧室。于雷正靠在书桌边上看杂志。$ f6 Y. O# x% m, l3 E;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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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最近常见着陈可么?”他把身子背对着于雷,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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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心里咯噔了一下,口气却仍很镇定:“有时候会碰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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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c; i5 v6 z  “有缘千里来相会啊。”欧阳继续背着脸摸东摸西的,有些怪腔怪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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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什么意思!”于雷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火,嗓门一下子就大起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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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 N3 [* Q$ v* |- a4 [9 i  欧阳愣了,转过身委屈地看着他,过了好一会儿才趁于雷起身收拾东西的档从后面抱了过来:“我就是傻嘛……老公这么好,肯定很多人喜欢,我怕一不小心丢了呀……”! q( e* E* ^" p. }/ e
  
3 X- v3 C, j- u  于雷心里难过至极,他刚才分明是恼羞成怒了!是他自己心里有鬼,犯错在先,居然还冲着受害人大吼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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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7 a/ `5 r" Z& M  他转身抱住了欧阳:“豆,你不相信一个人,爱他就是很痛苦的。相信我吧,好不好?”' G+ i& R+ l/ Y8 D9 n(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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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老公肯定不会让我痛苦的,”欧阳微笑着把嘴唇凑了上来,亲了一口,“对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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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Q/ E& [2 X. X' b- P( C  于雷很想说对,话到嘴边,却没了声音,只有拼音字符飘在空中。他默默地抱着他,抱了很久。
2 k3 j5 ]& p  y) [+ c$ e6 u6 [+ i  模联的团将在十月下旬启程,陈可天天都在图书馆南楼的自习室里爬格子,于雷则还是跟欧阳一块,天天往一教或者小四教跑。可此时不同彼时了,于雷没法再当陈可是与自己远隔重洋,而且确确地知道他就在自己的百步之内,这会子他肚皮心窝里的魂儿啊,是怎么也收不回来了。# |0 R7 K$ k* w( q: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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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要让他寻着由头,于雷便跟欧阳告上一晚的假,偷偷地跑去图书馆和陈可私会,但在那短暂的心灵解放过后,席卷而来的却是实实在在的道德压力。这种压力与吸毒者相仿——明知道是不对的,而且对爱自己的人极为不负责任,但一经开始,便无法结束。5 E' y0 i, E# d5 ~/ e# e
  
$ G. W1 X4 s( o+ ]9 P  于雷早上醒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摇摇头:这样的男人,近乎可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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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等他全然醒了之后,便又琢磨着如何寻由头,告假,私会……他和陈可之间的快乐,不只是眼前,还有过去;当时间已经把酸甜的葡萄发酵成了香醇的美酒,那便愈发耐品,叫人欲罢不能。! K$ x/ i* N/ i9 M1 L, Z9 ^( G
  
3 ^. [% \" g1 ^3 G: Q$ e  只是,于雷目前的生活与欧阳太过接近,工作、学习、社交样样都在对方的眼皮底下,因此能够寻着的借口委实比较有限。可近几日,却有一个机会,可以提供他俩大约一夜的接触时间,于雷乐坏了。% J  Q& w5 R: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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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e! ?5 U, Z3 Y' L* i  m: @  他那位师兄的生日便在十月上旬。今年暑假打完高校赛后,师兄就正式从棒球队退休了,为了表彰其在过去的五年中为球队作出的杰出贡献,全队上下这回凑了一个大份子,把离队多年的几位老人也都找了回来,在西门外包了好几桌上等的酒席,把这小子的诞辰当成节庆般操办了起来。/ @) X7 i* [4 t8 F3 e" Y& t
  于雷因为是寿星的嫡系师弟,又被钦点了要求出席,也便乐得去热闹上一番。经理此事的球队干事虽不肯收他的份钱,但于雷虑及自己身为局外人,本来就有搅扰气氛的嫌疑,若再落下一个吃白饭的罪名,人言便十分可畏,便还是坚持纳上了六十块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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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7 B) |2 s0 C1 f- ~1 f  话说着,那大日子也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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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京城的天儿,这一会儿便是最美的。待到金乌西坠,玉兔东升,小风一吹,半牙新月一洒,那滋味,便是让通体都爽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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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最爱莫过于从这会儿直至三九隆冬的时节。这个季节,他说,天生残忍,因而适合温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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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9 t9 }- \& `) I' P  除了清秋,于雷倒也喜欢穿着小背心,热汗淋漓的盛夏。只是在那个时候,总有些不该穿小背心出来示众的大叔大爷,穿着不该穿出来示众的小背心,出来示众,于雷每每视之,总不免骇然。若是在上海,那背心后头多的便是骨头;若是在京城,那背心后头则多不见骨头,且无法判断是否还有骨头,一颗或两颗暗褐色乃至淡墨色的乳头,常被挤到边缘之外;再若是一些民风淳朴的地方,比如王小波写过的淮河岸边的某城,那便是连小背心也没有了,尤其是中老年妇女,连肉带袋子的,一古脑地耷拉着,仿似要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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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夏天便是这样,适合不雅,像陈可这样的人,从禀赋上便不是属于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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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怕自己去晚了,陈可旁边的位子被人占去,便早早地到了饭店。& ?4 [2 ]$ t# |0 ~
  
% k/ }! B* ~9 y# y6 T5 H  师兄和社团里经办此事的干部们都已经到了,坐在一处喝茶,见到于雷,都招呼他也在边上坐下。于雷把自己的包放在隔壁的座上,给陈可占住位置,自己寒暄了一阵,便也落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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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子,”师兄冲旁边的人指了指于雷:“跟陈可一样,都是会占便宜的主。我们这些老老实实卡着岁数上学的,还屁事都没干,就已经比人家平白大一岁了!“; B% x$ Q( l; k3 z' x! I" w3 b
  
" ~  l8 B/ u9 b  “我就是小你三四岁别人也看不出来啊,不像陈可,看着就是小孩的模样。”于雷笑着说。3 E- R5 R7 Q) m: Z, ~
  
$ I; T* ]4 t# q' C! b  “说我什么呢?”身后响起了陈可的声音,很干净,像在这个季节里时常扫过的微风。! P0 K4 L6 J$ m7 @* g
  
: G* ~8 U/ D/ N  于雷转过身,见他穿着一水黑色的立领冷衫,白色灯芯绒的长裤,脚上蹬着双黑色磨砂皮短靴;眼珠像是水墨高手拿着宣笔小羊毫,重重地点在了羊脂色的和田玉上,顾盼之间便是神采飞扬;直顺的,乌若混沌初开的发,安分地栖息在头顶,缕缕刘海,微微遮住了额头,连那柳叶弯眉都若有些藏掖似的,淡淡地,平伏在额下;从面至颈,其肤色便是用胭粉凝脂,也难以极言其细腻可人;纤瘦的腰,却撑起了一副完美的骨架;衣衫在腰臀之际微微地堆起,略往下,凡人便要祷祝上苍,感谢他让猿猴直立行走,竟进化出了如是般诱人的部位,俊俏地丰富着整幅图画的美感,并无丝毫突兀;而双腿则如规臂般笔直地支着地面,不曾往任何方向扭曲成不自然的角度。* ?! h' w; k; J' ~9 S" g#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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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设若在几年前,于雷这时大约就是要呆了,可于他而言,一个男孩美丽的极致,便在与陈可初见之时已经领略,现在他所看见的,只是那张他所熟悉面孔,那双他所热爱的眼睛,那只他曾紧握的手,那个他期待与之相见的人。$ T! b4 g5 R; L( l9 R!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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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甚至希望陈可长得丑些,丑得远远逊于正与他热恋的情人,那样,也许会让他对自己的背判感到好过些——他能骗谁?是的,他又爱上了,不,是又发现自己爱上了,对面的这个男孩。$ U1 ?% a4 k' {" v" o$ u8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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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拿起自己的书包,陈可便自觉地坐了下来。在曾经的日子里,他或他旁边的位子,就是另外一方的指定席,总没有错误。# v. ^% X$ ~3 m. J5 w/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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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近七点半,人陆陆续续地到齐了。众人笑闹着罚了迟到者几杯,便纷纷入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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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过三巡,筵宴正欢,新任队副从座上站了起来,冲对桌的使了一个眼色:“拿家伙!”+ _' E& P- s* h6 D& I;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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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见对桌的在椅子底下寻摸了一会儿,掏出来一个巨大的奖杯,拖着长长的红绶带。众人先是笑,继而便大声地喝起彩来,引得旁边几桌客人也不住地转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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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6 v# [# m8 M0 Y$ h) Z/ }1 L4 q5 ?  师兄已经喝成了关公,红着脸站了起来,于是席间三十来号人也都跟着站了起来。& m/ Y) b: f% L$ m! h7 c
  
1 c( }3 q  k2 g  “根据京大棒球社全体成员决议,特授予大头同志终身荣誉社长称号!”队副煞有介事地大声念道。大头便是师兄在队中的混号,因为他是老大,又是头儿,大家便合着念了。0 X) v% }% I6 X4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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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队员一片狂呼滥喊,他们在球场上扯着嗓子叫惯了,渐渐地对于在公共场所的喧哗也失去了羞耻心。2 I) N( l: \8 Z7 p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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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接着便是切蛋糕,分蛋糕,吃蛋糕。新任队长主刀,明令禁止队员们互扔,以免造成酒店员工的困扰,可这帮混人正在酒劲上头,若不为扔,也就没了吃它的念头。于是,有人拿了副扑克模样的东西出来,吆喝着众人来行个酒令。1 o. X+ d/ [, l$ d( @1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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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瞪大了眼睛和于雷对看,于雷明白,这意思便是:他们还能玩出这么高级的玩意来?他自己也心下起疑" e: x7 C% s9 y; Y6 ~- j2 L
  
1 J  m: K7 R& W) V  果然,此酒令非彼酒令,不过是一摞牌,大家抽,上头写了些条件,要符合条件的人喝酒,或者授权其点人喝酒——哄人多喝的玩意罢了,估计是那个酒商发明出来的。  E% g: q. M, T& W( q3 t3 C2 u;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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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想,这么个简陋的游戏,玩起来,还真是有些乐趣。由于席上的人够多,于是牌上的条件也还都能找着吻合的人,大家你抽我我抽你的,被罚的呼天抢地,罚人的兴高采烈,大有把屋顶掀翻的架式。* i. }. b1 }( s2 C, Q
  
& ]. @% P) n$ P$ }3 z* \& Q$ T  起先,只有三两个被罚的人妄图耍些机巧,往酒里对点雪碧啥的,可到了往后,罚人的也不老实了,常念些牌上没有的东西出来,什么要人吃大蒜啦,脱衣服啦,冲着大街喊自己是猪啦,等等。其余众人明知这是编出来玩的,却也乐于添油加醋,在一旁不住地助纣为虐,直到虐自己头上为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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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C# b: [9 T- j' v  v8 m8 U+ j  这一回轮着中外摸牌,一摸,是张自罚三杯的。他贼眼一转,见四下无人警醒,便斗着胆捉弄起寿星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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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哈哈!真他妈巧:今日生者,自喝三杯!我也不要你喝,去找三个人舌吻,成不成!”5 M, V* z/ b# h) @5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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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众人一听正好挨到大头身上,便也无暇顾其真假,忙着闹了起来,喊口号的喊口号,敲桌子的敲桌子,非要大头依令而行。3 g( ~3 I& Q: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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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兄此时早已喝得飘飘忽不知其所在,一听见有人闹他,立马趁势撒起了酒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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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他冲着新队长嚷嚷了一声,勾了勾食指。新队长是个腼腆的,登时臊了起来,可好在之前还喝了几杯马尿,又禁不住旁人聒噪,只好不干不愿凑过嘴去,想赶紧应付过去完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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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想大头一把将他拦腰抱住,真就是撬开牙关,把他亲了个面红耳赤。陈可此时正和于雷笑作一团,看得开心,万没想到接着就该轮到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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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开了队长,师兄擦了擦嘴:“不好!这是个油的!我要雏儿!这儿的,还是雏儿的举手!”/ N' W3 R; i6 p
  
# u! L# f' \! E  众人见他刚才的猛状,就真有几个雏儿,也不敢自己做死。大家闷了一会儿,有人觉着对寿星有些不敬,便大着胆说道:“小可儿!这么水灵,准还是处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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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唬了一跳,直拿眼瞪那人。于雷在一旁笑得直拍桌子:“好啊,这绝是处男,我作证!”8 ~) @9 q. u' o% S" R6 k1 P4 W
  
, C7 `! ]9 _- X4 j! u  陈可于是拧过头来,恶狠狠地盯着于雷,于雷见其神色之间并无善状,赶紧闭了嘴。
- w& ?' U6 X! k; e& s2 O- d$ c5 [  师兄倒是很满意这个答案,喷着酒气便过来了,搂着他肩膀直嘟嘴。陈可用手死力地推着,一边往后退,把地上的椅子都掀翻了好几个。众人则都在一旁劝:“小可快就从了吧,牺牲你一个,拯救好多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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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看到此时,觉着有些不好,心想陈可怕是就要生气!但又想不出法子插手,只好在座位上干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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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放手!”就在此时,陈可突然喊了一嗓子,饭店大厅里顿时静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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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师兄赶紧撒了手,有些不知所措,和陈可两个呆呆地傻站着。还是队副机灵,见状赶紧把大头拉回座上,插话上来:“你丫喝得浑身都臭了,别折煞了咱爱干净的小可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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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_2 U* z1 S! X2 ?& g4 n- `  V8 M  “于雷,”队副扭头看着于雷,“你是咱们头儿的嫡传,就赶紧替头儿亲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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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好,配得很哪!小可肯定就是在等他于雷哥呢,赶快的!”师兄和其他人都恢复了精神,又在一边哄了起来。7 S" ]- N' ?- k, }; R6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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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想陈可却是气得急了,这厢才刚热络起来,他转身便往外走了出去。7 w2 H7 H( R( v2 |$ B. |$ T
  
5 j& T$ s9 O1 e+ S! j  这回大家可都傻眼了,有人反应过来,要去拉他,便被于雷扯住。他三步窜到门前,回首冲着大家乐了一下:“肯定是臊了,等我拽他回来,罚他多亲几个!”0 Q! h3 f3 C% M; ?5 A6 G
  
" H- c6 k2 ^2 t2 j* {1 G  其实于雷心里也急,但如果就让场面这么冷着,还不知道陈可一去就要得罪多少人,于是临出门前又拿玩笑替他开脱了一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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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了门,他见陈可正往西门的方向走着,但步速不快,不象是气到难以通融的样子。于雷赶紧上去拉住了他的胳膊。' A- ^" p' A: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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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转过头,呆呆地看着斜下方,不说话。. M# d  Q5 T, v
  
: E! {# J% u+ Q& P  这正是西门外头最闹的地方,于雷自觉着都不适合言语,心想陈可大概就更不喜欢,于是拉起他的手,往右手边的荒地走去:“聊聊,咱先不回去。”8 G; P* Y* o, v" y" _! y
  
, o! x* {. S( T, j3 B& u  翻过一墩矮矮的土垄,下了坡,两个人就走进了一片荒芜的空地。在往西边一点的地方,有不少小摊,也在卖着烤串,虽不卫生,但也总飘着诱人的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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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1 Y& V, l# ~4 ?3 z: v5 B  于雷拉着陈可往深处走了一点,站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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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u  i- l8 B/ N& B  他“嘿嘿”笑了一声,说:“跟我亲个嘴就那么委屈你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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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没落,只见陈可又冷冷地瞪了他一眼,抬脚便要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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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赶紧又把他抓了回来,陈可看样子并无真心要走,否则凭于雷一个人是绝对控制不住他的行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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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 m6 ^  B+ `/ s% ^* y2 {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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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刚吐了半个字,觉得有些奇怪,便把手撑在膝盖上,弯下腰来,仰着脖子看陈可垂下的眼。借着一丝微弱的光线,于雷分明看见在幽遂的深眸表面,淡淡地覆着一汪晶莹的体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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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 `$ c' U6 d# o5 c4 o2 L7 O  他彻底无语了——陈可难道果真是这么敏感的人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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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生气啦?”于雷小心翼翼地问着,保持着刚才观察的体态,和陈可贴得近近的,“我替你教训他们去!好不好?不要哭啦。”1 r2 B. `+ t& A) K5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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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要哭!”陈可一说话,一滴泪便滚了出来,他赶紧拿手擦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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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狗要哭呢。”于雷把一只胳膊搭在他肩上,依旧那样看着他,脸上露出了微笑,就像在路上看见了妈妈怀里的小宝贝。9 A: e0 c* i6 X# d- a
  
7 C# u1 m& r* ~! W2 q7 o  陈可抿着嘴,眼泪不住地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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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Z9 ?! p8 `+ ^' D# f3 H  于雷乖乖地站在对面,等他开口——若没心事,陈可断不会在他面前这样失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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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W/ V: k! j) h  “……都是些什么cao蛋人!”果然,陈可说话了,“嚷着闹着要看人亲嘴,都他妈闲得dan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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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看他一边哭一边骂人,可爱得直让他捧腹,但外头还是装得挺好,像个大哥哥一样,微笑着,抚慰他弟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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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还跟着他们一块……还笑……”陈可哭得更厉害了。0 p* b  f- R3 b/ R; l5 a; F
  
, A2 {4 v7 y- x& Z* [, }7 j- j  “蛋……”他哭着,最后还不忘嘟囔一句,把于雷的胳膊甩开。3 M+ T2 f& l, [  x1 i+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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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冤枉人。”于雷赶紧举右手起誓,“我发誓我在一边都急得快死啦,生怕你遭了大头的毒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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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p, f  }7 z; d* {2 {/ u0 r# n  “还说什么等着你来亲我……”陈可压根也没听他说什么,接着泣诉混人们的无耻,“把我当什么,娼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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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5 n8 k) S; B3 u  G+ a  “谁敢……”于雷刚说了两个字,又被打断了,他才明白过来人家并不是要他来安慰,只是有怨气要发作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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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要亲你,还要借着他们的臭酒臭嘴巴子!”陈可提高了音量,“就算我现在不……也不至于此!”
& Q  C1 T$ h& Y( O* i$ g  于雷觉着这一段大概是最终惹怒他的重点,但听着却有些糊涂:“你现在不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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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没说话,顾自低着头,也止住了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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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 J1 {  ?- L  A2 y( ~  于雷见问不出什么,便琢磨着怎么才能把他劝回去:“这帮人是龌龊了点,你也不是头一回知道了么!但人都是挺好的。今儿人家大过生日的,你这么一走,大家可不是都扫兴了么?是不是?”% ]" ]0 b1 L! i' u
  
* n; f& }" O& i3 g( e" I. q  陈可还是没说话,但于雷肯定他断是不会再扭头走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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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咱们就大大方方的,当啥事没有。好不好?”于雷把浑身的温柔都用上了,哄着他,就像小时候豆豆刚跌了跟头,“亲一个其实也没什么的,你也别看得太重了,反倒显得挺忸怩的,人家看着笑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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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l% Y" H5 z* K1 Z4 r# x: e  “我又不是清教徒,这会儿也不是维多利亚!”陈可反驳道:“我也不是说第一个就怎么怎么样,第一次……# y- I6 z6 R. J)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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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第两百万次也都只有一次,”于雷乐了,接着他说道,“你忘了啊,你这不是第一次了。”, u, Y- _0 V1 ~+ x! ?3 Y
  
  i( T! s- l& n9 K' O$ o  “我当然没有,但那次不能算。”陈可摇了摇头。% B$ o. R; |# r1 d1 U, @3 h
  
# l. K3 j, ]% B7 H) H  x5 K$ E  “怎么不算?”于雷好奇地问道,他很想了解处男眼中的初吻应该是什么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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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 H* X5 Y; N  “那次是意外,就跟和人撞着一样……但这次是……是大家都知道的……”陈可解释得很费劲。$ }1 V3 D6 |  T* e*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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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这样啊。”于雷看着陈可的表情,心里乐得牡丹花都开了几朵,“那你接着说吧,第一次和第两百万次也都只有一次,然后呢?”8 q0 @; ^# ^/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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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谁会记得第两百万次啊?”陈可抬眼看着于雷,“如果以后想起来,我第一次是在那起流氓前头,那倒宁愿永远都没有。”7 x' A1 O5 o" V, ~+ R. z
  
8 b1 d, O' a& A6 `: r$ p7 {7 J  “那得怎么样呢?非得昆仑山顶上黄浦江边上?”于雷笑着问他。/ p# h6 c& _* f2 {/ v6 k
  
" C2 O. a; \6 n3 n$ t& l# \  “就是这儿也比那边好多了……”陈可嗫嚅着说。他有些局促,把手插到口袋里,又拿出来,声音轻得几乎难以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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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 H1 @8 a. ]) G3 }5 Y  “这儿?”于雷往四周望了一下,视野可及的范围内没有人能看清楚他们。5 h( \8 y* |4 f" y: x)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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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咱们第一次就在这练习一下,第二次第三次那些不值钱的再拿过去哄哄他们,成么?”于雷觉着自己的台词简直可以拿去拍喜剧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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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点了点头。  b# e9 p( s6 b1 O, o: c4 o1 D
  
# @- n  ~- C2 U5 k( R; w  行?行?!他答应了???4 ], u" J6 n1 X8 J; f.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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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生怕他反悔,伸手轻轻地梳理着陈可的头发,最终停在了他的脸上。于雷的心脏强烈地撞击着胸膛,几乎就要把他打晕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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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 @. ]) A, F5 a  这便是他梦寐以求的吻啊,而且对方是处在完全清醒的状况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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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g6 F- w. O; S0 l* h$ t7 ?  他紧张极了,在把唇贴上去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全身都在颤抖。# }) ?+ a& h/ z  o% y$ P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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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接触到了,他这次可以有充分的时间体味对方的气味和温暖,而不必担心被挣脱。: W1 N3 T3 A2 i; \% `6 h/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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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轻轻地扶着陈可的下颚,往下推了推。陈可把脸离开了一点,说:“我刚哭了,嘴里……不干净……”$ Z* e6 f' \$ J& S$ |* t. x! U3 a
  
0 S% i* `/ r" j. _1 M0 B  “我知道,”于雷把手抄到陈可的发丝里面,把他推向自己,“你没有不干净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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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4 I2 ~9 ?1 l3 F& m6 D  于雷把舌头从陈可的唇间探了进去,却被他毫无技巧可言的牙齿挡了回来。4 @. Y: J9 l& S# Z+ S2 X4 A" W8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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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用牙挡着我好么?”于雷舔了舔他的耳朵,轻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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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5 ^+ n# k$ P5 r: i! _  陈可的身体有一些颤抖。  d) H3 b* n7 r( E; v
  
# G: Q, V# `8 X& T) A+ L+ d  这样的颤抖刺激了于雷,他把舌头伸进了陈可的耳朵,用力地碰触里面的每一个部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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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陈可颤得更厉害了,推着他的胳膊,“不是亲嘴么……”6 E4 K+ E3 N! ~+ J" E1 K4 |2 b8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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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舒服?”于雷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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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痒……”陈可有气无力地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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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y3 \- c- s4 w6 k9 G  “舒服么?”他追问道。& V( g  k4 A! \/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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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家都还在等着呢。”陈可没有正面回答问题,却把脸离得更远了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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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c  ?7 _# R  于雷生怕他就此离去,赶紧把他拦腰抱住,再一次把舌头送进了他的口腔里。陈可起先只是呆呆地张着嘴,一分多钟后,也便偶尔地回舔他一下——这便让于雷高兴得心惊肉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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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又过了不晓得多长时间,他们依然没有分开,于雷感觉到有一双手,绕在了自己的脖颈上。他于是勒紧了手臂,狂热地吸吮着对方。) p8 O! u8 ^4 k$ N-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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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们最终从紧紧的相连中分开的时候,空气在压力的作用下响亮地“嗞”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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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噗哧”地笑了出来,把手放开,有些羞涩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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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 M% O" t2 \! m2 f" J  于雷假装看了看表:“你可要记住,你的第一次是8分钟46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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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蛋疼!”陈可伸手在他脑门上弹了一下,转身往来处走去。
 楼主| 发表于 2011-5-14 22:48 | 显示全部楼层
 67、于雷和陈可在昆明湖畔- I2 G# F6 H, w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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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l# p5 [5 [: j+ _  U  他一晚上几乎没怎么睡,今天早上五点就醒了。+ C( m6 H1 k( y* ]6 |" v3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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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起来昨天晚上的事情,不禁捂住了自己的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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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那些事原本也没什么的,他在队里呆了一年多,早也习惯了,不至于要那么小题大作。只是听有人提到于雷,陈可一时间感及遭遇之不幸,命运之弄人,种种遗憾心痛涌上心头,便不愿再待在人群当中,转身走了。若说生气,也倒还好,主要怕还是伤心罢。8 n1 R) V. \5 s- F
  
: I9 K8 t# m* }8 I0 O  但那晚的结局,他现在想起,还是不禁要想挖个洞钻地底下去。那些暗示于雷亲吻的话——并不是他自轻自贱,真就是小娼妇们说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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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6 Z* w% N+ P% F  还什么“就是这儿也比那边好多了”,还什么“我刚哭了,嘴里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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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陈可压着嗓子大叫了一声,重新躺倒在床上。6 w7 X  Q& h- u  _
  
' K! i  y4 o& e4 P0 k' _6 H  昨晚,他和于雷后来又回到了饭店。果真,当他进去的时候,众人的眼神都不免有些尴尬。但于雷是个高手,直接把他拽到了厅前,高喊一声:“看着!”接着便真真地亲了下去。9 F; k% q: `% [.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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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场尴尬,于是消弥在了口哨和起哄声中。无心便无尴尬,这真是颠扑不破的真理,所以,越是没心没肺的人,就越好相处,也越没有化不开的心结。; M  n- q( [% Q' G( v&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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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宴罢已过子时,烂醉如泥者所在多有,于是大家便分成几拨,手上架着肩上扛着,往学校走,进了校门,便渐渐散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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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晓得是不是默契,还是旧有的习惯,陈可和于雷都没回去,而是直接向东,去了湖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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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俩走进了湖心岛,和以前一样,按逆时针绕着,然后拾阶而上,去长椅上落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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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H9 Y5 ^' `% ?- j4 [9 G3 P) l- F4 B  这世上有几人,能如此般,成为你习惯的一部分呢?他想。! t* X- v, B9 G5 d/ ]
  
! \1 I& }, ~. ]6 @; L# A# i  “我想起来,”陈可舒服地窝在椅子里,说道,“倒是有一段文字,很应景。”- L. [* M& ^2 @: ]0 [$ ?! S,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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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于雷翘着二郎腿,侧着脸听。8 h2 ]! M5 h$ E4 e/ G+ O
  
2 `+ L* U3 O/ a& i  G  “十旬休遐,胜友如云,千里逢迎,高朋满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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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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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3 M4 e0 X8 e  陈可抬手在于雷的鼻尖上捏了一下:“真是该死了,《滕王阁序》都没背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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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J9 K9 p2 {& ?  “哦,”于雷似是想起了些,“那这会儿便是‘兴尽悲来,识盈虚之有数’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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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伸手掐了掐陈可的脸颊:“叫你小样的瞧不起我?”1 s6 k( Y8 Z3 p0 \, G4 T9 k
  
! ]* V# F7 J" i4 T  于雷的手没有放下,仍轻轻地在陈可的梨窝附近摸索着。陈可便不动,任他去摸。, Q1 W/ _+ i8 v; r3 I: M9 b( h
  
# L$ C4 f0 o! Q  “你还想去颐和园么?”于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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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没有说话,只是重重地前后晃了晃脑袋。& c3 ~# p$ c9 N. r, [! w% ~. P. d
  
% u: u# f# }; M, L6 X  “那咱们去吧,明天一大早,趁着还没人的时候。”于雷捏着陈可的下巴,把他的脑袋扭过来,“天儿也正合适。”9 w) ?+ m% o& T5 ~2 x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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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你请我吧,今天占足我便宜了。”陈可笑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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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觉得不足啊。”于雷别有深意地看着他,又把唇凑了上来。; @& g9 S& L9 l;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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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往旁一躲,把头转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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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见状一愣,也垂下眼,靠回了椅背上,用手撑着下巴,茫然地看着远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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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刻,他们想到的是同一个人,同一件事。大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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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沉默了许久,陈可站了起来,伸出手,也拉起了于雷:“明天六点西门,谁迟到谁是猪。”& j$ b3 i& b9 N8 }7 h. B" D
  
- t3 l7 x' p. x9 o  于雷看他笑得灿烂,一脸纯真,便也笑了,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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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7 r) @7 Y+ m7 B; u% D  陈可把于雷送到西门,看着他消失在了对面蔚秀园的夜色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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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失落得很,因为再有五六分钟,于雷便又会回那个人的身边,不再属于他了——事实上,即使今晚,也并不属于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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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落寞地转过身,行走在暗淡的灯光下面,从阴森森的塞万提斯像旁穿过,走向自己的宿舍。7 ^3 @0 i& f) v: k6 m; Q"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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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非常罕有地,于雷在闹钟铃声大作之前便醒转了。他轻手轻脚地下床,把被子给枕边人盖好,去了洗手间。( V8 y6 o' [/ {' t) k/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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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告诉欧阳,今天的行程依旧是为师兄庆生,要和球队的几个弟兄一起去石景山游乐园。反正,于雷琢磨着,只要待会跟师兄串好词,也就没问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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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点五十,阳光还未能刺破颇有些厚度的云层,天色有些黄黄的。他现在已经可以想象,在大约半个小时后,昆明湖上泛起的波光。其实,他身后的这座园子原也是皇家宫寝,康熙便是在此处下的遗诏,到如今,只剩下两座小小的门楼,在烤串的灰烟里,述说曾经的辉煌。0 c4 P, C1 u, o1 v  Y: {* |( T
  他远远地就看见了对面在京大牌匾底下站着的人,穿着上次那件运动衣、自己送他的仔裤,和一双白色的休闲鞋,很适合出门远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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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朝他招了招手,小跑两步,到了跟前。西门边上便是公交车站,数条线路均可直达颐和园东、北宫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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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下,仍算是颐和园的旅游旺季,学生票也还要十五块一张,比淡季时多出五块钱。下了车,于雷拿了两人的证,颠颠地往售票处跑去。这个时候,除了一些拿着月票的老头老太太在门口逡巡,别无他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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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y* R" L: g/ p* U  很顺利地拿到了票,他们两个跨过高高的门槛,从东宫门入了园子。! E  Z8 W, [' w/ T7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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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仁寿门一路往前,大道无人。陈可时不时地要拉住于雷的手,停下,驻足对殿内外的牌匾额对研究品评一番。这般闲适,在假日里断不可想,若在那时,这四下里金碧辉煌的宫殿、怪模怪样的麒麟、似是而非的铜狮都是要淹没在屁股和脑袋的海洋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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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V" f+ x+ w* Z; h  穿过玉澜堂西角上的一个小门,眼前豁然开朗。陈可深深地吸了口气,冲于雷笑了笑:“昆明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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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把双手撑在玉石栏杆上,看着湖上已经泛起的一片金光,印证着脑海中的想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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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5 s1 a4 p8 ?$ J  沿着栏杆往北走了一阵,见右手又是一个小门,两人便再度登上台阶,走进了院落——是为宜芸馆,也是主要的宫寝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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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挨着馆旁,便是德和园,大戏楼也在此处,当年专供慈禧宴乐之用。于雷和陈可并肩在戏台底下站着,于视线可及的范围内搜索道具,不住地想其当年一派歌舞升平的盛景。% @  M& n4 M(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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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我在这儿看戏,”于雷摇了摇头,“绝没意思透了。”5 G$ u/ i1 z$ u8 W5 C8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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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分程式化的艺术,”陈可笑了一声,“我也欣赏不了这个,大概就跟茄鲞之于你一样吧,但有人能写得精彩,我们欣赏文字就行了。”1 T  _# K+ B2 _3 }
  
9 p4 q( k) }: _  往北出了宫阙,便已在万寿山中。他二人不辨南北地瞎走,见前头有影影绰绰的人,便赶紧从岔路走开,上上下下的,不为什么别的,但只是受用一阵两个人的安宁,和新鲜的负离子。5 h4 a7 z- a' s. V) s4 u-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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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们终于见着“紫气东来”,回到了正路上,已经绕了个把小时。续往东行,便是园内一处很重要的景点:谐趣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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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谓谐趣园,便是一个大回廊,中间一池子水,是乾隆仿无锡寄畅园而建。在回廊的某个拐角处,围坐着一群老太太,嚎着五音不全的歌,一个老头负责拉手风琴,倒还有些水平。. n3 S9 |: \# K# i& r
  
* e* Z- Y* u5 U  “这些事情就是这样,”于雷说,“你还不能阻止人家,不能剥夺别人的乐趣,但这些噪音剥夺了其他人的乐趣,又怎么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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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不定还有人挺欣赏的呢,咱们欣赏不了,就让着些吧,找清静哪没有啊。”陈可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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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遂在山中乱转,在竹林树影、落叶缤纷的道上走走,拣风光一览、平整干净的地方坐坐,一个上午也就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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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饿得有些发慌,便撺掇着陈可往山下走去。等他们到长廊时,游人已成熙攘之势,太阳也已经斜到了另一边。于雷一路上都在叫唤着饿了,跟陈可一个劲地撒娇使泼。) r) t( h" t7 e; C: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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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哟,真亏了你妈把你带大,这小时候得吃了多少苦头啊。”陈可感叹道。" n/ \7 e3 B* G- G
  
) @- {# P! B& M3 F8 b  午饭在佛香阁边上的小饭馆里吃了。大概是因为菜价有点离谱,前来就餐的食客并不甚多。陈可看着于雷一阵狼吞虎咽、风卷残云的样子,不禁失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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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了一上午,饶是陈可这样能走路的人,也还是有点脚疼,于是下午逛得便不那么仔细,偌大的佛香阁,半个多小时就出来了。' x* a. N+ j) p. ^
  
4 b% O7 I( q/ S8 K. b  长廊往西走到底,过了秋水亭、鱼藻轩、听鹂馆,转往北走,再过了石舫和船坞,便是界湖桥了。此时或往颐和园的东墙根上走,或过桥直去西堤,这两条狭长的通道隔着外湖,自过了玉带桥后,便不能沟通了。4 W% }) R8 C' ~5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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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琢磨了一下,走上了桥,两人遂摇摇摆摆地朝着西堤遛达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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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5 ?, E& n( `  b4 `# {  这一路上,满眼望去除了湖上泛着天色,便是葱青墨绿,各色的古木新柳;若在春天,这里遍地都要开着红的黄的紫的小野花,那便是漂亮极了。但此时,节当仲秋,声色有些萧索,阳光虽仍明媚,却不免慵懒,落在树上路上,使人有些倦怠。/ H! l9 H5 ]4 ~( s% F* L. F
  
4 n/ q! B7 U  i) X8 @- N& a4 R  过了镜桥,于雷右手指处便是湖心岛藻鉴堂,但由此看去,不见壁瓦,惟一片浓厚的黛色,面对芦草荷塘,有那么一丝凄凉。4 i& v4 R) I4 d+ M1 m0 y
  
' S. {! g* [6 A' B  z  界湖桥过后,路是极长的,多有难堪跋涉的游人,过了玉带,便折返而行。但陈可和于雷并无有这个意思,反倒是在路旁的椅上坐了下来,身后有几株巨柳,据称,也是在乾隆的盛年载下的。! A& X0 h3 W/ P  s. ~3 c( ]6 w# U" ]* a
  
$ H3 d1 U" n1 z+ f  ?9 ?0 h  于雷打了个哈欠,舒展着筋骨。这样的午后,叫人无法不贪慕相拥而眠的缱绻。2 {2 p' _% k0 U2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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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见他双目微阖,便在腿上拍了两下:“躺着吧。”% w& e" r: C0 f+ l) t6 r- i
  
$ K+ v! k3 K# P: z. {! T  于雷便就身面朝陈可躺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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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R: g% V& f+ e  “你……快活么现在?”陈可把手放在了于雷的头上,问他。0 u3 n7 j/ s9 X  x: ^4 R+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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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了,你的大腿……”于雷话没说完,便被陈可捏住了鼻子。4 h) u, J/ N( N! c; k
  
& Q, D7 l: P; k  “不是问你现在!”陈可松开了手,“是问你……”  i: r9 R2 t( [
  
* ^- ~% P! R2 L4 F+ Q- j, Y; _  “我知道,开玩笑的。”于雷躺正了,眯眼看着天,“我也不知道,大概是快活吧。”0 L) c* v* F2 s9 @!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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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答完了话,渐渐地,便睡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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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感觉到他偶尔地抽动着,便晓得他是睡过去了,于是安心地把手搂在他的腰腹之间,另一只手抚着他的头发。- o; X( J2 Z! ^5 e
  
# d: f9 Z/ F- D6 y" \; J  他仔细端详于雷的睡脸,似和一年前并无变化,若有,那定是观察的人变了。6 g  ~. _! P  m" c! p1 S9 X
  
3 V0 q4 i, P/ j. @) C. z  他的腿麻了,就生挺着,直到没有感觉。0 k( w  Y% o7 L$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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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是个没用的人,若还能让你睡个好觉,那你就睡吧。7 A: F/ \- v% a: W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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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有点心疼,也有点心酸,他用手指一遍遍地画着于雷的唇线,鼻梁,眉骨,像是要让自己的身体记住它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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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3 ?, T+ ^' p* _  于雷打了个喷嚏,醒了,发觉自己还躺在陈可的腿上,赶紧不好意思地擦了擦他的裤子,坐了起来。  d$ H( Y- S- ]9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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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睡了多久啦?”他迷迷糊糊地把头埋在陈可的颈窝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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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看了看表:“已经五点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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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把你腿睡疼了吧?”于雷一动不动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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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没有吭声,眼神微滞,定定地望着西山,淡淡的,延绵在京城的远郊。这样的悲伤和甜蜜,他以为是战乱时才有的,只不过,那时的人将情郎送给国家,而他,却要把爱人还给别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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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劲了咱就走吧,拖累了你一天。”陈可的口气有些歉疚,像是从别人那里偷来了些许快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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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H6 ?0 f! q7 {% P  “拖累个头啊。”于雷把脸抬起来,做势掐着陈可的脖子,“再说这话我就掐你。”8 g; _% b" F*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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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起身,接着前行,行过长长的西堤,长长的路。凝眸处,半轮渐沉的夕阳,映着玉泉峰塔孤凄的黑影,消失在暗里。" x: a( A4 f* B6 U0 Y8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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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沿白日的路径上山,攀过山顶,穿过智慧海,越过四大部洲,登上须弥灵境址,其余的景色便一览了。但须循此处而下,直取北宫门,这一天的行程就算结束了。5 m( ]9 q8 V9 Z7 e. J. t  T  d
  
8 h  {" p5 W, v  远处,一条大路,两排路灯。* E% c- ^# Z  d7 }' J  _
  
7 X  L3 }$ @% m1 }: Y  若是能够相守,陈可想着,单这,也就是人间胜景了。
/ z, n' o7 ?! m0 V& A" B& n  京大模联代表团于十月十六日启程了,成员分成两批,搭乘国航的班机飞往莫斯科。% ]0 a2 p: u1 T4 q& r1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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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晚上,于雷梦到了克里姆林宫。他确信,自己的心也已经随着陈可飞走了,放不下在法学院盛大的活动上,也放不下在身边人甜蜜的微笑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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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情人与往日毫没有变,连同他所有的优点、迷人和对他的爱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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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定是他变了,若非如此,又有什么理由能够解释他不再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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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8 Y8 G) t/ B% q. A  他甚至对性都失去了兴趣,如果做爱,那唯一的理由便是正为陈可而冲动得不能自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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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真切地理解了爱情的专一性——那并非意味着要为爱情牺牲别的欲念,而是自发的不欲——若那真是爱情的话。) ?: T! [: d! {9 i% u0 Z% p2 @
  
- H/ N% x( D- @' Z) N  可于雷没有办法伤害欧阳,他怎么能允许自己这么做呢?那个孩子对他是那样的好,那样的忠诚,他曾经发过誓要保护他,不让他受伤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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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海誓山盟啊,即便立誓者当时是真心如此,可一旦违约,不管时隔多少年,所有的浪漫与动人都一样化作可悲和可耻,无从救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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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o) y; [! B( c  他越是内疚,越是容易跟他发火,动脾气,好像把对方置于一种犯错的境地,能够让自己感觉好一些似的。可等过了一阵,他就不可能不明白到:整件事就只是自己在找碴,是用一个错误去掩饰自己的另一个错误,于是只能更加内疚。恶性循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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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他们两个大吵了一架,为的什么,没人想得起来了。最后欧阳冲出了房门,一整天都没有回来。* ?1 B9 X7 T6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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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于雷再听到他的声音时,是在电话里,电话那边已经哭得不成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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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是不是不爱我,不喜欢我了?”他压抑的痛苦让于雷肝肠寸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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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他终还是没有办法就此残忍下去,“是我不好,对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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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a% V) Y+ e: c  “哥……”欧阳的声音都哑了,显然之前已经哭了很久,“以后别再这样对我了,我好难受……我有什么不好你都跟我说,我会改的……”: x: k/ H' o9 T6 ?9 t, S$ a#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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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是我太坏了……”于雷从没这样的窘迫过,他听着和他朝夕相处了半年的人泣不成声,难受得连自己都流下了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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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你,真的……对不起……”于雷结结巴巴地说:“你先回宿舍住几天好么?我想可能是咱们距离太近了,让我冷静冷静,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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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G: ?% ^, L+ L# _0 a* k3 l  欧阳在电话那边不停“嗯”着,极力地平抑剧烈的抽搐:“我以后都住宿舍,我以后不会老粘着你了,你不要讨厌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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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怎么会讨厌你……”于雷心疼极了,但他不知道这样装下去到底对欧阳有没有一点好处。3 Y  j8 e, `! v6 O$ n8 `2 B% w0 t%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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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小时后,欧阳回到了家,一看见于雷,眼眶就红了。于雷赶紧把他搂进怀里,像往常般说着甜言蜜语。8 g9 c# H6 x  @2 b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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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略略地放下了心,开始收拾自己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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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y7 T" C+ y( x% {1 _; H  “今天……还是在这儿睡吧。”于雷说。' Z! F6 H2 V& I4 j
  
# w* E( z  O: K: k% O7 E: @5 G  欧阳摇了摇头,勉强笑了笑:“不行,老公要一个人清静一下,我很乖的。”) a: Y' v$ t% p.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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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收拾了一会儿,他又抬起头来:“以后要是觉得我哪里不好,真的可以直接跟我说,我不会不开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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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不晓得自己该摆出什么样的表情,只好傻傻地看着他,沉默。1 u) z  W* |3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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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的东西本就不多,很快就搬得干净了。于雷在门口吻了他一下,让他不要乱想,回去好好做自己的事情,学习学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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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坐回了自己的书桌旁,于雷拿起了日程表,很久,才看明白上面写的什么,法理学一篇论文下周就到期了。最近法律文化节的活动占去了他太多的时间,学业上有些疏忽,但这也是常态了,于雷总有临时抱佛脚的法子。. w" E9 {, o6 C. h!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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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教授布置的论文主题是法律经济学,以其代表人物波斯纳的学说为主,可以任拟论题。说到波斯纳,那就不能不提及他的代表作《法律的经济分析》,可到现在于雷连这本书的影子都没见着。; G4 i7 _+ I, L& Y$ V  u! w
  
# s8 A& t$ H7 E  他叹了口气,登上京大图书馆的主页,搜索:全部四本馆藏都已借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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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的,除他之外,还有一百多号人都等着写一样的题目,怎么能不借光呢?6 r9 ~2 f+ h4 K' O. g/ l
  
3 b$ ?* Y8 O3 {/ }+ W  没辙,只能去买了。可就在这时,于雷忽然想起,这书一年多前曾经买过,当时直接便被陈可拿去看了。9 T( S+ b" M+ O) m9 d(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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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当下拿起了外套,穿上鞋,往陈可的宿舍走去。
. z: Y0 f5 W; A; R; L. c  是海斌开的门,他俩彼此都见过挺多次,但不算很熟,于是,除了几声“稀客”外,也便没了话。( q, i1 `% S0 b+ r8 g  \3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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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里没有别人,于雷说明了来意,海斌便坐回了自己的电脑前头,放心地让他自己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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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l2 B( e+ N4 E7 [7 T6 p4 ~- E  于雷往公共书架上扫了一遍,除了些工具书和过期杂志之外,没有别的东西。他于是坐到了陈可的床上,看在墙壁上挂的书架:《红楼梦》,《庄子》,几本边疆历史,再就是三三两两的小说,有昆德拉的,也有些拉拉杂杂的国内作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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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把《庄子》抽了出来,是那种伪装成线订本的小蓝册子。翻开来,于雷原本期许着能够看到些评注的,却是空空如也,他想起来,陈可所有的书上都是干干净净的——一个挺好的阅读习惯,不像他自己,即使不写些东西,也愿意在字里行间乱画。6 T" R# {6 y6 U+ ^
  
# J- H' F0 ]$ N  他又拿起了《红楼梦》,翻到目录,第三回的回目是“托内兄如海荐西宾,接外孙贾母惜孤女”,再看内文,这第二回写元春之后是“隔了十几年才又有了一位公子”——多是程乙本了。里面则还是一样,一个字都没有。5 o) H" h; b: {3 Y4 B9 P4 K8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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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书放回了架子,他有些发呆,波斯纳的那本书会放到哪儿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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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n# F$ }# b  啊!于雷似是想起了什么,弯腰下去,从床铺底下抽了一个整理箱出来。, O9 m/ _& U# O1 P7 R0 J"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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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大一的时候,陈可跟他抱怨自己的书没地方放,于雷便建议他买一个放衣服的整理箱,把书码在里头。8 q2 S; T9 `( A8 B-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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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看样子是照做了,箱子里满满地塞着他两年来买过的书。古人说书非借不能读,不知道这话在陈可身上应验了几分。! _( a; f9 S( p) Z+ x4 \1 Z
  
& K' D# U$ X# H! w# d7 Z$ L  于雷打开了整理箱,果然,右边一摞都是商务印书馆的名着系列,他往下一翻,赫然在目的便是《法律的经济分析》。就是这本,在扉页上,还留着一行小字:“XX年XX月于新文化书店,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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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l6 m; @: w5 C) d3 g! a- v  他出了口气。这就两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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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8 d7 n9 K! `  R9 T- v7 e$ v  把箱子盖上,于雷见旁边还有一个整理箱,虽然多放着衣服,却在极边角的地方塞着几本书簿,隔着透明塑料,看得模模糊糊。- t4 B. G' {. Y) k  r1 S  M)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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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小子真能乱塞。于雷一边想着,一边把这个箱子箱子也打了开来。( c2 j& F8 J  g(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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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样子是笔记,一共三本,大小不一,安身在衣裤整理箱四周的边缝里,其中有一本是褐色的封皮,貌似在哪里看到过。' D9 M: o# J" X1 c5 n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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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是前一阵在图书馆。于雷想了起来,那时陈可正在一个与此一模一样的本子上写着东西——据他说,是在写自己的“陷落了多少良家妇女”。" d7 N& t  T" J1 t8 B3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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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脸上浮现了一丝笑意。他翻开封皮,上面盖着学校的大红印章——学习单项奖纪念;再往下翻,一个漂亮的花体字出现在雪白的纸面上:Journa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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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w4 n/ Z7 P  他心下一慌,腹中顿时绞痛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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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陈可的日记。尽管他在看过的书里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但却在这里写下了之前的人生。2 c3 R  k& i, J' i+ t
  
5 l- }8 F" B3 v! n7 v& V8 O  于雷,你到底想要变成一个何等龌龊的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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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是耽于名利,为了个院会主席选得不亦乐乎;接着朝秦暮楚,形成了脚踩两条船的事实(虽然没有主观故意);如今,还要侵犯一个人隐私的最高形式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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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W+ O& V  f3 ~  F  回到家,他颓然地躺倒在床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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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那里面记载了陈可至今对他全部的真实想法,于雷不住地颤抖,因为兴奋,也因为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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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侧过身,从床头柜上拿起了一个乳白色的大本子,翻了开来。) e$ m" o) D8 C+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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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页,XXXX-XXXX学年度新生杯足球赛冠军纪念,京大学生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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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1 S! }9 B# n4 U  第二页,Journal。5 H0 n/ D1 h  i& I+ V
  
1 o+ ?' H' f0 a4 F: v1 w$ Y+ {# n  第三页,XX年1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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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8 i! O" K1 C" e& V" T% t8 V  强烈的好奇心战胜了正义感,于雷终只是一个人性本恶、六欲杂陈的坏胚子,好在他也从没以别的方式想过自己。7 Z0 |2 h4 p% q  G
  68、陈可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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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4 @- m8 k5 M) h- @. l  y- Z9 ~  这一本厚的,是陈可去年的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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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1 B" d  v" t  他的日记多不是连贯的,一日有,一日无,没什么一定。其实这样也好,有感记之,无感便作罢,从没有言而无物的流水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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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5 p. k- Z) G7 p" K  因此,于其说是日记,于雷想,倒不如说是杂文集,只是在题目上方多了一行日期和天气而已。: Y$ ?, J3 B  H
  
) N, W% @7 N. U* i0 x6 o+ g7 X  他翻到日记开始的那一页。, z' m9 |9 a8 m; D$ z; D0 O0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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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69节 见31页* w5 _9 N& {) E/ ]. V+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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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月1日,大寒,雾霁初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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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D5 h" k- g% \& z- B0 A. B  新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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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总道是来把新桃换旧符,今天取了一本新的,来做日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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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L0 _4 y  B  昨夜里又是和他一道去了酒肆,散得迟了,今天有些困顿。想要反省故去的一年,却因此而不在状态,所以也就罢了。没什么需要改变的,只要继续,就是好的。因为这一年,过得和从前不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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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7 x* Q; s; k9 w. l  其实细细想来,习惯性的快乐和习惯性的沉郁并没有什么本质的不同,任何一种状态,只要是稳定的,都可以实现安静。只是快乐在我而言,不那么易感,而沉闷和忧郁又太过熟悉,所以才觉得格外惊喜和振奋。这感觉本是和安静相矛盾的,但又是达至安静的充分和必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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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所言了,结束,是为记录我今天的快乐,以告来年。- l; k, U0 N, ]# F5 _4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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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的心里微微有些异样。对于他们进入大学之后的头一个除夕,他是记得很清楚的。那个时候,湖畔的钟旁围了一大群人,他也挤了进去,拿到了那块大石头,招呼着陈可一块来敲。陈可素来是不喜欢和人拥挤的,但那次也还是笑着蹭到他身边,伸出手和他一起在钟上重重地叩了三下。# ^; {& l0 n8 C: I) T1 B0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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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陈可的快乐和忧郁,因为于雷在惊惶之下没再敢多拿他前面的日记,此时也就无法知道得太仔细了。但他总是无法忘记陈可在川中的山上,对他说的那些话:“……便还是只适合一个人,躲在阴影里,自娱自乐罢……”7 G* v# i. E  G%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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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想起自己竟曾经试图拿着这句话去伤害他,背上起了一层细细的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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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翻过了几页。  O( ^* ~: x& i* t
  
& _+ M4 T$ X6 V8 `* l8 M) Z6 Y  1月25日,寒,光照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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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U7 y& o/ B: I/ B- l( R/ S  想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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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I9 q0 h# i+ V% l1 P0 i9 P  说真的,从来没写过信。. n3 K% @+ Q9 T. H)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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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年在小学里——我想可以在某一年的日记中得到印证,语文老师布置了一道关于写信的作文题:写给爸爸妈妈的一封信。为了训练自己正确使用汉语书信格式的技能,我还是照写了,但那封信,恐怕他们永远也没有机会看到,也幸好没机会看到。几乎所有的人都在感谢爸爸妈妈辛勤的工作,无微不至地照顾自己——天知道小学生写作文的时候脑袋里想的是什么,反正我并没有这样写。* w# t$ T$ A: B- f2 K,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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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又给外婆写过一封,等回家以后去翻一翻她去的那一年的日记,应该可以看到吧。写了些什么,已经忘了,但每次想起都还是想哭。愿她在天堂里享受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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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3 X$ n7 d" A" U/ s4 t  这大概是缺少和人联系的冲动以及愿望,因为没什么人值得联系,或许,也没什么人可以联系。但我今天给他写了一封,用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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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y  p% B1 ^7 s# C! q9 s2 Q  说实在的,我要这玩意很没什么用处,今后的利用率可能也是极低的。但还是买了,或许是要用实际行动去印证一下网络效应的原理,也可能是为了证实一个关于想念的悖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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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于想念来说,最佳的治疗方法就是淡漠,可人却要发明各种联络方式来解决它,其结果就是越联络越寂寞难耐,也越想念得难以克服。, M) [( X+ M$ p' @/ D. d.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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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可以这么加以阐释,如果今后想到了解决这个悖论的理由,再行记录,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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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3 D; Q8 K$ J  嘿嘿,就说是想念我呗!日记里都那么害臊,不老实。于雷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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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q1 P( l. [  2月14日,小寒,阴+ v/ {9 J1 k! x; v0 u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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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情人节?- {- j* F3 Y5 i! n  m8 N5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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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真的是个很不好的孩子,总让我烦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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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O$ r3 I4 i' L& r4 H" y( |3 W0 i  每每前一秒钟还好好的,后一秒钟脸色就不对了,不高兴?不满意?生我气?你要让我猜,我真真地不精于此道。可我至少还会一样——担心。既然猜不到,却要把心悬着,世界上还有这么不公平的游戏么?不带这么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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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也是,前面还拿着亲嘴的事儿开玩笑,后头就阴着脸不说话了。唉,我真是怕,别又是说错了什么。若和他签个合同,规定不管我嘴多拙手脚多笨,他都别嫌弃我,那就好了。可惜他是学法律的,大概是不会签字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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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倒是还好,后来看也没什么事,他还送我花来着。3 P1 V, d7 s2 S5 d
  也真是可怜,没有情人,花只能送我。我也没有情人,所以只能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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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于我来说,这没什么不好,因此在结束的时候,颇可以说声:HAPPY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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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的心狂跳不止。他居然也担心过我嫌弃他?唉……若有那么个合同,就是要把我卖了,我也会一眼不看,立马就签字的。( |0 d' x" n0 B5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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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他翻到的两篇和自己没有太大的干系,就真是杂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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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C# @% n' G* ~$ G5 S  3月28日,暖,有人晒被子,上有鸟类粪便1 B- J/ l9 o7 B2 g" e7 Z& S
  
1 F9 W4 n1 [" s7 q  关于文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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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在上网,无意间看到了一个人写的小说,通篇都是傻里傻气的话,以至于我现在急于想把它忘掉。但就像是看到了一个极丑极丑,丑到骇然的人间怪物,他令人印象深刻的程度不亚于美人。* A; P( `3 J' @  e9 A7 |' u% N
  
4 X2 r3 V2 T6 a  我看红楼,最惊艳处便是人物的言语,虽与现代汉语差之千里,其流畅自然仍可为读者所体验。我想,这便是一部小说的基本要求,且不是好小说:说人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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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9 i7 q& s8 e& j: r  我乃凡人,阅历浅薄,岂能想到如今还有人如此作文!竟能让文中的自己说出鬼话来。% d6 ^( ~  o" r6 F/ ~5 s3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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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晓得他是什么用意,大约是为了像阅读者吹嘘自己颇得政治经济学三味,于是在主角的对白间搞了一堆关于密尔的理论讲演出来作为对白。只可惜是这段对白与人话的差别过于剧烈,引起了我的注意——待看完之后便很清楚,竟是出自一篇颇有名的论文。该论文在当初自由民主尚为禁区之时曾名动学术界,因此至今仍在颇多学术网站上刊载。这位老兄怕就是搜到了这一篇,看看还行,便直接粘贴到了他自己的嘴里(还是自传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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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完了之后,我极怕再有看出究竟来的把这个包袱说破了,被他号称的拥趸们晓得,若真如此,对于一个有理性的作者而言,是该自杀的。我虽极不喜欢这些傻话,却也不想看到人死。更何况作者虽然常严词吠于批评者,但从不以博取功名为乐,只想和朋友们交流心得,因此,若有人再看到,便作沉默状吧。7 h- x5 j7 G  i  l6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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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i( O' e1 u  4月11日,还寒,春雨连绵8 W8 p6 s. p6 S; ]2 x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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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爱与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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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天和他在图书馆里,重又看到一个典故,他是第一次看到,再度被我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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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的是范仲淹,小时候家里很穷,冬天时便把粥冻硬了,切成块,带学校里吃。他一个富同学看了,觉着很可怜,于是提出要他去自己家吃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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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的情节,对于熟悉中国传统价值的人来说都应该很容易设想:范仲淹一定委婉而坚决地拒绝了,然后说些虽然我家穷,但那也是我的家;不食嗟来之食之类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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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这只对了前半段,范仲淹的确是拒绝了邀请,但他的原因是,怕吃了好的,以后再就受不了家里的苦日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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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才是一个正常的聪明人的答案。中国文化习惯性地喜欢制造道德完人,哪怕这些道行的背后有点缺心眼的本质——就比如像黄郎卧冰这样的行为,我始终认为有点低智。这些人和事是不可爱的,若是真实,反而让人觉得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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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S5 `3 }) @4 i2 |$ n  唯独如上述这则故事一样,因为真实,因为贴近人的本来面目,才让人觉得可爱。正如于雷,从不装腔作势,而且勇于自嘲,我深爱他的这一点。$ f  w; M- R! ^1 K& h*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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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不是今日读到,于雷还真不知道陈可竟也有这般的文笔——他自己倒是很能写的,高中的时候就常给报纸杂志投稿,还常能挣到些稿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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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x  P: B& K4 z3 P. m& a  于雷就这么翻着,后来竟忘记了自己是在读他的日记,直至于天色渐白。; i6 B/ ^! U9 M( l( m) M
  
* M4 B5 k2 n3 f6 h" ^  去年的日记,才到了十月末,便戛然而止了,后面再无一笔字迹。于雷想起来,那正是陈可伤病连连,俗务缠身,兼之父亲突遭大病的时候,怕是没有心思写了,可那之后不就遇上了自己向他表白的事么?这竟让他一点感想也没有?4 R: O+ T0 ]/ N+ l4 Y
  
7 q, X" ]" i7 H. q  r1 H  于雷有点不太相信,毕竟他几乎就已经成为这本日记的男主角了。若是不知情的,又读不出这文字间的尖酸刻薄,定会以为是哪个女孩写下的暗恋手札。$ V0 y, d* E7 O& \! U
  
4 T, s: E$ L5 z  他已下定决心要翘一天的课,便不顾这天已过了三更,拿起了他当时在图书馆看到的本子。- O% F5 E/ ]$ q: n
  
8 q% W# M& P: [; U9 |; t  \  这一本又是从1月1日开始的。于雷一目十行地扫了下去,搜索着他所想要的答案。& \8 Y+ A) S: I
  
2 l& e" I, U4 u  1月1日,酷寒,冰风如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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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便又是一年了。这世间原有着种种快乐,只是如天上流云,地上流水,终究散灭。
# v1 R2 D+ X- c; q" q1 C  上次动笔还是在几个月前,这其间发生了种种的事,让我没有了做任何事的兴趣,久了,也就怠惰而不想接着记录了。但昨夜,在百讲的广场上,看见他身旁的钟被敲了十二下,突然真切地明白:明天虽不一定会更好,但一定会来到。 于是,今天便趁着一个“新”的由头,把日记重新开始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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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4 p/ K# F8 O- H5 T/ t& i  如昨日一般,我还清清楚楚地记得去年除夕的每一个细节,记得晚餐的食物,记得电影院里的座位,记得那天的跨年晚会——多敲了一下钟。然而今朝梦醒,皆作烟雾状,消散在了太虚幻境。. T4 ?8 V! U* i6 a( G" U
  
* R, x, L0 R( J9 N4 l, Z0 {  我难过地哭了,没有人会来安慰。4 V0 q0 l6 ~4 ~* ~: Z  p4 W
  
7 s7 A" W7 {; q# u0 X/ K- B  从小就是这样,我没有过朋友。等他们热情不再,便要嫌弃我了,我便也嫌弃他们。既然不想挽回,也就没有必要去追究谁的对错,更谈不上改正。也正因为此,才有了我今日的悔不当初。8 `6 t* m% q, ~,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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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的没法再那样心如止水地离开,不想离开,不愿离开,可我终还是不知道该如何挽回,挽回我对他的伤害,挽回他给我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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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是个愚懦的笨蛋,根本不应该被赋予思考的权利。什么是喜欢,怎么喜欢,为什么喜欢,我他妈的想这些没用的鸟事!" i, R- x2 P' l
  
+ G% @+ O1 [$ `2 W% R4 J0 z( M  什么都答应,什么都乐意,若是为了待在他身边,我还有什么值得迟疑的呢?非要用失去来证明失去的痛苦,这种恶俗的命题居然还需要我亲身去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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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在这之前和之后我还伤害了他,让他难受……我何曾有过一点点这样的心!我什么时候想要给他一点点不快乐!天底下最可恨的不是坏人,而是笨人,就是像我这样的傻子,几乎就是该杀!
/ c( b& g, @1 e8 K1 r9 k0 C4 n  今天用美工刀裁信笺和封条,没看见放在床上,直接就摁了下去,血就冒出来了。就看着红红的一道道往下流,我都不知道疼了,都木了,反倒有点高兴,我怕是要变态了,因为我实在想不出一个办法可以惩罚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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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N  `, g! t- Z! j% K2 q  于雷,我真想跟你道歉,告诉你我也喜欢你,用什么形式都行,只要你高兴。但我也真不会说,也没法再说了。呵呵,也许是遂了你的愿吧,我真得去一个很远很远的地方,一个人待上一阵子了。如果说这算是一种自我流放,你会多原谅我一点么?但我不会让你一直恨我的,我受不了这样。至于要怎么做,让我慢慢地想吧——这次不是托言了,我真的有了充分的时间。7 {' s9 @, y$ o  \3 N( j# |6 I(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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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多少荷萍相倚恨,回首已是背西风。我都看不清东西了,就此打住,结束。  l( |9 ?6 C- O, v# k.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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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R4 C  E" Q7 Y) t1 H0 M) L  4月1日,温热,艳阳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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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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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R! `! J7 D5 M0 G9 W. {  这真他妈的是我的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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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n! z, m5 r$ H  今天,这个国家所有的频道都在以愚娱人,或者自愚,或者愚他。对于前者,我是颇赞赏的,这个世界上能拿自己开涮的人很少,在国内更是比大熊猫还难得一见。至于后者,我总觉着有些游戏设计得太过,被玩的人要生气,当然这是推己及人了,因为这些手段若是玩在我的身上,我是要生气的;但若是真正宽厚的人,兴许不会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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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X: N8 M+ D( L6 h* X6 h3 H! o) G2 g  可还好,没有人来玩我。只是我把自己彻底玩了一把。* ]9 P2 F  _8 S2 o+ q
  
9 B: K* E/ i. I. S  我常想自己到这个鬼子村来干什么。我对人生没什么过高的期许,见不了大世面,学不到先进文化也就罢了,没什么稀罕。其实,用不着骗自己,当初压根就是为了从他的回忆里逃开,才想着要到这儿来的。9 R, X0 I1 K. s$ g/ @( }+ l! u8 ]
  
% ^2 n8 g, ~+ y' e  可那根本就不可能。这么些时候了,还没过过一天不想他的清静日子,反倒是在想见他的时候不能见,想跟他说话的时候不能说,更生不如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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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b$ G6 V( w$ H& y  你说,这世界上还有比这更蠢的事么?4 M# T2 l; H6 Y0 ]2 a2 e0 E
  
; O9 c: m* p4 T1 D8 f+ q  今后,若他真能宽宥了我,那就是拿开水烫,拿铁刷子刷,满清十大酷刑全上一遍,我也他妈的不走了,死乞白赖的也不走了!别说要我喜欢他,就是要亲嘴,要做那曹雪芹看得不真切的事情,也一口应承下来!% P( z6 R: X% }
  
# Z  |" [% Y1 U" Q  @  我情愿笨给他,也不愿再愚给我自己。/ l) D+ j0 q0 j) q+ t
  
$ V/ b" s6 C) s6 q  愚人节快乐!结束。* P; {6 |9 v( m# _#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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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月28日,暑溽初长,无风* O: k2 G% d% }' M2 r! m,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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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he Last Day He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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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上和TOMO他们道了别,晚上和Jennifer一起吃的饭。明天就要离开这里了,先去纽约,然后回国。& ^- @5 q! Z0 i" m1 v
  
5 j! y" |5 i2 b2 d& f  我倒没有什么分别的愁绪,聚散总是无常,至少还有过一段共同的记忆,也就够了。我只是兴奋极了,恐怕别人也都看了出来,还一个劲的问我有什么好事。
8 }, p& A! g  f( U2 r' a) d  其实也没什么好事,只是想到终可以说出想了大半年,重复了千多次的话,心里实在是……哎,一想起来还是起鸡皮疙瘩,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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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明天见着自由女神,就请她保佑我得到解放吧!若是成功了,改日再回来给她鞠三个大躬;若是不成,哼,看我不拆了她手上的破玩意!0 H& [, M+ R/ ]% Q
  
/ {- f! u$ L% j% R5 S, u# L8 X  后面几天都要和别人一起住旅馆,怕没时间记了,就今天抽空写一点,结束。: E  J, Y# U, R4 V2 |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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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月10日,温凉,秋风渐起2 G8 s" w, {. m% J
  
; n+ G5 U: \8 [. y* o' ~% ]  当时惘然8 n. F9 t  \/ K+ S
  
$ J# m! v3 S2 z$ h0 M! W  这又是多少天了?我这不是一个很好的习惯,若遇着大事就懒得动笔,这日记记来是要做什么呢?加上在假期里从来就不写,除非遇上特别好玩的书,这就有差不多两个月没接着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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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u- I* K- x* F7 A+ P" T  先跟自己道一声歉,甚是不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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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呢?我是该说好的,却实在没法说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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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说我俩还是好兄弟,但用不着我喜欢他了。后面半句不是他说的,而是我从他有了“好朋友”(我不习惯把一个男孩的男孩叫男朋友,别扭)的事实推断出来的——如果说这么明显的因果关系也可以称作推断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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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t; g" ]% R& s8 p# p  哈,这不是让我拣着个大便宜么?又不用委屈自己,还能和他做回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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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知道这是个什么样的谎言!我光是想着他搂着那个孩子一块走就难受得要脱一层皮!  t: z: D8 T: H+ I6 G9 W
  
& T# x' ?9 a& P/ G* J  @  就承认了吧,我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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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道是从他告诉我他喜欢欧阳的那个时候开始的,还是从他说他喜欢我的时候开始的,还是从更早,反正现在我知道了,我真喜欢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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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_3 v3 p4 h* u  沧海月明珠有泪,蓝田日暖玉生烟。此情可待成追忆,只是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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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前便只记得和他坐在台阶上,混闹些“日”诗,却没想过,今日还有机会体验一下后头两句。李商隐这老家伙,落一句“留得残荷听雨声”给宝哥哥发痴也就算了,还写了这么几句酸诗,如今给我添堵。" ~  S, N1 m!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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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非当时惘然,也断不会只能追忆。1 r, l9 d* w5 y9 Y+ [* k'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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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今,虽仍然惘然,却连可成追忆的,也没有了。+ V& V; @" s! h6 d3 ?2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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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我,他便就是这世上最好的,也待我最好的人了。若说我现在只剩下了一点点盼头,那就是看到他快乐。7 b( T% p! p1 [+ q- e& d+ J
  
; Y0 K2 {7 ~$ \  唉,我这是错过了什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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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把落在日记上的一颗泪拭去,又一颗掉了下来。6 k* o1 d- r' z.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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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东方欲白未白,满城只剩下了他的啜泣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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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是世上至高兴的人,因为他知道自己深爱的人也爱他。' J1 \4 J$ o8 e!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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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他也是世上至悲痛的人。3 @% V; _: @+ v" r6 y0 i% K* r' ?0 R
  
, b3 n- n- J& i4 \* _+ q  因为他才明白,原来那个一直逃避的,自私的,懦弱的,伤害别人的人,竟是他自己。" T" O  C1 Z9 T) ~# P4 c
  
; j) C8 n2 x* z% O) l# U3 Y  他难道不了解陈可的性格?他难道不清楚陈可的与众不同?他难道不知道陈可一直以来对自己的信任?他难道不明白陈可当时的处境艰难,进退维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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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X( ?. b  `7 S$ x9 Z: m( r# U8 l  就算无法一目了然,只要他肯再多想一步,这一切都不难明白。5 {% n0 `  |1 G: Y4 u/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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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他为了解脱自己的怯懦,为了不再让自己受到打击,为了报复他可笑的“受伤的尊严”,先是把所有的问题抛给了陈可,然后又抛弃了他,甚至没有停下一秒钟想想对方受到的煎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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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到自己对陈可的恨,想到对他的恶言相向,想到对他设想的种种报复,想到自己背叛了对爱的忠诚,想到自己背负着罪过却一直享受着快乐,想到陈可为了自己的罪过而一直承受着惩罚……/ j7 A4 |8 n;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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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摸起桌台里的刀片,往手掌上狠狠地划了下去。疼……他咬紧了嘴唇,连陈可都没有觉得疼了,他怎么可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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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v4 T9 C- g/ g: b  眼泪扑簌扑簌地掉了下来,落在手上,和血水混在一起,淌到衣衫上,流到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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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天已经大亮了,他僵直地倒在床上,一动也不动。0 b+ n; y, u& x" k)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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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左手,手心朝上地放在身旁,在伤口,血液早已经凝固。可泪水,依然随着思绪一触即发,沿着眼角滑向身后。7 T& U! q, m+ w% F2 V$ _9 \- l. @7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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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枕套尽已湿透,他的嘴里苦涩难当,于雷合上了眼睛。+ Q7 Y" ]2 p0 y7 ?6 q  e/ q: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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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当时已惘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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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只是当时已惘然……
/ ?8 n0 u3 M; b, D* |+ l3 L  69、于雷和陈可的爱情4 M/ _4 v8 i% K  m
  
% o  y+ d1 ~/ R8 h  女大夫把纱布一层层地给他裹上,不时戏谑地调侃他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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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P" q# H4 n2 G8 n, Q0 W; D! M  刚才清洁伤口的时候,于雷把她的祖宗八代都在心里骂了一遍。那叫一个疼啊!他紧咬着牙关,差点把臼齿嘣了两颗。7 g5 k6 O0 [) d+ k" \6 p2 ]
  
1 L0 |4 T) s; C; e0 p9 L# A5 m* h) x  那一刀划下去的时候痛快,治起来却极其痛苦。就像感情,要制造伤口只要一刹,可治愈却需数月,甚至几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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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床上瘫着的那半天,于雷脑袋里反反复复地滚着各种想法。8 A4 G2 R#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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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起先,他觉着这辈子再没有可能去爱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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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他又回到了陈可身边,嘿,那么,这就是事情的全部:当他觉着陈可不爱他的时候,就躲得远远的,让人家一个人呆着;等他打听明白人家爱他了,又立马绝情冷酷地甩掉深爱自己的情人,回到他身边。& b1 ^# h. `# q. x6 e
  
& O  r7 Q- W& ~8 W' X& Q  知难便退,见利眼开,这就是于雷的爱情?他对陈可那样真挚那样深切那样刹那永恒那样终生难忘的感情就只是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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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陈可相比,他的确只是个普通的人,有普通的欲望,过普通的生活。可他不是一个卑劣的人!他为了他对爱情的信仰曾经坚持了许多年!即使是和欧阳在一起,他也总想着赋予爱情应有的圣洁。可讽刺的是,也正是他自己,于无知处,亲手终结了这个关于爱情的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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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z! p! X, r7 O: _  ?9 Z  他对不起任何人。对不起自己的坚持,对不起欧阳的信赖,更对不起陈可为他而受的委屈和煎熬。2 Z% g+ o4 x4 e9 u-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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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他再度向陈可递出了爱的橄榄枝,那这上面所说的一切无耻与卑劣,都将成为现实。* V/ `3 ]) e8 Y
  
- ]" \- W4 @6 D  可是,如果他不这样做,就算是赎罪吧,那又是与谁为善呢?& |6 U. E( R- u/ g- |* y0 [2 t; ~
  
7 z. I5 @; D8 S8 u1 b6 b# J  他会继续对不起陈可,因为他们互相喜欢,却不能在一起。/ a0 d4 I/ D; P! G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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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会继续对不起欧阳,因为他已经无法像以前一样爱他,却还要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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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5 t6 Z' T4 K  而对于于雷而言,此时再惩罚自己也已经无补于事,因为他想要弥补的人总会与他连带地承担痛苦……7 p: Q% h+ Q+ S+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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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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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e/ ?! h/ j! A  他默默在心中念着他的名字。+ e, H1 W' ?; Z, S4 ?
  
, s; _, e+ F! A6 |( w! J1 I7 a  我该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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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q9 h$ f& }: C( K3 w8 O0 I; F  他们都曾伤得真切,爱得真切,可到了一切终可以见分晓的时候,他却糊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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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是那首老歌。他始终很中意。) n; _; M* e+ X#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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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在家的时候,常常在床上抱着吉他,弹着,他唱……! o) A2 t% t; T
  
* A. A  L6 B# I+ }+ t4 m* G. T  常常责怪自己,当初不应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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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h9 B: e& H/ ?( E9 e% O6 }  常常后悔没有,把你留下来,% K  f8 K7 c1 P7 f' y9 G7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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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明明相爱,到最后还是要分开,, c  G) j, `' m! X  y8 s3 S8 X, R& k. w
  
5 b6 k* ?* [; x: w' M  是否我们总是徘徊在心门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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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知道又和你,相遇在人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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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5 T# Y. K" \) D4 O1 x1 `- \  命运如此安排,总叫人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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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8 f; Y6 ^3 d8 K( b  这些年过得不好不坏,只是好像少了一个人存在,: O2 d$ y8 ?5 v% f0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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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我渐渐明白,你仍然是我不变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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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男孩爱上另一个男孩。' P% U, K  g8 h* T( u  n* u
  
7 F# G/ B" x4 i( m/ u* A6 E  这份感情啊,即使不该,难免还是要分开,明明相爱,没人肯许诺留下来。' u  U3 r( }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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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遇见,错过,重逢;! R0 O# v' X/ ?
  
1 K- X, ?/ P6 A/ w4 f  动情,忘却,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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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他是不能或缺的存在,他也知道他是属于他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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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K& B1 \, E  ?2 c  他们彼此相爱,却无法向对方坦白。3 X) v, v6 \  P4 T7 T
  
# N# ~1 ]# k* ~6 h; o+ U  他们受到伤害,却只能吞下眼泪,暗自感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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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8 Z3 n$ j2 l  就这样,把爱情交给命运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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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3 f! x# P- S1 t  就这样,告别一生一次的热爱?6 y2 e  M& w5 S/ O" |
  
/ r. s- L, f0 z  于雷“嚯”地站了起来,攥紧了拳头,女医师愕然地看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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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重新坐下时,脸上浮动着微笑。7 o' U0 b+ T8 o0 R8 O- J# d%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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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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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能放手,他不想忘却。他要把这份感情铭刻在心田上,雕褛在胸膛间!; d5 m& Z: J. s' [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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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爱他,我爱他!以前是,现在是,今后也会是!; T( L" s% u! o; [7 @
  
2 B0 `& ^" ]' z! k3 P! M  不管是被看成卑鄙,还是被唤作无耻,不管是对不起别人,还是对不起自己,甚至不管是烽火戏诸侯,还是冲冠一怒山河破,若是为了这份爱,我自甘堕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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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G  @5 n& r- \# g* a6 |  从今天起,不再畏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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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z: n7 Q# V* |. p; [  从今天起,做一个对爱诚实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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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几个小时后,商店街上的咖啡馆。' C) O# J) T" h
  
: w& \# f$ T/ J+ ]: b8 V3 C  欧阳寒坐在他对面,在那木然的眼神看处,大玻璃窗模糊着惨淡的泪光,窗外,人一如往日地来往。) P* H  q+ @* U* W: [0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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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没有回答他无尽的疑问,也不能安慰他无涯的痛苦,只是摇了摇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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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1 g; Q- D+ q& C' I7 K  他对他的好,于雷不曾忘记,但正如他当时喜欢上他不是因为他的付出;他的离开,也不是为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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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么,是为了陈可么?5 @9 g# d4 W: Q( @5 c' {/ M
  
5 M! `& ~9 B0 v. H  D9 d9 m" r  不,也不尽然。等陈可知道了他的龌龊,知道了他一向的自私和放纵,也许,不,是肯定,会回头也不回地走掉的。于雷,到那个时候,你会一无所有!, w$ _1 e8 ?9 j5 y& E2 g2 c
  
) s. d, _2 Q, a; z0 y  可是,可是,昨夜的泪水,今朝的鲜血,自己的,和别人的剧痛,让于雷有如顿悟一般看见了执着、忘我和牺牲对于爱情的可贵。是他们之间这一点点的不同,让他向下沉沦,深深堕落,远远地,隔别了陈可的善良与忠诚。0 c4 ~# }" w1 P5 n* x* v5 Q6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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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执着。执着是孽之源,痛之始,人莫执着,可通大乘,超脱世外,化羽成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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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洒脱。洒脱是解救的一方良药,人要洒脱,自可以放浪形骸,夜夜笙歌,以至于春色无边。; p. U6 w4 {/ K$ g" K$ s$ h
  
3 D  r: x; S% U: C8 n! {  是一去经年,空使良辰美景虚设,还是十年一梦,青楼留得薄幸名?这个问题,只能留给爱情的理想主义者回答。5 _" F* ^0 b/ i/ u+ l%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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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曾经叶公好龙般地是过,后来不是了,但现在,他甘愿做一个情感沙漠里的堂吉诃德——放荡的唐璜,不忠的托马斯,就让他们成为历史;欧阳不会变成他的特雷莎,他宁愿只和风车作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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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爱情的美好永志难忘的,我最最亲爱的朋友们,是痛苦,惟有痛苦。它是最严厉的惩罚,但也是最美好的奖赏,因为那些留下的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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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痛苦,那是真真切切的痛苦。于雷,陈可,欧阳,甚至李明,和他们一时、一瞬甚至一念之间的情人们,谁不曾经血泪亲尝!在这个深藏在或明或暗里,若隐若现间的世界,每个人总不免要面对惩罚。可爱情,那般圣洁和令人憧憬的爱情,于雷明白了,就是看见荆棘满途,路野郊荒,乃至于了无生机,也依然要赤裎着双足,走向前去。0 C$ d/ L3 ]7 w  v
  
& I) X  `6 |6 [; ?0 |  如果从此不再有相爱的机会,那么也要像陈可那样,永远地为他祝福;2 d& X2 ^. S0 L) t. b' p
  
+ O* j. G" b- i  e2 g( R  如果还有一点可能,就绝不要像于雷的当初,不到粉身碎骨,就做了耻辱的逃兵!7 Y* V* `! o  p3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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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爱情需要容让,对彼此包涵;但爱从来不是迁就,在他还知道什么是爱的时候。5 Z% r5 \1 m: d
  
% E; I7 m' z; {8 |/ R* M% T- z+ S6 D' z  也许,他将失去平静,也许,他会丢掉幸福,但至少,当他死去的时候,他会想起,在生命的某一刻,他是那样清楚,那样深刻地爱着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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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唯有,那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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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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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D7 B3 z3 H( W  陈可的专业写作能力在研讨会上受到了赞赏。0 G$ ^5 S3 e3 U1 V
  
  W9 a( R% l3 F- N, r( ~# v$ e  R0 t  他为之奋战了几个通宵的的论文被作为推荐篇目收进了会后编订的论文集中,题目是Rule and Role—China in the Next Ag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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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  m# O1 G  P4 F- V9 E  结束酒会上,他身边的人都在忙着和教科文组织的官员交换名片。陈可知道,他们中的很多都想争取联合国国际实习生的机会,以便为自己今后的履历、Personal Statement、甚至跻身中直部委埋下良好的伏笔。3 v% r! R5 f,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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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座大学如今就是一个赤裸裸的功利场,鲜有人谈及理想。不管这是不是商业社会进步的标志,但每次想到,总还是让陈可觉得有些悲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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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o" B; l/ k9 R! u; C  H  其实他自己也不是一个有理想的人。诸如理想、志向、远大目标这样的字眼,对陈可来说都生硬的难以入耳,但他对理想家的反感,总是要远小于瞪着两只铜钱眼的财迷或者官痴的。( `5 O  }: T- n- _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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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与代表团同仁朝夕相处的旅程只剩下最后两天的时候,陈可对这些人的态度已经升华到了痛恨的地步。他就连接着装出热情姿态的劲都没了,只是成日价冷冷地坐在一旁,看从宾馆底楼取来的报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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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故作深沉的言谈,肤浅做作的笑容,假模假势的辩论,这一切都在不断污辱着陈可的感官,让他欲要作呕。2 z/ }6 L+ I) }$ q4 E
  每当这个时候,他都无法不拿这些人与于雷相提并论。感觉这个东西,往往是可意会不可言传的——更何况是陈可的感觉?他也说不上来于雷比眼下的这些人到底好在什么地方,但他知道一点:他讨厌这些人,他爱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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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闭嘴!闭嘴!闭嘴!!!当他的同事们在为了祖国的荣誉似永无止境般地热切讨论,艳俗华丽的词句如北冥之水般滔滔涌出的时候,他无数次地在心里这样默念。因此,当他再度步下国航班机时,陈可下定决心,除非是于雷,他短期内不想再和人类这种动物说话了。; U) g2 I) n, n*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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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说来也巧,他才把手机打开,于雷的电话就跟约好了似的拨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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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陈可答应道,“你还真够巧的,刚开机,咋了?”2 ~; U- \9 G# T8 c7 e5 Y) m; I
  
  [( F% B0 `2 s8 \7 c0 V  于雷在那头哼唧了半天,最后说:“晚上十一点出来一下好么?我有事想找你……聊聊。”9 W  ^/ u/ ^4 Z% x3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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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啊,到哪儿?”陈可觉着于雷的口气不太一般,怕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当下便也不敢打听,只是一口答应了下来。% u5 u; v# `( _: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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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到西门吧,然后找个没人的地方说话。”于雷这次很难得的没有征求陈可的意见,他以往总是极有礼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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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v+ U  Y1 t% B5 f  “成,那就这么着吧。”陈可合上手机,心却吊了起来,扑通扑通地直跳。他还记得上次于雷用这个口气说话,自己差点没背过气去;这次听他的口气,也没什么好劲儿,真不知道会聊出些什么来!* I0 }  z- ]  c4 S) N;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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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九点过五分,他在家园随便吃了点晚饭,抬手看了看表,便起身往西边走去5 u  z( _  D+ |  Z
  
. R5 q& {. V* o3 b" b7 l# s7 g1 F  时间还早得很,一路上过往的行人颇多,一直走进了湖区,才静谧了下来。陈可在羊肠道上草木丛中来来回回地踱着步,时而低头,时而仰望,时而深深地吐出一口气。他今夜特别地不安,不为别的,就是为了于雷的一通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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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j! p+ O) ~( L  即便是迟钝如他的人,也能听出此番来电的不同寻常:不但要十一点以后,还要找没人的地方,可见兹事体大,何其大也!+ C2 s3 a4 y8 r) N% u; a1 m!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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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两个小时的时间,前半段过得极慢,后半段又飞快了起来。他害怕到时候又会听于雷说出些不好的事情,最终他俩连兄弟都没得做,因而紧张得直哆嗦。' w& M: [8 r" _9 [  ]; w4 w
  
2 X- l. D  }# o" ?! z; D5 D5 Q  那一刻还是到了,但陈可没算准时间,往别处多遛达了几分钟,等他到达西门的时候,于雷已经那里等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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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的手里拎着一个塑料袋,脸色像极了白板,病怏怏的,没有表情。0 h5 x0 k: |. }. N
  
" O0 \8 p. \' T* P6 n  陈可走近了,注意到他的左手上缠着一圈纱布,讶异道:“这是跟谁掐架了?”: R0 V4 K' P( e; r; ^, y# Y-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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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摇了摇头,说:“咱们往朗润园去吧,那没人。”; R) t. m0 r; p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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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心头一沉,怎么竟是这般气象!着实骇人!2 l, n% Y; J) ?/ e# f
  
$ T3 b: z( Q0 B' ^2 @  他心里一边打着鼓,一边跟着于雷屁股后头,往朗润园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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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路上,于雷只字未说,陈可自然也一声大气都没敢出。可就在这担心的当口上,他突然发现自己已经绕着同样的路线转了两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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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陈可看了看于雷,“别绕了,咱们找地儿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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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看还好,这一看,陈可心里又是一紧,于雷的脸正迎着路灯,泛着橘黄色的光,若那不是油的话——他们俩在一块处了那么长时间,陈可知道他是从没有那么多油出的……那便只能是泪了。0 N0 l, j7 T1 W6 @
  
5 @' l* t2 D" R* k" H  终于,他们在朗润园西一处极幽僻的地方坐下了,连最近的路灯都已经消失了踪影。阴森森地,在这野猫都不再现身的季节里,陈可冷得有些坐立难安,他身边的人也在不住地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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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听见于雷鼻子一吸一吸的声音,他知他确确地是在流泪了。- x4 W8 V! W2 \9 W3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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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陈可反倒放松了些,就像在小的时候,只有当那个孩子王被他爸扇了耳刮子,蹲在地上呜呜地哭的时候,豆豆才能难得地享受到保护他的快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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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 `9 k" f1 D9 j  他侧着脸呆了一会,冲于雷笑了笑:“呜……呜……流马尿喽~”2 V" N" O" ^  _  P1 k) N9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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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赶紧在脸上抹了一把,擦掉了以前的,却止不住那些正往下掉的。  f/ {6 {. Q7 Q9 e1 o4 [2 U
  
8 |+ i% Q1 I% Z. P# x- ?  其实他本无意这样,也没打算营造悲伤的气氛。在于雷的计划中,这本来该是一场理性的对话——他诚实地对他,把所有的经过都坦白给他,然后把剑柄递过去……可真到了现场,一见到自己辜负的人,一想到自己要说的话,泪腺便失去了控制,没命地流了起来,就像一座水泵,要把他的体液抽干。6 j3 U# }  q  Q0 v# a! [+ B
  陈可问了几句,于雷只是不说话。他见于雷哭得伤心,自己不住地纳闷——这是为的哪一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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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欧阳么?”他还是决定探索一下,于是小心翼翼地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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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l9 J9 h4 q' |/ m& X, y  于雷摇了摇头,没说话。, j) x# X; i- H% w' L) h* c
  
: v8 S/ Z- e& u5 `) x1 P- P  “是爸妈出什么事了?”陈可问的时候有点胆寒,他知道家人出事是什么滋味。. _) X/ ?2 {# ~  M; j3 @/ r$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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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还是摇摇头,又没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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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P* o* o% Z  “那……”陈可迟疑了一下,“不会是我的事吧?”7 @4 Y+ P4 Z& O  t, ^+ `0 ]5 P
  
# i  G1 B5 }5 t, m, Y  他探过头去,看着于雷别过去的脸。于雷依然用手盖着眼睛,却没了其他动作。) ^9 N: r8 @( n$ t+ q
  
/ b' c- \8 n/ d! Z  “是我的事?”他又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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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3 x/ h' a9 e5 }  陈可确定是和自己有关了,他心里的滋味五种杂陈,道不干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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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手勾住了于雷的肩:“我的事你还哭什么?要是我的错,随便你怎么罚我,我人就在这儿了!要是你的错,不管什么事我都原谅你,你的知道?”# ?4 U6 z4 l5 n*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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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力地把于雷晃了晃:“知不知道!”$ i; R% n+ Q1 J9 f/ b+ Q
  
2 c  d7 `! ~5 I* v: p  于雷把手放了下来,转过头,直视着前方,他用力地压抑住抽泣,费劲地调整着呼吸,断断续续地说:“我……去你宿舍找一本书,结果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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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_# r! R/ K2 Q" j  他把手里的塑料袋递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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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全身的血液在那一瞬间从脚指头尖开始往上冲进了脑袋,他生硬地把塑料袋接了过来,打开,里面是他去年和今年的日记。+ |* P3 }1 A5 D9 x8 q! H* ]  u
  
1 U: Q/ c, Z3 r% x8 O  “对不起……”于雷的道歉就和他的鼻涕眼泪一样,一次次无谓地重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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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沉默了许久,长长地出了口气,最终把日记轻轻地放在了他们之间。: ?4 |0 k# |! o
  
8 T5 Y% F. b. U4 T5 r/ g$ B  “你看看你,”他伸手在于雷的脸上抹了一把,“跟螃蟹似的,满鼻子满嘴的冒泡,真不怕丢人。”7 D) r2 N; F- R; _/ }" B: L7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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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包纸巾,从中抽了一张出来,直接呼到于雷脸上,一顿乱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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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就是杀了我……”于雷把视线转向陈可,却被对方打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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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 j; ~, t) j) a' a1 [- t% M) z1 \  “刚给你擦了,又哭!”陈可又抽了一张纸出来,递给他,“不准哭了,再哭我就没纸给你啦。”9 }) _3 b2 \8 v2 ^- R) S
  
% w% p" |; |) B3 c$ X  n* R  陈可看着于雷把纸巾接了过去,笑了笑,又伸手搂住了他的脖子:“我杀你做什么。就是你杀了我,我也原谅你。你不是都看过了么?不过我爸妈原不原谅你就不是我能控制的了,你得自己跟他们商量。”0 n) }$ }3 z* D# K
  
8 W2 n. M/ t* I) T$ L  他把手抽出来,从塑料袋里取了一本,翻开,自言自语细碎地言语着:“……你喜欢看就留着吧,反正差不多也就写你了,只是写得比较可笑就是了……诶?在日记里头记别人不会侵权吧?别还被你告了……”1 \; e$ O3 a" b9 ~0 n6 Q* W4 S: J*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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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突然打断了他的话,果决的语气因为带着一丝哭腔,招人心疼。5 B. _3 s; f$ Z! R1 [- y9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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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你,一直都喜欢你。”他说。' o+ g7 C2 Y! `1 Y" Q0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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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没有伤害我,”他顿了顿,眼神涣散地向着前方,“是我怕你拒绝,怕你讨厌我,所以一直不敢跟你说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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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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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c. ~9 y5 s7 Y3 ~6 a1 p  “好不容易告诉你了,却一点都不想着你的感受……你不是同性恋,可能也从来没想过会喜欢一个男孩儿,我连转过弯来的时间都没给你,就自己逃了,还说了那些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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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n8 F% W8 V5 I: q5 K+ g  “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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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我太自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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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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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O  o+ Y% O# m4 J  “连片刻的坚持都没有,就放弃了你……”8 G$ L; h6 [3 D' s/ u+ b) N
  
5 d2 Q, k7 s; f$ k  “那个……”# L8 v% c& k/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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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喜欢上了别人,自以为是地开始了新的生活。我当时是真得喜欢过他的……”% o! S& }4 @( N7 T( N  P3 ^# Z
  
; s$ U9 K0 U4 ]2 ^) x% i8 @  “是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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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Y# o8 S5 I, k9 J  “可我一看见你,一听见你的声音,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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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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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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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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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如果你知道我是这么一个自私的卑鄙的人,知道其实是我一直在伤害你,让你难受,知道我一以为被你讨厌了,就好上了别人,知道我侵犯了你的隐私……你还会……你不会再愿意和我在一起了吧……”于雷嗫嚅着轻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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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陈可抬起头,看着满是星星的夜空,“不会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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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s! S) }  e  “不会……”于雷怯怯地望着他。- A- r: P: M, ]" \5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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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会不愿意的。”他低下头来,看着于雷,嘴角边挤出了一个漂亮的小梨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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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b( s: L7 @' h! R  陈可撑着椅子,把身体窝进去了一些,让双腿自在地晃悠在半空中。他的心里,就像碧云天下黄叶地旁的未名湖一样,畅亮的。他从没像现在这样明白自己的心思,也从没有那么多话,想对一个人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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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n# R' Y9 G+ x- w  “因为我知道你对我好,我也知道我多想对你好,”他说,“我知道没有你的时候我多难受,我也知道和你在一块是世界上最开心的事情。就算真像你说的,是你对不起我,是你怎么怎么样伤害我,我也一点都不怨你,因为这些不容易的日子至少让我明白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1 v: C7 n: H0 `5 O9 d' e
  
7 Z6 j9 _8 `7 D/ c1 H& Z( t: G8 e  “喜欢你。”陈可正视着于雷,眉毛随着嘴角扬了起来。0 p3 z. O' T3 W/ ~6 C# U) {
  
9 J9 w9 y2 d2 `* `* L: I9 Z  “说到自私,其实我也和你一样,怕自己受伤,谁都是这样。再说,我也不是因为你无私才喜欢你啊!你当你在我眼里有多完美么?”陈可笑着,用力地拍了拍于雷的大腿,“说文学,连篇《赤壁赋》都背得七零八落,说历史老对不上号,说哲学压根就是一知半解,跑也跑不过我,跳也跳不过我,篮球打得不好,棒球恐怕就连摸都没摸过。”/ ^$ m9 q9 r8 s  b+ F& M0 z/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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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依然流着泪,挂着鼻涕,嘴上却笑了,枉顾左右。: b- ], B5 S+ J; L' p/ W5 J( R5 R%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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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就是这样,这样的你,才觉得真实,才让我喜欢得什么都可以不要,连是男孩是女孩都顾不上了。”! q' n+ V1 x. S3 j/ E6 u9 q2 @" n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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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认真地看着他,四目交视,宛若初夏暗香浮动的黄昏,宛若隆冬漫天鹅毛的深夜,有层层叠叠纷纷萦萦的温柔,在这寒风骤起的深秋,泛起了浓浓的暖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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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u. C" u% e& s9 V+ O/ _  陈可牵起于雷的手,轻轻地捏着:“你真的喜欢我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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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5 ^, O. Q- n& |( n- `0 N. P8 q  于雷深深地看着他,泪水沸腾着滚了下来。
% ^; k3 X( r4 m  r5 ]4 \- C  70、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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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1 N, b$ j* Q9 j. T  从明天起,做一个幸福的人. K( ^; f  C/ y* o
  喂马,劈柴,周游世界
7 k  I' n6 e/ u3 b! F  从明天起,关心粮食和蔬菜
! D$ M: ]& ?1 y2 @' x8 j* K  我有一所房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Y) F# ]. q# L) k4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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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明天起,和每一个亲人通信7 M. l  B& c7 p5 W: X
  告诉他们我的幸福. [! n& w4 j/ w
  那幸福的闪电告诉我的  m, B- Q: e0 z
  我将告诉每一个人0 D) K6 m( U5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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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给每一条河每一座山取一个温暖的名字. k7 D* ^3 U& F
  陌生人,我也为你祝福
; I5 _& m. t( f  愿你有一个灿烂的前程
$ F" ^3 H) j& V$ B- |0 y- D  愿你有情人终成眷属
- r; c/ a# x7 t& H8 J' L2 E  愿你在尘世获得幸福1 n: z# J& i8 G4 l# J8 o" Q0 Z$ m
  我只愿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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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终于,有一天,当他醒来,不再是一个人了。7 K4 q( v- ^' I/ }5 Y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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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永远不会只是一个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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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囚困在柏拉图洞穴里的二十年,只为了等待向他伸来的双手。8 ?- T0 D! s: a8 h1 c3 Y
  
+ D4 r/ g* Z. g' p4 o' o  抓住,起身,向前,向上,向着光明,向着温暖,向着幸福。% e% Q9 G$ W' M7 n. \% Q5 c# a( ?
  
4 w$ {" q3 B- @7 _6 z  f  即使他最终要重返谷底,他也可以面对黑暗里的同伴,挺起胸膛,说:我,见到了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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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W( F) F! _. Y& f+ t  这一生快乐的极至,像梦,像雪,像云烟雾霁,似转瞬即逝,却又那么真切,那样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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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_4 H( e4 S2 m/ @% w2 n1 q  陈可把手从于雷的胁下穿过,滑过胸膛,最终抱住了他的肩膀。身体的温度,在暖气未至的寒秋,融化了他心底最后一块坚冰,淌成了水,流成了河,汇进了那春暖花开,幸福的海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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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醒了,转过身来,从腰间把他紧紧抱住。陈可封住了他的唇,轻轻地碰着,摩擦,嘴角露出了一丝微笑。: z) R/ |' h! q6 r
  
  D( l9 W1 Y! ?6 `0 x  于雷抚着他的脸,陈可微微地张开嘴,接受了他的双唇之间的肉体,火热的,在自己的口腔里探寻。9 t0 V$ F( e&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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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小心地模仿着于雷的动作,轻轻地吸吮,淡淡地舔舐。' r$ ?9 P2 V( x9 j2 o8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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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口条好甜。”! {0 R& Y9 _9 r1 O# L3 M, _%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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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那才是口条,我这叫舌头。”* n6 z# [, ~. s/ c, U' V( N: ?
  
( p# P& v- g0 U3 c- S3 S- W  “好吧,你的舌头好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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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6 }2 ]/ D, d. Y" A3 z  “我怎么没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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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自己当然感觉不到了。”5 p/ |  Q2 `# D# A# j' E  l1 `5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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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胡说……”6 {2 H  M7 }4 `& i# ~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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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没骗你,我呢?我的甜不甜?”4 C- M8 |% Q1 e% ?9 R+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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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甜,没味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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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不会说话,就说甜呗!”6 {# Q! J7 }( H9 v$ h" S* D
  
/ A1 J  A- n  M2 `4 H7 O! i  “真不甜,因为我把你当成自己,所以是甜是臭都尝不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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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d$ A5 u5 n8 J, }# T0 t  陈可傻傻地看着于雷,猛得翻身压了上去,连着给了他几个响亮的亲吻:“我对你比自己还好,你相信么?”$ @! x( d; b( p2 s4 S8 w! f
  
2 x* O# C9 V& a- m  “相信,因为我也是这样的。”# p( `% m# p" G
  
* }  K% S% ?% O* m( i; e  于雷和陈可紧紧地拥抱着,在幸福开始的地方,某一个清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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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O) j2 p' |! n) v; E# ^6 O  J  陈可的生活,从此变得不同了,首先改变的,是住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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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那天凌晨,他和他回到了蔚秀园的住处之后,陈可便再也享受不够躲在他怀里的缠绵。无论白天的他披着多么不堪的伪装,夜晚,只要脱光了衣服,蜷缩在于雷身边,他就又肆无忌惮地做回了最真实的自己。. \+ m$ w  ~/ O" K& W( W! B1 ^
  
5 M& e0 @% v. A  因此,当于雷迂回着想要把他劝度进这间陈可眼中的世外桃源时,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l) M+ U5 F; J' c( J& e* \$ x
  
& X, |$ [0 n1 j* Q  把最后一本书插进书架里,陈可一转身,兴奋地跳到了于雷身上。! P0 a/ [9 q. F# q- b; X: e)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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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高兴死啦!”他拼命地揉着于雷的头发,扯着嗓子嚷。* \. J" r9 n7 M  m$ S
  
' t# {8 n, W8 q$ P; y  于雷托着他的屁股,高高地抱着,笑得摔在了床上,两人顿时又拧得根麻花似的,难分难舍。% E$ N9 g0 B0 U6 \& N# x
  
% @0 |$ c- S% m  “我简直亲不够你!”陈可从一个长长的吻里回过神来,从高处俯视着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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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是!不过……”于雷突然有了一个新的发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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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老爱在我上头?”他问道:“难不成有做1的潜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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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意思?”陈可趴到了他身边,一脸天真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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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O7 e* U# ^; R5 D) F  于雷啧着嘴唇,伸出右手食指晃了晃:“这位同志可要加强学习。”' O1 [& Q0 b5 X/ N% v( j" i
  
" O* \8 p) d! z( D! J# D$ |  陈可默然地把头埋在枕中,趴了一会,又坐了起来:“我是要学习学习,真是什么都不懂!”3 p+ C6 E6 J$ Z) d% ]' T& Q( X/ \8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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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知道喜欢你。”他又补充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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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8 R0 B) u# p5 Z7 Y  于雷拉着他的袖子,再度把他背面朝上摁倒在床上,伏在他耳边,轻轻地吹气:“我告诉你什么是1吧。”, P3 ~" r* d( J& {% T8 O
  
- A& F  N1 [0 R: ?3 v, \7 L4 m  “好啊。”陈可都没瞥他一眼,痛快地答应道。9 m$ B' c# n% |- p
  
. P8 c: o( t' F- M" v* \; b  于雷在他身上趴了一会,终还是艰难地转过身,调了调下身的位置:“算了,还不到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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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K* {4 u/ T! C  陈可觉着于雷的那话儿直顶着自己屁股,再听他前前后后的话,虽不曾明白得确切,半天下来也猜着了个大概,遂有些面红耳赤。
2 [- u8 b4 f1 B- `4 D/ n- H, `  “喜欢啊,一夜一夜地抱都不嫌够呢。”于雷就着他的双唇亲了亲,说:“我现在真觉得特幸福,从早到晚都幸福,从来没这么幸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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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我觉着早上更幸福啊。”陈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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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F7 ^; w% S0 C' g1 E3 ?% @! a* E  “怎么讲?”8 k9 _# _4 ]. U( h
  
" V, Y( [* H8 B' y" C. g9 }  “深更半夜适合享受孤独,清早的时候才最能体会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我是这么觉着的,你没有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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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盯着陈可看了良久,“噗哧”一声笑了出来:“其实深更半夜的时候也能好好~地体会两个人在‘一起’的感觉哟。”& V- J9 E+ _. B% {, e5 E9 K8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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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也笑了,猛得把盘在于雷小肚子上的腿往下一撸,他倒抽一口凉气。1 V( S9 B6 S( ^# t
  
, ~9 d/ l! G* w* N4 ~4 [4 ?  “你小子做死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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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小子才做死,就没见你消停过!要搁一没受过性教育的无知女青年,没准到现在还以为男人那话儿老这么个德行呢!”* r1 N; }9 f: ]8 g
  
2 g* o, N9 ]9 T) _; q  于雷把他的大腿从那块地方抬起来,还是放回原处,说:“你跟我这么光溜溜地抱着,就没有反应么?”7 J5 }0 Q. t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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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啊,但不象你随时随地都杵得跟棍似的。”陈可边说着,边把身子稍稍往后挪了挪。- N6 u( ]! }/ K! w
  
4 F0 Z! e9 g. F$ L% g: ~- B  “那……”于雷贼贼地笑着,神色之间又像是有些羞怯,“你想做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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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想做?”陈可晓得他是什么意思,便也没打算装糊涂,于是反问道。, x2 V) X' `' D6 ]3 z" b
  
0 o  g, e: ^2 m4 y  “想啊,但你要是不喜欢,我也可以做柳下惠的,”于雷很认真地说道,“我真觉着像现在这样我已经没什么可多要求的了,做不做都已经是最高级了。”+ g( Q3 ]5 P3 N; x
  
7 @. }4 [7 I+ _  “那我们就不要做好了,我不喜欢。”陈可决心要逗逗他,看这小子能嘴强到几时。像他这样的人,要装无欲扮冷感,倒也真能骗着人,但只一条,那话儿可是撒不了谎的——要不他躲那么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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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谁想于雷真便做罢了,只是紧紧地搂了一下——那话儿依然坚挺着,在他额头上亲了亲:“好啊,以后咱们就这么抱着,聊聊天,好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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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Z8 C' h! I! ?* D* a  陈可有些哭笑不得:大色狼,谁又要你做起道德真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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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1 N- ~4 Z& Q. ~. T* Q7 l9 C  “不过……”自己种豆自己尝,他只好支支吾吾地说道:“要是做了的话……你还是会更高兴一点吧?就像咱们都到了人类社会的最高阶段了,也还有锦上添花一说呢不是?”; O+ r7 z1 a! a3 R" H: n(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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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粲然一笑,“腾”地跃起身来,把他的大宝贝儿压在了身下。至于后话,虽非疑案,亦不敢创纂,耳聪目明的各位看到此处会意而笑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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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次日便是周四。陈可睁开眼睛,觉着浑身从头发丝耳到脚趾尖儿每一处都酥了,身子骨头软绵绵的,没有一丝力气。他俩昨夜来来回回地怕是能有四五次,直闹到天都白了,才精疲力尽地睡下。7 {$ }6 I- N- X0 S,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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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摸着自己的脖根,于雷昨天曾在此地逗留了许久,差点没把他笑得背过气去。他虽然在待人接物上极为迟钝,可在身体上确实天生敏感的人。尤其是从肩膀上面到脖子后头的这块小三角,慢说是舔,就是往上头吹口气都能让他哆嗦半天。陈可想起自己和于雷夜里的诸般情状,脸上烫得厉害,于是一个巴掌朝他脸上呼了上去。5 l9 |$ X. g1 l( s1 L$ i/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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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个坏人!欺负完了我就睡到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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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_+ B$ h5 s' f0 |  “老大……”于雷一边揉着眼睛一变哑着嗓子说:“你都把我耗得油尽灯枯了,说‘欺负’二字可得摸着良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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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0 R+ L: ^2 H# D3 X7 L" W" ]  “你良心是长屁股上的?!”陈可把于雷的手从自己的屁股上拨开,“大色狼……”  L4 e0 o0 b- L/ G/ w4 ?/ }' S6 Q
  
6 G* i# Q- r+ k. J9 E- U) }  “嘿!我说……”于雷坐起了半边身子,无辜地看着陈可,“陈可同志,做人可不带这么过河拆桥的啊!啊?啥叫狡兔死走狗烹啊,啥叫飞鸟尽良弓藏啊,这真是,吃完了奶就不认娘了还!这会儿又学着贞女似的,当我傻呀,昨晚上说啥来着,不是要我‘再……”# o2 N9 r0 d8 _3 d' ?2 T4 {! S9 q;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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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话刚半截,就被陈可掐了回去。陈可叫着跳了起来,骑上肚子,卡住了于雷的喉咙:“谁过了你的桥了!谁吃了你的奶了!谁碰了你的狗,射了你的鸟了!”( a9 T4 U. o1 u& K/ v/ h
  
" O0 B' n1 Q+ E" j  于雷坐垂死状,艰难地举起了手指着他:“你……”, [3 i/ p0 t  R8 U  ~, S3 r
  
5 C$ [" ?2 ]+ Q. w5 Z  “叫你死鸭子嘴硬!”陈可张嘴便往于雷的肩上咬了下去。3 A4 E9 L) v6 [5 C2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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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吃痛,嗷嗷地叫唤了两声,打了个鹞子翻身,摆开架势,一掰一扯,便将陈可制在胯下:“你哥我也是练过家子的,呵呵,服不服?”2 I" t7 O' P4 ~
  
, P; `" I* J* H+ S% h* @, Q8 O* o  臭小子!还有这个本事!好……好汉不吃眼前亏!陈可眼见着自己大势已去,只好服软认输。
+ ]% H; ?& Z: U& d6 I- O& e3 b  “呜……欺负人……”陈可趁着于雷松手,把胳膊抽了回来,蜷着身子装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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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了好了,不哭~待会把擒拿手教了你,让你欺负我,好不好?”互相呕气的小戏码在情人之间永远是乐此不疲的。: [& J6 ^1 q- j8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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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欺负你还用得着学么?”陈可背着身子冷笑道。6 M, r* L" p$ ~/ O) ]2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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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是为了防身么,”于雷从后面抱住他,说道:“问你,要是有人拿着刀子要捅你,你怎么自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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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8 v0 R/ k! ~1 R# c  “赶紧找你去学擒拿手,然后空手夺白刃!”陈可怪腔怪调地答道。9 s! C9 `: R3 H4 {/ @3 D5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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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是跑啦!笨蛋。”于雷笑着抚弄着他的头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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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白了于雷一眼:“无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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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U% P- S. X8 ^( n  “那要是已经捅进去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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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n0 E% t$ a/ d* D8 h$ e  “别咒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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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d! }: h( I9 n  [( w( F; w  “问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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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 R4 n# F; n' f9 ^  陈可转过身子,盯着天花板看了一会儿:“一边呼救,一边把刀拔出来啊。”# |* e2 h- Y# Y2 Y&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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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唉,人笨害死人啊……”于雷叹了口气,“我要是被人捅了第一件事就是先把你支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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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8 r4 d3 c" D1 O8 g. y- H/ @  “不对么?”陈可半张着嘴,向他哥求证。; m& ^% `  Y0 g2 \8 C+ ~1 T0 {
  
$ f0 F- m' T$ r3 ~( R  “当然不对啦!”于雷伸手在他头上凿了一下,“一定要死死地抓着刀把,绝对不能让人拔出来,否则的话很可能会失血过多的……”5 w0 Q' b# d7 V2 V"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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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早上的,这都说的是些什么呀!你请我出去玩吧,今儿不想去上课了。”陈可伸了个懒腰,在床上坐了起来,挠着头,说道。' _' R# p4 G# u4 [6 U& s3 g
  
' d! r8 @' \" R3 P- T( ]7 S  “行啊,去玩什么?唱歌?”, |% ~3 H& Q! x7 n) q6 P" |!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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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你那打鸣似的……呕哑嘲哳难为听。去北海吧,顺便可以去后海、景山什么的。想划船了。”4 u, x# b+ h& F; e+ [
  
2 a1 [$ p' _* c" I5 [  两个小时以后,陈可和于雷便置身在的白塔倒影之下了。陈可慢腾腾地蹬着船,仰着头,闭着眼睛。于雷负责掌舵,时不时地往左右打个几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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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3 ~1 `/ r3 J% d, P  一会儿,陈可觉着唇上有冰冰凉凉的物体贴了上来,知道是于雷,便抱着他的脑袋,亲了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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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小时候啊,”他睁开眼,“常跟我外婆去一个小公园划船,手划船,特别特别小的一个湖……现在看着这么大的水面,觉着也不过就是如此。”3 X3 s5 b3 G  c% `8 f- f5 r
  
) e- g* y5 z3 B1 q5 l( Q  “你家里不是北方人吧,那边大多不说外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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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妈是苏南的,当兵么,什么地方的都有。”) u) _/ u0 b5 {  T9 s" u* I
  
3 a, J5 I4 i) k+ v  “难怪把你生得这么水灵。”于雷伸手掐了掐他的脸蛋。- k9 ^& }" f3 }2 |  |( B7 B1 O,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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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把头靠在于雷的肩上,又合上了眼。9 a' h( {/ q# d4 A+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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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外婆早已往生,幼时稀罕的快乐也具已随烟。那些小小的幸福,过去了那么些年,回忆起来,却比此时此刻的感受更为真实。  j4 f. ~5 w; \/ }( {1 L
  
# x9 T, N2 f4 E( E' W" E) g  于雷,你说这是为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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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是因为现在的幸福过于庞大了吧,超过了我原本孤单狭小的世界,因而一旦闭上眼睛,便显得那样不真实。哎,若只是浮云掠影,也让它们停留得再久一些吧。1 Q4 P9 f9 v0 `- L
  
1 C  ]* m% x" ?  x: b8 k  久一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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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注:文首的诗作摘引自海子,《面朝大海,春暖花开》)
 楼主| 发表于 2011-5-14 22:49 | 显示全部楼层
71、画外音?逝去的爱情4 x4 `8 @1 p# X# g0 p0 j* @+ W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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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和我的男朋友是在大一上认识的,起先互相不欲,厮混了大半年,忽然,在大二的暑假里,像着了魔一样,彼此爱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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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他有男朋友,我也有,而且我和他的男朋友,他和我的男朋友也都认识。所以,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大家都把我们当成这个圈子里乱的罪证,每每茶余饭后拿起来说事。) Z; I) b1 p3 Q9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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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着五年过去了,往日的朋友惊觉这一对乱人还在一起,于是又把我们举为同志间感情忠贞的模范,大肆地煽动起而效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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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和他却知道,真实,并不在外人的饭桌上,而在乎于心,在乎于情,在乎于日复一日的言谈举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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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d- h: D/ r# ?9 {$ e( C  其实什么都没有变。但忽然有一天,我开始觉得缺少自由,他开始觉得缺少关心,吵架,冷战,甚或摔盘子摔饭碗砸电脑,都成了常事。在一起,似乎只是因为慵懒,因为厌倦寻找,或者因为想把别人嘴里的故事,多延长一天。* r0 g+ `" q" X
  
9 p+ c! {4 Z+ x: m  当我和他都认识到了这一点的时候,我们分手了。" v3 E  ~& B2 {# e; w) ^5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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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平静地在我租来的房子里吃完最后一餐,我和他友好地拥抱,话别。3 O" Z- \& O4 k8 `  I+ Y  E/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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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祝咱们都能找到新的幸福。”他笑了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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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_' {1 x. K5 b+ A/ e* N0 T+ v  “还要祝你申请顺利。”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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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说分手的当天,他决定要出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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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l8 z) w6 f2 J  关上门,看见这个已经空却了大半、曾经有他的房间,虽然解脱,仍不免落泪。我走到厨房,看着楼下的小路,等他从大门出来,却始终没有等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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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于是拧开房门,穿着拖鞋走了出去,没有人,往下走了几步,却见他坐在二楼的楼梯上,支着脑袋,掉眼泪。5 u; c9 M1 u$ n9 I
  
7 P: @( F2 J* U+ p  我步下楼梯,蹲在他面前。, T. N$ p  R* q'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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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年了,你知道么……”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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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o: }0 l; s" k: t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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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我也知道,他的眼泪,和我一样,不是为对方而流,而是为了过去,为了历史,为了那逝去的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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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6 `8 k* m& h* B/ m8 M  G) H: l! X  所以,除了最后的一句“知道”,什么也没说,他还是走了,一如我还是留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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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k7 C+ z% A  擦掉泪水吧,就像告别往日流动的记忆,让它往它该去的地方。我们,要朝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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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i; k1 L# b. |( S  我何尝不晓得,在这个异样的世界里,有殊多不易,加之自己年事见长,机会也总不会见多,因此,想说留下,但留下的不是爱情,想说回来,可回来的也并非感动。& ^0 g3 e' Q+ k# _; P
  
) r7 r) t* Y* Y  一路过来,也面临过诸多选择。学文,抑或学理;读书,抑或工作;出国,抑或保研……可从没有一次,像这般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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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守住既存的关系,抑或期待下一段恋情?' W1 r- w3 C!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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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次我选择了后者。6 ~" {! g* w8 j; ^8 s3 D0 C  J
  很久没有在版上看见I_love_torpedo的踪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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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0 L8 u0 y8 C$ t1 W/ a  今天他突然上线了,头象在QQ的好友栏里一闪一闪。我双击,点开了对话框。2 c3 `+ [2 Y8 }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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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么久没个消息!和俺师弟如胶似漆呢吧~见色忘友的小家伙。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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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了个哇哇大哭的脸过来。  V! ~. e+ g5 k2 `- u-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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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下便觉得不好,但若真如我所料,也不是什么出人意表的事情——早有征兆了。前一阵我生日那会儿,于雷便来央过我一次,要我替他圆个谎,就说那天是和我“到游乐场去了”,“算是庆生”。5 _2 d+ |" ^$ h+ W. \
  
) E& c( m. A* Y+ C  我说没问题啊,但你至少得让我知道到底你是干啥去。% X0 x: n5 k- [7 w  {' A
  
) x! c) u7 p9 d' F  于雷怕我不答应,便照实讲了:原来是和陈可约了,要去颐和园。) W! Q$ D  `* U4 m
  
+ z) j( ~$ r* e" _$ W  嘿嘿,我其实挺替那小两口高兴的。不是说过么,我从一开始就觉着他俩该在一起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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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w* @/ R) s0 N2 @# b$ W$ ^  只是……欧阳现在和我也极好,还认了我当他哥哥,晴天雨天,嘘寒问暖的,让我很是受用。想到这一层,不尽又有些难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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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5 F/ h& G. y6 Q9 Q" J1 z  果真,他俩是分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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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Q; |" _$ x& O/ h; H  “你别跟他生气了”,我说,“他和那个人有些特殊的羁绊,你是不了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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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不生他的气,生不了……”他回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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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3 y8 ?; r  V" m- S  Q  哦?这样的反应,倒是有些出乎我的意料,这个孩子在我眼中一向是个直肠子,嘴上心上都不吃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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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k' H* E/ L+ l# w  “我现在知道我是个什么样的烂人了。”他说。+ ~8 f$ x2 X: I! y7 J% Z)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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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这样,别因为一个于雷就否定自己啊!我安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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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是……”他停顿了许久,大约是在寻找合适的词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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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负责任的爱情,真地伤害别人。”他接着说,“或者是将就,或者是别有所钟,或者就是玩玩,最后只要说一句,不爱了,因为不爱了,就把所有的责任都一概推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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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_" `2 Z  G% Z3 _  “以前的人……一定恨透我了……我对他们还远不如于雷对我,我也远比不上于雷……报应不爽阿!”他接连发道。# x7 E) Z! A0 W0 a/ h  n+ @(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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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人疼爱的小弟弟。+ L* D2 B) u6 i' K1 z$ M. q
  
, V6 J1 W1 p6 f1 o5 T  唉……# P2 s* z9 h#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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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岔开了话题,没再安慰他,一来这种事越说就越怨,二来我看见他正在一条正确的路上走着,因此我相信他一定会找到该属于他的爱情。- n. V9 L$ V9 c0 ^( h0 q2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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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不是于雷。" F! D- }5 |  |4 F- w) i
  
" a) A9 Y9 O% D: H  72、于雷和陈可温暖的冬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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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9 w: h% d( [* i. y; ]1 E% G  秋水纱拢。十一月末的一个阴天,未名湖上没有波光,只是泛起了一层薄薄的雾,周围的所见,都变得依稀。近处的柳是如此,远处的飞檐也是如此。+ |, t" [/ `( Q6 U$ Q&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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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掰下一根柳条,抛向湖中,泛起了涟漪,一圈圈地扩大,一圈圈地扩大。" v2 z. r+ d6 H) H! M" k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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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在他身边,闲适地躺在石头上。今天是周一,未过巳时,天候亦不适合游览,在这本就幽僻的地方,只有他二人互相依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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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1 c2 r# U: a: B, _# O  他趁四周无人,稍稍俯就,在于雷的唇上轻轻地亲了一下。于雷反弓着身子,迎上他的唇,然后又笑着躺回了原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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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院里弹会儿琴,你先回去吧,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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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 `5 q$ t& x( X9 P  “不要我跟你一起去么?”于雷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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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b) }) l' D$ e& e( @  他摇了摇头,笑着说:“我想一个人弹一会儿。”* B4 g- L/ h* E& a: v+ V. T
  
. ?; Z7 J% z5 ], G& [. V/ Q: R  于雷理解地点了点头,起身陪着他一道往光华楼走去。$ z) V- C6 X* ~% |; x# Y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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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弹琴么……+ m% ]5 f' T, w% f- O- |. Y3 R* ^
  & C* U: i% B/ }
  算是给他外婆的汇报演出吧,今天是二十九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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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K9 Y/ g+ C4 k  陈可本想要于雷一直在自己身边的,可他临时却改变了心意,因为他担心自己到时候会禁不住掉眼泪——他不怕于雷看到自己的软弱,但不想他看见自己的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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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3 _" @7 g6 D$ `& ~, K. \  眼前的琴键,映着惨淡的日光,反射出古典的光芒。% \) n  \1 I7 {2 c: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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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坐下,闭着眼睛,找到那两个一组的黑键,从这里按下去,就是DO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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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j7 G4 X2 g, Q7 U  外婆,该给你弹一首什么好呢……# ]: m( _* K& S- s
  
7 [9 q: e, v: S3 J. d' ?; S# x  这几年,我在琴上已经没什么长进了,弹得好的那些,现在可能也已经不如从前,你听了,: o3 c& `6 f2 ?% Y! t3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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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会不高兴吧……可想要再听到你的批评,早已经不能了。0 y! S, u% m6 \
  
0 X: d: ^# x, b5 q' X  肖邦,夜曲第二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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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依然是旧日的旋律,可是,外婆,你能听见琴声中的不同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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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些曾经记录着幼时的苦涩的音符,如今,却无不浸染着平静和快乐,就连那个忧郁的下行增二度,也不能再勾起我往日的伤悲。你知道么?这都是因为他,因为那个叫于雷的男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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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y8 l; B$ `) G  祝福我们吧。因为我从没有这么幸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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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J& t- O; s8 e# Y/ b$ ^  蹒跚,挣扎,跳荡……终于,主旋律冲破了束缚,重归最初的平静,先前的痛苦、焦虑和紧张,最终化作一尾余音,消失在澄净的音色中。
* @* h% t; f1 y5 P  十一月下旬,于雷的父亲便志得意满地进京了。* [, z9 p'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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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今年,全军进行了编制大调整。早在去年年头的时候,就有消息说于父辖下的单位要降半级,这大半年里于雷他爹都在京浙沪之间奔走游说,却未见成效,而降级已成了板上钉钉的事情,更改不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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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 @! D; N( W6 p# A2 k2 D2 [  于雷他爸咽不下这口气,便只好另谋前程。也是凑巧,这厢编制调整方才有了苗头,上面便接连出了大事。先是浙东一员少将的公子,不知道突然短了哪根弦,一时兴起在网上发了篇军备清单,被当成是重大泄密案件立案侦查,楞是给他老子玩了一个大大的处分出来;接着海军航空兵的一位师座驾驶苏-30低空飞行,挂上了树梢,把一亿多美元的外汇给烧了;最后连潜艇也来凑热闹,在巡航过程中发生了严重的泄漏事故,兹事一出,京城震动,连着新帐旧帐一块算上,免去了数员高级主官的职务,如此一来,浙东大营里便虚了几处高席,为各单位有心进取的军官们大开了方便之门。6 A" ?7 ^1 Q" s9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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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家两代加上姻亲家里在军中的经营,别的不说,这人脉可是攒下了不少,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便派上了用场。/ r% U% a: c!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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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人要是用对了,原是一件三赢的买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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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办事的来说,有人替他说话,办事方便,自然是再好也不过;就管事的的来说,他帮这个忙,求他的人开心,又给足了人脉面子,自然可以把他人脉化为己人脉,谁知道哪天就会用上呢?就人脉本身的来说,他这便是给新进的官员做了个人情,政治报酬以后自会慢慢清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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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Q1 f9 F- S" L7 _, m  L. c  当然了,这首先还得在居中经营的人有极高的博弈技巧,对症下药,看人下菜碟,否则把两边都得罪了,也不在少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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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l! T7 r  n  e  于雷他爹这回可是下足了功夫,毕竟是事关他甚至他老子的面子问题,左右权衡之下动用了总政一个极硬的靠山,去和上面的人讲,自己又事先打点,于是三两回饭吃下来,事情也就差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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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q) b2 h& F1 L: d& e  上一周,总部开了常委会,讨论浙东的人事任免。会后于父便接到了电话,说常委们考虑到他业务水平十分优秀,在沪上服役的年限又过长,便决定让他填了一个极好的缺,命令明年初便会下来,届时就要去浙东赴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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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5 K% w1 ?1 g4 x  他这次进京,一来是总结清理自己任上的交接事务,二来也是把各个常委和替自己出了力使了劲的贵人们跑一遍,答谢一番。到了十二月初的时候,该应酬的都已经酬毕,于雷他爸便想着再尽一点私情,往儿子这跑两趟,买点东西,吃两顿好的。他听说陈可搬去和于雷一块住了,便打定主意要约着他吃吃饭,见见面——也替他儿子当面相一相是不是个可以一块处的孩子。0 N% }' M: R: S- f; J3 W  K
  
- H% \4 W1 C$ M: J- x' B' n- P+ r  陈可甫一听说要和于雷他爸吃饭,唬了老大一跳,语气里便有些不情愿:“叔叔为什么要请我吃饭呢……他知道我搬进来了么?”6 f* M/ I3 G2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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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知道啊。”于雷答得轻巧,陈可更没了主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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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p( `7 ~8 q: s  “啊……那怎么说呢?就说我们俩关系特好,想一块住着,还是……还是说我学习比较紧,你这儿正好多一间房就让我……”他磕磕巴巴地绞着脑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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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3 S. e5 n/ D9 j8 I  “哪那么多麻烦事,”于雷说,“我爸妈都知道陈可是谁。”  G+ V5 f- R6 o6 ]8 l(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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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什么意思!”陈可惊讶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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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是知道咱俩的关系啊,我大一刚喜欢上你的时候就跟他们说了。”于雷心里也有些打鼓,但嘴上还是轻描淡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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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陈可彻底糊涂了,“你爸妈难道愿意你跟男孩儿……这种事难道不是应该……”/ T/ d6 \; F, l
  
* W, L7 M1 `! Q# |2 O* Y  “这都什么年代了,”于雷说,“反正我是不喜欢女孩了,趁早跟爸妈说出来,免得他们以后瞎猜,不是大家都省心么!”! p- L" ]4 j- ~9 l) f% e
  
! V% m4 e; h3 g1 t* I  陈可再也接不上一句话了,于雷的这些话对他来说实在过于震撼!唉,又怎么能不是这样呢——他在半年前才开始真正面对同性恋这个名词,心里翻来覆去的也不过就是他和于雷两个人之间的问题,又怎么能想得到把家庭、责任、婚姻、子女统统搅和进来的那一摊陈芝麻烂谷子的事呢!  q: _9 p0 s/ l! ?3 P
  
; A5 H1 \. b* C' C6 @- z( o" Q  v9 n  若人生只如小说一般,可以用一句“终成眷属”来作为结局,那这个世界便真的如童话般美好了。或许一个吻,或许一个拥抱,甚至,或许是一场婚礼,都可以彻底地结束一部连续剧——如果它没有续集的话,但无论何者都无法结束感情的变幻,无法结束人生的进行;就像陈可和于雷的爱情长跑,尽管两个人都越过了重重误会,冲破了层层心防,累过了,疼过了,需要一个完满以告功成,但是,他们谁也无法障目自欺——陈可正在明白,为了他对这份感情的认真和忠诚,他所要思量的东西还有很多,很多……3 J: B/ a& I5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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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在,眼下,他需要考虑的还只是一顿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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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 ?$ r2 d9 `8 M1 `. Q8 x- H. l  “不用紧张。”于雷捧着陈可的脑袋,看着他的眼睛,“我爸爸是特别好相处的人,他一定会把你当成自己儿子一样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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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什么……我又不能你结婚,也不能给他生孙子……”陈可低下了头,撅着嘴说。* V$ k1 \  G2 J- S7 b2 U$ {% T( m
  
7 l5 F) s8 ^" i+ g2 D  于雷楞住了,但旋即又恢复了笑容:“别傻了,不能生产也不是你的错嘛!咱们去查查,没准我也有责任呢!”4 }# l3 k- A: }* O+ Y8 O" g. F
  
7 q4 z) q: q8 ^" _$ p& x7 ^3 g  陈可笑着在他头上凿了一下:“知道啦!我去~”* t4 g: O' G2 b, {& M$ ~3 T* g
  
( @( N6 S  I7 Z0 D8 o  入夜了,陈可开始在睡梦中滚来滚去——他睡觉一向是这么不老实的。于雷笑着看他的睡脸,伸手抱住了他的腰,把他搂进怀里。: \$ A* b. l; W9 @
  
4 F3 X( U$ W% Q- G% @! V  今天的事,让他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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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他没有理由要陈可对人生有着和他一样的认同,没有理由要陈可放弃他——于雷自己,所愿意放弃的那些东西——婚姻,家庭,或者是父母的祝福。尤其是这最后的一项,于雷的父母愿意接纳宣布自己是同性恋的儿子,那是他的幸运,可谁能够保证陈可的父母也是如此?孰不知这总是可遇而不可求!. S+ E) N  H/ Q) h# B8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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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应该理智,应该平静,可如果这意味着最终的失去……他还能如此么?于雷不知道该怎么安慰自己,说服自己,只好在一片混沌当中,投南柯郡而去。
- k5 Z- i- U3 s  时节已是寒冬,其所幸之处无不批霜盖雪,而皓皓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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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s9 _3 o& ?6 r. m+ [/ {  这一日乃是大雪,而那真正的大雪却已早一日下过了,当下空中一轮皓日,映得满世界银光闪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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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K8 T% M! R3 ]7 B  今儿于雷本来要带着陈可赴他爹的宴的,可于将军昨天晚上在招待所被旧识们扑了个正着,今天的应酬是推也推不掉了,他于是嘱咐于雷寒假的时候务必要请陈可来上海玩两天,见面就待那时了。, ?; H: t1 @% T- w-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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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暗自松了口气,和陌生的大人接触对他来说实在是最艰巨的任务之一,尤其对方又是他情人的父亲!此番赴宴就像是紧箍咒一样,在他头上勒了好几天,一想着就疼。如今于雷他爸突然说取消了约会,其效果不啻于观音大士解了孙猴子的咒,让他好不松快——虽说寒假里和他爸妈的一番会面总是逃不掉了,但那毕竟还有老长的一段时间呢不是?5 m. a# \9 X$ S9 D/ L3 z; s
  
; ?! o, ?, o, l( {2 Y. J$ |  “我爸说了,让我今天无论如何也要替他请你一顿好的,向你赔个不是,”于雷傻笑了两声,“想去哪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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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是哪的话啊……”陈可一听“我爸”二字,顿时有如见其面之感,当下便忸怩了起来,否则要搁着平时,估计这会儿都已经往于雷身上招呼了一筐子话了。4 Y& Z- D  r* o8 A%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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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吧,”陈可说:“也不在吃什么,出去走走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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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着二人便穿上外套,围上围脖,走往屋外去了。5 X  k4 i3 o0 u* r/ ^7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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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正是京城的冬季里极勾人游兴的的一日。地上的雪是极好的,行在上面有一种醉人的音响,却还没有被人踩出最底层的肮脏和龌龊来;天上却是一片亮白也没有,既没有云,也没有雪,每一缕阳光都直直地撒向银妆下的京城;禁宫房顶的琉璃瓦上,无不像是盖上了一层薄雾,可身侧的黄金雕缕和吻兽却在雪白的掩映下,更显得耀人眼目。5 B# I/ P  I#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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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本想往植物园去的,顺便一访雪芹故居,可于雷想到雪天山路难行,恐生不测,便将此念头打回了他的肚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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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跟我在一块,决不会让你有发生任何意外的可能的!”于雷搂着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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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以后我出门都不看路了,就跟着你走!”陈可嘻嘻一笑,歪着脸瞅他。/ ]! B& w- V# w3 {5 T! [6 ?3 w!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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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也笑着答应了一声:“我替你车来的那边挡着!就是你有心寻死,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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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毛病改不好了是吧!”陈可脸上佯露愠色,“张嘴就没好话,哪天要是应了看你上哪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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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w- T( B4 h" \% R4 e! P: A+ {  于雷挠着脑袋笑了两声:“我这不是加强语气么。我还想跟你一辈子呢,怎么能这会儿就……呵呵,不说不说!”6 q/ o/ N, t$ Z! j  ?" j
  
0 @3 r, ]3 B) K* M- \  陈可瞅了他一眼,在他脑袋上拍了拍:“这才乖。”0 f; G' k, |9 ~%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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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辈子么……& b% C7 K2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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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一辈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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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少现在。) X7 [$ ]- ]% C  N
  
. f; `. Y& [7 j* Q! }  两人遂去了后海。在这种天气,虽没有刺骨寒风,却也不敢静坐下来,又无心于饮茶,只好始终缓步走着。6 H# A5 |1 F7 A' {; j  _
  
$ L! O, w0 b7 h2 y6 i  有些热了,陈可把手套摘了下来,捏在右手上,在左手掌心一声声拍着,于雷在身旁走着,和他说着些无关紧要的话。人和人之间的化学反应真是奇妙得无法形容,偏就是和这个人,陈可从不用徒劳地制造话题,他们永远有说不完的话。( B/ ^: e( p( @8 w! d5 h! x/ n
  
7 A6 g& O2 |2 x5 A+ W6 p% r' [! z  可事实上,呵呵,我亲爱的朋友们,在他们两个之间,有些话说不完;而有些话,还没有说,至于为什么没有,我想,大约并不是没有想到的缘故。, `0 C9 G, m6 ]/ q0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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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约近黄昏的时候,两人再次议及吃饭的话题,陈可说既然到了此处,不妨便往前门大街去,那里多有老字号的饭馆,颇有意趣。于雷于是便建议去都一处——“那个馆子‘做得好烧卖’”,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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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会心一笑,道:“就去那吧,宝哥哥。”8 |9 Z( t; k6 ?6 s+ l9 r#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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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北海出来,往东看,紫禁城的角楼便在眼前;到了角楼一拐,顺着皇城根底下,沿南长街一路走去,出来,便在长安街上了。这段路说来轻巧,若真走来也颇费脚力,没个三四十分钟是断走不下来的。接着,走过巨大的广场,穿过一个,两个,或者三个地道,在前门南侧,便是前门大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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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8 G% H9 R8 N0 w  往里走走,沿路上不断有人叫卖着各色小吃,快到全聚德的时候,陈可饿得实在撑不住了,只好停下脚,置于雷的劝说于不顾,买了一串羊肉,两口吃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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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1 s2 ?) Q$ L5 V& H. F  “就两步路了还吃这些!待会吃得就不香了。”于雷说。
/ L2 `' R" V1 t; r7 _5 Q  73、于雷和陈可的节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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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M' @. @6 F) ?) s8 h# A: \" q8 t  咖啡馆,一个幽静的小角落,训练刚结束不久,于雷的师兄目瞪口呆地正坐在陈可面前。8 C% A5 }. O) C# j: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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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说真的么?”师兄不可置信地问道。5 T# Q  o" G# R, k5 l,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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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陈可羞涩地笑了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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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唔……那待会上我那儿拿一下吧。”师兄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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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o# c( h6 i4 [/ v, H  陈可再度抬头,面带桃花地粲然一笑,未置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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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饭罢,陈可跟着师兄去了他们寝室,在楼底下等着。不一会儿,只见师兄取了一个黑色的塑料袋,神色慌张地下来了,往陈可怀里一塞,冲他挤了挤眼睛,道:“Goodluc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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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把东西揣进大衣,把手插回口袋,小心翼翼地夹着,冲师兄摆了摆手,往门外走了。天上飘起了丝丝缕缕的雪花,陈可深吸一口冰凉的空气,又欢快地把它们吐出。7 s! j8 B  }) j4 @" Y% S) ^' @
  
" C2 F& x1 S/ z2 `' e  圣诞节,他的礼物准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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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m9 c- p7 q+ X4 k) X  于雷这几天正为院里的新年晚会忙得不可开交。5 [; @9 p% J( g$ ~& N/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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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爬上了两层楼梯,叩开了团委文体部的门,门内正坐着的便是久违了的马骏同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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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老师。”于雷一边打着招呼,一边暗自好笑“马老师”头上的那顶滑稽的帽子,俨然一个蹩脚的三流画家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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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马骏见于雷进来,也格外热情地向他打招呼——他最近正是春风得意马蹄疾的时候,一时便也忘了跟可怜的学生们装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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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n8 X* R9 F% l/ K  于雷知道他如今接了京大文艺特长生选拔的肥缺,那本就是个能流油的地方,更何况如今让马老师掌了权!上次于雷他大伯来的时候还特地为了省里一位要员的女儿入学的事情请了他一次,席上马老师几杯黄汤下肚便拍了胸脯:“我说谁是特长生,谁就是特长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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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眼下不是揭人短的时候。前一阵多亏马老师,法学院才请到了京城一个挺大的腕儿来元旦晚会献嗓,于雷这回过来一是为了晚会送票,二就是当面谢一谢这个大大的人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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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最近也够忙的了,还得准备考试,”马骏眯着眼,双臂交叉支撑着桌面,微带着可疑的笑容——自从他得悉了于雷的家世渊源之后,便总是用这么个姿势跟他说话,说道:“这点小事就不用跑一趟了嘛(长而扁的尾音),咱们俩谁跟谁啊,是吧(故作轻松),有什么事说话(坚定果决的语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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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t6 t& \! q$ D  聊了几句之后,于雷便起身告辞。- l- {' P5 y2 u+ L" ]
  
; q5 J; R* g! I6 o6 _3 K; M7 f  走出门外,他想起自己大一刚入学时,第一次带着与现在一样的鄙视心情,从门内走出来的情景,不禁苦笑;可转眼,他又想起也就是在那同一天的稍晚,他在图书馆里第一次看见了他从来没有——也不会再如此深深爱着的人,他的笑容顿时失去了所有其它的意义,而只象征着爱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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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Z9 k5 M- P! W% u- D! R# o  他现在终于可以如此张扬而自然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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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0 F0 N6 S# }% c( e  H  有人看不过去么?哈哈,那是因为你不知道,你不知道终于爱上一个也爱自己的人有多么快乐——尤其,当你曾经告诉我,这是不可能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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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a6 T3 R" A' u% a  r  _" B7 ?  于雷掏出手机,拨通了陈可的电话,那一端随即向起了无比熟悉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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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9 G0 Z' R- U7 F2 x2 s! |  “下课了么?”于雷问。- s! X- B2 r  Q9 q2 z. q6 x% A
  
7 a: k! c% E( h( ^8 d4 J/ m  “往图书馆走呢。”那边的人说。+ v- k; G" I3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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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会儿大门口见了。”于雷挂上电话,深深地呼了口气,脸上又露出了笑容,因为他看见刚刚和他通话的那个人,正站在眼前一百来米的地方,同样微笑着,向他招手,旁边还有一张熟悉的面孔——张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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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A* P$ E2 @: A  于雷一路小跑到了他俩跟前,伸手和张树拍了一下,并肩走到了陈可旁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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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2 f( E0 P9 m- U0 p! P  “你个臭小子可真行啊,”张树隔着陈可探出头来,对于雷说:“把小可拐自己屋里去了,害得我们成天成天地都见不着面。”4 g0 t( C. P, v; d5 h' T
  
. i6 q  }' u7 N  于雷知道如今再要跟张树瞒点什么怕是不能了,只好佯装青涩地一笑,赶紧岔开话题:“你跟张韩怎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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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x1 Z# [6 k% N, H& A' H) @9 x  张树耸了耸肩:“没怎么样啊,人家都有男朋友了,再说了,就算有怎么样我也不会让你就这么混过去,别跟小可面前就装嫩,你什么德行我还不知道么!”; f3 W# S9 ], r4 x, J
  
6 ?7 `, H7 a& S: y& W3 A  P% }+ n  “说吧,”张树冲于雷挑了挑眉毛,接着说:“你们到‘哪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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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9 X( `2 r0 P7 t  陈可在中间听着两个大小孩你一言我一语地斗嘴,只是一言不发地笑了,笑得有些得意,有些诡谲。& w+ [/ Z  l&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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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新年晚会的筹备已经到了最后阶段,尽管一切都进展得极为顺利,但学生会的工作气氛却有些古怪,当然,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因为对晚会来说至关重要的文艺部,如今,仍在于雷的前男友,欧阳寒的领导之下。3 M0 w; R8 ?. z7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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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远不要和你工作的人谈恋爱。于雷现在有了一个新的体会——永远不要让谈恋爱的人和你一起工作!尽管他们两个都试着像什么都没有发生过那样交谈,但是没用,他们都知道,什么,都已经发生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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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其实一直在刻意回避对方的倒不是欧阳,而是于雷。每当想到自己言不由心的誓言和欧阳夺眶而出的眼泪,他一次次地失去哪怕是弥补的勇气。有的时候,欧阳会像他们在一起之前那样,凑过来,和他说着傻里傻气的孩子话,但常没说两句,眼圈就红了,话音也开始变得沙哑——唉,仅仅是一个月啊,还不足以长到可以让人痛快地忘掉一段感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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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当到了那样的时候,于雷的毛孔都会像发疯一样地扩张开来,渗出一颗颗微小的汗珠布满他的全身,让他如坐针毡,恨不得扒掉一层皮才会好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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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知道,这样的感觉是因为他曾经爱过他,也是因为,他不再爱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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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即使这样的困境也无法使法学院的新年晚会成为一个空前的成功,当晚到场的法学院师生和外系学生的数量都刷新了院学生晚会的记录。头一次作为主持人登场的欧阳寒显然没有把失恋的情绪带到舞台上,否则也不会得到如此众多的掌声和交口称赞。% a% |" N- W)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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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管从哪个角度看,他都是个好孩子,于雷想,他会找到比我更好的人的,但不可能找到最好的——因为那个人已经是我的了。5 P5 P4 P) a" W% \& c5 I1 O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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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晚的庆功宴——也是学生会岁末的联欢,让于雷大醉了一场。第二天起来以后,他听陈可说自己半夜里爬起来跑到厕所门口(注意,只是门口),大吐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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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E( W% p  A$ F8 C% D  “我拖了多长时间才拖干净知道么?差点没打电话给消防队让送几个防毒面具过来!”陈可一边往于雷嘴里塞着口香糖,一边说道。2 X; b' ]3 j3 Z) L) q; v. s)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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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的头还是沉沉的,他笨拙地翻过身把陈可压在身下,在他耳边糊里糊涂地呢喃着。0 u( l# ~; E; u' A( S1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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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喂,”陈可把他的头抬起来,“不准生病啊,明天可就是圣诞夜了,我还有好大的礼物要送给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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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于雷精神过来了,“有我的大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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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 q6 P& K3 d% T/ `! P  “你要送我什么?”陈可笑着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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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别想套我的话。”于雷在他的鼻头上揪了一下,“我也不问,明儿就知道了。”
! n4 r4 e; I0 W% }' W  “是啊,”于雷点了点头,“再加上学工经历,应该可以保不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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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准备保么?”陈可佯装夹菜,似无意般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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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5 @5 {" t& n  ?6 _  “应该是吧。”他不知于雷现在也和他是一样的心思,吃着东西,却有些不知滋味。$ A8 h) L- n. x! N9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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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陡然沉默了,他们都有些不知该说什么——事实上,于雷是知道自己想要说什么的,可他知道现在不该说,不能说,还不是时候说。& g& c2 x' F) Y) h
  
/ g; Z, y) V, I  为什么不该?为什么不能?什么时候才是“时候”?! k) X2 R0 F5 v4 @6 e7 h1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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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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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1 D* k# D/ ]1 R/ Y6 u  “等考完以后,就跟我回家,好好地玩一阵。”于雷终于又找了一个开心的话题。2 [4 Z' x$ Z7 A* B" H9 p2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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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啊!你要带我去吃正宗的小笼包啊。”于是,两个人就把刚才难题扔给圣母和圣婴去考虑了。% {3 O) _0 A+ ~9 A% F
  
) ]1 c! \: X+ |  期末考试如之前的数个学期一样,顺利地结束了。在陈可的最后一门考完后,他们踏上了返沪的火车。1 p" k, s* ?& n
  
7 X# T; O) J9 j' G  p  坐在13次舒适的软卧车厢里,陈可不能自制地感到不安。小电视里播着他最喜欢看的Mr.Bean,如今却让他感到味同嚼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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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P6 J( r! i0 e( r  哈,如果他爸不是什么将军,只是一个像豆子先生一样的白痴,大概情形就会好过得多吧!陈可暗自想着。" C; S/ c) V0 l: W+ j: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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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什么呢?”于雷问。; |3 W  t4 i# ^9 G8 f' l
  
5 y( r" ]9 S- E( o* [2 R  “想你爸是个什么样的人啊。”陈可赶紧答道,刚才的想法还是停留在想法的阶段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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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D& O3 s2 d6 _$ a  “不是跟你说了么,很好相处的,也很会开玩笑,很幽默的人,”于雷顿了顿,说:“而且,如果一个男人连他儿子都对他赞不绝口,那肯定是棒的没话说了。”. v- Z7 K# j  P5 t  k* s! U(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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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噗哧”一笑,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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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且我妈这个人啊,”于雷接着说:“对人特别热情,更别说是我喜欢的人了。”8 \& d1 p: P' ]# A- \2 W1 N!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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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话音方落,睡在上铺的一对男女回来了,两人于是收声,有心无意地说着些不关紧要的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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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翌日上午,火车准点进站了,依旧停在1号站台上——这和在中国的任何其它事情一样,也是一种政治态度。临下车陈可对着镜子哆哆嗦嗦地照了很久——既要整齐又不能轻浮,唉,见父母总是一件非常难人的事情。其实,又有什么这样做的必要呢?谁都知道,他们永远不可能结婚,他也永远不可能喊这两位爸爸妈妈,甚至,也许,这对中年夫妇很快就会变成两个再不相干的陌生人而已,为什么还要这么诚惶诚恐呢?* a- U- ]% E4 Z  d% [/ u3 m
  
/ W9 N+ m& ]! v  为了虚荣心?也许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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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挨近车门,陈可便从车窗里看见了于雷的父母——这是很容易判断的:一对衣着体面的夫妇,后面停着一辆军车,站着一个战士,如果这还不足以构成足够的线索的话,什么能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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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U& t7 [  感到惊讶的反倒是于雷,从来到车站接他的都是家里的公务员,这次他父母双双出动,可见其规格的不一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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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q! N1 v7 l9 w! |  陈可本来想着让于雷走在前面,先替自己挡一挡,争奈空间狭小,而且自己已经处在了他爸妈的视野范围内,只好硬着头皮,率先下了火车,冲于雷爸妈僵硬地傻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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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9 {- `2 g$ n& H  于雷的父母于是迎了上来。于父一边伸出手,一边微笑着说:“欢迎来上海。”$ o" V" B3 P$ R, e
  
2 D7 B% F' \9 f  他紧紧地握了握陈可冰冷而且有些微微出汗的手,又说:“坐火车辛苦了吧,应该给你们订机票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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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他妈这时也拥了上来,搂着陈可往车上走:“你在这儿就跟自己家一样,知道么!想上哪儿玩儿,去哪儿吃饭就跟阿姨说,阿姨给你安排好,让于雷陪你去,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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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m) K3 H0 W. m% n  陈可搜肠刮肚地想找一些感谢的话来说,磕巴了半天也只挤出来一句:“谢谢阿姨。”2 z  w& e# c: \9 m; `  W2 |0 _/ R
  
5 j0 D* [( C$ d  t! `2 o% L* E  侯立在一旁的司机把车门拉开,于雷母亲指着他说:“这是小张,后面几天就他跟着你们。”: g/ \) ~: N: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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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张冲陈可笑了笑,把他送进车里,关上了车门,于母遂向于雷说道:“雷子你坐中间,让你爸坐前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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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F. k2 l& [, Y9 k% {% T3 g' j  这就是能当家的!陈可暗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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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T1 @/ f- w; S) _  一路上,于雷他妈没有留太多的谈话机会给于父,于雷,甚至是陈可。如果对盘问技巧可以有一个排名的话,第三名是电视记者,第二名是英美法律师,第一名当之无愧的是这位将军夫人——于雷他妈。2 M, \7 H9 h' p: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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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少说两句,刚下车也不让人歇会儿。”于雷他爹抱怨道。/ j* [3 p" [4 g& O%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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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不是太喜欢了么,这么好的孩子!”于雷他娘一边越过于雷的肩膀摸着陈可的脑袋,一边说。
2 r9 l, w" a% r6 u  阿姨说话听着很亲切,一点都不会累的。陈可想说,但最终还是面红耳赤地把它咽回了肚子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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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真是没用,如果换作于雷的话,一定会毫不犹豫地说出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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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海的交通真得比北京强多了,一路上几乎没怎么停就驶抵了于家的府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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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来的正是时候,再晚半年我们就搬了。”于父说道,他已经在市区置好了产业,离市政府不远,方便于雷他妈上班,等时机成熟了就一起搬去浙东。至于房子,本来就是买在于雷的名下,等他回了上海就可以直接入住。: _% ~) @" T/ n# |4 u( w* ]
  
) P0 P' q- ]( \  众人方才坐定,公务员给每个人都沏上了茶。9 N0 [3 @$ G5 _) ]. p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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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于雷说你喜欢碧螺春,尝尝,这是好的。”于父道。) r& h+ u: h; k( p# H) O8 g
  
+ H5 n/ V' H5 k+ h/ x" O$ |  陈可笑了笑,看了于雷一眼,见他正冲着自己挤眉弄眼,于是又是一笑,端起茶杯拨了拨水面上的绒毛,啜了一小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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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8 y' n* i/ r+ N2 J# j  谈话自然还是于雷母亲主导的,他爹一边看着电视,一边佯装心不在焉地听着。于雷他妈显然是很中意陈可,没两句话就看看于雷——于雷太熟悉这个眼神,意思是:看看,比下去了吧!不过没关系,这个世界上唯独输给陈可,是让他非但不会沮丧,还觉着与有荣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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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对了,听说你会弹钢琴是吧?”她突然又发掘了一个新的领域,于是问道。0 b; h8 ], n) f! r0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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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于父用十分理所当然的口气打断了他夫人,“他姥姥那是什么水平!”0 i& x2 o0 d# f) P
  
( }8 |. |4 H4 ?) P  于母经此一提醒,突然又想起他们两家之间的一些渊源,顿时感觉又和陈可亲近了一些,于是关切地问道:“家里现在怎么样?身体都还好吧?”  Q$ L8 P6 t; {1 W5 Y  f+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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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外婆五年前就过去了,”陈可答道,“我父亲心脏也不太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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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于母沉吟片刻,脸上浮现出同情的神色,“心脏上的毛病先得在生活上调养好,其次再是治,不过有像你这样的儿子,也没什么可操心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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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8 K" |& o; |7 c- @1 G8 H  “哪儿的话,于雷比我优秀多了……”陈可总算说了句客套话出来——尽管这些话无不是真心的,可对于他来说就是那么难以启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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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着这个话题于父也掺和进来调侃了几句,顺便插口问道:“你父亲心脏是哪方面的毛病?”2 h" f: G1 S7 R
  
# z! t* L, u/ ?2 G8 j  “动脉硬化,现在正联系北京的医院做心脏搭桥。”陈可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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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的父母对看了一眼,没再说什么。: B( }7 P6 B, S: z" ~# l& p
  
/ e" g+ y% a1 b( l3 b3 P2 Z6 ^  接近十二点的时候,几个小公务员端着一堆饭盒进屋来了。) k. g! b4 S+ e& x2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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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中午就让餐厅简单做了几个菜过来,咱们凑合吃点,等晚上再给你好好地接风。”于母又过来搂上陈可,往饭厅里去了。说是凑合,这眼下的饭桌上却也盆盆碗碗地摆了十来个菜。当然这也不足为奇了,陈可一向知道部队首长的威风,若是连区区的一个内部餐厅也指使不动,那也不当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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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和中午的这顿“凑合”相比,那晚上的一顿真真地叫人可叹是“奢华过费”了。这也可见中国的仕宦人家在吃上是如何的一掷千金——做生意的,就是钱再多又怎么肯这般地烧钱去讨一个小男孩的欢心呢?8 y* d# J' O3 o6 K6 t
  
' N; L- l& ^1 D/ O# l  陈可和于雷并排走着,跟着领位员走过长长的走廊,来到饭店深处的一个包间,里厢茵毯铺地,锦帐叠翠,一派豪华气象。于父先在客厅的长沙发上坐下,其余的人也便落座,侍立两旁的服务员赶紧沏上了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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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上了菜再叫我们。”于母吩咐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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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s% V6 m0 n  S. B  服务员答应了一声,很识相地过去把客厅和餐厅的屏障拉上,退出小门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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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有些紧张。吃完午饭以后于雷的父母就去休息了,他就和于雷在周围转了转,顺道还参观了一下营区内齐整的军容,因此,直到刚才他们都没再聊过什么,可看着当下的阵仗,像是要谈些“正事”了。- W" G& w( h$ J4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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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于雷的父亲沉默了好一会儿,又啜了口茶,终于开口了,“我们有点事情想和你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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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 g) n# J$ T: f  陈可咽了口唾沫,心脏蹦到了嗓子眼。) g! P& C4 I7 M$ c# m# }
  74、于雷和陈可在上海7 @8 {$ K6 \$ J"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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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抵达上海的当天傍晚,他父亲的座车已经停在了楼前,于雷趁着陈可在洗手间里的空档,被他母亲抓住独处了一小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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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妈拽着袖子把他拉进了卧室,满口长篇大论地都在说着陈可的好话,什么“眉清目秀的,就是透着聪明劲儿”,又什么“有点内向,但内向的孩子老实,好相处”,再论到诸如“家教很好”、“前途比你还强不少”等等,总之是挑不出一点毛病来。( ~) B# a+ v/ \
  
7 N- s+ f, }% ?6 i2 u  他妈听着洗手间里有水声,知道陈可是出来了,于是总结道:“你有这样的朋友,我们也放心了。走吧,吃饭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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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4 W% n  T) K# d7 |, z- I  L  于母指挥着全家老小都收拾利索之后,哄着前面三个人从花圃出去,上车奔市区而去。于雷一路上看着车子的去向,知道正是往他爸通常宴延重要客人的一处餐馆走。他偷偷从座位底下捏了捏陈可的屁股,陈可脸上一红,没敢动弹,于雷掩嘴而笑。6 Y6 R6 C5 L- ?8 V6 ~
  
& n; s0 P- l, L  到了饭店,走进包厢的客厅坐下,于雷暗暗地有些稀罕。他知道这边的几个包间逢到假日都是不外租的,专门留给大单位可能有需要的首长们,他爹平时不动声响的,这一办起事来还真都是大手笔!0 }+ |2 E# ^+ ^&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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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坐下来以后,他妈哄走了服务员,于雷晓得着便是要说些什么了,心下陡然一紧。他可知道他这对爹娘是如何可以在关键时刻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 n) }( v6 f! j& G% ~
  
5 f) L# }$ y4 t5 V& y5 p  果然,他爹少顷便发话了:“陈可,我们有点事要和你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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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6 p4 {: O0 `' ~7 A. l3 O. \  没有袖子可拽,于雷赶紧拉了拉他妈的披肩,做愁眉苦脸状。他妈往他手上轻轻一拍,瞥了瞥眼,于雷只好不做声了。+ o- i7 z( f8 A* W' h
  
6 e) ^+ L: c; A# |" I4 n  既然是当着我的面说,他心想,那估计不会是什么坏事,无非是陈可尴尬一场,事后补个道歉便是了。4 A  b& v: W. _! }
  
' c' Q# a9 E8 l) ]  可他爸接下来的话,却是于雷事前所料想不到的,只听他缓缓开口道:“于雷的爷爷以前也是心血管上的毛病,做心脏搭桥也就是没两年之前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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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冲着于雷他爹眨了眨眼睛,不知何意,只好点了点头。$ m* C3 K2 e' {7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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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时是在总院做的手术,那边心外的主任和我们都是老朋友了。”他接着说:“上午听你说你父亲也是这个方面的毛病,所以看看你们是不是有更好的选择,不然的话,我们就去和那边打声招呼,没有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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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3 ]2 m6 H: X' a  “心脏上的事,还是力求稳妥的好。”他又补了一句。- n5 k  t: ^+ @9 }! K* `5 g2 G, \
  
( g" _: s# [% ~6 Y' h  于母在谈话途中就坐过来把手搭在陈可的肩上,这时候也插话说道:“是啊,总院在全国做这个都是一流的,这个主任给好几个中央领导都动过刀呢。”1 Q0 J+ }( {6 m/ g5 J/ O! R: s3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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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见陈可有些不知所措,嘴里吞吞吐吐地说不出话来,于是又补充道:“要不是特别亲的人,这些事别人不开口我们也是不好管的,我和于雷爸爸都是把你当家里人看才跟你说这些,你要跟我们客气那可就真是生分了!”) v6 @1 e( h3 {1 M) p+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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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着这些话,陈可心里酸酸的,鼻子也是酸酸的。除了外婆,他的一生中从没有别的长辈用这样的口气跟他说过话。他的父母都是极不会表达自己感情的人,表扬,批评,甚至呵责,永远都是淡言淡语。虽然人们都说感情不在嘴上而在心里,可在很多的时候,只有把感情说出来,才能让别人感受得到,这是陈可从于雷身上,从他们之间的相处中学到的东西,也是他现在从于雷父母身上学到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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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路上,他听着于雷母亲的唠叨,让她亲热地搂着自己,好像真的有了一种被母亲呵护的错觉,让他想要报答对方所做的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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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K( m1 ]) I  他整理了一下混乱地头绪,终于鼓起勇气,大声地说道:“叔叔,阿姨,真地谢谢你们对我这么关心,虽然我觉得自己也并不值得你们这么……这么费心,但是我一定会跟我爸爸说的,先替他谢谢你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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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2 ]1 l# ~0 A! P  Q% S  于雷父母遂满意地点了点头,又说了些细枝末节的话之后,于母便招呼着大家上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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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e, n" T- |# o  陈可站起来,走到于雷的身边,扭过头去,见他正冲着自己笑着,于是也冲他笑了。( B7 p2 ]% I, G; x7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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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要说这些话也不是件那么困难的事情,是吧?' n8 `3 [8 y( ?& ~
  上桌不久,凉菜便端了上来,于雷父亲让服务员给每个人倒上啤酒,举杯道:“刚才他妈也说了,小可在我们看就和家人一样,所以今天这顿既是给他接风,也算是我们的家宴,来吧。”- e8 e# e/ }- @2 J% Q
  
/ G2 Z+ w/ i. H/ |  大家举杯碰过,便举着就餐。1 `: k( [! z8 b& u"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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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凉菜四个,各有古怪,吃着却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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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0 p$ b4 \% T3 ^1 y  一个“金粉银皮”,较一般的凉粉也就是多了点蟹黄,调料里多了几分食蟹时必备的姜醋味,再也就未见其长,要价却是不菲,上了四百大元;一个凉拌蛇皮,这在当时的上海风靡一时,于雷他爹极力地怂恿陈可多吃,说上海的某位副市长在席上最爱的便是蛇皮和全白的红烧肉,此二者皆大益于美容;一个凉拌鱼腥草,这是于母的例菜,是她诸多古怪的养生食谱之一,究竟对健康有甚好处陈可是不清楚了,但其腥怪难闻着实令他退避三舍;还有一个卤炙鹅掌,却是极见佳味,于母见陈可多动了几口,还特特地又点了一份上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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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c% R, l, d$ O; |, S5 ]  主菜六道,幸好没再有什么希奇古怪的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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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两个上的都是于雷的例菜,他父亲单位里平时要操办筵席的干事们无不知道他这两口爱好。8 J: a4 w. n! R; A/ ?2 b9 G, u/ x
  
8 s8 Y2 ]$ [1 ]  “我们这儿子不开眼,放着那么多好的,还是最喜欢吃这些东西。”于雷母亲指了指桌上的菜,说。/ ~. D$ Y- y" n* E' V8 t! n4 |; ?
  
7 y9 ^% _9 x6 N( }% q0 v  于雷想起陈可当时对自己的评价——“就喜欢吃没高级感的东西”,不禁和陈可对目而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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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 I* a0 d- W$ c  这两道菜确实没什么稀罕。一个是海鲜锅巴,这锅巴本是锅底上粘着糊米,是猪八戒才爱吃的东西,陈可觉着把它和海鲜做一块在本质上有些滑稽。另一个是糖醋排骨,杭帮菜的做法,先把小排裹上面炸过,再淋上糖醋汁,看上去黑不溜秋的。) J# H) m- H* |/ ~3 p+ \* W+ s
  
5 N6 i; k; n' @. T% @0 U  于雷父母都没怎么碰这两个盘子,单便宜了于雷陈可二人,吃了个尽兴。不过也到底是能要出这个价来的馆子,除了环境格外地雅致之外,在做菜的用料和技术上果然也是胜人一筹。陈可虽不精于此道,却也能尝得出这简简单单的两道菜和别处做的不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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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4 }0 V" N! @5 m3 \% o  三、四、五道则是较能标榜身份的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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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j) V9 W1 C2 A  第三道是小青龙。都是选用新鲜的活虾,每个都是一等一的身长体重,把头和身子各切成两半,用蒜蓉蒸了,每人一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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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道是清蒸河豚。这家馆子做河豚是极有名的,吃腻了鱼翅海鲜的饕客,或者想布一桌稍有新意的筵席的达官贵人,都愿意在这里定上一桌。之所以要定,是因为河豚还不是每天都能吃着的——有的时候是短了货,有的时候是专做这一道菜的厨子歇了假,常有不明就里的人千里迢迢地跑来扑了个空。( n+ J& q/ L- F  `9 J
  
2 L2 z8 w' A8 K. M  第五道是佛跳墙。这家餐厅做佛跳墙也是公认极好的,将鲍鱼、刺参、排翅、干贝、鱼唇、火腿等七八位料统统放进绍兴酒坛中煨成,一般的人吃起来已经可称是极品;而若有要客来访时,这每一位料都有若干种档次可以选择,尤以鲍鱼为例:就尺寸来说,除了于雷桌上坛里炖着的十二头鲍,还有八头,五头,甚至是双头若干种大小的;就产地来说,除了国产的杂色鲍,耳鲍之外,还珍藏着一些日本空运过来的上等干鲍,以备上等客人之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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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e! n* `: u2 z# C$ w0 ?# e# X  最后的一道则是素菜,号称“罗汉上素”,无非也就是几种素菜和香菇共烩而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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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 q) w5 ^) D& ?" F% X  “有点腻了,多吃点青菜。”于母一边把菜碟转到陈可面前,一边吩咐道。3 [4 s  C5 ~. ~' o& }9 O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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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点心有两道。一道是该馆的特色,名叫“一品叉烧包”的,二则是上海的地方小食——生煎馒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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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虽觉这番接风实在有些破费地过了,却也只好用最原始地方式表达了自己的感激之情——吃了个人仰马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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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刚才酒喝得急了,这会儿有些犯晕——岂能不是如此呢,除了他谢于雷父母的一杯酒之外,还要应付于父于母的频频举杯,尽管长辈们都说是“随意”,可面对着岳父岳母(或称公公婆婆),他又怎敢不一饮而尽呢!& T; W: [) e& K$ c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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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的酒量本就平平,这么一来便喝得有点多,在于雷父母面前还能强作矜持,但一离了他们视线就有点疯疯癫癫。刚才在洗手间的时候就逮着于雷的嘴唇狠劲地吻了一把,外头都有人进来了还拉拉扯扯地不肯放手。于雷看着他难得二了巴几的样子,心里乐开了花。' m# L! C- }; b! }9 M, e
  第二天早上,周一,于雷从自己房间的床上醒来。确切地说,现在已经是上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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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打开房门,父母都已经上班去了,负责卫生的公务员也已经洒扫完毕,离开了房间。此时有两个久违的朋友欢快地迎了上来——这是于雷的狗儿们,呆子和黄毛。前两天这对活宝双双染上了感冒,被送到市区里的一家兽医院呆了两天,是方才刚被公务员接回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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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 k* I' @. F& t' C0 Q  每次从学校回来,于雷都在担心这两个小家伙对自己的记忆还剩多少,好在他们还都争气,从没让他们的小主人感到失落过。2 _/ X) F* m' J4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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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带着他俩往书房和客房所在的走廊深处走去,拧开陈可的房门,把他们让了进去。陈可这会儿差不多已经醒了,仍处于赖床的状态,听见于雷开门,便扭头过来看着他。7 C/ ]: Z$ j  g
  
  g3 F6 L" g0 a; Y! [5 Q  “快跟你们的新妈打声招呼。”于雷笑着说。3 E. Q5 T4 j+ E
  
0 Y) K( i1 y% K" y% k0 E) e  陈可看见挨床边趴着的两只狗狗,顿时也没了跟于雷打趣的心思,光着膀子捏着童音进入了狗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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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饭有公务员买回来的糍饭团,这在北京也是吃不到的,陈可又去煎了两个鸡蛋,两个人风卷残云般地吃过,就带着黄毛和呆子出去溜弯儿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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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么,这就是我人生中最大的梦想啊。”走到小公园的湖边,于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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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7 g( I' _/ P6 k8 }" e/ j  陈可答应得有些敷衍,心不在焉的。于雷心里有些打鼓,别是说到了让他不舒服的话题吧?于是他小心翼翼地问道:“想什么呢?无精打采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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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 ^1 B" k  “哦……”陈可笑了笑,摇了摇头,“在想我爸的事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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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m  L/ |  D. E. g  S  “做手术的事?”于雷松了口气。) D- ^3 I$ \1 C% Z7 h" n%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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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你知道我爸是什么样的人,”陈可接着说:“那个人绝对不会乖乖地接受别人的好意的,尤其是你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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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9 o7 L, s1 R0 h) e  “这样……”于雷听他说过这里面的渊源,大致也能体会理解陈可的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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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f' z4 u: k3 a  “他这几年好不容易熬出头了,把以前的同事都比下去了,如今出了这么一茬事,肯定又要觉着人家的关系比他强了之类的……”陈可叹了口气,“不光是‘女儿’啊,谁都是一样,长成大人了就开始变得复杂。”% k$ ?4 m( U/ ~6 W
  
- B- x$ P7 L8 R7 }+ Q  o  于雷不知道是该赞同,还是该为自己惭愧,只好傻傻地看着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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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f. m4 Z! }  M  陈可伸了个懒腰,在他头上摸了摸,笑笑,说:“不过要不是长大了,也不会有今天的你,没有你,也没有今天的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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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7 S$ a& \  p& b  Y+ q  他把手放下来,又说:“放心吧,我怎么也会把那个老头给说服了,怎么也不能不给咱爸面子的。”7 d4 [' D' Y. C5 E(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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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摸不清他是怎么突然跳到这句话上的,但既然是好话,便也冲他开心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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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1 [. F& s5 o$ P( }0 ~  可当陈可拿起听筒的时候,电话里传出来的却是如他预期般的,冷冷的拒绝。当这个男人的的坚强为人所称道时,他们不应该忘记——他也是个顽固的男人。十几年,他的口气和态度仍然强硬地宛若在陈可的幼时,只不过,这一次,他的听众已经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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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爱这个男人,作为他的父亲,却难以欣赏他,作为一个人。每每为了那些虚无的荣誉,他愿意牺牲自己的一切——当然,在某些时候,这或可被称为尊严。他清楚得很,尽管他父亲坚持自己有足够过硬的关系来医好他的心脏,但实际上,这个整天和青岛的钢筋和混凝土打交道的男人会有什么医学上的支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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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呼了一口气,心里有些忐忑,他知道,如果他对自己的父亲还有一点基本的了解,下面的这句话兴许可以令他改变心意。2 g  g; [9 U- }+ e% k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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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爸,”陈可突然这样极其少见地称呼他父亲,对面原本坚决的声音也顿时消失了踪影,让人可以想象他陡然一怔的神情,“就答应我一回,因为……因为我想给你做点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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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是很好的大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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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N) z& g/ w3 d: f* x9 c  电话那头没有沉默太久,“是很好的大夫”,他父亲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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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l: ?' ?) ^: b& ~5 Z0 J7 `  那天晚上,于雷和陈可的父亲十几年来头一回通了电话,那真是有趣的场面,这两个男人彼此都未必拿对方当回事,陈可的父亲只是为了他的儿子,于雷的也是。: O8 w! a; _3 v; y,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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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挂下了电话,长长地喘了一口气,久久地坐在床沿上,直到于雷从门后走进来,坐下,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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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这都是为了你。陈可抓紧了绕过他脖颈的臂膀,轻轻地咬了一口。
* {) m2 E6 r8 P+ ]  也是因为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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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f6 c# g6 e% Y  因为你是你,我才是我,是现在的我。如果没有你,所有那些从来不曾想到的事情,痛苦的,快乐的,奇妙的,都不会发生。这一切并没有什么困难,也不曾像福贵的一生那样绝望得让人窒息,甚至,对于很多人来说只是一个个轻而易举可以度过的小小的难关。但无论如何,那对于陈可来说,都是人生的一部,是成长史上的重要一章,是他在和往日同样乏味的日子里让自己微笑的力量源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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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g; x% R$ R  就像婴孩,一旦学会了站立,总是迫不及待地想要奔跑,陈可也对自己有着同样的期许。尽管看见那一路的荆棘曲折,他依然应当跑向前去么?或许并不是发足猛奔?朝着有他,有于雷的明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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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 F. K* M6 S2 ^: y  有一天,天空会不再是蓝色的么?也许。地球会停止旋转么?也许。大江会不再东去么?也许。/ V# y- \: A" q$ P. {  x
  
  t% O4 i1 o7 W& O  v  有一天,猪会飞上天么?也许。狗会爱上猫么?也许。耗子会不再打洞么?也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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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我可以知道自己将永远和你在一起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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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A7 P% h/ d! y/ {  哦……7 I; \1 F8 _: [8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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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天,有一天,也许天空不再是蓝色的,因为太阳爆炸了;也许地球可以停止旋转,因为它现在正一跳一跳地往别的太阳那里走;也许长江也会不再往东流,因为地球已经停止旋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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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8 s% _5 }7 v* U( g4 e0 V, r  有一天,有一天,也许猪能够飞上天,因为地球已经没有引力了;也许狗会爱上猫,因为世界上已经没有其它的狗了;也许耗子也可以停止打洞,因为猫都已经嫁给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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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N' Q. O, p" L; l- w  可是,会有那么一天,我们可以勇敢地为彼此留下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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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想要勇敢,却无法不为此而踌躇,或许是我还太小了吧。可是,又有多少时间可以让我成熟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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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抱着于雷的胳膊,紧紧地抱着,希望秒针永远地停在这一刻——事实上,如果他真地可以许这样放肆的愿望,他一定会祈求上帝让他们永远在一起,可是,他不能,所以,他只能依靠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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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f. j0 R1 ]: M* d  “怎么蔫了巴几的?”于雷搂着他问:“咱爸不答应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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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6 n. I0 [; {  “应该是答应了吧。”陈可摇了摇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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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A. s1 e8 \5 q& O8 R  “那怎么也没个笑脸啊,你看我这么可爱,怎么能忍得住不笑呢?”于雷涎着脸贴了上来,伸舌头要舔陈可的脸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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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 F8 Y% Z! e! m  陈可笑着往旁边躲开,说:“我倒想起了一个笑话,要不要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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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说啊。”于雷侧身在床上躺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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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这么说的,”陈可于是清了清嗓子,正经八百地坐起,说道:“吾有一表兄,先从文,连试三年不中,遂习武,于考场上发一矢,中考吏,逐出,后学医,自撰一良方,服之,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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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3 W  X' F) M4 k' R# F  于雷还没听完就在床上打滚了,连称“经典”,滚完了趴在床上,喘着气道:“有点仿《左传》里写晋景公的那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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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怎么说的?”陈可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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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将食,涨,如厕,陷而卒。”于雷笑道。/ v  g( V  s# [" {3 K
  
" J2 R+ W/ T3 C4 E& c5 L4 t$ G  “那大的一本书你就记着这些。”陈可也笑着在他头上抹了一把,顺势倒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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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的上海,天空灰白着,在不久后,吹来了爆竹和烟花的浓浓硫磺味。5 r/ W* ^, E: L" K
  75、于雷  不可说的当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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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h6 q# l/ J7 k% r' q  维特根斯坦说,凡可以说的,都能说清楚,凡不可说的,当保持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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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K  Z; e! f5 Y3 S3 j  但是,以是否可说来作为是否应当保持沉默的标准,毕竟过于虚无缥缈,对于大多数的常人而言,用沉默来当作是否可说的依据许是更便宜的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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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凡需要保持沉默的事情,便当它是不可说的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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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年节将至,加之正处在迁任要职的关口上,于家的父母都忙得不亦乐乎,于雷他爸已经预先吩咐过公务员这一个礼拜都不要准备他的晚饭了。恰巧这一天于雷他妈也在外头有饭局,于是餐桌上就只剩下了于雷和陈可两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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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X/ a) ^! m; ^# `, ^8 j  陈可说他今天下厨给于雷炖个红烧肉吃,于雷便也吵吵着要一块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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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么?以前秦国有一个国王,叫嬴荡的。”陈可一边准备着材料,一边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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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8 j5 S$ A' c' E. Q* Z% k  “嬴荡?”于雷过去从后面搂着陈可的腰,直直地顶着他,“是姓陈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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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扭头白了他一眼:“你知道嬴荡最喜欢玩什么么?”& a) R4 G- J4 b) t/ u
  
& \+ o8 U# s! R3 B2 o* ?* L: J; G  “玩这个?”于雷刚要嘻皮笑脸地把手朝那下面伸过去,就被陈可一肘撞得窝在了墙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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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U) N. L' }% u+ D/ h  “不对~”陈可笑咪咪地更正道:“他最喜欢的啊,就是拣超重的玩意往肩上招呼,比如说,哦……像你这样的。后来有一天他出差到了洛阳,看人家那儿有一大鼎,就来了劲了,听说有个姓孟的小子能把举起来,他也就非要举……”7 K' f1 X7 r9 U' z
  
$ X) v& N9 c( u* q, j$ i6 B8 r  于雷从地上爬起来,叉腰站着,知道他又要编派自己,心里便盘算着待会儿怎么给他编派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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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果没举起来,那鼎‘哐几’一声砸下来,把他大腿给砸折了,过了没几天就嗝屁了。你知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什么吗?于雷小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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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嬴荡不该抗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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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v  a$ O7 {% e  “又错了~”陈可把调料包放进锅里,佯作不耐烦地说道:“这个故事告诉我们啊,没那个金刚钻就别揽那磁器活!外头待着去,等好了我叫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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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诶,那你听没听过那个故事?”于雷赶紧抛出了自己的包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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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0 |; _. i" T5 Y4 A* E  “我不想听。”陈可这回倒是很警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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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无论怎样,于雷还是说了:“说是汉武帝的儿子,广陵王刘胥啊……”0 b4 o. i* |1 C( i
  
! y- `% `+ y6 S2 m$ e- h  “哦,又是他跟熊掐架被挠死的那个段子,你去年就用过了,想点新鲜的好不好。”陈可拧过头来,在于雷的唇上一吻,把他从厨房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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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L/ x9 q8 ^, Q. m  哈!这就是生活。于雷耸了耸肩,转身蹦着回了客厅。9 ~1 [- T$ R- l! K
  
7 x, z/ x; ^3 @4 X+ x  次日于雷带着陈可去了南翔,在古猗园一家相当老字号的上海餐厅吃了正宗的小笼馒头,从而兑现了自己的承诺。陈可在痛吃了两屉之后得出了结论:“北京做包子的都该被拉到大街上枪毙。”" Q& V* t7 l# W
  
$ w% L8 J1 B3 _% S& l  少顷,他又不清不楚地补充道:“学一做冬菜包的除外。”3 |; x% F2 u) y: F3 C
  
2 E; Y$ x2 s9 p+ `. d# E; u0 o  晚上回到家的时侯正有访客在场,是于雷父亲多年的战友,部队政委,人称郭三儿。啊,这是世界上最最没有用处的人了。如果雷锋还可以勉强算得上是一颗螺丝钉的话,他只是一枚生锈的螺栓废件;如果有人愿意组织一场废物比赛的话,整个地球上就只有白色垃圾和核废料才敢和他争夺冠军的席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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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于雷的父亲很赏识他,因为他荤段子说得好,又能灌黄汤,酒桌上永远少不了他。也是的,你还能要求一个政委有什么更多的才能呢?有诗为证:政委是个宝,部队少不了,工作做得好,功劳准没跑;政委是个宝,部队少不了,工作做不好,他话少不了;政委是个宝,部队少不了,啥事都不干,也能升官了;政委是个宝,部队少不了,鬼子放个屁,他先跑路了。又有油嘴小战士败坏军心,曰:一斤白酒二斤饭,咱们政委真能干,云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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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P7 F# r' f8 T, U  于雷在客厅简单寒暄了两句,便拉着陈可上自己房间去了。5 |3 @6 w0 i+ M* g" Z( k" @
  
+ a6 h% ]8 |  U# Z: E  于雷从柜子地下抽出厚厚的几本大册子,在封面上写着“于雷通史”——这是他从小到大的相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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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哇~”陈可兴奋地靠了过来,拿过一本随手翻着。+ {- S! K) U( Y& X) `; C: H' ]
  
5 H7 |" a2 T/ y  “别急啊,”于雷抽出了其中的一本,翻开,“先给你看这一张。”, w' n% `$ }* }; ^0 v
  
1 A3 R8 Q5 w; Y5 @2 Z  陈可把脑袋凑了过来,细一看,不禁惊呼:“我外婆!“) j" y1 y7 E  n! \1 F: P
  
! E' M. p, c* y8 X  照片上陈可的外婆站在后面,前面围着一群小朋友,陈可就站在当中,脸上的神情有些局促,他外婆的手臂环绕着他。
2 z% L* a- p# r% H! N6 ^  “这个是你么?“陈可指着一个晒得黑黑的,正笑得灿烂的孩子。( Q/ T# X4 W' A. D6 k$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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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看来你还有点印象么。”于雷答道。' V( ?+ m3 h5 b9 Z
  
: \7 q3 I" V) ]8 d3 u, P, f% D  陈可摇了摇头:“基本没有了,只是觉得这个小屁孩和你的形象比较吻合。”/ ^2 M+ [5 O& ^! j! v. {1 l
  
2 |+ @; h- q9 l( {) H8 j  他们两个就那么在床上趴着,于雷挨个地给陈可介绍每一张照片后面的典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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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女孩,”于雷指着一张照片说:“是我小时候玩得最好的,以前那些大人吃饱了撑着老把我俩往一块凑,我还管她妈叫了两年的丈母娘呢,真是……”; S' P9 v  {& o8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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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扭头看着于雷,脸上不由自主地浮动着微笑,半天,嘟囔了一句:“要不说世事难料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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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转过头来,陈可却避过了对视,把头埋进了相册里。于雷想着刚才他说的话,心里有些酸楚。就在后面的那本相册里,夹着他从张树那儿骗来的相片,陈可坐在长城上,任由残阳尽染。) h5 a2 b; b/ D3 p* M8 E+ J# m5 C5 O/ `/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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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也许,将来的某日,他也会像刚才那样,只能对着相片,和别人一起,回忆爱情曾经的存在。他不愿这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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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猛地抱住了陈可,把他压在了床上。他们谁都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拥吻,吸吮,舔舐。4 u$ s/ J/ ]* P( T& S
  
- y; B2 O& Q  [, a  想说永远,他没有说。2 T' {1 C( j1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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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远,那是太过遥远的距离,隔着黑夜,隔着迷雾,隔着山难水阻。只有懦夫才轻言永远,因为他没有承担一切可能的勇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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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t: _2 \& h+ I1 j  永远在一起,那也就意味着,要让他所爱的人永远和自己的历史决裂,永远地成为一个他不曾想过,或许,也不想要成为的人。用改变别人的命运做为他们爱情的牺牲,那是自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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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E8 v5 x7 K. E; [, n  凡不可说的,当保持沉默,即使要在沉默中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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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送走了陈可,春节也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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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G% a/ e8 k. W! f, c  借着拜年的机会于雷的父亲和总院的几个熟人都通了气,对方表示年后就可以安排患者来做全面检查,如果身体状况允许的话,三月中旬就可以入院,那时候主任有时间亲自动刀。于父把这个消息和陈可他爸通报了,并把手术前后规矩上的孝敬银两透了个底,或增或减就看他自己拿捏了。3 m. A* F5 U3 L0 C, D
  
8 \. q' A+ P2 D" `  于雷看着他父母对陈可的一股喜欢劲儿,心里反倒有些说不出的难受——他们并不知道陈可和自己是不一样的人,期待他们两个能像男女朋友那样修成正果,最终可能只有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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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8 W: B, a  j( j  和往年一样,于雷的寒假又在胡思乱想中度过了,也和往年一样,他在情人节前后——确切地说是前一天,返抵了京城。在飞机上,他忽然有些看开了,他们离毕业怎么说也还有一年半的时间,往后的事情就往后再说吧,至少现在,他们可以像从未体验过的那样,体验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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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清晨,这一年的二月十四日,迎来了被一地素色反射着的阳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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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醒转了过来,他一向是这样的,心里装着事就总是睡不长。他轻轻地拉开床头柜的抽屉,从里面取了一个小盒子出来,打开,小心地把闪着银光的戒指捏在手指间,再度端详了一番,接着把它捏在了掌心。: r1 Z  v3 v. I) w: h
  
/ O9 C  j/ F3 ?: s9 A9 O, l7 T  他靠近陈可,在他的脖颈上舔着,他知道这样的动作即使在熟睡的深夜也可以把对方从梦境中拉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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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5 u+ x' P% m: \- E& q- F" M6 E  果然,他不一时便恢复了知觉,但并没有睁开眼睛,只是紧紧地凑过去,蜷缩在于雷的怀里,哼哼着。; }3 I+ J' H- x. z
  
$ m* v+ ^" e6 ~% y$ U- x  ]8 u  “Wake up~”于雷轻轻地摇晃着陈可的身体。9 x7 E$ Y4 @% W( H3 K&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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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陈可从喉咙深处哼唧了一声,艰难地睁开了眼睛。他随即笑了,把右手食指从于雷的手指间穿了过去,“你说我该戴在那只上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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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论哪根手指都代表我对你的爱,不可能更多的爱。”: n+ r. ~, B5 b7 W# R* y1 ^
  
& }% F) I4 [( R5 w( L2 K: W9 W  “也不可能更肉麻。”陈可笑着,在于雷的唇上亲了一下,光溜溜地下了床,他摇摇晃晃地拿过自己的挎包,也从某个深藏其中的夹层里摸了个小盒子出来,躺回床上,递给了于雷,“如果这不是缘分……”; w, ?; e9 V; p6 _5 e, s
  
. ?0 k7 c3 O+ i5 D# Z% g  里面装着和于雷送给陈可的一模一样的戒指。! g! Z9 w) }) o6 ]2 X
  
+ c" U' [: O* I7 J+ e3 l. D0 k  须臾,于雷收起了惊诧的表情,转头看着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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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 k) L  d* l* t0 o# g  “那什么是呢。”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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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P' E+ B7 I& x" e+ _  E! s  “啥时候,在哪儿啊?”于雷一边把戒指戴上,一边问道。这个戒指是他们在上海逛街的时候一起看到的,因为陈可和他自己都说好看,于雷才在送走了陈可之后又回去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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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趁你去上厕所的时候,忘了?不是把我弄丢过一回么?”陈可冲着于雷挤了挤眼。6 [2 k6 t1 w" p9 c9 h8 ]
  
4 u7 A- k$ ?9 R  如果这不是缘分,那什么是呢?可是,我最亲爱的小可儿,我们不需要一对戒指来证明彼此的缘分啊。你现在在这里,在我身边,在我怀里,在真真切切地告诉我这不是一个梦——这就是我一生中最美丽的巧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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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q0 N9 u5 ~8 u6 |% s% I  每过去一秒,和他在一起的一秒,于雷便需要鼓起多一分的勇气,不去说永远——上帝知道,他甚至可以用自己的生命去宣誓那两个字的神圣,但他不说,不说,因为他知道,那样的徒劳,只会让陈可更留恋,更徘徊,最终,更受折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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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f5 H1 `  b8 Z4 n6 t# d4 Z. N  爱他,就要放开他。如果有一天,这个命题被证实为真,就让我们从此保持沉默,永远地,保持沉默。- d+ N1 Z( V7 V% k
  转眼又是一春,三年级的学生们都在筹谋着自己的将来。对于此间的学生,找工作从来不是一个问题,问题是是否要找工作,故此,很多人都不明白为什么京大的学生还要时常地自称迷茫,而我的解释是:选择太多比没有选择是沉重的负担,就像思想太多比没有思想更让人烦恼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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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昨天,为了于雷的选择,副院长找他长谈了一次。副院长在院里是负责学生工作的,这两年于雷和他爹都没少和他打交道. S; G9 t0 K) F) b9 g& z7 w
  
0 ?1 ^- z" U7 p( d9 v0 I: u% ^% O  “有什么打算,毕业之后?”副院长斜靠在办公椅上,向坐在对面的于雷问道。) D  I2 O! e# W8 R/ y/ }8 I.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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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没想好。”于雷笑了笑,说。在目前的处境下,他的确难以就自己的未来下任何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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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开始琢磨了啊。”副院长似有深意地点了点头,又问:“想过保研么?”5 a: V6 x0 [/ ~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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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当然。”于雷赶紧点了点头,他大概也想到了,这个时候的谈话必定是有些重要的关照在里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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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E( B! D/ _( G5 h  N) h  “嗯。”副院长又点了点头,“那你要保持现在的成绩啊,至少维持在前十五,这个是必要的,不然到时候你公示的一关就过不了,现在你的同学都不是傻子,没那么好糊弄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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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6 f( V% z" F% |4 }8 r* z  “剩下的么,”他接着说:“因为你社会工作参加得多,所以要把你往好的专业保我们也有正当理由,是不是,关键就是看你自己最后怎么下决心了。”4 G' b& f4 P; M! U#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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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听见副院长最后的一句话,心里有些发毛,怕他真地看出自己的“决心”来,于是借着点头的机会,赶紧把眼睛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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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院长又跟他聊了聊学生会的工作,把需要他签报的票签过,便打发他走了。6 T6 v6 K% Z8 m- j7 b*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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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差点忘了个事,”于雷刚要出门,又被叫了回来,“那个CB计划就快要报名了,你把推荐信写好了找我签字就行,很好的机会,别错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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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7 n  Y+ {  ~) U6 A/ B  CB计划是CB事务所和京大法学院的合作项目,中选者不但可以获得在CB在北京和海外事务所的见习机会,而且还可以享受每月四千元的实习津贴和一万元的一次性奖学金。不过当然,天上不会掉馅饼,如此高回报的实习计划自然也是极端高要求的,CB对申请人的年级排名、英语能力和社会活动能力都设置了很高的门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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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U8 G" K8 R) V9 h* @* z" A. a  对于雷来说,现在最大的问题就是缺少一份英语能力的证明。尽管他母亲三番两次地催促他把托福考出来,但于雷始终拖拖拉拉地没有动弹,他相信以他的实力在任何时候少说六百三四十是随便拿的,那又急从何来呢?现在可好,以眼下的情况要等托福的考试是不可能了,于雷不得以只好报了一个两周后的雅思,被迫去忍受那些活想让人把舌头拉出来打个结的英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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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w9 ]2 F# b. D1 s  从副院长办公室出来,于雷迎头撞见一张熟悉的脸孔——他们级的状元。说他是状元丝毫也不为过,该生不但以他们省第一名的身份考进京大,在法学院两年蝉联学年冠军,而且,据坊间传言,他从幼儿园开始就是班上获得小红花最多的人!7 Y5 g% r+ q2 _; j5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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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状元走路的时侯下巴总是抬得高高的,久而久之就把脖子抻得很长,脑袋又往后仰得太过,如果远远地看过去,总让人以为是张没有脖子、只有个小“鼻子”的扁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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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t0 U5 T4 u9 ?2 f2 f. N  状元见于雷从办公室里出来,抬头看了看“副院长办公室”的门牌,又把于雷上下打量了一番,推了推眼镜,道:“来办事啊?”. a4 p  ?) M0 D, r'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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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您请便吧,我还是宁愿在自个儿屋里“办事”,于雷暗笑,脸上却标志性地露出了他的社交微笑,说:“是啊,好久不见你了,都忙什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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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们想拜见你也不行啊,一个人在外头住着也怪无聊的吧。”状元看了看表,一只脚在不住哆嗦着。3 Q6 N% }' K5 X) ^- \/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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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无聊也不会比跟你说话更无聊。于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仍然笑着站在这个蠢蛋的面前。, o2 h9 q; H2 v/ A6 P8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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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我现在也没什么时间和你们……哦,见见面,聊聊什么的,有几篇文章要……”状元显然是不屑把自己的话说完,只是把眼光一直往通往法图的楼梯上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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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上帝,他真认为自己是个拥有卓而不群的思想的人!他以为自己是爱因斯坦么?可笑的是,他们之间唯一的相似点就是那颗硕大无朋的脑袋。这个被荣誉给宠坏的孩子!于雷的嘴角露出了不易察觉的冷笑——您还是省省吧,我们并不象那份手工作坊里印出来的法治评论一样期待您的到来。4 v" C5 o4 J) M
  和状元告别之后,于雷松了口气,迈开步子走出了法学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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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该去哪儿呢?于雷很少有这样的疑惑,他在往常总是有许许多多的目的地可以选择。他不想去图书馆,因为他现在忍受不了那样的静谧;也不想回家,因为他知道没有办法在陈可的气息包裹下思考他应该思考的问题;更不想上课,尤其当讲课的人可以让三分之一的学生逃课,另外三分之二的学生想要逃课的时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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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于是信步地走了。9 s, }- e7 E/ b7 L4 K2 R%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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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很久没有这样一个人走了。于雷现在突然想起来,他原是喜欢这样做的——一个人,逆着人群的方向随心情流浪,那是多么惬意的一件事。要这样做,在方圆几里的地界内,没有比未名湖更好的去处了。5 w: y% p* c$ I'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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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深深地吐一口气,他的心里乱得就像纠结着的电线——没有办法像亚历山大那样挥刀而下,因为那样会电死自己,也会带走身边的人。这就是用不可说为沉默开脱的人必然会遇到的问题——因为他们不知道事情是否真地不可言说,所以保持沉默的决心时时都会受到挑战。, S7 p6 {& D0 @( v8 ^. A1 ^9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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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知道陈可在毕业后的选择一定会是出国:无论是学术经历,个人背景,还是教授推荐,都会使他通往超一流大学和成功人生的道路成为一马平川;如果自己选择留下,那么,就真的是放手了,放手让他走自己该走的路,放手让他们的幸福成为值得回味的历史……: M- V9 i' i+ R/ ?9 s
  
# z' ]" `+ L6 [$ a8 X  不是么?就像太阳有起有落,就像潮泛涨退有时,男人的爱情,不是注定地是要有开始,也有结束么?永远?是天真,或者神话,那不是一个成熟如于雷这样的男人,该说,该想,该付诸实现的。0 B( T3 z% b*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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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难道可以这样要求么?请求,哀求,乞求……要陈可永远和自己在一起,永远?要他为自己改变人生的轨迹?于雷想起来,陈可以前曾经对他描述过自己的家庭理想,一家三口,住在属于自己的小房子里,远离都市的喧嚣,他要和自己的儿子一块练琴,陪他读书,教他背古文观止,还要把他培养成一个聪明的投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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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可以要求另一个人为他放弃这一切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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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痛恨那种变成了纠缠的爱,更不希望有一天自己会成为其中的主角,与其让这一切发生,不如带着微笑和眼泪分开——因为毕业,所以没有人能够责怪离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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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G1 I; W4 g+ r; f2 g3 C0 s1 ~. }, j* Q  正当他的思绪涌向高潮的时候,一个粗鲁的声音插了进来,哦,就是这个人的声音,曾经让于雷幻听成赵忠祥那富有磁性的解说词——而现在,他只是只被解说过的动物,野猪,或者狒狒——于雷的“伯乐”,前学生会主席现留院工作的张帆同志。  Z1 P8 ^' f" B& t; K6 e
  
: Q; ]# E, R/ j7 t( H  天啊,今天难道是“熟人节”么?于雷暗自悲叹,只好又强自打起精神。但很快,他发现打起精神的工作大可以交给张帆身边的女性——她太让人印象深刻了!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她长着一张离奇的大嘴,感觉就像是一个面包似的脸颊被两根台湾烤肠活活地撕裂成不成比例的两半。哦,她的面部就像是一个没有做好的过期热狗。1 K$ y4 R9 @0 Z' I' R0 M-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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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媳妇。”张帆捅了捅过期热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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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热狗娇嗔地在张帆的肩上“轻轻地”捶了一下。* [5 d/ {/ b. L: Q' S  U) N* U
  
) r* D# m0 w, u1 G8 A$ O' V/ q  于雷倒抽一口凉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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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都替主席觉着疼。毕竟,他还算是一个好人,尽管于雷可以如此轻易地证明他的脑浆主要成分是浆糊。  O! L& Z, J" G+ x
  
. ~- a5 l2 }6 g; ]! Y  k, y2 S$ Y  送走了张帆和过期热狗远去的背影,于雷再也没有了独自漫步的心情,直接取近道往西门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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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U: I' x$ e1 J9 ^  也就在这个时侯,陈可的父亲为了接受手术而住进了总院的病房。( G$ G$ Y! A1 q, z4 @
  76、陈可 ;上路+ ]- _8 _) s( M4 E,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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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最近,京城的市民迷上了一件事情:讨论什么才能在新世纪成为伟大祖国首都的象征。: e, Z8 H- Z6 L$ H, Z" i% a
  
' z) ^) p+ b5 h* O4 S  陈可认为,这样的讨论将不可避免地沦为极度的愚蠢,因为人类寻找意义和象征的行为本就是愚蠢的,更何况是想通过找到这样一种东西让大众相信自己已经进入新世纪?但是,如果要他在经济学家精英式的愚蠢和普罗大众群体性的愚蠢之间选择,根据功利主义哲学最基本的原理,两害相较取其轻,陈可还是更愿意向后者多投去一些眼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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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是,他便做了一些认真的思考,并把结论贴在了BBS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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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N6 W- G7 a. k  陈可认为,没有什么能够比北京烤鸭更适合作为新世纪伟大祖国首都的象征了,因为,4 a, M+ a( W1 ?! f/ T& ?8 ]* H
  
1 F2 T) y8 k. L- J1 N* J1 k& x; \1 s  第一,北京烤鸭的伟大发明体现了伟大祖国首都人民生生不息的创新精神以及勤劳勇敢的优良品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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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4 W2 [: p* U. c  第二,北京烤鸭的名字十分响亮,在鸭的前面冠以伟大祖国首都的称号,体现出在新社会鸭的地位有了实质性的提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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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5 J, C8 Z3 Z1 n% F: i  第三,是北京烤鸭让毛里塔利亚的酋长都记住了伟大祖国首都的名字,有助于团结亚非拉广大未被解放的人民,推进国际共产主义运动的复兴。* N2 q9 Z; _) u& w( c
  
$ I* t' S! |- I) \1 n  F  陈可回到青岛已经快一个礼拜了,今天晚上就是大年夜,连他的父母都已经放下了手上的工作,早早地回到了冷清了一年的家里,准备上一桌饭菜,守在了电视机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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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T8 x; e" @: i$ d4 J' U0 I, N  陈可虽然知道自己不该为此而感到高兴,但是很明显地,在这一年里,严重的心脏病正在改变着他的父亲。至少在他回来的这一个星期里,他爸居然没跟他妈说过一句不带好气的话;也是头一回,他关心起了他儿子的朋友,问了好些关于于雷和他同学的事情。或许是那一场大病让他认识到了生命中值得珍惜的东西,也或许,是这经济景气大幅上扬的一年让他可以不再转嫁事业上的巨大压力,但无论如何,这是一件好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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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刚过十二点,陈可从热闹地响着赵忠祥温暖的声音和闪着倪萍温柔的泪光的电视机前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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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去给于雷打个电话。”他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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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他穿过了大半个家,走到自己的房间门前时,突然他父亲的声音从脑后传来:“最后让我接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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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愣了愣,顾自一笑,走进了房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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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占了二十分钟的线,终于,在第十一个电话拨过去的时候,对方有人提起了听筒。9 B3 l, j  b) Q3 {+ R
  
( Z) n$ ~! ]% `  “诶,新年好。”电话线里传来了热情的女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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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O1 F4 M- n1 m  “新年好……”陈可没预料到这样的开场,一是有些结巴,“阿姨……阿姨我是陈可,给……给您拜个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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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R" V! m- l- }5 o, `  那边的声音顿时抬高了好几个八度,于雷他妈在电话那头无关紧要地罗嗦了许多,陈可在这边答应着,脸上还是不自觉地浮动着局促的微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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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U# t% z( }. M  {# l5 r( I  “好,我让于雷跟你说啊。”经过了长达十数分钟的慰问和关照,于雷他妈终于把接力棒交到了于雷手中。/ O  w( e" @" S' {1 }; P% {
  
- n, t% @5 j- X- [; ~% {  虽然他父母实际上处在根本无法耳闻他们通话的地方,陈可依然因为心虚而没敢说出什么逾矩的话来,顶多也就是“嗯嗯啊啊”的制造了些非常可爱的暧昧噪音,想必那在恋人耳中听来当是心领神会的。% N8 ?7 u: p9 S3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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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等等,我爸……”陈可小心地压低了声音,“主动说要跟你讲电话,你小心点,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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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4 y, J  _% h) N( I$ T$ e  那边答应了一声,他赶紧拿着电话跑回了客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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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2 @2 I4 Q5 C* H  “是谁?”陈可他爹小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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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啊,你不是要和他说话么?”陈可如果能再机灵一点,就一定能够敏锐地察觉到(显然他在这方面是不够敏锐的),他父亲所期待的并不是和于雷的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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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W6 J7 ~" `  陈可他爸接过电话,“嗯”、“嗯”地接受着于雷的新年贺词,显然于雷在肚子里攒了很多应对这种场合的外交辞令……哦!他居然逗得陈可他爸都笑了两声,陈可暗自佩服于雷在SocialSkill方面的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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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陈可他爸便下了换人的指令,只是,比篮球教练要圆滑一些——他毕竟也是商人。于是,陈可和于雷的父亲在友好热烈的气氛下互贺新年,并就双方共同关心的问题彼此交换了意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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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s8 W3 }% L( }/ K' b+ I2 Q- Q  陈可起先在一旁惊讶而又开心地看着这一切,直到那样的念头在他脑际一闪而过——于雷他爸会把自己和于雷的关系透露出来么?他确确地在生理上感到自己的心脏往下沉了几寸。! K% e, K6 x1 ]+ y' c
  
" z6 X4 D0 \2 V  如果他父亲知道了他和于雷的关系,也许,不,是肯定,会当场就指着他的鼻子,简直快要把眼珠瞪出来,怒吼,然后被救护车送去医院。& B) ?1 `! g, Y
  
& F3 M* a, h6 Q* o. ^/ T, i  好在,这样的情形没有发生。可是,如果他的生命轨迹沿着现在的方向延续,有一天,它总会触碰到这个让所有人都伤痛的点。到那个时候,不知道该为之惋惜的心脏是陈可的,还是他父亲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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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 j9 |9 c' l9 O  他知道自己早就该开始考虑这个问题。一切的问题,他的人生中一切的问题都可以与他现在面对的这个问题相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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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 k) U6 _; M0 ^  `  前途?陈可深切地知道自己不是一个在事业上很有野心的人,去四大或者投行找个职务,做一个起早贪黑的会计师,可以给自己和于雷买得起想要的东西——当然,于雷一定会赚很多钱,所以并不用太担心他的部分,并且能够支撑得住一个巨大的书房和里面所有的藏书,以及一架钢琴,这就够了。9 R( p1 @9 m% n9 M&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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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留学?既然他没有在事业上的宏伟蓝图,又为什么会有为了事业而奋斗的远大目标呢?这一切都无所谓,因为他知道,陈可,这个天生奇特的生物,他的幸福永远不建立在这些事情的基础上。) g  b! X; b2 r. n; `
  
, v& h, o5 z" Q! Q% [) X  如果是为了于雷,他可以放弃世界上最好的商学院,可以放弃最诱人的工作机会,和那与之相关的一切,但是,他不能放弃这些从他出生时起,就与他关联的人——哪怕,他们中的某些让他的童年变成了一个那样的苦难。) Y2 R$ k- e&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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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如其来的念头,毁掉了陈可原本快乐的心情。天生的忧郁啊,随时都守候在他人生的拐角,要在他稍有犹疑的片刻占有他的灵魂,身体,和全部。9 j! y% B$ l, v; F$ H%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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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吃过了饺子,陈可连着打了几个哈欠,尽管他并没有困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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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 Q3 r1 r. i' V2 \  “我去洗澡睡觉了。”他抹了抹嘴,说。, Y8 E& U& u3 A5 J3 {5 E/ }4 v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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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回到床上,往枕头下摸过去——这是他们家的传统,总是在没有人可以发出一句评论的时候,默默地把压岁钱放到它该去的地方。陈可打开小小的红包,里面装着另一张信用卡——哈,第二张,意思是说,他现在被允许在一个月内刷超过五万块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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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 U, |, {# s+ h* Y  我难道要买飞机么!陈可有点烦躁,把信用卡仍在了床头柜上,陷进了枕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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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k8 l/ `; W0 y  于雷……* U6 L. R/ J1 K$ Y# b
  
8 G# S3 i( D4 x, s. L  陈可看着电话,感觉耳边仍留着他的温存。9 k6 g- T  B$ B7 a2 z
  
! ~9 j8 x5 o& }, R3 k5 T: @6 ?  我会有办法的,给我一些勇气和力量吧。我多希望自己能和你一样的勇敢而强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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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t, D# l; v; k  他睡着了,在梦里,有花瓣,一片,一片地,飘落。1 {2 F& l0 i5 n2 A' c0 q
  学期初,在另一个国际学生交流组织成立的时候,曾经给模联成员留下深刻印象的陈可被邀请成为它的正式一员。) v5 I+ j  k3 n" j  p;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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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然要参加了,机会很多的,很多给我带外国礼物的机会。”于雷在就这件事提供建议的时候这样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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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N- H, m7 _$ G7 K4 }+ ]4 \3 i  于是,尽管很难忘记自己曾经对那帮家伙忍受到了极限,陈可依然成为了该组织的创始会员之一。眼下,他们正为了五月份开拔前往美国的行程积极地进行准备。' {, O  O( F# G" U"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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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令人意想不到的是,于雷的前男友,同样曾经给陈可留下难忘印象的欧阳寒,也在会员之列。哦……对于历练颇浅的陈可来说,成立大会的当天不啻为是一个情感地狱——迟来的欧阳和永远选择角落的陈可居然坐到了同一排相挨着的两个位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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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际合作部总自以为是块材料(实际上只是废料)的部长在台上拿着架子滔滔不绝地倾吐着肺腑之言——陈可对他的肺腑深表同情,台下没有人说话,陈可只觉着自己身上的汗出了一层又一层……这可是暖气薄若悬丝的临湖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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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散会以后,陈可火速地往可以逃命的通道挪了过去,才没两步,却又突然觉着这样实在是没有礼貌,毕竟也是认识的人,装聋作哑也太幼稚了。他于是拧过头去,发现欧阳正看着自己,陈可觉着头皮陡然一炸,不知所措地冲他点了点头,也没等欧阳回应,便头也不回地离开了会场——他刚刚得到了教训,当男友的前男友也在场的时候,决不要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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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跑了好远,从一教后面的石梯下去,一路冲到了湖边,才松了口气。' C, L9 v  A  T" B; }$ M5 K" N# ?
  
# _1 E" J! A4 [  陈可脱下手套,用冰冷的手捂着脸,他臊得快疯了,恨不得脱光了衣服跳到才解冻不久的未名湖里冻个三十分钟!: D2 {& _4 u+ G9 s. y, H2 ?
  
" Y0 c8 ?! x: W8 `2 D0 h  该死,该死!为什么会做出这么丢脸的举动!陈可发觉自己在内心深处始终存有那么一点对欧阳的愧疚,毕竟,无论于雷是不是一直喜欢着自己,当初,是他先决定要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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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也正是因为这个原因,陈可从来也没有计较过于雷和欧阳那曾经的一段恋情。为什么不计较呢?于雷不是那样执着地爱着他么?那为什么又要去喜欢别人?可是,自他决定逃避的那一刻起,陈可,就已经失去了评论的资格,因为,要一个人永远去等去爱一个不会再回到身边的人,是那样的不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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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想起那个晚上,在于雷温暖的拥抱里听到的那个故事。; T4 u. V# D0 Q6 Q9 T& q* q- J
  
" P. U8 c* x* B! w: r$ O  《CharlotteGray》。9 U. F6 h, l# ~/ j$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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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harlotte为了追寻在法国上空被击落的英国皇家空军飞行员——她一见钟情的情人,Peter,在战火纷飞的年代只身前往法国,向法国抵抗组织寻求帮助,一边为其承担谍报工作,一边秘密地打探情人的消息。然而,她所寻到的,只是情人的死讯。随着战争的白热化,Charlotte忍住了巨大的悲痛,全身心地投入到反法西斯的战斗当中。在艰苦的岁月里,她在一次次出色地完成着自己使命的同时,与并肩作战的抵抗组织领袖Julien擦出了爱的火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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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6 |! R( \) g! s# k1 U# {$ D: s0 t  战后,Charlotte回到了英国,却在一个那样熟悉的拐角见到了英俊如初的Peter。他说,自己在飞机坠毁后一直隐蔽在法国的乡村里养伤,在不知明夕何夕的漫长日子里,他是靠着对Charlotte的思念才顽强地活了下来。. W0 R$ M( n3 x5 i2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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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至此,完美的爱情故事应该可以划上句号了,Charlotte和Peter都视彼此的爱情重过自己的生命,现在,他们终于可以或者在一起了!然而,在故事的最后,Charlotte却站在了Julien的小屋前,背景是法国南部的乡村,残阳似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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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8 ^5 }2 M: |( X7 k) `) U  “当时这部电影看得我难受死了,”于雷那么说,“如果好莱坞都不相信永远,那永远大概就真得要不存在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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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S1 ^0 R8 P, {+ P/ L+ h  当Charlotte从不列颠离开的时候,她肯定没有想到自己竟然会带着对另一个男人的爱回来。爱情可以很热烈,热烈得让人可以不顾身家,热烈得让人甘愿赌上性命,但即使是这样,也无法预言永远。不管是命运,还是错误,是当Peter从Charlotte的生命中消失后,她才遇见了一生的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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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样的故事,让陈可感到灰心——这个年代,还有人固执地相信一见钟情,相信白头偕老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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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D8 o3 b5 [! j+ F+ T. l9 |6 k  正当他要绕过贝公楼往西门走的时侯,他看见自己故事的主角。于雷正和一对像被吹起来的人形气球一样的男女交谈着,女气球似乎正为了什么言语敲打着男气球,她笑起来的样子就像个没牙的老太太!- v4 _; I4 u1 Q# j5 x
  陈可觉着都被自己逗笑了,他赶紧收敛了一下心神和嘴角,放慢了脚步,朝于雷走过去。就在这时,他们的谈话也结束了,陈可看到于雷往男气球女气球的瞥了一眼,长舒了口气。# L8 U# \; ]3 {5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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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抑制不住地笑了出来,跟上去在正健步如飞的于雷肩上拍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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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俩气球是谁啊?”陈可笑着走到了于雷的左边,他习惯站在这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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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气球?”于雷莞尔一笑,“是过期热狗吧。”  V1 [( n( D5 F
  
; g! {, D+ Q' X8 Q1 l5 D  两人一边说笑着,往他们温暖的小窝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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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W9 y  n2 s* C  除了欧阳寒的事,今天陈可的新闻还有许多,比如张树之找到了女朋友,又比如,何进之被取消了学位。, f6 q# T% F4 C2 @+ [5 [" U5 b3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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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的?!”于雷用上了极其吃惊的口吻,显然连他这个京大校园里的万事通也始终认为“取消学位”的说法不过只是个“说”法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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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啊,说是好像不及格的学分超过一半还是怎么回事……”陈可的口气里饱含着同情,尽管他当时是帮了何进那样大的一个忙——否则他被取消学位的事件将早发生两年,但因为一些说不上来的原因,他总感觉那件事与何进的堕落有着不可洗脱的干系。) R2 F6 t. R) p" l3 y9 w$ o. W9 D
  
* @; [7 X+ F6 g: V* _/ ^  “还是那么spooky?”于雷问,要开始准备雅思的他觉得自己应该时常用一些外国字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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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3 ?* D' [8 Q3 i* I* h  “你说何进?”陈可扭头看了看他。, V; e; G4 g4 [) Q, a& A
  
6 C& J; U4 J# U( _, i  于雷拍了拍他的脑袋,说:“你有多spooky我还用问么。”8 U0 @+ S: C* K+ t$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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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法更怪了,”陈可淡淡地笑了笑,“折腾得哥几个都打了好几次报告,要换宿舍,不然连觉都睡不踏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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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批?”于雷显然有些费解为什么他们仍然住在一个寝室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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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W2 m0 j. U. [% ^' Q& K' j/ D; ~  “嗯,”陈可点了点头,“说寝室紧张,而且这样会造成同学之间不团结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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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也不知道还能怎么更不团结。”他又补充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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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U) t7 J1 ^  罢了,那毕竟还是外人的事,眼下他的老爹正住在总院的病房里,准备接受一次就个人来说非常重大、但就心外科来说其实极平常的手术。回屋里拾掇了一下,陈可便带着于雷一块去了医院。( l! c, I! R" K4 n4 V0 C
  
3 \! x8 O5 Y8 r* ~0 z! k; y  他父亲的病房安排得不错,离手术室近,采光也好,硬件条件也是一般病房里最好的。唯一比这更好的病房,只在南侧那栋被严密隔离的大楼里才有了。' N" ]0 j& {% {( T. f# M* K
  
: V; _, t0 e! g  病床这个意象给陈可素来强势的父亲罩上了一层脆弱的面纱。就在他入院的这几天,陈可头一次感觉到了他爸的紧张和害怕——他本以为这两种情绪早早地被他爹落在他奶奶的肚子里了呢。就是这个一向宣称自己不需要医生的刀子,但医生却需要自己的房子的男人,在青岛就已经为了自己胸前即将划开的小口子失眠了好几个晚上了!5 x" p% v/ t+ H/ u/ P
  
7 T) ]/ u* W" q. }; z+ W' o- \  尽管陈可很想多和他说些什么,能让他能感觉轻松些,可当他们离开病房的时候,陈可发现自己说的话还不及于雷的多。0 d4 b: p4 i9 d, J- ~!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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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要是我媳妇他该乐成什么样啊,你知道他很少对我满意的。”陈可直到离开了住院部大楼,才松口说道。+ A7 e) B+ I& u  G2 ~8 y2 L8 o
  
! K5 J: O! h2 I' Z5 C3 j  “你不是我媳妇看我爸妈都乐成啥样了,还是我修行不到啊。”于雷接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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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9 V, P3 o. `2 w  “不是你我的问题了……”陈可叹了口气,没再说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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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几天里,他们天天在脚下的这条路上走着。陈可父亲的手术很顺利地完成了,病床上的病人终于在麻醉药的作用下稳稳地睡了个好觉。当他醒来的时候,这颗刚刚被治愈的心脏显然情绪很高,向围在床前的家人和于雷畅谈了一番手术中的感受——他又是和原先一样,无所惧的强健男人了。# @4 p! R3 c# l4 f2 Y$ W: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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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这时想起了于雷的一句话“要这世界上只有一个男人是决不可能变成同性恋的,那就是你爸”,虽说有些不孝,但现在陈可毫不怀疑它的正确性。他的父亲是个可以不惜任何代价来扞卫男性尊严的人,即使在很多时候那和滑稽的顽固划上了等号——实在很难想象,他会用什么样的方式来向一个爱上男人的儿子宣战。$ k% M! F& c7 o9 B$ \& x& |+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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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病房里出来,陈可觉得自己的世界有些晕眩,脚下于是不住踉跄。于雷上来勾住了他的肩膀。他明白,这样的臂膀是他愿意用一生去换取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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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Z$ a) m1 Q. f) z7 F  但现在,已到了该学着放手的时侯了。! ~2 z' E( U. l' A5 R
  四月中旬,赴美交流的三十人大名单最终确定了,陈可和欧阳都在其列。交流的其中一项行程就是前往陈可曾经被交换去的大学进行参访,陈可决定借着这个机会向自己曾经的导师提醒一下他曾经的承诺——一封至关重要的推荐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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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的雅思成绩在两周前下来了,拿了个不温不火的7.5,虽不足以在京大里显摆,但足够申请任何大学和奖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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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要是能把这个项目拿下来咱俩下个学期可就衣食不愁啦!”于雷拿着成绩报告冲陈可兴奋地直眨眼。  a& ]& x0 ?+ `8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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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像往常一样为了他的成功而一脸灿烂着,心里却有说不出来的苦楚。若他真能中选,或许便要在香港或者纽约待上三到六个月,那可是毕业前仅存的180天弥足珍贵的时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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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吧,去吧,就像在我们今后的日子里那样,各自东西。欢宴终有竟时,长一日,短一日,又有什么分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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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赴美交流小组在确定了名单之后,频繁地开着会,陈可再也没有和欧阳坐在一起。有一次,他们隔着会议桌对面坐着,却连一个眼神都没有给彼此——至少陈可是这样认为的。2 C; }! u/ b8 d' k7 P. w
  
8 D" T9 b' C3 q  也是由于这个项目的原因,陈可没法参加五月份举行的棒垒球地区赛了,师兄威胁说如果京大因此而去不了全国赛的话,等他回来一定生剥了他的皮。哦,准确地说,当时还有一个哥们补充道:“包皮”。& u7 H2 z% O, W; V; H- })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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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归功于他母亲当年的主意,陈可现在是不惧于这样的威胁了,他安安稳稳地在于雷的目送下,登上了开往机场的大巴。" H( H! r# U7 ]' G! H- o: x/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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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国际飞航是如此的无聊。上车,下车,上飞机,下飞机,再上车,下车,上车,下车……就这样折腾了几十个小时之后,京大一行终于抵达了预备下榻的宾馆。他们将先在纽约逗留两天,接着转往两所名校和华盛顿进行参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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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4 N6 Y- o* h* w- L  g9 |  陈可在宾馆里的临时室友是国际关系学院大二的一个男生,长得小模小样的,话音里总是带着点缠绵的意思。陈可虽然不擅言辞,但一向很反感那些依靠装幼稚扮弱智在社交中取得优势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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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5 Z7 \2 Z; b% S+ V- j  眼下便是一个现成的案例。+ y9 @: ]- |3 G( G% g- G3 N3 c
  
2 A9 _3 r; V" i5 z, W7 h  “学长~”背后传来一个弱弱的男声,陈可浑身打了个激灵,就与他小时候想到肥肉的感觉类似。他回头看着声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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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v! P" z2 |7 Y* _  ]' R5 g4 _+ X  “那个……”声源继续弱弱地挠着头,说:“李渊和我是一块的,你要是不介意的话我和他房间里的同学换一下?”" i  y( z* A% A; d!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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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冲他手指的方向看了“李渊”一眼。李渊?连唐高祖都出来了。他心想。你还和李渊是“一块”的?想做武则天么?$ D' p  r9 ^4 s; u3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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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行啊。”陈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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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弱男生很高兴地把门卡交给了陈可,说:“那你先上去吧,我跟李渊同屋说一声。”' P$ G, B) Y" w* e4 H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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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不置可否,提上自己的行李,走进了电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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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E' h& n# J6 n0 ]8 c2 V  进了自己的房间,他刚把晚上要换的内裤拿出来,门上便被人敲了两下。想必是他的新室友了。) d7 B3 _- L; A3 X' m% n! D5 c
  
8 O5 r. ~  }" @+ f7 W  p0 p  陈可三两步过去,将门打开,顿时愣在了当下。, [2 P+ h( v  y$ X' O
  
$ S+ S( ~% |* }( \6 Z5 }  古人说“冤家路窄”,原是有道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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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寒“hi”了一声,便顾自走了进来。陈可在他身后把门关上,不知所措地倒腾着自己的行李。9 }# [, Z) u4 O2 I1 I( T9 i
  
2 \/ r- b0 f/ v4 A/ `  “你先洗澡么?”欧阳把自己的内裤和T恤拿在手里,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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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你……你先洗。”陈可觉得自己的话应该用一个“吧”来结尾,却惊觉其不知何时何处被哪颗牙给挡了回去,等他想补上这个语助词的时侯,场面已经无需任何言语来使其变得更尴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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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欧阳笑了笑,走进了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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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q* v, l# h; ^( `  陈可挥手在脑门上撸了一把,丧气地在床上坐了下来。1 u/ x2 w( x2 J! x( C( G! _'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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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久,浴室的门开了,陈可赶紧收拾了自己的衣服走了过去——这样可以最大程度地减少两人相处的时间。和欧阳擦肩而过的时侯,陈可故作不经意地朝他身上瞥了一眼——于雷当时喜欢他并不是没来由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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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走进浴室,把自己在镜子里里里外外地照了一遍。$ n+ C2 {" \1 T. y& e0 L. A$ p
  
  N" V$ P- z8 C% D$ _- ?( x! ~  怎么看我也不比他差吧。陈可拧开莲蓬,舒服地踩进了浴池。4 ~6 N7 a( U. F- |$ S7 ?
  
6 o; {8 x7 z$ c5 [& x8 x0 V  这恐怕是陈可洗得最漫长的一澡了。他希望当自己出去的时候欧阳已经睡着了,或者去找谁聊天——这样他就可以先睡着了。可惜事与愿违,当陈可走进卧房的时候,欧阳正躺在床上看电视,见他出来,便扭头冲他打了个口哨。% [/ G; I2 ?; b8 v- L
  陈可这才感觉到自己光着上身的行为有多么不妥。他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钻进了自己的被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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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干吗这么不自在,于雷告诉你我吃人么?”欧阳瞪大着眼睛瞅着他。$ {6 c$ D9 S7 b; C+ W! A.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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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啊……”陈可赶紧笑了笑,却不知道该怎么解释。遮掩是徒劳的,对于不长于社交的人来说,遮掩唯一的作用永远只是欲盖弥彰。0 j1 |. S4 G- n" N' N2 j' g1 F
  
3 V6 j* C  C6 x! ^2 Q" C  欧阳笑着摇了摇头,陈可一时间无地自容。# u# Z- m0 R3 k; a, X9 c
  
9 c6 w7 T- s' \% {* B  “我师兄最近怎么样?”欧阳问道。8 k8 m/ H( o% I+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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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不知道是刚洗完澡的缘故还是羞愧难当,陈可一时没反应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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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欧阳显然对陈可装傻的举动很是不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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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N( x  l$ M. W( d3 f. ?  “哦……挺好的,在申请CB的那个项目。”陈可为自己总算回答了一句人话而感到欢欣鼓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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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E& f1 i, T* ^& \; ]  欧阳连“啧”了两声,说道:“牛人,真是牛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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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7 {9 j1 G  “他应该够格保研了吧?”欧阳又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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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b, J( Q4 m3 r( X4 @  “哦,对。”怎么谁都提这茬!陈可有些郁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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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5 O& a# q/ [  “你肯定也能保吧,于雷以前老说你成绩特好。”欧阳看来是决心要显示自己对前男友的现男友的宽容大度,不依不饶地把谈话进行了下去。) w2 o( o7 p3 @% D8 t
  
# d: {3 Y3 {+ s+ H  陈可淡淡地笑了笑,把头低了下去:“我可能会出国吧,过几天准备去和一个认识的教授见面。”" U8 V, K( |& _- n%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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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欧阳今天还是头一回在交谈中打了咯楞,他直直地盯着电视看了几秒钟,随后不易察觉地冷笑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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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是不易察觉,而且察觉的主体又是陈可,但在房间里只有两个人的情况下,要真不察觉也非易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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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了?”这个世界上还有比问别人为什么笑话自己更愚蠢的事情么?陈可暗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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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什么,就是觉着这样挺好,就算再拖个三年最后还不是殊途同归。”欧阳的口气很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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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p$ T3 S9 q2 n5 \# I# u  “为什么呢?你……你以前没想过要和他一直下去么……”陈可似乎有了谈兴,尽管他的言语越发地微弱和不连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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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7 A# \% r( N: A& L" l9 i  “哦,我是在说你。”欧阳脸上略带着轻蔑的微笑,在“你”上加了重音,“我从来没想过离开他的,‘一次’都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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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g" T" j/ [# {! s5 g' o6 m0 E  他在“一次”上有加了重音。陈可忽然觉得自己浑身的毛孔都炸开了,往外渗着汗珠,直要叫他脱水。/ _* A  q- q& W% N9 f2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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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次都没想要离开,而我却离开了两次。' ]" `( k  {+ J% f) J( g; d5 o. o
  
2 I; S+ u  q; [; w4 R1 {. j  陈可现在觉得自己原先的判断是对的,和欧阳的对话纯粹就是玩火,随时可能把自己烧成灰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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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h2 e& X8 F% I( f  “你现在是不是在想,你要走了我会不会又去勾搭我师兄?嗯?”欧阳开心地笑了两声,显然他已经认为自己将是笑到最后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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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怜的陈可哪里还有想的气力,他半躺在床上,出着汗,无辜地听着欧阳的挖苦。. U8 \2 f( P* ]5 L1 F) w% T5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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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放心,无论什么时候,只要于雷要我,我就立马和他在一起。”+ Y5 ^; Y- [! u) Q, V2 L4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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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即使是因为抢了对方的男朋友而心存内疚,陈可也认为欧阳的言谈已经把他的尊严逼到了不能继续忍受的地步。* E$ y, s3 h8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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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放什么心!”他的口气沉了下来,冷冷的,有些杀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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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0 z+ l* W+ m  “啊,你别生气啊,”欧阳坐了起来,带着他真诚友善的目光看着陈可,“我只是觉得你肯定不想让于雷一辈子孤苦伶仃的吧。”' E& k4 R! W: ?# S- o
  
4 A* P# V( c6 X4 B  W  “呵呵,真的喜欢一个人就是这么贱的,只要他要我,我就回去,就像当时他对你那样,”欧阳补充道,“我和于雷是同一种人,但你不是,你和他想要的不是同样的东西,所以不管再过多少年,你们最后也就是这样的结果,但我估计这就是他更喜欢你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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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彻底地被击溃了。欧阳寒的话就像激光制导导弹一样,句句都精确命中他心里最薄弱的防线。他背过身去,钻进被窝,眼泪像溪流一样顺着眼角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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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9 Q- o; R" R. x  a  他们是不一样的人,有不一样的背景和思维模式,他何尝不晓得这些!可他却还是放纵了自己的情欲,把于雷从一个适合他,可以与他共老的人那里夺了过来,准备给他第二次、无法弥补也无法愈合的伤害!4 x( E3 k% d8 E' @2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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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现在知道了,他们的命运会和欧阳所说的话一样残酷,但那就是命运。命运是不能反抗的,因为没有人能活两次,所以无所谓改变自己的命运;需要反抗的,是他的思维模式,是这个世界上那些最深切地关心着他爱护着他的人,给了他生命的人,他不能,那么,这就是他的命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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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背起你自己的十字架吧,上路,就像每个人都要做的那样。于雷也会面对,并且背负起他的,带着他们的回忆,往相反的方向,走去。
 楼主| 发表于 2011-5-14 22:52 | 显示全部楼层
 77、尾声?花谢花飞* q' `$ {3 y0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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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知不觉地,脚下的步伐变得快了,如此之快,让人害怕将一些珍贵遗落在脑后。( [& O6 B9 S& h# |" n/ \: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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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我正在做去英国之前最后准备,是我的导师推荐的,要去LSE交流一年。当时我正是在情绪最低落的时候,关于爱情,关于人生的种种思考都有一种被釜底抽薪的空落感,所以一旦有这样的机会,我便毫不犹豫地争取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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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1 v3 u" u/ S/ i' `. u  从什么时候开始,用年来计算人生已经成为了一种常态?当一日和一日之间已经让人难以察觉其中的变化,这便是必需的了。把成百上千漫长的日子同质化,这样一想,人生就变得很可怕。2 D5 L  Q; G6 o( h# q6 W
  
$ w. B; V) k7 ?/ U, }  d/ K. O  用将近三十年的时间学习,将近三十年的时间工作,剩下的,等待死亡。5 i- C. L( O  Y8 }8 O& Q
  
; }/ V/ g7 E  X# [1 L  我开始担心,自己将会孤独地面对生命中这丑恶的部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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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5 A- U9 t. ^: v7 p; M+ y  这期间我去了几次on-off。我最初去那里只是喜欢它的名字,喜欢它的简单,on,或者,off,拒绝像我现在这样半死不活地思考形而上的问题。有几次离开的时候,我身边还带着陌生的男孩子。他们都很年轻,漂亮,会玩,其中的一个甚至试图在第二天醒来的时候问我要钱。我把衣服扔给他,说:“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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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我后面还补充了一句:“吃饭去。”2 i% P% O' K  ~
  
( O% }- v: G1 ~/ I& u  我没有权力和资格对他做任何负面的价值判断:带人回家做爱,和跟人回家做爱,顺便再要点打的钱,两者实在是高下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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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罢,让我们还是说于雷和陈可的故事。" T- p  l# U: C& }; s+ Z2 G# q
  
5 P& E/ K, R* x$ c  那时节已有了初夏的颜色。陈可顺着南门一路往前走着。绿色的树,红色的条幅,水泥路上的纹理,皆同三年之前相仿。人生之奇妙,便在于这种错乱的感觉。没有这样的错乱,便无从认识生命的丰富,也无从认识其短暂。1 J/ G3 ]( f( A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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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无论是在一袭嫩绿的春,还是满眼黛色的夏,黄叶织席的秋,披霜盖雪的冬,他走在这条路上,永远是那样美丽的一道风景。那样的悠然自得,看举手抬足,看眼波流转,看风吹流海发梢微动,他吸引着众人的目光。* O. s. ~, H. d6 z( T7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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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教授的推荐信寄到了宿舍,是张树替他取得。哥们们都不敢相信他竟然能撞上这样的好运!是运气么?是吧。不然谁也无从说明为什么他——陈可,能够得到一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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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D- U0 ]3 r1 o- \2 y. |  可于他而言,这一切都没有它们看上去的那么意义重大。即使穿着光鲜亮丽的外衣,他依然要在不久的将来重新走进他生活了许多年的黑白世界。他并非锦衣夜行,他的美丽动人卓而不群所有人都看到了,除了,他并不在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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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日子照样天天过去。他们在小心的回避中默认了悲剧发生的必然。, T  f- {; A4 d# C, o& a9 H
  
- \2 R6 I- M1 ~9 Y  他,将出国;他,将保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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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f) U5 t, D, x. Y' j8 M  他爱他,他也爱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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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3 ?# r/ `6 I9 d; m  再不相见么?# Z% I- g4 i+ r( `' z, K
  
: Z' M* j: W+ f' o' w: X; Z; D0 s  不,不,没有人说过那样的话。在许多年,许多年之后,他们依然可以在一个小小的茶馆,或者一个寂寞的街角,偶然发现彼此的身影,咽下苦涩的回忆,涌上幸福的过去,笑着拥抱,甚至,亲吻,然后说,还好么?& k7 [8 e1 G- ^7 I* d7 W9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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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不,没有了你,这个世界只是充满了遗撼。但是,我会鼓起勇气,就像我现在这样,笑着说,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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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 v) a  H4 `& M& g  如果小说可以很残忍,现实只会比那残忍一百倍,因为,这是发生在自己的身上。2 H( ~: d. ?& j% s) n9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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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现在明白,为什么爱情小说总偏爱用死亡收场,因为在人们追求结局的时侯发现,唯有死,才足以衬托爱情的美。不死,不足以得永生;不死,那些完美的爱情故事总会有像他和于雷那样不得不去面对的一天,或者屈从于现实,或者屈从于琐碎,或者,屈从于审美疲劳,或者,为“从此快乐地生活下去”写一个狗尾续貂的下集。1 ^% \2 b+ W; _
  
# |% y0 V* j" i6 }) g7 X  花开易见落难寻。纵是极繁华极富贵的故事,到了末了,总不免落得人一场失望,从此花不见,声不闻。终久便是这样了,天下无不散的筵席,是了,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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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S4 M& H0 o: I; i$ I$ N) |( G  陈可仰起头,透过枝叶,看着天。京大的人,总觉得他们头上的这方天,和脚下的泥土一样,是只属于他们的,庇护着他们的一点点自由,一点点梦想,离开了,就没有了,就只成了怀念,成了古器,被供在钢化玻璃的后面,供人瞻仰了。6 P* Z( @2 Q' g! X+ @0 j
  
% t; e6 B6 }( b+ b  陈可伸了个懒腰,朝着来时的方向走了,这是他所能想到唯一的道路,因为他无从得知自己的命运将会有怎样出人意表的安排。
' A# u1 ]8 e+ y1 X2 p8 H  随着最后一个招聘季的过去,于雷的学生会也送走了最后一批可能的雇主,京城各大律所的合伙人挤满了他的名片夹。CB事务所的高级主管来京大的时候和于雷见了面,事实上,就是于雷全程陪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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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V! L( t2 N9 c  合伙人向他提到自己曾经在CB计划的候选人中看到过他的材料,“very impressive”,高大的美国人形容说。& \" l& w* w# V5 E1 f! o. \" {. _
  
) d) p2 q! t* ~3 q  如果正式入选,于雷在今年夏天就可以在CB的豪华办公室里开始他职业生涯的第一站。但他已经下了决心,即使被提供任何这样的机会,他也将毫不犹豫地拒绝任何可以将他与陈可分开的可能——无论那是纽约,还是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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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1 Y. F. W" A% d1 \# V) H1 Q8 f+ C  他们能在一起的时间并不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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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个月后,保研程序正式开始的时侯,也就是留学事务进入正式运作的时侯。陈可从美国回来之后不久,便收到他从前的导师寄来的推荐信,用该大学精美的信封包裹着,并且漂亮地签上了骑缝。) g. d! U* a( M, k/ a)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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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x% n. p# X  于雷听有出国经历的师兄师姐说过,这样的一封信就已经可以视为通往Ph.D的offer了,其重要性从陈可被张树等人敲的次数上就可见一斑。! o# ^4 b& e; C, T6 `3 i& |
  
7 \4 c7 [4 O6 r6 p$ q  如果他们其中的一个人是女孩,没有人会怀疑他们是天造地设的一对。可如今,一纸保研同意书就能够将他们的人生隔断成两条永不相交的平行线——事实上,更像是双曲线,无限接近的假象,最终不得不面对永远分离的结局。7 i8 w% Q; C& r5 c/ G7 J/ s/ r) t- i$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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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太爱他了,想要给予他自己能够给予的一切,除了伤害。; l  ~( q* h5 s& d- H(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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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天,当陈可的父亲从麻醉中醒来的时候,是于雷跟他说了第一句话。陈可和他的母亲下去买饭了,只有他一个人还在上面守着。! S8 Z" h  ~' k8 c- f, A5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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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概是因为麻醉的关系,于雷头一次在他的脸上看见了慈祥的神色。他说,他现在的感觉就是想大哭一场。于雷记得自己当时傻乎乎地笑了。% H4 |* P8 y/ c$ O; Q6 h- d;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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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的父亲在依然迷迷糊糊的状态下跟他说了很多。说到他太太,说到陈可,甚至说到了于雷的父亲。" {( U: g* k' \' @# A& E
  
2 C" Z1 M' v1 ~4 {2 b  “我们陈可是个好孩子,”他说到这儿真的哭起来了,“我没好好照顾他,真的一辈子都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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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真是后悔,真的。以前只要给他买个气球就可以逗他乐上好几天,可是现在我都不知道他喜欢什么,他也不会跟我说……”他一时哭得伤心,怕是牵动了伤口,一时呼吸有些困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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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T0 l( E# `2 W# w( K  于雷怕出什么意外,赶忙去把护士叫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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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5 |1 k2 o" x& Q# L; ~  等护士走了以后,陈可的父亲也平静了下来,他轻轻地喘了口气,说:“他从小就没带过同学来家里,可能是怕我,”他苦笑了一声,“但他现在有你这样的小兄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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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顿了顿,重复道“兄弟……”,又接着说:“以后你有什么事,你爸爸不方便办,就跟我说,我跟陈可的事一样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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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实在不忍心想象他知道自己不只是陈可的“兄弟”时侯的表情。9 }; [4 F1 y- ~) `; E  f/ t
  
0 G2 b7 a# A/ m: E' ~( _8 D3 ]# Y  不知道是不是这样的道理,一样东西,你一旦过分地去珍惜它,反倒失去了欣赏的能力。就像一件明朝的青花瓷,甚至让人不忍沾上自己的指纹,又怎会冒着打碎它的危险拿在手中把玩呢——尤其是,当你知道破碎是它唯一的结局时。# u! Q8 d+ G, E; [
  
. k& B! m9 \" i8 j8 U  于雷清楚,有些变化正在自己和陈可的关系中不断发酵。他们最近常长时间地看着彼此,有时笑笑,但更多时间没有表情。那些曾经让他们都捧腹的笑话,故事,话题,如今都不知消遁到了哪里。6 _% v* Y( ^6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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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发自肺腑地想用最深刻最沉重的字眼向对方发誓无论结局如何都成色不变的真爱,但他们却发现自己正在失去这样做的能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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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或许,赞美一件青花瓷最好的方法,只需要去欣赏它。& D  E3 F9 x6 m' y0 a" f, ^1 I* v% z" v
  
4 @4 @+ P, H2 X4 M  a  好在,在很及时的情况下,他们放弃了深刻,而选择了生活本来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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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是那天晚上,他们在床上躺着,依旧紧紧地拥抱,但没有人有那样的心思。于雷甚至都没有了勃起的冲动,尽管那在过去的三年里是那样的不可抑制。! y) K; T- ^  w; q
  
* G' \# j7 r( Q8 `  他们淡淡地说着话。以前的日子,以后的日子,于雷母亲的皮包,陈可父亲的心脏……) ?3 N- e! h7 P8 Q* O# R(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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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突然,于雷被一个“深刻”的念头打动了。他问:“等你在美国念完博士,找到工作,拿了绿卡,还会记得我么?”" T& x! J) m, e& P: q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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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问题不是没有合理性的。通常来说,离开的人总是更容易忘记,何况是在物欲横流的美国。, j# E* U% r4 r: P
  陈可先起沉默着,后来泪珠开始在睁眼闭眼间滑落,后来变成了抽泣,后来变成了恸哭。他一直努力地使自己相信于雷决不会有这样的疑问,但他终究还是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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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4 G4 u1 N  w( {  于雷一时间心神俱乱。他只是想借着这样的问题彼此感动一回,在这样的日子里他迫切地需要着这样的感动,哪怕他明明白白地知道自己问题的答案。2 T/ _( Y9 }5 y
  
1 {0 a, Y; z$ L, F5 h: a1 E& l  他亲他,安慰他,用他最喜欢的方式抚摸着他的背,可这一切都苍白得无法给陈可带来一点安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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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q" `$ o" A  P  于雷觉得自己会忘掉他!是的,自己既然可以狠心从他身边离开,忘掉,又有什么难的呢?语言突然失去了意义,他不知道还有任何方式可以表白自己,可以为自己的罪行开脱。他像疯了似地摇着脑袋,死死地抓着身边一切可以抓到的东西,他大声地哭着,可郁于胸口的悲愤却还在不停地膨胀,坠着他的心,压迫他所有的内脏。- K% p1 q, H# x+ k: ^9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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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真得慌了。在那个瞬间,他和他的感觉是那样绝对地一致——无法挽回,绝望,失语。他也哭了,不是兰舟催发、执手相望时经过酝酿的泪水,却流下了人在濒临崩溃时最深刻的恐惧。/ f. Q9 o9 a; n$ i% Y2 _, ?% |
  
* i' m* r, _. k/ z  人本就是一种善于自虐的动物,在很多情况下,总是要通过一些极端的形式来达到真正的信仰。! ^$ F! R5 @3 @6 c- W( ?, v& z/ o" _
  
( c( I+ B/ L2 k7 B8 }8 M  “我再也不会这样了,再也不会了……”他试图把陈可的脑袋抱进自己的怀里,于雷的话就像陈可的肢体语言一样不断地重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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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等到陈可终于停止了挣扎,于雷稍稍抬起了身,抚拭着他的脸颊。他低着头,轻轻地亲吻他的胸膛,颈项,嘴唇,不敢看他的眼睛。于雷满怀着愧疚,喃喃地说:“我再也不会问这样的问题了,因为我比你更清楚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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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4 L; ^5 v+ P6 F  陈可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 Q; n4 q/ Y! m4 w5 e& V2 E" B% \
  
% w1 w) i4 A2 N0 S& a+ V  做了不该做的事,就要受到应该受的惩罚。他终于知道为什么男人和男人之间的感情要被称作禁恋,因为涉足犯险,终要自作自受。他必须要离开,尽管他知道——而且他知道对方也知道,他会永远爱着于雷,直到他死去,因为没有人再值得他去爱,因为世界上没有第二个于雷。; M: d4 v% ~9 D+ G2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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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再介意一语成谶的可能,就像他阻止过于雷的那样,他愿意用死亡为他的爱情观做终级的注脚。这个世界上还有比死亡让人更难以逾越的事情么?陈可现在知道,有的。7 ]$ @' ?, e- X
  
7 S# h. p/ @" S; [' j& p* {: [  被于雷从脸上擦掉最后一滴泪水,陈可有些难为情,他涩涩地笑了一下,凑上去在于雷的脸颊上亲了一口。. D) |! v2 S9 I/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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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两个人都没了睡意,像是要把刚才失落的时间,那一分一秒都弥足珍贵的时间,补回来。他们彼此依偎着,像从前那样,像过去的每一天,自在地说着话,亲吻。: W" ^7 J  X* t: v( K.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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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谈到了一种意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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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8 v/ ~. [7 u# k  每个人在孤单寂寞的时侯都会向他自己心里的某种意象寻求帮助。对于有的人来说,那是妈妈熬的一碗大米粥,对于有的人来说,那是小时候抱过的一个小熊枕垫,每个人都会有这样的一件物事,在心里,不论任何时候,都能给他暖意。那些有过濒死经验的人说,即使在生死一线的关头,他们依然能在冥冥的虚空之中看到被象征着的温暖,而有了坚持下去的勇气。! ?/ W0 L3 y, p; A. r1 ?+ V1 R  d
  
( ^- u( w7 b# p2 j9 ~3 m8 i) e  陈可说,他对于温暖的回忆,就是家里的那架立式的老钢琴,暗红的松木色,温润的琴键白,曾经陪着小小的他体验了人生的酸甜苦辣。但从今往后,于他,那个可以让人在悲苦中微笑的意象,永远都会是这个躺在他身边的少年。& @. G0 K* r" v6 J(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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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个学期的期末考试,陈可过得有些浑浑噩噩,原本拿手的计量经济学居然连试卷都没有做完。这对于一个想要出国的人来说是很不智的行为,因为外国人在审查入学资格的时候对三四年级的核心课程是格外看重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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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P" e% `6 \  如果你们不要我的话,我可以多留在他身边一段时间么?陈可问自己。不行!他的理性告诉他,同样的错误不能同样地重复,如果知道离开是最终的选择,在最初就不应该开始对彼此的伤害。欧阳的话就像上帝的声音,至今仍不断搅扰着他的梦境。你们是不一样的人,你们要不同的东西,所以最终也只能是这样的结局,这样的结局……0 S7 J7 h, R$ k5 q2 r/ d9 ~% [% F
  
& i3 h9 Z7 s+ n  和他的很多同学一样,陈可没有像以往那样一放假就飞回了家,而是为实习留了下来,今年PW会计师事务所在京大放了十个实习名额,陈可和张树都入选了,并且同时为一个指导人效力。而于雷也顺利地入选了CB计划,作为实习生坐进了事务所的北京办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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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眼看陈可的生日就在眼前,可他手上的活却丝毫没有让他休息休息的意思。会计师们在“四大”的工作是出名得辛苦的,尤其在期限比较紧,活又比较多的时候,大家都恨不得把手表摘下来砸了——那种每次抬头一看又过去了两个小时的滋味实在不好受。. D& N% F) s  _4 Q)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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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张树跟指导人告了假,说陈可明年就出国了,这是他们哥几个最后一年给他过生日,这才顺利地在7月6日当天拿着了半天的休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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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跟于雷说好了,晚上先跟宿舍的哥们吃饭,等回去以后他们两个再另行庆祝。) h" L( z2 H% U- V
  
+ _- ~; i- P6 R) F* m  7月6日的清晨,于雷在闹钟发生作用之前就醒了过来。他拿起遥控器,把空调关上,光着身子走向了阳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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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f8 _4 X- f% ]  天上厚积着层云,空气中迷漫着让人异常不安的湿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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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此时的上海,已经连续下了三天的暴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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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返身回到床边,伸手揉着陈可的脸蛋。他“嗯”了一声,睁开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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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生日快乐,又大一岁了。”于雷微笑着,送上自己的祝福和一个淡淡的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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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笑着摸了摸自己自己的胸脯,上面是于雷昨晚“嘬”出来的图案——20,红红的印子组合成这样的数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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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L% L% X& x* F- f( R  “今天跟他们好好吃好好玩,”于雷贴近了陈可的面颊,压低了声音,“等回来我让你从头到脚后跟都舒服一回……”* s* V% z! m' i/ Z; R
  
1 C* o/ O5 E: _7 }3 L  “你就乖乖地等我回来吧。”陈可的手沿着于雷的脊线一路上来,最后停在了他的头顶上。7 J2 n! d% q1 B, r& a# y. E4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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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而,于雷没有等到他的回来。& e6 [9 f; l) i4 N0 H3 e4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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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凌晨2点30分,雨水冲刷着车窗。一路的街灯,在疾驰中幻化成蝶,舞蹈着,像在庆祝生命的蜕变,恍惚了他的世界。' C7 y1 w/ R/ r4 J# U& I2 S0 H( W- A
  
8 \( H& H1 ?* W- W0 d  他奋力地挪动着双腿,走出车厢,把自己的身体支撑在暴雨中。站在医院门前的,是给他打了电话的人,张树徒劳地举着雨伞,在没有月亮,也没有星光的黑暗里等候着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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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等什么呢!”他冲着麻木着的,连灵魂都快要被浸透的于雷大声喊道,转身,带着他,往医院大楼跑去。
5 T% O, b9 h' H4 e) M7 G  78、尾声?不关风月5 }, K; I+ a1 J; \
  
( }/ K% c- \, M2 D4 z' e  关于那一晚的记忆,他永远地失去了,或者准确地说,遗弃了,再也没有向任何人提及,就像未曾发生过一样。$ A( z9 s1 N! K7 `3 J; f' U- s
  
: `" u7 f& u; @9 ^  那些对于别人无比漫长的分分秒秒,于他而言,似乎只有一瞬。跳脱三境外,不在五行中,他短暂地摆脱了肉体的负累,让纯粹的意志徜徉在无尽的宇宙中。他终于可以不再受困于那些本体论的傻问题,只被简单的目的因驱动着灵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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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 A1 e, G+ N. [, D0 a: x; B  没有惊讶,也没有恐惧,就像千百次从校园的小路上走过,他同往常一样正朝家里走去。于雷正在家里等他,那是他记得的最后一件事;他要回家去找他,那是他记得自己想要做的最后一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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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L5 Z8 ~1 X& m( z9 W# K0 q  他睁开眼,看见于雷,笑了,说:“我回来了。”1 f7 }- u1 L4 Z+ A#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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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太累了,甚至没有气力去察觉环境的变化,他只知道,他到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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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V8 E! Z  i2 \  张树从服务员手中拿过酒瓶,亲自给陈可满上,然后举起了杯子:“咱们干一杯,祝咱们小可生日快乐!”( B5 c4 s/ o3 m/ p
  
/ Y& m1 [% W( P  “还要祝收着推荐信!”海斌一边举起杯子,一边高兴地补充道。& q- ?2 V# M6 k: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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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桌上除了张树海斌两个,平时常和陈可一块踢球打球的几个哥们也来了,甚至何进都在角落里安静地坐着。毕竟最后一次了,张树琢磨着还是热闹点为好,便征得了陈可的同意,多邀了些人。1 w1 u, `9 p/ b% Y6 h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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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若在以前,陈可定然是不肯的——让一大群人围着自己喝酒说话,实在是太难为他的一件事情,可现在的他决不会摇头。虽然,对于一些人一些事,他至今也无法去欣赏,但他却明白了为别人的快乐而忍耐自己的重要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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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A  H8 [8 T8 ?/ K/ o0 r* d  喝完了酒坐下,张树贴上了他的耳朵,小声说:“还要祝你和于雷同居愉快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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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不动声色地掐了他一把,笑着往杯里倒上了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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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怕是状态不好,也可能是酒喝得急了,才一瓶下肚,陈可便有些犯晕。他做了个投降的手势,对兄弟们说:“各位大哥,不是我不喝,让我先缓缓成么?”众人一笑,各自吃喝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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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7 x1 Q8 K' n+ J1 S( x3 B  陈可看见何进窝在靠墙的一角,管自拿着酒杯往嘴里倒,也不与其他人说话,仿似活在一个与他们完全不同的世界里。陈可此时真真地有些可怜他,虽说大家都是孑然一身考来京城,可惟独他是真正的孤独者,没有人来分担内心的恐惧,没有人来倾听满腹的委屈,甚至没有人来让他感到心痛,感到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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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曾经,陈可本人也未尝不是这样的,可他现在却想要告诉何进:他错过了这个世界上的一些多么美好的事情。陈可突然看见何进扭过头来,眼神一时移之不及,只好尴尬地笑了笑,他举起了杯子,说:“何进,谢谢你今天过来……”) t1 C4 f  ^3 C1 L3 H
  
. L' |/ |9 v, F* l  不知道是因为他话说得太轻,还是对方耳朵不好,反正何进没做出什么反应。但显然座上的其他人都听见了,不安地等待陈可干咽下了这口不讨好的酒,赶紧又端起杯子凑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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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8 k4 x8 P2 H( O% h; }6 b7 Y  等桌上杯干瓶尽的时候,陈可的话都说得有点绕了。他都不记得是怎么出的饭馆,只在隐约间听见有人来人去,车来车往,雨点跟冰雹似的砸在地上,响成一片。  x$ q5 f, g. Q3 |4 T
  
4 C9 i; R# E1 O% D  陈可当晚不得不睡在了寝室的床上,他还记得自己迷迷糊糊地从张树手里接过手机,听见那边传来了于雷的声音,让他好好休息,明天什么时候起来就什么时候回去,他在家里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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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 [# a) a2 P" q: _  陈可忘乎所以地对着手机“波”了一个,张树不安地左右望了一眼,随即笑了。9 R" T" T. {5 z0 p; J4 x
  
" D% S2 L! t  v% j6 d  寝室里的灯熄了,楼道里拉拉趿趿的塑胶拖鞋也渐渐静了下去。陈可觉得有些耳鸣,脑袋也涨得厉害,他好几次不得不从床上坐起来,咽下几口酸涩的唾沫,才得以继续强自入眠。在酒精的作用下他对那个人的思念突然变得无法抵抗了起来,孤独的分分秒秒都像极了天上地下的生死永隔。睡吧,睡吧,他安慰自己,于雷不会走掉,他会一直在家,等着自己回来,很快,很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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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U/ ~$ F! t: u! B, n1 x  许是过了一个小时,也许是两个,他突然又从一阵战栗中醒来。他身边的人见到他醒了,一句话也没说,紧挨着他凑了上来,一把尖锐的匕首倏然没入了他的胸膛。他终于等到了这个期盼已久的时刻,连眼睛都绽放出了兴奋的花朵。6 V1 }% }. f8 \1 B6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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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这种人不配活着,”他盯着正在迅速失去意识的陈可,冷静地宣读着自己的判决,“你毁了我一辈子,现在该你知道什么叫痛苦!”
1 v; s, F7 G% h. [2 B! k  陈可在悚人的目光中死死地抓着刀柄,直到何进被惊叫着的室友用同样的暴力所制服。; Q7 Q+ y6 E9 L/ O
  
. B8 G- n7 X! I' b; \  他急迫地在旋转的世界中搜寻着于雷的身影,没有。他在最后的一刻清醒中用尽了全身的气力呼喊他的名字,回应他的,只有尖厉的警笛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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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f+ i0 T1 b/ ]7 @+ d6 v  原本已经沉睡的宿舍楼,被里里外外的灯火映成异怪的颜色。救护车早已扬起一路的雨雾,飞驰而去,不明就里的学生依旧在窗边门口张望着,看嫌疑人被全副配备的警察押上囚车。' X" E9 v4 p8 T) O% _9 _3 B- {
  
# d' Y! g4 W+ b6 C+ z0 d! v# z  何进一边往楼下走着,一边努力地把腰杆挺直,昂着头,向围观的人不紧不慢地解释:“是他先害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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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准说话!”一个警察在他肩上推了一把,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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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Q( Y& h. g3 |. q! M5 I  大约就在稍晚一点的时候,于雷的卧室也被照亮了。是温暖的橘黄色,陈可不喜欢吊在天花板上的日光灯,他说,那种色彩总让人想起情节缓慢如同拖磨的艺术片,屋里的这盏落地灯是他们俩从宜家买回来安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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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就象戏里的人那样,呆呆地冲着手机,问:“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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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I. O3 O( Z/ X+ X# ]  多么可笑啊,就在前一天,他还和陈可一道嘲笑了一部愚蠢的电视剧和它愚蠢的编剧,是啊,为什么主角一碰到急事就要问一句“什么”?好象听不懂中国话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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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d9 `5 ]" n. L3 e* O+ T: e3 W  可现在,他没想到自己竟在冥冥中嘲笑了隔日的自己,张树好象说着他从没听过的外星语,让他仿似活在梦中。他确实就象活在梦中,就算被一群恶鬼驱赶,也艰涩地难以迈开步子。他多么想发足狂奔,奔到陈可的身边,早一秒钟知道他还幸运地活着,可天上就象下着胶水,把他的足底牢牢地粘在了地上,于雷使尽全身的力气,也只能勉强地跟上张树的步伐。) x+ w* A  j0 }3 u9 t: g9 [: M+ @5 z0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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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一夜剩下的时光,他们都在手术室的门前度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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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一身透湿的衣裳,蹲在墙根,跟傻了似的,一动不动。刘海斌从警察局做完笔录,买了吃的东西过来,递了一份给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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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摇了摇头。张树把东西接过来,塞到他手里:“小可肯定没事的,你别再病了,他一睁眼见不着你怎么办?”) ]7 r# `7 f1 d9 ~# F. W
  
, g# g3 P- [5 v3 @- j1 o  于雷扭头盯着他,语气沉缓:“你说我能吃得下么?”0 S+ C( o4 A$ i  e: E
  
; o2 Z7 P- t# W$ ]  他把东西扔在地上,扶着墙,费力地站了起来。眼前飞起一片带彩儿的小虫子,他闭上眼,晃了晃脑袋。. B; j! g6 }( V2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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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去趟厕所。”他扔下一句,缓慢地挪开脚步,往楼道的另一端去了。6 u0 h' f8 u9 `; N. M4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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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知道他们两个关系好,但到这个地步……”海斌看着于雷摇摇晃晃地消失在走廊的尽头,感慨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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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v6 n, j) F# T$ i# N8 x. r  张树只能跟着摇了摇头。" h- ?6 T3 r  f/ {6 p
  
; }- B0 n/ Z3 O3 J  正说着,手术室的门被打开了,一群医生护士跟着上面躺着陈可的手推车走了出来。张树和海斌齐刷刷地从椅子上弹了起来,一时都觉着脑袋有点充血。* W, s8 `0 l/ Z2 C* C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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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树一把逮着一个貌似相当权威的老医生,问:“他没事吧?”  m; o$ ?: Y1 l2 ]' |* K
  
1 d8 X% ]& @( V' r5 e, o, v1 M% ~  医生看起来十分疲惫,说话的时候也没什么好气:“有事你还这么问?都是没事找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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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N/ H3 P, y& ]" ]( j1 R  一边走老医生还嘀咕了几句当下年轻人的思想问题,张树和海斌对看了一眼,互相拍了拍彼此的肩膀,长长地喘了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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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跟着他们去,我得等着于雷,不然他不立马就得疯了!”张树的脸上终于露出了几分笑意。* ^0 k( A# @2 ]% R3 |5 i# B+ |
  
( T3 N/ g5 ?  I/ r( Q, p1 q' {# P  张树于是便在走廊里等着。外面的雨仍没有停的意思,刚才小了一点,这会儿又下得象在北京城里罩上了蚊帐,一切所见都隐隐约约的,但此时,雨声带给他的却是温柔的安慰。四年里,他这位可爱又有点古怪的朋友已经成为了让他如此害怕失去的人,陈可就象是他的弟弟,让他即使难以理解,也愿意去包容他的一切——淘气,任性,还有那么一点点的小秘密……' W0 B' a0 m- Y9 l7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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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廊里轻微的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他转过头,见于雷正一动不动地朝他看着。张树猛然意识到当下的场景或许正给他造成某些毁灭性的错觉,他赶紧跑了过去,搂住他,笑着解释道:“手术做完了,小可没事!快放心吧。”% \6 X' m/ D' K8 s&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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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一下坐在了地上,握紧的拳头松了下来,每根手指都在不住地颤抖。张树陪着他蹲下,在他背上来回地揉着。他简直无法相信,这个人,蜷缩在地上,脸色惨白,象个迷失了方向的孩子,竟是他素来认识的于雷!竟是那样自信,那样迷人,那样总是一副翩翩佳公子的模样的于雷。
' o! l* d; v3 g' U  少驻片刻,于雷长长地吐了口气,往后仰了仰脖子,浑身的关节顿时象要散了一样“噼啪”作响了起来。张树不禁伸手地握住了于雷的胳膊,就着他的意思把他拉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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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在紧紧扶持着自己的手上拍了拍,轻轻地说了句:“你真是够哥们。”7 h; u6 d) e8 `# L6 S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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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树搂着他的肩膀缓步往走廊豁口走去,说:“这是实话。”' d8 F0 H) g: I5 K9 V: p3 v8 S* H
  
  L, l+ A' W4 `$ a3 R  前方渐渐响起的脚步声暂时地打破了楼道里难忍的寂静。海斌确定了他们的位置,一路小跑到了跟前,说:“进了病房了,说明天才准探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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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要不咱们先回去,眼看天就亮了,咱们回去换了衣服再过来,成么?”张树小心翼翼地打探于雷的口气。+ H( B4 l0 F! O  b% q
  
5 s1 s4 H/ Y' z' s5 ?% c  “咱们先去他病房看看吧,不进去,就外头看看。”于雷不置可否,迈开步子往海斌的来处走去。& x  K% Q- `! Y9 `' O0 X# I
  
5 [. P2 K' s6 Q( d* x  陈可的病房外同样是一片寂静。于雷在门口伫立许久,终还是鼓起勇气,抬起了头。在里间的床上,躺着他愿意用生命去保护的人,白皙的面容仿似如昨,只有呼吸机提醒着旁观者他受了多么严重的伤害。9 c: @  F& m# i# ^& L5 J* Q( b
  
$ p  y% u. j, i2 r. S2 o+ x  “大夫说是伤到了肺叶,用呼吸机是因为手术的时候全身麻醉了……”海斌一边小心地观察着于雷的神色,一边压低了声音说道。9 W, t! c. L* Z
  
0 j6 W. u9 T0 \! \  夜里值班的护士听见了他们的声音,从值班室往外张望了一下,随即走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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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2 E( C5 d' E- A- R& H  护士是个很和气的小姑娘,她同情地朝于雷三个抿了抿嘴唇,说:“先回去吧,刚做完手术光等麻醉过去至少也得到明天,现在在这儿也没有用的。”, y5 n; a/ b8 d8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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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回去吧。”她又补充强调了一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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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他们先走吧,我还是想留在这儿,”于雷低着头,语气里没有任何商量的意思,“我不会出声,也不会给你们添麻烦的,就是想留在这儿。”8 U, N9 f- T;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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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对不起,这是规定。”小护士显得很为难,但看得出来她并不情愿去和这个湿乎乎、眼神里透着无助、可怜巴巴的男孩子过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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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O/ E! g  “要是我这一次让你在这儿,以后谁不都要留下了?”护士还是决定要坚持自己的立场,把以前从护士长那儿听过的话搬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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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树挤出了一点微笑,跟值班护士打着哈哈:“就让他在这儿吧,要搁别人你让他站楼道里他都不乐意的,是不是?他能好受一点就让他一次吧,那比他亲弟弟还亲呢……”* ~! V2 x+ J# H: P& h. j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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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护士沉默了一会儿,最终妥协了:“那就这一次,再不准这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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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树三番四次地保证过了之后,把她送回了值班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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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4 V0 R1 c  “那我们就先走了,”转过身来,张树拍了拍于雷的肩膀,“别想太多,他已经都没事了。”0 D, e$ f0 g, N8 R% g1 B8 |7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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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点了点头,算是道别。就在张树已经走到电梯口上的时候,于雷忽地又想起了什么,于是跑过去叫住了他,问道:“跟他家里说过了么?”( N( @5 m$ @- Q5 g" e0 J3 Z
  
9 d$ t  d/ Y6 X( v4 g  “还没来得及呢。”张树答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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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跟你们院的人说,不劳他们大驾了,我会打的。”于雷冷冷地说。9 M$ B/ l+ t! u/ Z% Y5 a" `
  
! L7 G: D; ^  X* b6 n2 Q  张树点了点头,按下了下行的按钮。/ e. v8 \) R7 j3 a6 }( t
  
4 o7 P. J: C% n; _( X2 S8 v% i  于雷回到陈可的病房前,挨着房门靠在墙上,在这里,他可以时刻真实地感觉到陈可还活着。他再也不敢遗落能够和他在一起的一分一秒,因为没有人知道下一秒钟还会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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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摸出了自己的手机,往里略走一点,拐进了楼梯间。他知道这是一个残酷的电话,但并不比他所接到的那个更残酷,因为,陈可的父母至少可以明确地知道,他们的儿子还活着。. m( n* l* k( n' @
  
# j4 z0 v' ?. k4 Y" o( n  拨号音响了很久,最终从手机里传来了中年女性迟缓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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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阿姨,我是于雷。”身心俱疲的于雷努力地让自己的口气尽可能的轻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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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g5 H0 q! f2 _! I0 x  在这样的时间,陈可母亲还是登时警觉了起来,于雷不是没想过等到早上再打,但他没法冒那样的风险,他至死也不愿意面对的风险。$ Z2 O2 @  L: E% S
  
& N8 S9 S+ Q/ t8 T1 N7 i1 o  “是这样,您别紧张,”于雷已经听出了从电波里传出的恐惧,他再一次提醒自己一定要注意语气,沉稳地说道:“陈可出了点事,现在手术已经做完了,很成功,他现在已经没有危险了,但您最好还是尽快过来看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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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4 @0 n2 K4 z4 e( z- M  陈可他妈的立刻就哭了出来,在那一头急着问到底发生了什么。/ L% d: ?8 \9 y; \  ?. h4 d2 L
  
/ Y' b3 I/ y8 `$ S6 S$ `  “您别紧张,这样对叔叔的身体也不好,”于雷连忙提醒这个快要失去控制的母亲,“具体的事您来了我再详细告诉您,现在陈可确实已经没事了,您尽快来就行,这边陈可的医药费和您过来的住宿我都会料理的,好么?千万别担心!”
- t2 f5 w( \- c& z/ o* H. Z  陈可的母亲也顾不上感谢,很快在那头挂了电话。/ ^# \% s+ N# Y( Y$ w5 s( l
  
. K& Q4 i0 C8 i4 i# _2 w3 u5 F  于雷无声无息地走回原处,静静地,侧着脑袋,两眼直勾勾地看着病床。如果不是亲眼所见,他实在无法把病人二字和陈可匹配起来,而今后,一道伤疤将永恒地留在他的胸口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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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很难说过了多久,但天已经确确实实地亮了,在阴暗的走廊两端,洒进些许阳光。那是一场大雨之后,京城的盛夏最明亮的太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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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查房的医生来了,冲于雷上下打量了一眼,没有理他,但也任他跟在身后,进了病房。; M5 O  l4 r7 z"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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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夫,”于雷的声音脆弱得经不起风吹,他紧锁着眉头,向医生问道:“他情况怎么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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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或许是觉得该到了给个明白话的时候了,也或许是看着于雷可怜,便停下手中的笔,跟他细细地说了一会儿。( j& y+ b$ A$ g/ M8 G$ T. P) k(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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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捅得够深的啊,”医生啧了两声,伸手比划了一下,“再偏那么一点就是心脏。就是没捅着心脏,要是那刀子往外一拔,失血性休克,那也难说了。”' ~8 P7 O. m' @3 V-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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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过现在看来没什么大碍,”医生最后下了结论,“又这么年轻,养两个月估计就好了。”  c& l% q' Y: D& |& F5 T"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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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恨不得当场就给大夫跪下,但他最终还是克制住了这种冲动,代之以一连串的“谢谢”。. T& P$ L' k1 U#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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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医生离开的时候,没再哄他出去,于雷便在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好了,他们俩的心脏又挨得近了些,如果上帝要让其中的一颗停下,就把另一颗也带走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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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7 P( P! E4 j& G  又不知过了多久,有几张陌生的面孔出现在病房的小窗户外面。在他们能够顺利地拧开门把手之前,于雷先打开了房门,挡在了他们前面。" ~  q* `# [: i- m0 p! m# |
  
) w/ A- X; H0 _. L" C% {' I1 b  他看见张树也在边上,明白了眼前这群陌生人的来处。其实也并非完全陌生,至少带头的一个,高高瘦瘦,两鬓略染苍白的人,他是认识的,每一个博闻的京大学生基本上都认识他。他的专业在当前是中国的显学,所领导的学派又长期霸占着主流话语权,在学术和实业的圈子里都可谓是炙手可热的人物。陈可曾经跟于雷提过,他常会弹钢琴给他听,而且他的第二封推荐信就是打算找眼前的这个人来写的。: P% R! r- q! N/ J
  
+ B8 ^) a( @* G$ @. `  于雷的四肢都冰凉了。对他来说,这些在光华楼里名利双收的人现在只有一个身份——谋杀陈可的帮凶,是的,帮凶!让何进调换宿舍的请求已经不止递交了一次,为什么你们还是坐着看事情发生?!好,好,你们尽管赚钱的赚钱,升官的升官,但有一个人你们永远不会得到他的原谅。那就是我!哈!是的,你们一定是不稀罕的,但我决不会再让你们,哪怕一次,用虚伪来换得良心上的自我安慰!( b/ I  Y  `+ K2 |
  
0 K0 v; L* l% Z* a" h0 ~& A  C  于雷一夜未合的眼睛几乎要冒出火来。张树在一边看着,心里不住地发毛,他不曾预料到一向擅于此道的于雷竟会一言不发地把光华几乎所有的高层干部都挡在了门外。他怯怯地说了一句:“光华的院领导想来看看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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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  r7 B$ G- w% V  他本来还想表白一下不是自己把他们引来的,但顾及场合,终还是暂时没说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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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哦,听到陈可的事情我们都很担心,本来夜里就该来的,但张同学说费用方面你们先垫付了,我们考虑了一下,就没过来添乱。”说话的显然是在场的最高领导。, k! t: L  O9 W6 `+ A+ A  h. }# p
  
, q. y6 T2 J; A' E7 v: ^  “添乱?从来都是我们给您添乱,哪里敢有乱让您给我们添?”于雷满腔的酸楚和怨愤混合在一起,一时间成倍地爆发了出来,“他们给您添乱的时候您就只要有一次认真听过,今天又怎么轮得着您过来添乱!那个疯子不是从昨天才开始发疯的,你们也不是今天才知道他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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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6 S& B6 J# e* P( q9 k; t: R4 v9 d) Z  “担心……”于雷的声音始终压低着,但足以贯穿眼前这些久未被训斥过的人们的耳膜,“你们什么时候真得担心过?就是现在,你们摸着自己的脑壳问问自己,满脑子想着的是不是还是你们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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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m9 ^) g- J+ F- e  “别担心,”于雷冷笑了一声,一字一顿地说:“我保证你们都会受到该受的惩罚。”% u. ?: c8 V  O&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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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都走吧,陈可就算健健康康的也不愿意跟你们在一起。”于雷说完,转身闪进门里,轻轻地关上,拉上了窗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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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A5 n" D* C* `  张树和其他的来者一道,都楞在了外面,处理过三次换宿申请的团委书记面如死灰,他知道京大里的一点鸡毛蒜皮都可以引发大江南北铺天盖地的批判浪潮,何况是人命关天的大事。
: p1 ]6 V, |0 u: n: R  先前和于雷对话的人沉重地叹了口气,带领着颓丧的慰问团往来处走去。  ]: Q1 q  F8 |# o/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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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张树一个人站在病房前,看看房门,又看看人群,有些手足无措。不一时,他看见高个子的教授离开了败退的队伍,回头朝他走了过来,他眼圈红红的,从西装内袋里拿了一个厚厚的信封出来,郑重地交给他,说:“我们和院方打过招呼,所有的药都用最好的,院里一分钱也不会计较。等陈可醒了以后,有任何需要,你用这些帮他买,我也就只能做这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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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等张树答话,高个子教授便扭头快步消失在了走廊尽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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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依旧在寂寞中坐着,他曾经多少次看着他心爱的可儿在睡梦中依偎、打滚、甚至突然挥拳以向,但他从没想到,竟会有一次,让他这样神伤。他知道,不管他再如何迁怒于人,他最恨的只有一个——于雷,他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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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p( V$ ]" o1 l" x( \& j  就象一杆枪交到了战士手里,守护好它就是战士最神圣的使命;自从陈可把自己的爱情完整无缺地托付给他的一刹那,他,于雷,就不可推卸担负起了守护他的责任,不论任何意外,也不论任何借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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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让他失去意识地躺在病床上,这是让于雷永远也无法原谅自己的罪错。/ u* s# }& K8 Z$ a
  
# ]( Q- }/ Q0 y& Q  陈可慢慢地醒转了过来,真的,是那样慢,他甚至可以数着数来计算自己把眼睛睁开的时间——如果他有那样的力气的话。3 q& h2 |  T) s( b
  
0 z2 j$ t  n5 ~9 N( A  [  讶异中,他看见了自己的父母。他以为自己还在梦里,否则为什么一觉醒来他看见的竟是他们?: k' [1 C# H$ C7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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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呢?陈可张了张嘴,却没听见自己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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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u1 q# }* u9 n" t2 Y  他努力地清了清嗓子,觉得胸部微微有些异样的感觉,奇怪地问:“于雷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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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的母亲顿时泪光闪烁,一句话也说不上来了。她伏下身子,在他的脑门上久久地亲了一下,话音微弱而破碎,她说:“你都睡了两天了,我们还以为麻醉出了问题,把我们都吓死了。”* Z& U/ Y& ?1 w- v: ^7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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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父亲也靠着床边,在他母亲的身后站着,不住地揩泪。+ ~1 d9 j& e/ I, ^8 q1 }8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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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有些糊涂,他仍坚定地觉着自己正躺在于雷的床上。他不是在家里等着他呢么?! v0 ~% N  a9 \8 l9 ^* ?0 w.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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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呢?”他又问。) s6 d2 e! P6 I, Q" b$ z) l- K2 T
  
) D9 F6 n- f$ c+ r" {  陈可的父亲怔了一下,说:“他买饭去了,我出去找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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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迷迷糊糊地点了点头。他本想等着于雷的,可他太困了,还没等他父亲把于雷找到,就又一不小心,滑进了梦乡。他母亲在床边坐着,轻轻地,轻轻地,梳理着他的头发。她的心情很复杂,因为她已经不再是儿子睡醒后第一个要找的人了,再也不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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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H7 O9 C- V% y1 ^  不久后,于雷手里提着饭盒,在楼梯口遇见了陈可的父亲。他一路上走得有些摇摇晃晃,这三天里他没打过一分钟的瞌睡,病床边的小椅子和病房外的走廊成了他最熟悉的地方。1 ^- k" S) A0 Y: E0 R9 E+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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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醒了,要找你呢。”陈可的父亲脸上带着安慰的神色,口气和缓地对他说。2 m' ~# v! h2 l$ X* j
  
6 q( P, Z* P  H& v4 N( S  于雷身上一凉,跃上了三层台阶,拎着手里大大小小的饭盒,往病房跑去。3 A( t, D  z  z/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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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走进去,陈可的母亲冲他做了个噤声的手势,又指了指陈可,用气音极轻微地说:“又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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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觉得眼前有些发黑,他长呼了一口气,坐在了床边的椅子上。. Y) J# `  G8 P
  
3 D4 [/ S" h, W1 z$ F4 G# H  A  陈可的母亲陡然感到了内疚,这个孩子没日没夜地守着,到了陈可醒来的时候,却又不在身边,而是让她看到了儿子的第一眼。她甚至有了一种因为和于雷争夺儿子而产生的负罪感,尽管这感觉是那样极端的没有来由。" n# C( [# l2 H" ]( Q
  
% G. J& L/ N" _1 w3 S- a, O  女人的感觉毕竟是敏锐的。; b5 ^/ J3 ~0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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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真正从麻醉中醒来的时候,已届黄昏。于雷看见他的头发微微地从枕头边上扫过,反射性地从椅子上跳了起来,膝盖重重地磕在床沿上,眼泪立时便掉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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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看见了他,笑了笑,说:“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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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想冲上去抱他,亲他,咬他,要他发誓永远都不会离开自己,但没有一件事是他可以做的。他跪在床边上,哭得象个孩子,他终于可以哭了,他是被允许可以哭的,就象陈可的父母那样,因为他们一起分享着对陈可最刻骨铭心的爱。9 _. Z8 @/ m- M+ @4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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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已经意识到,定然是有些事情发生在了自己身上,夜里那些支离破碎的片段纷纷浮上了海面。动过手术的刀口上,现在痛得很真实,每一次呼吸,都由内到外的疼。可他若无其实地把手轻轻放到了于雷的头上,象没有别人在场那样反复地爱抚着。! J( N. K  w& ?9 L4 E/ t
  
6 q8 ?, P& }4 S% |9 `% {9 W8 N- z  陈可的父母面面相觑,不知是该参与,还是该回避。他们无从了解在陈可和于雷的哭笑之间隐藏的故事和与它们相关的苦乐悲欢。" e. v1 h; p3 K$ G# o9 V1 ~-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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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许久,陈可的父亲终于在于雷的肩上拍了拍,对他说:“好了,现在放心了,你也该去睡一觉了,这都三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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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o: D. Y# [. Z* K6 i+ M0 U  “就是,跟熊猫似的。”陈可摸着于雷的脸颊,用拇指用力地从他的内眼角往外擦了擦。3 Y$ O; c$ G4 y  M: g.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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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疼么?”于雷仰起头,问他,还有泪水徘徊在下眼睑上,没有流下来,倒让本来不大的眼睛显得格外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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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8 W: R* V1 f% W  “一点感觉都没有。”陈可摇了摇头,“你快回去睡觉,我也在这儿睡,好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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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老老实实地点了点头,起身和陈可的父母道了别,三天来头一回松快着离开了病房。3 K6 B& a6 Q7 F+ @
  
2 [" T# F4 ~7 D0 f  陈可的母亲送走了于雷,叹了口气,说:“现在还有这样的孩子。上次是你爸的事,这次又是他里里外外地忙,连我和你爸这次来北京都还得要他照顾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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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她冲陈可他爸看了一眼,说:“以后得好好好好地谢谢人家。”8 K: v; a! M' q%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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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笑了笑,把头正过来,看着天花板,说:“不用谢,如果换成是他,我也会这样的。”, G0 r: Z2 x/ k. M3 c, k) K9 P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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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的父母再一次楞住了,在返回宾馆的路上,他们隐约明白了更多陈可,甚至他们自己,对于雷无须言谢的原因。% ?  S; Q4 ^$ E7 C& c  N9 e. k+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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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当生与死成为了一种考验,痛苦,就是被爱情赋予的唯一权利。这不是矫情,也不是浪漫,是每个亲历者最深处的真实。只有爱着的,才懂得痛,也只有痛过的,才明白爱。纵豆蔻词工,青楼梦好,难赋深情。此事不关风与月,缘只为君生!
& f3 a" s, Y' k* l5 m  79、尾声?香丘何处7 O( K! s+ W7 _6 u) N6 X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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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确定陈可的伤势并无大碍后,陈可的父亲便返回了青岛,而他妈则一直在于雷订下的房间里住到她儿子出院。8 b+ _. B" D1 \6 {+ f
  
6 [. V# P$ _, \5 N$ [# h, m  这其间她常和于雷一道呆在陈可的病房里,于是交谈也是在所难免的。自从她对于雷所扮演的角色有了一知半解的揣测后,她的立场就诡异地尴尬了起来。她有时格外主动地接近他,有时又感到有些恼怒,于是刻意地制造距离,对于究竟该如何表现母爱,她有些左右为难。  I# @/ j4 T1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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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无论如何,在于雷朝她挥手,目送她去通过机场安检的那一刻,她还是谅解了关于这个男孩的一切。人在分别的时候常是最软弱的,尤其是女人。1 Y* e. V! T-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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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离开医院之后,她还时常打电话过来,询问病况,末了,总不忘给于雷梢上句好。每当这个时候,陈可总会笑一笑,冲着于雷看两眼,说:“知道了。”于雷则也会冲他笑笑,比一个口型:谢谢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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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便是他们两个最幸福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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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i. y% V- _- Y* V& @  陈可的康复情况出人意料的好。其实也并非出人意料,象他这样健壮的小伙子,二十岁才刚冒头,不能很快复原才真是让人奇怪的事情。开学的时候,他已经可以站在球队的练习场边,做一些简单的恢复动作了。3 w9 w2 y! s9 u9 |0 i,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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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本来应该参加棒球队在八九月间的全国赛的。为了病床上的陈可,这次棒球队的兄弟们都憋了股劲,要给他好好地争口气,可终究还是因为实力不济以及主力投手的缺席而只名列第四。新学期的第一堂训练课,每个人看见他都会惊喜地跑过来,轻击(十分小心地)他的臀部,说:“真他妈帅!等明年五月咱们再一块好好震他们一个!”诸如此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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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场上,队友们在教练的布置下打起了练习赛。陈可和仰慕着他的小替补们在场边看着,他无出其右的技术和陡然带上了些传奇色彩的人生使陈可的名字在低年级中焕发出了天使般的光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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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砰”,金属球棒猛烈撞击着棒球,让它一直飞上了一体的屋顶。( [, ]/ U4 H+ b- |4 b; N' O; v
  
' f2 D, n( m7 c, U$ q) D: W  陈可高兴地站了起来,一时顾不上胸口的疼痛,象往常那样大声地喊道:“好打!”& @- \. [" |- i% r8 W6 L- l
  
. _' v) D( y$ y$ n  打者慢慢地在圈上跑着,朝他这边看过来,笑着竖起了两只大拇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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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享受这样大声呼喊地感觉。这是小孩子的专利,不管他们怎么嚷,或者发出令人难以忍受的尖叫,都是可以被宽恕的;等他们大了,懂得了事体,懂得了礼貌,懂得了他人的眼光对自己的约束和激励,便不能再这样做了。棒球场就象是一个他从未经历的童年,解放了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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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想起来,以前于雷的师兄跟他说,读大学就象打球一样,绕着个圈,一垒,二垒,三垒,觉着自己越来越大,越来越成熟,最后回到本垒,得了一分,才发现自己如果不是回到原处,那也只是又上了一个起点。真的是很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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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p$ N5 r" ^" \7 E1 h1 c1 t% l( B  大声地喊吧!那只是一个起点。也许呢。0 t5 v+ k( }& l
  
& P" w$ e9 ~, o% u; O% e  就在陈可重新出现在棒球场上的那个下午,于雷班上的团支部书记找上了他,说有重要材料要给他,让他马上回宿舍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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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7 K6 g; w8 Q0 t) f' x4 U  于雷这才想起来,昨天上午院里开过一个保研工作会议,要求所有有资格参加保研考试的人都要到会。这本来也确是于雷该去的,决定一辈子前途的事,谁能不好好听听呢?争奈他一辈子的前途碰上了陈可,终究还是矮了一头,于雷很洒脱地托人替他请了个假,便陪着陈可回医院去检查了。; d7 D( S: }" u- m3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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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团支书催得紧急,他火急火燎地赶回宿舍,找着了闲得正愁没人给他添事的书记同志。支书见他进来,立刻在仓促中站了起来,一步冲到床前,打开包里里外外地找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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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  Z* s- ^* e4 ^7 m8 x: r& e  至于就急在这一两分钟上么。于雷心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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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从一堆垃圾一样的过期笔记里翻了出来,支书推了推眼镜,把一张折叠得很不规则的纸交给了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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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O2 y  i6 G, h$ J  正如他所料的,这是随昨天的会上发下来的重要文件——保研同意书。说这张被糟践得很不成样的纸张很重要倒不是说签了它就能保研,而是指所有签了这份文件的人一旦取得了保研资格,就自动放弃其他的升学可能,比如留学或者投奔外校(当然,这在京大是很不可能发生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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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院里说今天下午之前必须交上去,保研考试就定在下周六。”支书又推了推眼镜。
* H+ z# a/ O9 J+ i# W- Q  于雷抬头看了看挂在墙上的小时钟,四点过五分,他现在终于知道了书记同志神情仓皇的原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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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W0 k' G- \3 q- c+ T$ l  “下周就考?也真够快的。”于雷说。' V5 ?' ~* |0 b'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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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啊,院里说就是要考大家的真实实力,不要复习。”支书一边推着眼睛,一边为暑假里自己的苦读暗自叫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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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递了支笔给于雷,说:“赶紧签了,送教务部去吧。”% k: C( p: ^, [) D6 E
  
" u- G9 P1 \4 j' B4 ?" @/ j4 R  于雷迟疑片刻,接过笔,伏在案上签下了自己的名字。就和他当年在图书馆留给陈可的字条上一样,同意书的右下脚用极漂亮的行楷写着: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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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q, {6 z6 \* x" m- J' d% ?8 s  从教务部走出来的时候。他的心口狠狠地抽了一下,于雷摁着自己的胸,感到痛楚,像是被高压电弧从肚子里打进去,又从面门上穿出来,浑身都是那种血糊淋漓的难受。他走了两步,躲进了法学楼隐蔽的男厕所里,哭了。; @" `) i/ n8 v6 ]
  
! z2 ~2 O2 y# w4 D. G) o+ H  他还想着那一晚,他送走了陈可的父母,继续在医生和护士的纵容下,守在依旧因为麻醉而不省人事的陈可身边。他当时害怕极了陈可会变成植物人,就照着小时侯从电视里看到的那样,伏在陈可耳边,轻轻地说话。% f" x- |5 N3 H+ z6 B2 s; U2 q* j+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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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来陈可听说了这事,便笑着说难怪他到现在耳膜还老往外鼓,原来是那个时候话听多了。他问于雷都说了些什么,于雷便拣了些无关紧要的哄他,什么猴子洗澡、猪吃人人吃猪之类的笑话,逗得陈可咯咯一笑,便糊弄过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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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p9 f! y6 T3 M2 T3 ~3 P4 c  其实他那晚说的最多的是:要是你醒了,我就一辈子守你身边,打我也不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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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极其讽刺,现在看来,只有陈可醒不了,他一辈子守人家身边的愿望才有点实现的可能。+ O1 @, J# i0 T7 Z7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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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前天,那个当日曾被于雷在病房门口痛斥的的高个子先生给陈可打来了电话,说推荐信已经写好了,写了十封,不够了还可以再补,等什么时候有空了送到陈可寝室去。其实陈可早就已经走着去和他见了面,是为了还他当时在医院里留下的一万块钱,可先生这一会儿还是坚持他应该静养,一定要亲自送过去。7 U- Z, E) `0 t, ?# C
  
0 z( ^/ Y! r' B; Q. E4 p, H9 z% y7 _  但凡接触过留学的学生都知道,这亲笔写的推荐信已然是极不寻常、极抬举被推荐人的事情了,何况还要劳教授大驾亲自送来?作为最终妥协的结果,于雷代替陈可在有些尴尬的气氛里取回了推荐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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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是这封信把他带回了现实世界。在这个世界里没有谁要为那个永远沉睡的伴侣甘守一生,在这个世界里,他们注定是要健健康康地、平凡地、象被注定的那样,分开。" {6 |' b* j1 R5 T9 V' v0 S' g0 P9 {. R0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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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感谢那个把笔递给他的团支书。如果是在自己的书桌上,他一定会在同意书上踌躇得更久,但现在,他总还是可以一哭了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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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早已辞去了在CB事务所的实习工作,每天只是待在陈可身边,无微不至地照顾他。  @3 ~" Z+ C, N0 Q' |# L5 s2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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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有一次陈可下了课从教室里出来,看见一如往日等在门外的于雷,他把他拉到了一个僻静的角上,挺了挺胸脯,说:“你看,我现在都没事了,你别为了这么条疤连自己的生活都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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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I" J1 ~: f1 f9 `5 y/ i  “我的生活就是你啊,见不着你我还要生活干什么?”于雷掐着陈可的脸蛋,呲牙咧嘴地说。就算不能一辈子,他还可以在他身边守八九个月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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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w( u! m' M2 ~  B  陈可的脸当时被于雷掐着,傻乎乎地咧着嘴,不知道他原本的表情是怎么样的呢?但绝不会是欢快地笑着的吧,反正那一整个下午他都在教室里面无表情地发着呆。) C: Q5 u. c+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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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直到傍晚,他又在下课的时候看见了于雷,脸上才又有了笑意。要在这个时候形容陈可的微笑是不太容易的。从意图上说,那该是有些勉强,因为他本没有笑的意愿;但若要去查“勉强”的字义,却又不是那个意思,因为在见着于雷的时候,笑就是一种本能的反应,是最不需要理由的事情……! \2 m+ {- h6 o5 W" T
  
" [* I* S: t, a  T  无论如何,他是笑着迎了上去,同他开开心心地吃了饭,看书,回家……/ b- i1 M/ J! c- p: ~3 S
  
1 F. ~6 A  t) \9 f) ?7 u  九点才过了没多久,于雷便逼着陈可要上床睡觉了。  u1 j- W, M- f8 r. E
  
: k8 Q9 Z  M  I- E5 ?  “你想那连筋带肉的能好全乎了么?早点睡就早点好。”他一本正经地对陈可说。: h1 U" V8 P, F7 Y8 O1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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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陈可也没撒娇也没顶嘴,倒是搂上了于雷的脖子,轻轻地咬他的耳朵,说:“我们都好久没那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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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P  E. A& a( H# ]6 {# I% L  他立时便觉着于雷的下面有了反应。于雷在这方面速有“捷才”,陈可是知道的。; {1 C) q' A0 @% R' k! D- ^
  如舆论所说的,于雷这一阵来一直“如亲兄弟般”照料着陈可,时间一长,连他自己都忘了他们并不是“亲兄弟”——亲兄弟要做那样的事,总还是冒天下之大不韪的。经陈可这么一提醒,于雷才想起来,他的确是久没有“出过火”了,也是的,这段时间光顾着陈可的伤,别说没有火,就是有火也断没有出的时候啊。' s# e+ p' A9 h
  
# U2 I- {( N; R) S+ w. _3 P  “你……你行么?”陈可在这方面罕有如此主动的表示,于雷一时有些慌张。  |7 \" T( I9 ?. l+ z
  
$ u% Y( E7 F% k1 g) n% e  “人家又没捅着那儿,有什么不行的。”陈可把脸贴得近近的,下面也贴得近近的。于雷得了这话,当下便把持不住,三两下把二人的衣衫除得干净,和风细雨地温存了起来。) z( w8 t, H$ p& Q" A/ D. ]2 Z
  
! g; f( ?& j# b! I* }7 A- _  于雷怕给大病初愈的陈可又添上点什么麻烦,况且考虑到他已经“久疏战阵”,便用上了半管杜蕾丝,里里外外地擦了许久,又仔仔细细地带上了套,这才入港。于雷抱着陈可的大腿,伏到他身上,一低头,又无可避免地看见了那道疤。尽管陈可故作轻松地告诉他这样显得更性感了,但于雷仍心惊胆跳地不敢全力以赴,只好快速地解决了战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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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 o4 E7 M) I0 T4 _; ]  他低下头和陈可对着亲了一下,便要缓缓地把自己抽出来。陈可紧了紧环绕在他背上的胳膊,拦住了他,于雷便又顺从地往里进了些,尽力地顶到最深的地方,用双肘微微撑着床面,让胸脯紧紧地贴着陈可的身体,传递着他的体温,又避免给他施加一点点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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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7 b$ i* C7 B0 Y& {% k% Z2 K; }  k  陈可放肆地索着吻,于雷毫无保留地给予。他有的时候感觉到咯在自己胸前的那一道突起,心中不住绞痛,直到现在,他也无法习惯这条留在原本完美的肌肤上的伤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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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喜欢你在我里面,觉得特别安全。”陈可第一次开口评价他们的性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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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觉着今天的陈可格外的“开放”,他觉得这怎么说也不是一件坏事。当年他在图书馆里有过关于陈可的种种幻想,当然,关于这样他被自己压在身下的图景于雷早已经不知道温习过多少遍了,但要他对自己说些这样的话,还真没想过。! C: [, v4 e8 R2 ^( _' }" A# x
  
. E2 x8 A! b+ h: E& K  这是因为他对自己毫不设防的信任,于雷想到这一点,不住得热泪盈眶。+ `  Z0 l; R, g. `" `/ k1 h. O  m
  
. u* d1 R. t5 w+ {0 ]  陈可搂着脖子抱着他,两个脑袋紧挨着错开,因此并看不到他眼中充盈的泪水。他舒服地呼吸着,说:“我爸妈说,我醒过来第一眼就是在问你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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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 }" y7 Q( i- c  “够他们伤心好久了。”于雷接过话茬,抬起了头,看着陈可,说:“你说,他们知不知道咱俩的事?那一阵我实在是没劲跟他们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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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G6 }) V4 H! w, l. v; e# m  “什么事?这事他们可不知道啊。”陈可拍了拍于雷的屁股,“其他的么,我想我爸妈大概的都已经猜着了,最多就是不太肯定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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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0 ?' r8 V# K- M4 ^  “哦,那就好,我还想咱结婚的时候得抢亲才能把你抢过来呢。”于雷边说边笑,顺便又在他身体里动了两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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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p) X- k* |  “那咱们啥时候结婚呢?”于雷本以为陈可会象往常那样跟他斗个嘴就罢了,可他这回说出来的话却让他大吃一惊。& {7 E2 R/ B. ~6 M% B! L4 e7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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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说:“咱们用不着仪式,现在这样就足够证明一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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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结婚的话可以永远在一起。”陈可回答得有些黯然。他也知道彼此说着的都是玩笑话,两个男人,又怎么能结婚呢?但因为这样,就不能永远在一起了么?他很困惑。他曾经害怕自己最终也不能给予于雷他所要的东西,他现在依然害怕,但他记得,当他在病床上第一次醒来的时候胸腔里所涌起的那种勇气,那是可以让他可以面对所有恐惧的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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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h" G1 d% h: z  或许,他需要的是另一剂麻药。) Z- J! V; r; m8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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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象他看不见于雷错过去的脸上挂着的错愕、懊恼,他也不知道,因为他的一脸黯然,于雷第二天又出现在了院里。9 V# {. c% }) B" S( f9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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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副院长在办公室里接待了他。: D6 _! O( g1 E+ x- t5 c$ Z6 R. i
  
- V8 K' V2 z7 s8 I) c" y- [6 X$ S  他本以为于雷是来询问保研事项的,因此,当他确定周围没有人可以窃听他二人的谈话时,便率先开了口。1 m6 `+ F& t! U% E  f  U(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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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的考试成绩很不错啊,”副院长有些替于雷喜上眉梢,“这样用不着我做太多工作,你要往国际经济法保也是十拿九稳了,再说那个教授上次也一块吃过饭,你也很熟悉了。不过还是不要大意,过几天的面试要争取发挥好,啊!”' U, [( f" i$ d# |# q8 x; F* x
  
, F$ W# ^1 C4 x7 c% c  于雷听着副院长信心满怀的说明,头皮发麻,饶他再是满肚子鬼话,此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了。
# z9 Y8 r5 }! I$ |: I# |7 Q  就这样,他的两个宿舍,一个载着他和室友的亲密无间,一个载着他和情人的举案齐眉,象这样子一直过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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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5 |5 D' m0 @  未名湖冻了,又化了,湖边的树秃了,又绿了,对它们来说,年年岁岁都是如此,但对于于雷,陈可,以及两千多个和他们一样,在那一年里走进学校的小本科来说,却并不相同。他们中的很多人,这一个春天过去,就难再见到他们梦驰神往了很多年,今后也将继续梦驰神往的未名湖了。3 K3 d- X  v  c# B) u' g9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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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四月份以后,考研的,留学的,找工作的,差不多都有了自己的定数,开始有时间抒怀,有时间感伤了。于是湖边树影间就多了许多毕业生驻足的痕迹,他们从图书馆里出来的时候,也总不忘回头仰望:不知道从这里出入的机会,还有几许?, x/ A3 C% @3 E( G
  
  ?' }0 c, i& R9 y: S3 p  D  虽然还没选导师,但于雷已经很明确地将在未来三年的学术生涯中跟随那位声誉正隆,副院长曾经质问他是否明白其地位的教授先生了。而陈可的OFFER早从二月起就开始如雪片般地飞来,其中包括了他曾经前去交流的那所大学,陈可在收到它的OFFER之后,便拒掉了其它本来就仅为以防万一才申请的学校,向对方发去了感谢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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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从不去干涉陈可的留学事务,陈可也从没把留学材料往家里带过,他们俩就象这件事不会发生一样,就象他们不曾想到很快要从对方身边离开那样,同往常一样开开心心地生活在一起。白天一起去去图书馆,上上健身房,晚上一块吃吃饭,睡睡觉,做些爱做的事,哪天一时兴起了,就去外头打打牙祭,看场电影,日子过得无关悲苦,也绝不孤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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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想过,即使他们所面对的是世界末日,这样的快乐与幸福也会持续下去,不会抹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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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五月的时候,他们拍了毕业照。于雷和陈可都穿着粉红色镶边的学士服,灿烂地笑着,在气势恢弘的大图书馆前留下了永久的纪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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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5 l/ Q$ c$ m7 a  接着是毕业生晚会,主办方的许多人于雷都还认识,他们拿了好多赞助商给的纪念品送给于雷,反正是免费的人情,不做白不做。陈可和张韩在晚会上演奏了与四年前新生文艺汇演一模一样的曲子,当日的轰动一时台下的人早已淡忘,但他们都在主持人的提示下着实地感动了一回。他们听着G弦上的咏叹调在钢琴和小提琴的协奏中响起,那是当年心高气盛的他们无法领略的旋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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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s  Y  }& O; Z( _  `" ], s  六月,于雷这一届京大人四年的同窗生涯正式画上了句号。在法学院的散伙饭上,四十个男生的泪水和嚎叫压过了那一百个曾为他们红袖添过许多东西的女生。那个晚上,在于雷不能忘记的那些回忆里,留下了太重要的一章。" I$ \8 b- `$ C
  
! f+ l% }1 [5 t  陈可在月底离开了北京,于雷的房间里大部分属于他的东西都留了下来,只取走了几件必要的衣服。他说,怕于雷看见空荡荡的房间会伤心。" q* Z; |# Q* p7 ^4 ^3 m
  
, m) X5 J' A1 F  P* u  过了几天,陈可在发给于雷的短信里说他会在七月六号,他生日的那一天返回北京。但这一次,他的目的地不再是京大,而是另一座空桥,是即将飞往大洋彼岸的飞机。. O+ y; |3 A2 w( E6 _# e  z"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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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送他回青岛的时候,于雷就已经和他约好,这是他最后一次给他送行,等他要去美国的时候,就不再送了。于雷说他不是赌气,一点都不是,只是怕机场里来来往往的国际友人看了咱们中国男人的笑话。6 j& Z/ a7 G/ n1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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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抬起手腕,看了看表,这块金属表链的精工是一个月前他生日的时候陈可送给他的。他当时想着,等陈可生日的时候,送他点什么东西好呢?但他转眼又想道:也许到了他下个生日的时候,陈可已经身在美国了。7 m* K' [/ x& Z5 v9 ]3 {0 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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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而现在正是这样。表盘上的小方框里写着个小小的6字,时间已是下午一点了。屋内的阳光正好,于雷前一天晚上时睡时醒地没歇踏实,这会儿被晒得有点晕,便起身往门外去了。1 D" `# ]8 P: ?% Y
  
; L3 z8 J3 J. x8 N+ L  S( p  走在街上,他觉着脚下的水泥路正被晒得出油,粘得很,让他走也走不动。他掏出钱包,往里面瞟了一眼,看还有几张大票子,便走进了路边一家小咖啡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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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服务员递上来菜单,他也没看,胡乱要了一杯咖啡,就呆呆地坐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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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0 c' n$ i" h1 u: B1 T; M3 @9 l  他对面有一个冷柜,铁皮是镜面的,他一看吓了一跳:自己胡子拉渣的,打陈可走了以后就没刮过;眼圈整个黑着,想只老熊猫;平时能值得左看右看的脸也不知道是睡得还是照得还是怎么的,一副浮肿的德行。" `: b  P  [3 r0 ?# c$ Z
  
5 ]6 J2 g; o( n4 m) r+ P/ V  他胡乱地抓了抓头发,也不知道是哪年哪月抹上去的发蜡。于雷时不时把手机掏出来,无意识地摁两下,目前他的整个人生都变成了一种下意识的动作,就象那位脖子上套着饼的老兄,饿了还知道啃两口,其它的,不想管也管不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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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D7 ]- H$ ?: l1 j  咖啡端上来了,他喝了一口,淡乎乎酸了吧唧的象是马尿——说真的,马尿是什么滋味他也没尝过,但总之可以这么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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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时候有一个少年背朝着他从店前走过,白色的汗衫,红色的短裤,脚上蹬着新的或者擦得干干净净的球鞋,往前走的时候他的头发上上下下地跳跃着,从不同的角度反射着阳光。4 W* z% e- l* m#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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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腾”地站起来,跟抢了钱的强盗似的撞开门跑了出去。( c2 Y( O- w  s3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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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咖啡店的人都瞠目结舌地看着,大门还在惯性的作用下“忽悠”、“忽悠”地晃着。他离开的台子上放着淡乎乎酸了吧唧的象是马尿的咖啡,剩下了大半。5 s/ {3 r6 `6 ]! y! r# |
  80、结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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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冲出店门,陈可的名字已经到了嘴边,可他还是发现自己认错了。那个男孩也拥有俊美的身体和阳光般的活力,但他在第二眼就看了出来,他不是他的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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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傻站在街上,头顶上的烈日直直地烤着他和他的影子。咖啡店的店员慌里慌张地从后面赶了上来,张头探脑地确认了一会儿他的神经是不是正常,直到于雷主动发现了她,这才亮明了来意:“先生,您还没有付款呢。”) |5 N1 Y, U0 u# }&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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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赶紧掏了二十块钱给她,认罪似地鞠了一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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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发走了店员,他又往男孩走的方向望去,他想再确定一下那个人到底是不是陈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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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i5 p) x; \# ]7 m+ n2 _" C  没了。男孩已经消失在了人群中,或者某个拐角上,连一个曾经让于雷误以为是陈可的人,都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7 \3 _- @/ W& n- k5 j5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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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用一个星期的神经衰弱换来的坚强伪装终于噼噼啦啪地剥落了,他慌张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以最快的速度拨叫着陈可的号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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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3 x/ `1 O: }" o  只是想说声再见。他想着,只是想在你离开之前说声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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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搜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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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P& u/ H$ s; U+ k& @  连接,' n/ r& X1 F, N; o
  
* b. {' L& o7 w* v. _1 O) n  绝望。: L# ^' p1 R# t-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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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电波的那一头,终于传来的,只是冷冷的,机械的女声:“您拨打的电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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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V: ^, G! q6 W: p" r9 A" o  泪水,就象他为之付出了全部灵魂的爱情,突破了最后的堤防,决口而出。他象个不见了妈妈的孩子,在人来人往的闹市里,痛哭失声。6 J8 Y% m( R5 Q& z0 w& |. ?% Y! V
  
4 k! [5 r: |' q$ B: m' y  他的泪水沾湿了衣襟,混沌了眼神,难以从中辨认往昔的光芒。3 Z1 q* ^2 [& g6 a
  
  r, t  x, l; P. D. e# R( ~% y  他的世界开始变红,开始变小,小得难以装下一段完整的回忆。3 \* g  Z2 V! z: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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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心脏都在抽搐。' c" t6 ~- Q+ s1 E) L. J
  
! W& e. n/ d" n- j- u  他的灵魂都要离他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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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r( k: W! o. N& G6 `1 \  他茫然地走着,任凭尖厉的车笛声在耳边响起,希望自己就这么死去。1 G6 c+ M/ b- B+ ~  Q9 G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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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用尽最后一点力气,迈着沉重的步子,走上楼房的台阶。他实在没有气力开门了,于是靠在了那老旧的布满泥印鞋印轮胎印的墙上,在阴暗的走廊里闭上眼睛,喘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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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 n& D# m1 v8 B4 w8 l5 Q" f/ t0 U' N  他最终把钥匙从裤子口袋摸了出来,插入,旋转。他知道,这道门,从此只能通往回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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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U+ U; I+ o: ~  他进了屋,把门在身后撞上,甩了甩脚。运动鞋被踢在了鞋架上,架子晃悠了一下,随即倒地,发出一片轰响。3 b. u2 ^" |( P# y0 P* L+ h: k3 r.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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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心情不好?”突然有个声音从卧室的方向穿过来,一直穿过了他耳朵里细长的通道,直刺着耳鼓。5 e9 Y  c1 m/ T4 B  _& x
  
; A4 S5 w: n0 y! v6 b. z  他扭过头,窗户外头明亮的颜色让他把眼睛眯成了一条缝。当他从一个漆黑的阴影中把说话人辨认出来的时候,他呆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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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c/ J, Q4 u' |( N7 x( r  他默默地朝他疾步走过去,像是怕他又会趁着这个档子跑掉了一样,紧紧地抱住了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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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l' `* U* u# O' S3 l" M: k  于雷使劲地揪着陈可的头发,一声不吭,但泪水早已开始肆虐在他的颈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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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a- c1 X* a- p% W( \9 K+ q; E  他再次用双手确认着眼前他无比熟悉的脸庞。那样真实。对方的眼睛也和他一样,布满了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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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哭哑了的嗓子最终发出了笑声。陈可也笑了,轻轻地缕了缕被揪乱的头发,抹掉他和于雷脸上彼此沾上的泪水,紧紧地贴住了他的唇。: m8 W) s+ M5 e' c; K7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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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背后,是夏天,北京城,灿烂的,阳光。0 K( [$ [9 g; k,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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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 x. P7 l% j2 O' A* }  一些后话) _0 k) ]6 c7 I&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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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在陈可离校的时候,给了我一箱子书,说于雷那儿放不下,自己又懒得折腾,让我有喜欢的就留下,没有就处理了,钱多钱少的算是感谢我这些年的照顾。$ s6 W/ o( L* R  x" ]) r, _
  
+ d5 f) U: r+ z1 i. e$ k4 f0 C9 |  我满怀感激地往里瞅了一眼,还真是不少,他怎么有时间看这么多书呢?我心里觉得奇怪。* x1 O2 `7 z: z& V
  
" X/ U) u/ J3 g4 n1 t1 V  他选书的品位是极好的,我不知道哪些应该卖给别人,于是就那么堆着,慢慢地翻。在其中的一本书里,夹着一张活页纸,旧旧的,上面写着一些文字,一水儿整齐的行楷,很漂亮,让它本身就成为了一件艺术品。当我在脑海中反映出那些语言的时候,我楞住了,很久没有回过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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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 [" e8 I# U* Q, q5 C8 k  《忘川河畔的五百年思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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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5 b- J( O7 t- Y2 n  这桥已经走过了多少人,徒道奈何。% p& S; c+ Y%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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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忘川从桥底静静地流过,蜿蜒着伸向没有边界的远方。忘者,心亡也。当已逝者穿过这条河,也就是真的死了,因为他心里不再有今生的记忆。) S; }4 c4 z/ v$ W
  
) O0 C2 L$ c/ f; {5 Q  三生石立在一旁,它算是什么呢?为了死去的纪念?这对于将要永远失去了回忆的人,是莫大的讽刺。  T, r. A1 ~% P! |  e# u(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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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个人,死了。他在恍惚里行到了这方地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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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桥就在眼前啊,还有很多人在后面推挤着他,要他莫再迟疑,与人方便。他不肯向前,只是一个人从队伍里走开,坐在了三生石的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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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后面的人们向前进了,他们迫不及待地要开始新的一生。为什么呢?为什么如此雀跃?这也许很可以理解:若他们的一生是不幸的,他们希望再试一次,他们想,来生难道还会更糟么?若他们的一生是幸运的,他们也希望重新来过,毕竟没有人厌恶好运的一再眷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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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他,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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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 [9 C% F# c  他不愿以回忆为代价来换取新的一生。于是他就一直在河畔坐着,坐着,连他回忆中的人都已经一一走过,他却依然不动。那个他深爱的人来了,泪留满面地看着他,良久,也终于迈开步子,翻过桥去,喝下那从此一刀两断的毒药。0 i; E% T; F8 {5 S7 ~
  
) W' b$ h( U/ s3 ~, E8 T  他现在还剩下什么呢?只有回忆了。5 l0 R# C3 D" [8 S! J, ^0 G
  
& u9 E4 f6 Z0 ?( n, C1 s. U( [  五百年过去,他依旧坐在那儿。神祗终于肯抬起眼,看看他忧愁的样子。5 S7 }/ q: j/ z* p. j8 V7 ~2 ~
  
3 R  ]" I" _' i+ ]& L  O  罢了,别耗着了,若是你肯走,我便让你带着你愚蠢的一生到来世去,但是,你一定会因此而后悔。你不后悔么?神祗问他。. d8 J, Y7 y' M, E3 h% y
  
) q4 V# r( J7 p& S  决不!他高兴地说。7 a) S4 {$ u' F* x# ]% p
  
& E* X, p% a# q- h- Z* F) z0 P; R  他过去了。3 j# F$ L( x$ S9 a1 Z
  
$ W5 e2 F6 ]2 J9 v) y6 D  为什么呢。为什么呢。) M* P& t1 ~6 K9 [" \- u"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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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忆是人类一切爱与痛的渊源。如果想不起当时,又怎么会痛悔现在?如果没有经历以往,又哪来今天切肤裂骨的怨与念?当把这一切都抛开,永恒的幸福也就来了。; t; h  ]) O) ?- n6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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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但是,人不想忘却啊。因为那里有他的根,有他到如今所有的感悟,那是任什么也换不来的财富。既然不想放弃,就只能背起着这沉重的十字架,走哪算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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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好罢,即便是神祗信守了诺言,他又能得到什么好处呢?他到了来世,见到了他深爱的那个人,那个从他身旁泪流满面走过的人,他又能得到什么呢?当前尘念缘已经被几世的轮回冲刷得面目全非,爱恨情仇,悲欢苦乐,何以再叙?他的爱一文不值,因为他已经不在任何人的记忆中;除了他的痛苦是真实的以外,所有的其它都已化做泡影——这又比忘川河畔的五百年好到哪里去了呢?2 K7 x; r7 L7 F: ?) H
  
' o5 Q0 N) Z8 B$ P: W( S' f4 B% w  更何况,若果他在自己的来世里变成了一头猪,一棵树,一只猴子,已经永远失去了再爱他回忆里的人的资格,那么,他又要怎么办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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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幸运的是,神祗没有遵守和凡人的信约——毕竟,当他已经忘记了全部,神祗本尊又会受到谁的责难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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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t! q  a- H& V  }) l8 d0 ]  然而,那五百年空守的记忆还是延续了下来。当他看到了那个人的时候,他知道那就是他要找的,他知道,那就是他今生的回忆。$ m. O9 |! T2 f9 e* S! V
  
& m& ]" o1 }9 p* ^% l; t, v  我放下了手里的东西,一个人在床上躺了很久。7 y) ?6 q1 Z) c
  
  u4 e& m" i2 p6 y  对于轮回这种事情,我一向是不太相信的。我曾经听一个朋友拿这个来解释物种灭绝,说,那些灭绝的物种都轮回成人了,所以世界上的人越来越多,其它动物越来越少。我一时还真想不出个什么话来反驳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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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2 F! t& _* W2 s9 U/ U  但是,对于人与人之间的缘分,我虽不敢肯定它一定存在,却愿意相信如此。至于曾经神话式地把缘分和轮回结合在了一个故事里的陈可,我现在坚信他是个彻头彻尾的浪漫主义者,尽管他给大家留下的印象总是理性居多。
- z, A; Z3 ?  |3 r: W  我在京大的校园里最后一次见到他,是在我出国之前。那个时候我博士才读了一年,但实在觉得继续在国内耗下去没什么意思,而且考虑到我男朋友也打算出去,再加上我导师深明大义,也支持我留学的想法,于是就这么干了。6 @+ x. l5 f" |$ @  A/ G) R
  
9 L2 S$ ^3 I+ A: _( {; D/ N2 o! h  签证二签过了,确定可以成行之后,我请陈可和我的小师弟于雷一块吃了顿饭。当时他在一家投行已经做到了第二年,年薪也到了20万以上,所以最后他说要由他埋单的时候,我只是厚颜无耻地笑了一下。我那个时候并不知道他最终没有出国的确切原因,怕是哪个环节上出了岔子,而且我自己又正春风得意,也就没敢问。3 ]: Q1 _0 K) Y6 @2 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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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学校在美国中部,我男友在东部,要见面不是那么方便,也就是我靠着学校的补助一个月能飞过去看他一两次。他是绝对的刺头,认准的事儿就要干到底的那种,一时兴头起来了,什么都能干得出。那年情人节,本来说好是我去找他的,但他非说要过来,让我安安份份地在宿舍里等他。结果2月14号当天,我在租来的公寓里从起床的点一直等到上床的点,楞是连个鬼影都没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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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冲着一桌的菜欲要发作的时候,他哭哭啼啼地打电话过来了,说是开车开丢了,现在不知道陷在哪个犄角旮旯的贫民窟里头,周围有好多黑鬼子在绕来绕去,他又不敢问,只好一圈圈地瞎开,眼看油也快没了,惟有打电话来求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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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哭笑不得,只好叫了辆出租车,到他说的地方把他领了回来。原来这小子跟别人借了辆车,一路开过来的,说这才够浪漫,有千里寻夫的意思。. B4 |9 u9 V8 f9 l1 M$ e  a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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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在我摸着他的脑袋把他带进温暖的宿舍时,那一瞬间,我觉得所有的场景都似乎在哪里看过,象是梦里,也可能是前世,但也就是那一瞬间。我想我明白陈可的意思了,他自己大概也并不热衷于轮回,但总有那么一种感情,会使人相信冥冥中皆有注定的谶言。3 T% _8 y1 j8 N9 C2 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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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到了美国的第三个圣诞,我和男友照例一起回国探亲。有一个老同学在上海结婚,听说我回来了,就请我过去。他现在混得很牛,我去上海的飞机票也是他买了和请贴一块寄过来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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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于是就去了,准备待个三天,也和久疏联系的一些朋友走动走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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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 y+ J& ]+ _5 ], I  我发现我们这一批人留在国内的成才率是很高的,当年住我隔壁常常若无其事地放屁的刘三儿,现在作为组织部的重点培养对象,已经成了国资部门有头有脸的人物。他在电话里一听见老同学的声音,顿时显得很兴奋,于是约我晚上在黄浦江上的一个海鲜舫里吃饭,说是“上海最好的海鲜酒楼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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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当时觉得很不习惯——一个当年曾经邀我去闻屁的小混子如今竟要请我去“上海最好的海鲜酒楼之一”吃饭,要习惯确实尚须时日。2 j$ j+ F- N2 y; A. ?8 X
  
# i) \& W$ I9 `  另一个人,和我研究生时代同住一间宿舍的大臭脚王小虎,如今搞起了电视,跟我列举了好几部如今正热播着的偶像剧,说都是他们策划的。一个电话吹完,我连午饭也搞定了,他交代我到南京西路一个顶级写字楼里的茶餐厅等他,他请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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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 l  P8 d) b1 G  南京西路离我住的饭店不远,一路逛荡逛荡的也就去了。进了老同学说的大楼,找着了那家茶餐厅,带位小姐过来假笑着鞠了一躬,带我往空位走过去。刚没走两步,便有人叫住了我:“师兄。”/ ~& ^. s) m% L
  
3 H6 N4 K% ~- i: ]. d2 R  我还道王小虎几年不见怎么把自个儿的级别降下去了,回头一看,竟是我高中里的小学弟,矮了我三年的于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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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大喜过望,这家伙可比王小虎可爱多了,没有臭脚,脸也长得耐看,于是就在他对面坐了下来。  K  h9 d. J, g"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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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在这儿上班?”我问。6 H0 q0 v7 x4 H& r/ l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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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有,”于雷笑着摇摇头,“我办公室在浦东呢,过来找人吃饭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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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刚在盘算着该不该问陈可的事,他便朝门口努了努嘴,说:“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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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见着来人,便也笑了。不消说,此人正是陈可,除了身上的衬衣皮鞋之外,眉宇之间依稀还是当年的稚气未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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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你老婆是小龙女啊,老得都比别人慢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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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于雷笑了笑,招呼陈可过来坐下。接着便是一番喜相逢的嘘寒问暖,在此按下不表。. M  M8 x8 h% W" ]4 x3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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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王小虎正好说他手头有些事,要晚些来,我便在他们的桌上饶有兴致地听他们谈起了当年的往事。我这才知道陈可那时是拿到了OFFER的,那边给了他TA,我素来听说他申的那个学校是很有钱的,在奖学金上一向很大方,就是再带个人过去也够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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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那个时候傻呀,”陈可摸着于雷的脑袋说,“我压根就没去过美国大使馆,他也不知道;我走的时候啥也没带,他也不问,就楞是当我要走了。我看他那么傻,觉得浪费了机会可惜,干脆就把玩笑开到底了。”1 `% ]% n( u; \' x0 w1 `( K  H
  
" l) _! [  V  m) h: P  “其实这样好,你看你现在混得比我强多了。”我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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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摇了摇头,“你到美国那是培养商界领袖的地方,我做不了领袖。”7 c8 d% c. h+ h, p7 C
  
- d* f6 B8 E8 R  “你可以做红袖么,添添香,好好伺候我。”于雷在一边耍贫嘴,他俩便在桌的那边闹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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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虽说我也是久经沙场,现在感情上也没有缺憾,但每每看着他们,还是有些嫉妒。我再没见过这么相衬,又互相真心爱慕着的两人了。一直到他们的容貌印象在我已经半入尘土,依然留下了关于他们以及他们的爱情难以磨灭的记忆,纯粹如精金,温润如良玉,盖美言亦不足以形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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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e6 ^' @- O( c# T( m  在另一个春天来到燕园的时候,我又回到这里,走在了陪伴我将近八年的未名湖畔。就在转头之际,我发现他不见了,于是大声喊他的名字:“欧阳!”5 Y) o0 i; L1 x, [( a. Z
  
2 f; o6 z1 O+ V! g1 U, P  一会儿,他冷不丁地从我前头冒了出来,“哇”地叫了一声。我把他搂住,说:“老头了,再吓就吓出心脏病了。”. L8 A, i# O# [0 C" m8 R5 M- T
  
& [6 E( W3 g) i! o/ M  “想什么呢?就吓成这样。”欧阳的眼睛滴溜溜地转过来,瞅着我。$ G0 X% p5 q; _$ Z% `; w$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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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说:“想点事,和咱们都有关的事。”) f- q; y  Z4 j'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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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这样,在那个春天到来的时候,我动笔把他们的故事记录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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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L8 a. Y6 V$ @- L  逆旅
: [7 h9 S( n$ ~! r; r& s; w$ Y2 ?* O  2006年1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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