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礼：《平凡的世界》同志版，希望你耐心读完，迎来自己的同志婚礼！

sddzhh

第三章 青春风雨
! @0 a5 H2 @2 m- V
9 D( X) F* R- w! h3 _% O: V（二十三）
/ ^4 `* V! Q% K
4 P( I; ~( ~, }5 d6 z& |天气由暖变热，校园里草木日渐丰盈，女生们则一天比一天苗条了起来。在这个生机勃勃的初夏时节里，月辉迎来了柳暗花明的心境。最近多次测验，他都考出了不错的成绩。能取得这样的进步，除了月辉“拚了老命”埋头苦读，也离不开水云几乎是手把手的辅导。

  p# `  A1 C" s0 n2 R这对相濡以沫的伙伴，在生活的长河里同舟共济，并肩渡过了最艰难的激流险滩，彼此的汗水与泪水，照亮了前方一片洒满阳光的旅程。还有什么此刻，能比眼下更值得他们高兴的呢？

& H, u7 X* H% A7 o  D0 e当然有！那就是二人各捧一个大海碗，或风卷残云，或细嚼慢咽着香得叫人流口水的抄手的时候。

月辉第一次在测验中考入了班上前十名时，水云乐不可支，拖着他跑到“刘抄手”的铺子里，美美地打了一顿牙祭。这样的庆祝方式，实在是很不浪漫，但对于挣扎在贫困岁月里的水云与月辉来说，两碗热抄手，却远比鲜花、烛光、美酒、音乐一类东西更管用。此后，以抄手来庆祝月辉考出好成绩，成了兄弟二人不成文的约定。

- x2 Y& |. B. F" o, Y' Y假如此刻正是学校中午的开饭时间，假如水云正与一群同学或蹲或站聚集在操场边，吞咽着他们粗砺的午餐。水云也许便会皱起眉头，垂涎欲滴地对月辉说：“哥，下午又要测验了，我想吃抄手了哦。”

* I1 F" n4 X6 [  X月辉准会回答他说：“好吧，我尽力。”

2 \7 N+ \2 \5 h+ a身边的同学听得一头雾水，不知二人打的是啥哑谜，于是他们一再追问，可是水云与月辉始终守口如瓶，不肯交出谜底。

旁人无从得知，“一次前十名 = 两碗抄手”，已经成为了水云与月辉艰苦生活中难得的奢侈享受，同时也化作了一份温情脉脉的期待与追求。当别人面面相觑时，二人揣着自己这点小小的秘密，会心地相视一笑，胸中原有的那点温情，便仿佛堆积得又厚实了一些。
, u- G* b# S1 B2 M6 ^- d
/ Z: E3 j5 V0 [( p+ w但是近些日子，二人在维系这点温情上产生了一点小小的分歧。

随着期末临近，各科的测验多了起来。最近两周，水云与月辉已经吃过三次抄手、一次牛肉面了。之所以吃了一顿牛肉面，是因为水云担心照这样吃下去，会将可爱的抄手吃腻了。因此他对月辉说，不如咱们留点胃口，以后再慢慢吃抄手吧。
) ?" t$ v* Q+ }! F
这天下午，数学老师公布测验成绩，月辉刚好又挤进了第十名。放学后，二人刚走出教学楼，水云便笑嘻嘻地问月辉：“抄手？包子？还是牛肉面？”
6 H0 y8 H& w1 k# l" W$ K
月辉呵呵笑道：“食堂。”
3 t- l7 w; w! L$ Q. s# c) O
水云叫嚷起来：“不干不干，我不去。”

“不去你饿着好了，我自己去。”月辉说着真的要往食堂走。
( q- ^- c: Z! }! r  N  k7 i' r
水云拖住他：“不行，我要吃肉包子。”
% D& k, s5 a/ q
月辉敲了他一下，“再吃我看你就成肉包子了。少爷，你是不当家不晓得柴米油盐贵。”
( H% b1 `2 b7 r# [
水云有些吃惊，“‘石头’不是又寄过一次钱么？就用完啦？”

月辉没好气道：“照你这头猪的吃法，多少钱也不够！”

水云涎着脸道：“哥，咱们再吃一次。以后你考两次前十名，咱们才吃一回，这样总行了吧？”
- w3 G" o. }& e7 @/ ?6 Z; G" M
月辉说：“那好，就依你说的。不过得从这次算起，现在先跟我去食堂。”

; J9 F4 S: L. G& t4 r3 f6 A& j水云对月辉的秉性了如指掌，见他答应得如此爽快，马上猜到他手里应该还有些钱，于是他便再也不肯放过眼前这顿肉包子了。二人争来争去，谁也不让步。最后月辉提议，以“石头、剪子、布”来决定吃包子还是吃食堂。
1 x# U# [9 j: L
, [5 D7 j; [" G5 U6 [/ L“NO，NO！”水云连连摇头。这种把戏他一向玩不过月辉，哪肯轻易上当？见路边支楞着不少草茎，水云计上心来，摘下一根草茎，掐成长短不一的两段，握在手中让月辉抽一根，说长输短赢，机会均等。月辉随手一抽，却刚好抽中了短的。水云赶忙将自己的草茎一掐两半，递出半截去与月辉比。月辉看也不看，却一把揪住他另一只手，掰开紧握的手指一看，还来不及扔掉的半截草茎赫然在手。
% h" }( s9 ?) ^; F
月辉得意道：“嘿嘿，跟我玩这套，门都没有！走，去食堂。”

3 y: J) v# U! K+ h6 l“狗眼睛！”水云嘟囔了一声，只得不情不愿地随他去食堂了。

5 @# l2 i6 f6 X3 Y  q2 {8 `类似的嬉闹，给二人的生活增添了不少乐趣。但生活不可能总在嬉闹中度过，眼下就有一个重要的选择，需要水云与月辉去慎重决定了。

3 v  x/ s- T2 ]1 @* C& l0 ?期末考试前夕，学校开始让高一学生填报文科、理科，以便为下学期的分科做好准备。月辉对理化一直犯憷，于是选择了文科。数理化本是水云的最强项，但见月辉报了文科，他不顾月辉坚决反对，也毫不犹豫填报了文科。

$ I% M+ _( ^' K% z拿到水云的志愿表，小雷老师骂他简直昏了头了。

水云却嬉皮笑脸道：“人家为您着想嘛，你不是希望我替你争光么？”小雷老师下学期将带文科班，因此水云有此一说。

小雷老师并不领情，训道：“你以为老师就那么自私啊，会拿你的前途开玩笑？赶紧给我改过来，报理科。”

* {1 q7 k( O: u& y“不改！”
1 q" \9 [; C& S
9 S$ d+ n9 p' B# n0 B4 i. Q小雷老师沉下脸来：“你不改，那我直接替你填了报上去。”
; o; D9 g$ m8 N
4 X2 t1 Z; A( T: c水云赌气道：“那我下学期自己搬个板凳坐到你班上来，不信你还能把我轰出去！”

; b3 U$ T" @8 X) D) D1 q; m0 r一连数日，月辉苦口婆心，天天劝水云改志愿，说以后就算不在一个班，不住一间宿舍，也不是搬到地球两极去了，来往照样方便得很嘛，自己的前途，可万万开不得玩笑！

水云听得烦了，便捂起耳朵叫嚷：“不听不听，反正你报啥子，我就报啥子！”
. X" H* h& X6 q6 x; u( d6 i
月辉气得扬起了巴掌。

水云却将脸递上去，瞪着月辉说：“我看你下不下得了手！”

月辉到底下不了手，气哼哼道：“我收拾不了你，明天回家告诉你爸，看他咋收拾你！”

水云扔下一句“打死我也不改”，索性一头扎进了被窝，再也不理月辉了。

3 w5 x; n' l' B) H; }第二天是周末，二人本来约好了要一起回趟家。但是到了放学时，水云说声自己要去姑姑家，便扔下月辉扬长去了。月辉气得七窍生烟，只得一个人没精打采地踏上了归途。一路上不免气哼哼地想：这死小子，咋就这么不懂事，毫不体谅自己全是为他着想呢？难道还真以为我会告诉他爸，眼看他挨打么？
9 e: ?; }4 ?! v6 P* ~/ K3 D7 [& m
水云不肯回家，其实并不是怕父亲责打，而是存心想气气月辉。独自走在去姑姑家的路上，水云气呼呼地想：自己选文科，为了跟他读一个班倒在其次，最要紧的是想与他学一样的功课，今后才好继续帮他啊。可这死东西，咋就不晓得用他的猪脑袋好好想想，我这样做都是为了谁呢？哼，居然还说要告我，看我挨打，你心头就那么高兴？死东西！
. Y' p- f0 x5 F" R" P
( s9 Q8 L7 Z9 o; I; k快到姑姑家时，水云迎面碰到姑父出来。姑父淡淡地说了声“小云来了啊”，便只管自己走了。水云有些摸不着头脑，姑父对自己一向热情，何以今日竟如此冷淡？

待到进了姑姑家门，水云马上明白姑父为何会如此了。房间里一片狼藉，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战争。姑姑红着眼睛，正在收拾满地瓷器和玻璃碎片，表妹小晴则在一旁“哇哇”大哭。见水云到来，姑姑让他带小晴出去玩一会儿，说在家哭得烦死人了。

+ p+ R' n2 B% m8 u/ o要让水云逗孩子，向来是只会逗哭，而绝不会逗笑的。牵着哭得正来劲的小晴出门，水云感觉自己的头一下子大了好几倍。装猫猫装狗狗哄她全不顶用，小家伙只管“哇啦哇啦”哭个不休，水云只得使出最后一招，板起脸说：“哥哥让你骑马马吧，快说，要去哪里？再哭我不管你啦。”不料这一招还真管用，小晴抽泣道：“我要骑马马，去……去买糖糖。”

% e2 {/ w# G6 y3 `# K7 A! r小孩子毕竟还不懂事，哪里懂得父母之间发生了什么？有马马可骑，有糖糖可吃，小晴很快收住了哭声。待水云将她驼到附近一家小卖店时，小家伙立即欢呼着扑上去，将花花绿绿的糖果抓了一大把。

“喂，有人吗？”水云向着空荡荡的柜台内喊道。
  r% C! B- Y5 ~0 f0 v, F6 N5 s
! B+ v/ g5 _$ V+ R$ |“来喽。”一位小伙子应声从幽暗的房间里走了出来。
( U( C+ Y  D. A: ?9 v/ t
此人年龄与水云相仿，见到他，水云突然冒出了一个念头：这人长得真好看！待意识到自己似乎对一个陌生人看得过于仔细，水云慌忙移开了目光。
( |! x3 ?3 c+ R9 j  b2 ]' _" N+ W
“喂，小公主，抓这么多哇，你有钱吗？”小伙子看来与小晴很熟，一边在一个破旧的小本子上算帐，一边逗她玩。

$ X8 K+ O' A% x小晴扬起小脸，骄傲地说：“哥哥给我买。”
3 b/ Q5 q' L/ \# y3 G
0 W& p' z# t; O( |% R( s小伙子对水云笑道：“你是水云吧？”

此人不笑时略显阴沉，而这一笑，却显出了几分孩子般天真的神气。水云忍不住又看了他两眼，奇道：“你咋个会认得我？”

" {' T4 w3 o( k- H“你这高才生，哪个会不认得？”
) u' x  _4 c4 E/ F$ e
水云大为尴尬，“少逗我啰，快说，你咋个会认得我呢？”
- e/ l) m6 x# u) Z* [* ]
“你还会脸红啊？呵呵，不逗你了。是小晴她妈，来我家打牌时经常说起你。哎，你不晓得，我给你害惨喽！”

: G4 [; `  C7 I, i9 n4 f# R# |“鬼扯，见都没见过，我害你干啥子？害得着么？”
: A4 ~2 \& K: Z. [: \
: V" Y7 ^* }7 Z. Q“两块六。”小伙子将帐本递给水云看，说：“我妈总拿你的光辉形象来教训我啊。你说说看，我是不是给你害惨了？”

: d# ]1 z9 D9 c5 u9 ~2 a水云翻遍了所有口袋，却还差三毛钱，不好意思道：“要不你先收着，不够的我回去拿来补你。”

8 j9 ~6 ~9 e' X- ]; B) C小伙子摆手道：“算了算了，就算我请小公主吃糖好了。”

- I# Z: J! W6 M1 }9 H: C9 i3 K水云谢过对方，问：“你在哪里上学呢？”

, e8 A1 @+ N7 r3 e# l小伙子自嘲道：“以前在红卫，现在没上了，在学泥水匠。”

) _: D; @6 S5 s" r2 g/ ^“为啥不上了？”

$ h9 o, U" k( w: A  ?/ G“我怕把老师气死啊。”小伙子哈哈大笑起来。

% f9 i; z" x5 R水云带着小晴离开时，小伙子邀请他以后有空来玩，水云点头答应了。回到姑姑家，水云才想起名字都忘了问人家，便向姑姑打听。姑姑说她也不清楚，只晓得大家都叫他柳三。

水云大吃一惊：“啊，他就是柳三？”

' i- u5 z% M$ U“是啊，咋啦？”姑姑奇怪地问道。
) A# j1 ^9 u: W
) A' Q5 V, J! |* ?, u水云忙说没啥没啥，却暗自寻思，别人都说“柳三刀”如何如何凶神恶煞，没想到竟是这样一个人。上次不明不白与他打了一架，如今却答应要去他家玩，这世上的事情，有时还当真有趣得紧。如此一想，水云不禁哑然失笑了。
# `% a9 A+ B7 o' d
# L# i# {. o3 k) y. C2 L" Y吃晚饭时，姑父还没有回来。水云问要不要先等等他。姑姑却说他又饿不死，等他干啥？水云望望姑姑，又望望小晴，欲言又止，迟疑再三，还是硬着头皮开了口：“姑姑，有些话，我不晓得咋个跟你说……”

“你别说了，我晓得你想说啥。”姑姑打断他，挟了块怪味鸡放到水云碗里，让他快吃饭，免得菜凉了。
4 ^9 t5 Z4 J; ]. ~2 G: `
) u0 t5 K! U3 i3 u4 b姑姑厨艺不错，平日水云最爱吃她烧的菜，但是此刻嘴里嚼着鸡肉，水云却总感到有点不是滋味。想起月辉那次在街头所说的话，水云不禁为这个家有点担忧了，同时泛起了几分愧疚。
# D, B7 e  m9 x( z$ B6 I% N
“不好好吃饭，乱想啥子？”姑姑敲敲他的碗沿，问道：“小云，姑姑的话你信不信？”

水云点点头：“当然信。”

3 s7 v% d; t% r& [7 r& t“那我告诉你，姑姑没做过任何见不得人的事。那天在街上，你跟月辉偷偷摸摸躲在一边，以为我没看到？姑姑只是不想跟你们小孩子说这些大人的事，你们念好自己的书就行了。”
  Z' f/ A3 r7 D
对于姑姑，水云从来深信不疑。姑姑这么一说，让水云松了口气。他问道：“那姑父……？”
& \% k$ r- |, T, C9 S4 r
& v) j  y/ b8 B: d" p5 W  `7 s, |姑姑瞪了他一眼，“说了让你别管大人的事，你还问七问八的干啥子？姑姑一清二白，那狗日的，他爱咋想就让他咋想！”
% V5 @+ z. T* s- o* L4 P& T
水云呵呵笑道：“你看看你，说话比我还小孩子，还说我呢。”

; ], j) j8 w+ ]/ k- s9 e* W3 M吃过晚饭，姑姑带着小晴去柳三家打牌去了。让水云自己呆在家里复习功课。水云看了一会儿书，感觉有点累了，同时似乎有点心烦意乱，便放下书本，到床上躺了下来。

8 S, }$ {9 @/ H; w9 y0 n$ q0 f' g月光很亮，水云恍惚觉得，身下的床变成了一叶轻舟，正载着自己在一片白亮亮的水面上漂流。水光中影影绰绰浮现出不少人影，既有水云的父母亲人，也有“石头”、李伟、林小兵这样的朋友，甚至还有刚刚认识的柳三，却唯独不见月辉。水云瞪大了眼睛，仔细搜寻了好一阵子，月辉才从水面上浮了出来。水云骇然发现，月辉的脸色从未象此刻这般苍白过，并且满脸都是泪水。水云惊问：“哥，你咋啦？你快告诉我啊？”水云伸出双臂，想要将月辉抱住，月辉却渐渐没入了水中……
1 ~; u1 e( D) k# R
% y( M& E- @/ T6 P“哥，哥！”水云大叫着醒了过来。这才发现自己仍躺在床上，四周也并没有什么大水。浑身给冷汗浸湿了，倒真象是刚从水里爬上来。梦中水淋淋的情形，让水云不由自主联想到，白天来姑姑家，经过赤水河大桥时，发现河水涨得老高——
$ K6 J1 q) n2 q9 n% Y- l
“月辉一个人回家，要坐船过赤水河，还要趟过双溪。河水那么急，小渡船会不会不平稳？双溪平常水浅，卷起裤脚就能趟过，可是今天那两条该死的溪沟肯定变得又宽又深又急了，月辉会不会，会不会……”
$ m0 W' h, O$ l! e, y/ k( F: t4 D
2 y( }2 \6 q0 c, x+ r! h先是一场恶梦，如今又加上一通胡思乱想，将水云吓得浑身发冷。他气得在心中直骂自己：你这蠢东西，就不能替他往好处想想？同时却又安慰自己：别怕别怕，梦里的事都是反着的，月辉好着呢！
' F' C: f$ s- @' H3 Z' N+ Y
但是再怎么安慰，水云也不敢继续躺下去了。他心烦意乱地下了床，决定马上回学校去看看。怕姑姑挽留，水云留了张便条，说自己有事先回学校去了。

从姑姑家回二中，得沿着环城公路走上将近半个钟头。水云心中失魂落魄，脚下却快得象要飞起来。穿过赤水河大桥时，水云逼着自己低头赶路，不要去望那桥外的河水。

终于赶到宿舍楼了，水云气喘吁吁地擦着满头大汗时，突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月辉都回家去了，你跑回来干啥子呢？不经意地一扭头，明晃晃的赤水河扑进了水云的视野。寂静的一大片河水，被雪白的月光照得寒气逼人，一如梦中的情形。
. d5 @/ E  _" d! i& ?第三章 青春风雨

7 c7 u& I( V0 a0 G5 A/ A! ~; \; x7 J（二十四）

星期天中午，水云在学校里再也呆不住了，于是只身一人去了“醒觉溪”渡口。在他的意识里，时间仿佛变成了一道皮绳，被一双无形的手拉扯得无比漫长，长得几乎停止了流动。而每一寸近乎凝滞的时光，都积满了水云的焦躁与不安。
; ~" Z+ p  w& s6 P/ |% i
平日轻波荡漾的赤水河，眼下急湍似箭，猛浪若奔，浑浊的河面宽阔了近三分之一。水云在离渡口不远处找了片树阴坐下来，眼巴巴望着被烈日照得有些晃眼的河面，魂不守舍地盼着月辉归来。渡船的每一次来回，牢牢牵住了水云的视线，也牵住了他的心。然而每一次热切的张望，带来的只有更深的忧虑，更大的失落。一下午的时光，便在这张望与失落中悄然逝去了。
4 X. s" W# U# A1 n2 `- V0 C
傍晚时分，被烈日炙烤了一整天的沉闷空气突然骚动起来，有人在渡口锐声高喊，“死人啦，有人淹死啦！”

. T/ H/ f' n0 V/ |, {# Y, J水云悚然一惊，迅疾从地上爬起来，发疯似地冲向渡口。

水边早已聚集了一群闲人，个个伸长了脖子，如待宰的鸡鸭，朝着河心漂过的一具浮尸张望。水面上漂着的明明是一具人的躯体，却怎么看也不大象人，因为太惨白太肿胖。白得象传说中的白无常，肿得象吹满气的气球，似乎轻轻一戳即会炸开。

* |. |# V- y2 N% b- n“你说那是男人还是女人？”

“还用说，当然是男人。”
% b, _$ M; C+ g& j8 o5 n8 |
“吹牛，隔着大老远，你看清了？”
3 n; ]& E" m% M8 v9 p4 z
“小兄弟，他可没吹牛，准定是男人。男人女人淹死在水里，样子可大不同，男人是趴着的，女人是仰着的呢。”
9 O# N3 T* G7 s6 O) ~; |' {4 g
: U2 D* B! Y/ i# |“哦，那是为啥子？”

“跟你说不清，等你娶了媳妇真正做了男人，不用人说你也懂啦。哈哈……”
$ r! _+ I& W2 E  \" E
' i* C" n$ g8 a. K( E( H3 {8 ~一干闲人放肆地大笑起来，毫不觉得这样对死者过于不敬。水云顾不得听他们废话，只顾着瞪大双眼，死死地盯着河中央的浮尸。浮尸近乎赤裸，但在一大堆惨白之中，隐约可见一条大红裤衩。这样的穿法，在本地乡间时常可见。但月辉从来不穿这种东西，嫌它太丑。看准了这一点，水云心中的一块石头这才放了下来。

“走咯走咯，莫啥子看头了。”
$ f- a7 N  C/ f- N9 j" Q0 s
' |& [/ `! c8 M% I& u“是该回家了，天快黑了呢。”

+ z$ c1 f0 h0 q2 N# S; M: A1 m“看这天，怕是还有场大雨呢。”

……

闲人们意兴阑珊，各自四散回家去了。水云却象刚刚跋山涉水，浑身上下累得脱了力，软软地跌坐在渡口石阶上。天色渐暗，眼前的一大片河水，泊在对岸的渡船，以及岸上大堆大堆的竹林，林间隐约可见的农舍，仿佛在方才的一场骚动之后，全都静了下来。而高耸的笔架山化作了一道巍峨剪影，在它头顶上，大片大片的乌云正在层层叠叠地涌起，并向整片天幕铺展开来。刚落山的夕阳，为近天边的云团绣上了几道金边。铁青的云块，血红的余晖，看得水云惊心动魄，稍稍平静的心，再度无由地慌乱起来。
/ }: ]5 l0 |1 r% o9 q/ U0 j
% H, p" ~" u* z* |5 A" |% g水云离开渡口没走出多远，暴雨便劈头盖脸浇落下来。黑夜随着漫天风雨，迅疾吞没了整个世界。水云浑身已经被浇透，索性淋着雨，沿着哗哗淌水的街巷，拖着沉重的步子，失魂落魄地向学校走去。
6 J( \) s$ y% c- o6 R& w. C/ U
, Y2 k' ?6 z; Y9 \" k% C; b" T经过人民广场时，有人撑着雨伞，狼狈地从水云身边匆匆跑过。跑出几步之后，那人停了下来，回头望着水云。水云这才发现，来人却是柳三。

' ?% ^2 K/ S5 E( w- l/ c“是你？”二人同时问对方。

柳三大惑不解道：“你小子，这么大雨，也不躲一躲？”

9 d+ ]8 k; e! @% y% Z9 j' Q5 D水云苦笑，“反正湿透了，躲不躲都一样。”

5 \6 S: @" _% \4 [“还傻站着干啥？快到伞底下来啊。”
" F- b" G0 M' b0 t9 ~
& l& H- |4 L+ M' S: ?+ t雨太大而伞太小，柳三自己也被淋得半湿了。水云再挤进来，伞下便更加局促了。柳三一手撑伞，一手搭着水云的肩膀，问他：“你没啥事吧？”
: ~2 W( Z  a* P( E1 M- q
水云淡淡地说：“我能有啥事？只是今天够倒霉，出门碰上了这场雨。”

; ^  f: `- r5 O* t2 q水云要回学校，而柳三要回家，二人方向不同。柳三劝水云不如去姑姑家，说这样就可以一路走了。水云说要回学校上晚自习，让柳三只管自己回家就行了。
6 V! L9 s! I2 L/ Q& D& q
3 }+ N  f! Y, h( @2 j柳三直摇头，“那可不行，我都把你拉进来了，还能又把你推出去？要不，你把伞拿去，我跑回家，反正就快到了。”

水云不肯接他的伞，二人推来让去，谁也说服不了对方。柳三想了想，让水云陪他绕几步路，到前边巷子里找熟人借了把伞。然后将自己的伞交给水云，让他撑着回学校去了。

上晚自习时，小雷老师问水云，月辉为何没来上课。水云说他回家去了，到现在还没回来，不晓得是不是家里有事耽搁了。小雷老师没多说什么，踱到别处去了。

教室里很静，没有了平日嗡嗡声不断的窃窃私语，只有日光灯在“吱吱”细响，偶尔夹杂着“哗啦哗啦”翻动书页的声音。期末统考即将到来，人人都在忙于复习。愁闷的水云却首次发现，对着书本，自己竟然一个字也看不进去了。

这种前所未有的状况，到了星期一继续围困着水云。时间分份秒秒地过去，水云的心一点一点地变沉，脸色也越来越阴郁。林小兵、肖剑看出他精神萎靡，问起他是否有事。水云不便说自己担心月辉，只好撒了个谎，说头天淋了雨，好象有点着凉了。一扭头，望见月辉床上铺叠整齐的被子、毯子、衣衫，床头挂着的毛巾，床边躺着的旧球鞋，种种不祥的念头顿时犹如江河水涨，从水云心底汹涌澎湃地翻卷出来。
" i; p, A; T% B  Z
一整天时光，便如此昏昏沉沉地度过了。夜色再度袭来时，水云没有随同学去教室上自习，而是一个人瘫在月辉床上，一动也不动地想着心事。到了此时，水云已经无法再掩耳盗铃了——看起来，月辉真的出了什么事了。以前即便是李大伯住院，月辉也从未旷过课，而这一次，他却整整旷了一天。

: U" L8 ^1 r3 K6 M/ H水云不敢再奢求月辉无事，脑中所剩的只有一个念头：哥，你可千万要活着回来见我！我求你了！

' J/ ~, {/ O: D$ p+ m7 }, l5 J“咚咚咚”，敲门声突然响起，小雷老师在门外问：“水云，你在么？”

水云慌乱地爬起来，擦干净脸上的泪水，去给老师开了门。

( R% M% P) W- B: U. M2 W( }6 g小雷老师进门后，看了看水云的脸，说：“听林小兵说你病了，我过来看看。嗯，脸色是不大好。”

9 u+ p6 Q1 Z. A/ Q2 l7 k9 D9 J“只是着点凉，太麻烦您了……”怕老师看出自己刚哭过，水云垂下了头。

“我给你带了点感冒药来，你先吃了它，好好歇着。”小雷老师将药递给水云，忽然想起了什么，“对了，月辉下午从你们镇上给我打了个电话，说他家里有些事，要明天才能回来。让我跟你也说一声。”
' F; Z: o2 X7 E, |. k, _
, r1 B7 o2 |4 H" ^! W水云几乎跳了起来，“真的吗？这就好了，太好了！”

* Z5 d0 C; ~* r; m& T“你咋了？” 小雷老师有点疑惑。

2 T3 x! o1 [5 b' Z* B7 T- z水云尴尬地搓着手，“没啥，没啥，谢谢您，太谢谢您了！”
& ~7 P+ d& v: R  m" t0 Y! |0 n' w
老师出门后，水云扑倒在月辉床上，使劲嗅着衣被上残留的气息，恨恨道：“该死的家伙，差点没给你吓死，回来看我怎么收拾你！”转念一想，月辉不得不耽搁一天的课程，看来他家中碰到的事情，绝不会是小事。刚刚舒展的眉头，不知不觉又皱紧了。
. s2 ]# o3 X6 A$ b/ j
时间又过去了一天，星期二傍晚时分，月辉才回到了学校。刚推开宿舍门，水云便一头扑上来，死死抱住了他，仿佛恨不得将他整个人与自己挤压为一体。

( ~) |& J$ J; W5 ]0 l. b月辉给他箍得喘不过气，挣扎着笑道：“快放开，哥骨头要断喽。”
- c, N( N! y) f
/ d5 X; a' c' h水云将自己的脸紧贴在月辉脸上，“不放！”

' r; e- H7 k8 \月辉照他屁股上拍了一巴掌，“臭小子，你想这样搂一辈子啊？”

水云含住月辉的耳垂，呢喃道：“嗯，我就要这样，搂一辈子。”

2 s9 o" L) v2 r! \5 s“好了，哥在家干了大半天活，又跑了几十里路，很累呢。乖，快放开，让哥歇会儿。”月辉费力地挣脱开来，发现水云一副泫然欲泣的样子，吃惊道：“你咋啦？这样就要哭啊？耶，才两三天不见，你好象瘦了呢，来，让哥好好瞧瞧。”

水云擦了擦眼睛，“哥，别说了……你不在这几天，我担心死了，晚上净做恶梦，吓得我都不敢睡了……”

“傻瓜，有啥好怕的？”
. U: \; x5 g: l! F, Q9 p
' y+ C" F  j- j“我做了个很不好的梦，见到你在水里，沉下去了……”泪水滚出了水云眼眶。
+ v: w+ D, x: {& u. H" d* Z5 N2 {
月辉注视着水云的眼睛，一时楞住了。过了片刻才伸出手去，替他抹去泪水，笑道：“净瞎想，我这不是好好的么？好了，别哭了，当心给人回来看见。咱们去吃抄手吧，哥还饿着肚子呢。”
& P( S4 F' ~) |: d8 L7 F* B6 X5 f
因为是上晚自习时间，“刘抄手”的铺子里并无他人。二人选了唯一一张临河靠窗的小桌坐下来。让水云略感意外的是，一向谨慎的月辉，这次主动与自己同坐了一条长凳，且在桌子底下紧紧握住了自己的手。水云诧异地望去，只见月辉正笑吟吟地注视着自己。

6 O6 A# ~: C. G“你笑啥子呢？”水云问道。
, ~: K5 u8 d0 m6 @4 w7 u6 r
“我在想，这小家伙跟着我吃不上一顿好饭，咋会长得越来越好看了呢？”

水云没想到月辉也会如此油嘴滑舌，心里被说得美滋滋的，嘴里却啐道：“不要鼻子，鬼才要跟着你呢。”
( m, Y. E5 H( ]
刘胖子将抄手端上来，自己回厨房忙碌去了。月辉四顾无人，挟起一只抄手递到水云嘴边，啧啧唤道：“来，小狗狗，喂你抄手。”
8 `8 H" z5 I7 z8 \' m7 y
5 {3 q2 g% D- n5 \! F9 V水云一口将抄手叼到嘴里，边嚼边说：“你这家伙，今天疯得我都有点认不得了。”

4 c% I! ]; a6 I9 S8 B月辉嘿嘿笑道：“对你好点，就说我疯，以后不惯着你了。对了，要不要再来比赛看谁先吃完？”
9 q0 z) O* q6 m% g
“比就比，啊，不行，我替你吃了一个了。等我先喂你一个，然后再比。”水云挟起抄手，递到了月辉面前。
7 A/ F3 E8 ^1 u
, U. z/ j" U, h: d9 H吃完抄手，水云建议去上一会儿晚自习，月辉却说自己太累了，今晚想早点歇息。水云听得心疼，便牵着他的手，一同返回了宿舍。
- l' {8 ?  d' x+ l( a. Y! B
$ x! ]+ k8 q  w0 t- T7 ~二人躺到自己的床上，水云拿出本书，很快整个人便钻了进去。月辉躺了好半天，却未能入睡，反而伸过手来，在水云脸上乱摸。水云起初没理他，月辉的手却从脸上滑到脖子里去了，水云怕痒，忍不住“咯咯咯”笑起来，“快别胡闹，让我好好看会儿书。”

月辉将头凑过来，“让我好好亲个嘴，我就让你好好看书。”

水云推开他，骂了声“色鬼”。
2 g% ~3 l" b7 s# k$ q
0 n0 Y7 I2 M, x) i& l月辉又凑过来，绷着脸道：“你要自觉自愿，还是要我动用武力？二选一。”说着自己却先笑了起来，说：“好了，不跟你捣乱了，看你的书吧。”

& F$ K8 C$ G* k7 }- q水云哭笑不得，再捧起书时，却发现心神有些乱了，于是干脆将书扔过一边，对月辉说：“你不是要亲么，来吧，谁怕谁啊！”

这回月辉却端起了架子，“哼哼，你说来就来啊？告诉你，过了这个村，可就没这个店了。”

- \& `( u* }# M3 {& L这样胡闹了一会儿，下晚自习时间到了，宿舍里很快闹哄哄地忙乱起来。月辉从床上爬起来，和同学一一打过招呼后，从床底下拖出个盆，与林小兵一道去水房打水，准备洗完脚上床睡觉了。
* x2 |7 d$ [7 b
0 V) m( g3 o6 q: s0 _二人端着水回来时，月辉不知被什么东西绊了一下，脚下一趔趄，竟将一盆水泼了水云满床满身。宿舍的人笑翻了天。水云气歪了鼻子，骂道：“狗日的，你昏头啦？让我咋睡觉？”

月辉歉然道：“对不起，对不起，要不，你先跟我挤挤吧。”

熄灯之后，水云咬着月辉的耳朵问：“你是不是故意的？”
7 i4 g! G8 z# `5 J) A) d3 r) u
$ h2 g) g( D" P) P月辉轻声笑道：“嘿嘿，不是。”

  v/ T6 c7 J8 M% Y& R3 V5 g水云哼道：“鬼才信你。”

- b1 v4 f7 t2 {/ b0 d月辉侧过身搂住水云，说：“别说话，困死了，睡觉！”没等水云再开口，便紧紧含住了他的嘴巴。

sddzhh

第三章 青春风雨

9 }8 I' N8 N3 Y（二十五）

月辉告诉水云，他父亲的伤又有点反复，痛得直不起腰。水云问他要不要紧。月辉说送到镇上医院住了几天，已经好多了。水云便劝他放宽心，说该集中精力复习，准备期末考试了。月辉沉吟着点点头，神情有些恍惚。
( k$ ?: P- `4 i+ `
- }1 A% @: L- \# Q: Q! s9 Y6 T第二天上课时，月辉好几次走神。水云知道他还是放心不下家里，课堂上不便多劝他，水云只得将手伸到课桌下，捏了捏月辉的腿，另一只手指指讲台上的老师，示意他好好听课。月辉抱歉地冲水云笑了笑。

吃过午饭，水云说自己要去姑姑家，把雨伞还回去。月辉问要不要他陪同。水云没告诉他这伞是管柳三借的。怕月辉多心，水云便说中午时间短，天气又很热，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

. P+ a$ j4 G: Q" r* O刚走到操场上，月辉却追了出来。水云奇怪道：“不是说好我自己去么，你不好好歇着，又跟出来干啥子？”
+ l( i% f7 M0 Z4 T9 _1 Y
' E& {% Y  y3 G5 B& }$ T“我要进城给我爹买点药，正好一路走。”月辉忽然不走了，盯着水云的脸说：“不对啊，你好象不想让我跟着呢，老实交代，是不是约了什么人？”

+ h2 f$ V$ W; s水云笑骂道：“放屁！”却不自觉地避开了月辉的目光。

  g# B" M# o, Y$ g8 ~1 W2 _; P“鬼鬼祟祟的，准有事瞒我。不说就不说吧，我不问了。”

“好啦，告诉你还不行么。是姑姑家的一个邻居，说起来你也认得，就是去年跟咱们打过架的那个‘柳三刀’。星期天我去渡口接你，回来赶上下雨，正好碰到他，把伞借给了我。”

5 s6 t4 m9 A% l6 z“就这样？”
8 g2 ?- ~! ~. v% p! I8 B" f2 m
“是啊，该死的，你以为还能咋样？”
# T% T+ _- J: [
6 [2 {) M: x# S* }4 P9 \“那你干啥偷偷摸摸的？”

! H, E5 t8 R# J“就是怕你想七想八的，我才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嘛。”
* ^  E) P1 f9 a3 l5 T
“哼，我有那么小气么？”

“有！”
8 b/ B2 U$ H% O/ R2 ?" a9 m' Z  `
1 v4 e' U& R! e/ `. x5 a* m7 s月辉也不动气，却嘿嘿坏笑道：“那个‘柳三刀’，是不是长得很好看？你没有望着人家流口水吧？”
4 p, D" s( D" Y6 O* `
7 |, ~, w6 T* _1 |. L水云气急，“死狗日的，我掐死你！”
8 g9 K: P# E  I3 m/ ^
. I0 Y  }# x* Z( u' c月辉哈哈大笑着，拔腿逃走了。
5 E+ i' j7 u2 p/ _1 R6 }
过了赤水河大桥，二人在桥头的三岔路口分了手。水云沿赤水河方向的环城公路去姑姑家，而月辉去往长江方向的县城大街。
; ~- O4 ]7 n, ]! [& A
% V* c8 @5 K+ y( z% k日头正毒辣，公路上极少有车辆来往，行人更是几乎见不到。若非阳光亮得刺眼，而路旁的法国梧桐上蝉声又吵闹不休，水云简直要怀疑眼下是寂静的深夜时分了。无精打采地走出没多远，水云突然感觉心中空得发慌，迟疑片刻，他又沿着来路走了回去。转过街角，却赫然发现月辉仍站在路口。

“你咋没走？”

“你咋又回来了？”

( S8 h9 Z) R5 @3 ?' B二人都是一脸惊喜。见四下无人，水云撒起了娇：“哥，我突然好想你，所以就回来了。算了，伞我过两天再去还，反正又没下雨。我陪你去买药，好不好？”

难得这次月辉没责怪他太肉麻，反而伸出手，替他抚平头顶翘起的一绺头发，揽着他肩膀笑道：“好啊，求之不得呢。”
5 o9 H2 A/ f; i$ w/ q" H
% h+ l4 s" K; T+ }- s水云皱眉道：“太热了，别搭着我。”

- [* ]" |' E' V月辉却搂紧了他，说：“不行，哥这会儿就是想搂着你。”

到了城中心，月辉掏出张药方和二十元钱，让水云替他去买药，说自己得去一趟邮电局，往镇医院打个电话，再打探打探父亲的病情。
, F7 i2 x, v% q3 N% @
2 y4 l1 W8 ~1 }1 j水云有点不情愿：“一起去不好么？”

月辉说：“得抓紧时间，要不回去上课该迟到了。”

7 r5 K! i9 u. p- G' T! Y水云买好药，刚走出医院门口，月辉也从邮局方向走来了。水云问起李大伯病情如何。月辉说问题不大，医生让好好养着就行。怕耽误上课，二人匆匆往学校赶去。

7 J4 ^. \* V" S. S$ ?1 j经过赤水河大桥时，月辉慢下步子，指着河面说：“你看。”
+ R2 z5 t2 O+ G: o" E% S# y
. e9 j/ K& v$ {, r" W水云顺着他的手指头望去，只见赤水河又恢复了清澈，碧绿的水面上，悠悠飘荡着一朵洁白的云。知道月辉在说自己的名字，水云却故意装傻，问他：“你让我看啥子哟？河里除了水，啥也没有嘛。”
' l1 I. I9 l) M4 C  c# s- O
* \6 j! G5 |! z% q9 F月辉笑道：“没看见算了，可我看到水上睡着头小猪哩。”

/ A' C/ h7 p0 G& x; w水云嘿嘿傻笑了几声，随后却苦着脸说：“哥，小猪饿了。”

- \4 m5 _* N4 B9 J. _3 h% w“都说鸭子是通肠（当地人的说法，鸭子是通肠子，总也喂不饱），可从没听说过猪也通肠，你吃过午饭刚多久？”
- D  R; z+ U' Y
5 @/ d; k: H9 H* b3 _4 h“可我就是饿嘛！”
3 \% o4 m/ Z( x9 e! z/ _
! L6 j9 a# b* t6 R  _8 ~“那抓紧时间，去买两个包子吃。”

6 W4 X8 q  O. N8 a" s$ E“不吃包子，我要吃牛肉面！”
) a) k. x5 X, L0 _* E: F
& v, g' l+ Z, w8 T- a牛肉面刚端上来，学校上课的预备铃声已经敲响了。水云有些着急，慌忙往嘴里扒了一大口面条，却被烫得“哇哇”大叫起来。
8 C; `3 G3 c8 h4 ^0 P* A
. h: D. L( r" o9 Q& i$ c月辉嗔怪道：“慢点，烫死了不划算！”
. z2 H- b7 T0 W- t6 ~
水云想想也对，说：“算毬了，迟到就迟到吧。老子先好好享受了再说。”见月辉未动筷子，奇怪道：“你为啥子不吃？”
# Q7 b* ?/ y8 s' p7 h+ B
月辉摇摇头，笑道：“我不饿，再说，我也不敢猪口夺食啊。”
( e5 O  T5 \/ C5 z# B) S& ~
对二人而言，这顿面条已经是奢侈的加餐了，为了不至于太浪费，月辉只叫了一碗。见月辉不吃，水云却不干了，放下筷子气鼓鼓地说：“你不吃，我也不吃了。”
1 t  K0 K/ D" S2 n; S. s) V% g
月辉在他头上敲了一下，说：“犟东西！好，咱一起吃。”

二人抹着油汪汪的嘴巴，大摇大摆走进了校门。水云突然停下了脚步，并且紧张地扯了扯月辉的衣衫。月辉一看，只见水云的伯父正迎面走来，眼看已经无法避开了。月辉正暗自替水云叫苦，却听这家伙笑吟吟地打起了招呼：“伯父，这么热的天，您上哪儿去呀？”

“是小云啊，伯父进城办点事。天这么热，你就别到处乱跑了，当心中暑……对了，你咋没去上课？”

, O* }' W0 h! \( O3 ^  s水云笑不出来了，支吾道：“我，我感冒了，刚……刚去医院打针，同学陪我去。”

0 k/ k+ [/ {, Q/ t, a* K% V伯父说：“哦，我听你们小雷老师说起了。还没好么？自己要多注意点。”

9 L' x, c8 l0 c2 a( I! I% ]0 r3 N( [“晓得了，伯父您忙吧，我该去上课了。”水云一边说，一边拖着月辉慌慌张张溜走了。
7 ~# @4 i6 G  }9 }1 T/ O
二人逃出没多远，月辉一把揪住水云耳朵，说：“死小子，你啥时候学得谎话连篇了？”

' v, h" p# z1 P4 G0 L“痛，痛！”水云叫嚷起来。月辉松手之后，他又嘿嘿笑道：“哪个狗日的敢说他一辈子不说谎？你能啊？”
1 b& k; A$ z. O8 Y
月辉想了想，摇头笑道：“不能。”

到了晚上，水云发现床单、被子已经干了，可铺床的草垫子还是潮湿不堪。不得已，只得又挤到了月辉床上。

2 K+ P0 ?- L) ~7 `" j肖剑见了叹道：“要是往女生床上泼盆水，也能挤一张床就好喽。”
" h& i" p3 B9 o
为这话，宿舍里的人又笑闹了一通。

0 z/ q: y3 w2 c6 K, d6 {# R2 J( e林小兵说：“胖子，你去泼嘛，最好帮兄弟也泼一个。”

' Z: K( P' e9 T+ d好几人说：“最好把女生的床全泼了。”

. E' h! Q  P9 ^& q! `" m; s# i水云笑骂：“一群死色鬼！”
' D" U3 p1 \9 t) d! Q& F
林小兵冷笑道：“一屋十二个人，好象就你龟儿子交过女朋友吧，还敢在众人面前装处女？”

有人便跟着怪叫：“水云，快跟大家讲讲，你们‘那个’了没有？”

% Q9 B" K3 p5 r/ `; [水云望望月辉，见他似乎没有不高兴，心便放了下来。怕这帮家伙再说出过分的话，水云不敢再自找麻烦了，只轻轻哼了声“流氓”，靠着月辉躺下来，且用毯子蒙住了脸。

正在此时，电灯熄灭了。毕竟才上高一，即便期末统考马上就要到来了，但宿舍里并没有人点蜡烛熬夜复习。不一会儿，房间里便一如既往地响起了鼾声、梦呓声、磨牙声。

屋里没有电扇，时近深夜，依旧闷热难当。单人床太狭窄，水云贴着月辉，更是热得汗流浃背，好半天不能入睡。

5 d$ E# E; I) s' T" [6 _) C水云在月辉耳边轻声唤道：“哥，我好热。”
. P8 I2 O* x7 F  p# T4 m% r
. h  U/ d3 y$ y% a/ \' z/ @月辉手里抓着把蒲扇，先前一直在摇，后来渐渐摇得慢了，直到完全停了下来。水云一唤，月辉又“扑扑扑”摇起了扇子，但是没摇几下，便又停下了，呼吸再次变得浊重起来。
4 k8 B9 x9 j" o! H
. M: L/ S& x2 p' [. z2 V. F水云翻了好几个身，却还是睡不着。听月辉打起了轻微的鼾声，水云突然顽皮起来，捏住了他的鼻子。月辉惊得扑腾了一下，被他给彻底弄醒了。

  G. A) `4 I+ ~# I6 g: \, J“臭小子，睡觉也不老实会儿！”月辉抱怨。
0 D1 K, G, ?: x% a/ V$ ]
3 Y! v4 \8 Y  Z9 E1 h“你倒睡得安逸，我睡不着嘛。不行，我要你陪我。”

% K3 d* n, ?. u' ~  y月辉苦笑：“这不陪着你么。”
& O/ Z! p8 _" b. I1 R0 b2 z6 Y
$ V# D( N& e  W3 \" S“热死了，都是你害的。”
/ y, Q3 Q" Y  Y
“咱们带上席子去楼顶上睡，咋样？”月辉提议。
. E) y7 T/ b! C
“好哇！”水云高兴得叫了起来。月辉连忙捂住他的嘴，怕吵醒了别人。

宿舍楼共四层，站在楼顶上，水云才发现今晚月色很好。远处的长江、近处的赤水河，都在月光下闪着迷人的银光。面对同样白亮亮的江河水，今晚水云再也不会感到害怕了，反而在心中嘲笑起自己来：一个梦就吓得你连水都不敢看了，嘿嘿，你个胆小鬼啊！

& M. K& |+ q8 j, N  o月辉刚刚将草席铺好，水云便抢先躺上去，还在上面打了个滚。月辉朝他屁股上抽了一巴掌，“啪”的一声，很是清脆，倒把月辉自己吓着了，连忙问：“不痛吧？”

; M0 c2 Q; |4 n2 Q# i' ?- c7 w水云哼道：“臭东西，又打我！告诉你，你打过我多少回，我全记着。”

/ B4 C5 Y" R6 _0 D4 s* R月辉也躺了下来，将水云在怀里，问：“那你想咋办？”
+ w+ d, h4 S1 ]
# {! h# c* t4 C6 ]) ^; _“我先记着，以后让你还！”
/ {3 o$ F# N+ R& b: x& h
3 x% R; e: W- j8 n" D6 w4 V. y“好，你啥时候要讨债了，只消说一声就是了。”

: u& C% A9 \7 a( N7 P; T! C+ r8 `: b) U6 z月光如水，凉风习习，水云舒服得伸着懒腰直打哈欠，说：“这么安逸的地方，那些猪怎么一个也没发现？咱们早就该来这里睡啦。”
! D, i2 \' p5 s1 l
% i6 T1 P6 h; ^. e: F4 ^9 U啪“的一声，月辉又拍了一巴掌，这次打的是他自己。”很快你就晓得了，人家不来是有道理的。“月辉笑着说。

* G! o; R7 c) ~4 @果然，水云很快就明白了，为何别人都不来这里睡觉。比起蒸笼一般闷热的房间，从河谷里送来的清风，将楼顶上吹得很凉爽。可是由于没有蚊帐，人躺到这里来，只怕那些饥饿的蚊子都快高兴疯了。片刻工夫，水云已不知被叮出了多少个包。

* J( g0 W# i/ f5 v* H“哥，咱们还是回去吧。”水云哭丧着脸说。

; c  r4 w4 e% D4 ?月辉呵呵笑道：“回去也行，不过你得答应，别再折腾我了。”

+ U& m8 c! C# S7 k7 F% l  t7 t% m水云猛地将手插入月辉腰间，坏笑道：“好，答应你。现在先折腾了再说。”

……

+ `/ K1 q2 y9 W8 l- E! m; f+ f+ }清晨的钟声将水云惊醒过来，睁眼一看，月辉已不在身边了。
) a  E) K* Q& c- }* q! ~
( u0 [6 Y% ~1 ?- |! T宿舍里的人又是一通忙乱，洗漱完毕之后，各自带着书本出门去了。最后这两个周，学校取消了早操，为的是好让大家多点时间来复习功课。
7 p" I: ^' I! X% a2 N' A
8 }1 ]  C0 M! A* a/ a1 o+ R+ O房间里已只剩下水云一人，仍旧懒洋洋地躺在月辉的床上，半天不肯起来。“月辉啥时候起床了呢？自己怎么一点也没感觉到？他看书去了吗？怎么不叫醒我一起去呢？”这样想着想着，迷迷糊糊地竟又睡着了。

7 t, S9 P1 r% W突然间，脸上一阵滚热，将水云惊得跳了起来。只见月辉拿着个鸡蛋，正笑嘻嘻地望着自己。见水云醒来，月辉将鸡蛋递给他，说：“小猪，生日快乐！”

水云吃惊地指着自己的鼻子，“今天是我生日？”

% ~7 f  f/ J  S: P“糊涂蛋，自己的生日都忘了？”
2 T% Q/ g/ ?" \( u
" O+ N( R9 y  }& i4 ~$ S水云将鸡蛋接过来，居然还热着。想必刚才月辉就是用它在自己脸上滚呢。握着热乎乎的鸡蛋，水云突然有点想哭。

9 [/ G: ?& j" K- @- T儿时在家里，每次过生日，奶奶和母亲都会给水云煮上一两颗鸡蛋。有时水云一睁开眼睛，便会发现自己枕边躺着两颗光洁的冒着热气的鸡蛋。其中一次，水云睡相不好，还将鸡蛋压破了，结果蛋壳、蛋青、蛋黄涂了一脸。可把一家人乐坏了。

后来去了镇上念初中，生日总是在学校度过。父亲似乎从未想起过自己的生日，即便想起来，估计他也不会当回事吧？这样几年下来，水云的确连自己的生日都快忘了。
1 S' m3 L4 D' L" R5 S3 \
在奶奶与母亲之外，月辉是唯一一个在生日的早上，给水云送来热鸡蛋的人。

“怎么傻了？快趁热吃啊。”
+ n2 A+ e; M( t6 t0 `; N
水云盯着手中的鸡蛋，好一会儿才抬起头来，泪眼婆娑地望着月辉说：“哥，我爱你。”
9 g' q8 U7 V7 Q' R) U! y
这是水云第一次说出这样的话，声音很轻，月辉却听得心中一颤。水云看见，月辉眼中也渐渐湿润起来。
- d9 s& {! H& r; ^- b
月辉伸出微微发抖的手，轻轻抚摩着水云的脸，对他说：“小云，哥也爱你。”
$ p3 N/ g9 o- X5 R第三章 青春风雨
' B, S7 m' g: p' l0 ~8 a
（二十六）
/ o2 k8 T  W: i4 \/ L; D( @+ u% S1 J4 _
- l9 N) O& e/ z9 c9 W9 e& ^$ S在水云的所有生日中，从未有哪一次，比今天更让他感到快乐感到幸福了。清晨还在睡梦之中，月辉便为他送来了滚热的鸡蛋。中午放学时，姑父开着单位的车子来到二中，将他和月辉接回家吃饭，为他过生日。

姑姑准备了丰盛的午餐，一家人其乐融融。水云发现，姑姑、姑父似乎恢复了和昔日的和睦。谈话间得知，原来姑父升职了，当上了部门主任，怪不得他看起来颇有点意气风发哩。
! h9 \4 e. x  M3 d
水云告辞离开时，姑父硬塞了100元钱给他，让他改善改善生活。而姑姑则叮嘱他要好好念书，有空就多带月辉来家里吃饭，说学校伙食太差，正是长身子骨的半大小伙，可不能缺了营养。
; @7 L! I  ]) B. b5 O" j
3 t0 N1 y3 l5 V2 R$ d返校之前，水云带着月辉跑了一趟柳三家，将雨伞还回去。柳三见了水云笑道：“正等你呢，再不来我就得去上班了。”

水云奇道：“你晓得我要来？”
/ T8 b4 b9 Y2 ~4 l
“你姑姑鱼啊肉啊买了一大堆，说要给你过生日。我猜你准会来还伞。”柳三从冰柜里拿出两根冰棍，递给水云与月辉，说：“没啥好东西送你，请你吃根冰棍，可别嫌弃啊。”
" U! b; y' d. [. ]1 ~  Q
/ n$ G3 h& S5 p, S% `+ v1 k水云谢过柳三，与月辉赶回学校上课去了。路上月辉说：“真给我猜准了，这柳三长得是挺中看，怪不得有人整天念念不忘呢。”
* C3 j# w1 s8 y9 o- Y2 c, ~/ Q
* \% w- }& R3 _( I水云笑骂道：“放狗屁！刚才是哪个龟儿子一声不响，只晓得盯着人家看哪？”

$ z: h2 ?% M  k# Q9 m月辉嘿嘿笑道：“不看白不看嘛。”

2 r- _9 U; s2 a0 S$ T3 n; L" e水云气得要踹他，月辉躲闪着呵呵直乐：“笨猪！我盯着看的是你。他再好看，还能比得过咱们家小猪？”

水云作呕吐状，大叫道：“肉麻死啦！”

4 @' D+ C4 _" ]- t下午，水云意外地收到了一张电汇单。“石头”寄了50元钱给他，附言栏里写了句简单的话：小云，生日快乐！

接二连三的好事，让水云喜得合不拢嘴。将汇款单和姑父给的钱交付月辉时，水云咂着嘴说：“这下不愁揭不开锅了。大管家，往后你老人家可得大方点，让我吃几顿饱饭。”
  \# U2 R3 s. }
) h4 p- N& h2 _  l2 O$ @8 f& p月辉把钱推还给他，说：“自个留着吧，这是别人送你的，不必充公了。”
0 ^: {6 s3 J/ [3 B  O, b$ ^$ E
趁月辉未反悔，水云迅速将钱揣进口袋，得意道：“嘿嘿，老子也阔起来啦！”

月辉哭笑不得：“瞧你这点出息！”
. Y$ j2 Q+ X4 v" I5 x/ E
肖剑、林小兵突然从二人身后冒了出来，一个说：“听说有人阔起来了，是不是该请客了？”另一个说：“来得早不如来得巧，哈哈，有口福喽。”

水云没好气道：“老子阔不阔关你屁事，有钱买肉包子，老子还舍不得拿来打你们哩。”

与月辉共度了一段艰难时光之后，以前花钱稀里糊涂的水云，如今也变得有点抠门了。手头这“一大笔钱”，水云准备存入信用社，留待日后自己与月辉急需之时才去动用它。
! T/ J! y2 ^& W) l3 J
! C8 T' _5 _: ^未占到便宜，肖、林二人自是大不甘心，你一言我一语，将“小气鬼”“铁公鸡”的帽子一顶顶送给水云。无奈水云这一日心情好得出奇，竟连嘴都不回一句，只管笑嘻嘻地望着二人喋喋不休，摆出一副“气死你个龟儿子”的架势，弄得二人彻底没了脾气。
- r3 }" S: U5 f* R! o% E7 M
+ }/ \( _, [3 L4 v4 _) @肖剑与林小兵并未失望太久。临近吃晚饭时分，月辉竟然出奇地大方起来，邀请二人一同去下馆子，并主动声明由自己做东请客。见二人满脸不可置信的神情，月辉笑着解释道：“水云生日，哥几个去好好喝一顿。”

7 h7 k4 z) Z  \$ Z1 O水云事先不知月辉有此安排，心中着实欢喜，却又不甘心地叫嚷起来：“老子过生日，干啥要喂这两头猪？”
* ]; I3 s# B, ^! Z" G! y
3 U% c8 }7 j! v2 _# K肖剑、林小兵气得笑了。肖剑骂道：“狗日的，当了寿星还这么抠门！”林小兵哼道：“月辉请我们，关你毬事啊？”
2 }, B- k& J& {4 n% n
四人说说笑笑，沿着铺满落日余晖的绕城公路，赶往“石盘角”附近的“听涛阁”。过了赤水河大桥，刚拐上县城大街，迎面碰上刚下班回家的柳三。水云与他打过招呼，随口邀他同往，不想柳三爽快地一口答应了。水云心中有些忐忑起来，怕的是月辉不痛快。趁柳三与肖剑、林小兵搭讪时，他低声问月辉：“不怪我吧？”月辉没开口，只是亲热地揽住了水云的肩膀。水云暗自庆幸：还好这家伙没生气！突然间，肩头竟传来一阵剧痛——原来是月辉不动声色，狠狠掐了他一把。水云疼得哧牙咧嘴，却不敢叫出声来。好在月辉很快松了手，还挤眉弄眼地冲水云坏笑。水云气哼哼地骂了声：“狗东西！”身前的林小兵等三人一齐回头问怎么回事。水云悻悻地说没啥。月辉则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与柳三东拉西扯地攀谈起来。
2 N# G& V% h& O3 J! }( a
进了“听涛阁”，水云惊奇地发现，李伟与李艳竟也坐在里面，不禁叫了起来：“咋个这么巧？你们也在。”
  [/ Z( ~% e6 R4 e/ G8 w
1 D4 U& m/ h% U# J; r7 ~. l# d李伟一把揪住他，说：“巧个屁！龟儿子过生日也不想到我。要不是月辉说起，老子就错过这一顿了。”
0 `3 L) V. A6 ~4 W: c% M
水云这才知道，原来月辉已提前通知了他们。大家落座后，李伟问谁去点菜，月辉说不用了，招手叫来服务员，告诉他自己头天已订好了酒菜，让赶紧端上来。

9 W  X9 I! R1 p' ?水云想不到，为了给自己过生日，月辉竟暗中安排得如此精心。自己朝夕相对，事先却丝毫未曾觉察出异常之处来。他惊喜地搓着手，对月辉傻傻地笑道：“你昨天说要去邮局，嘿，原来是骗我啊。”

月辉笑呵呵地说：“骗你有啥好处？邮局我也去了，正好离这儿不远，就顺便过来先把菜订了。”

7 [9 _  j' J0 k, Q) V柳三的出现是个意外。当水云道出他的来历时，一路上已和他聊了好半天的肖剑、林小兵吃惊得说不出话来。李伟见多识广，三教九流结交的朋友不在少数，得知眼前坐着的便是大名鼎鼎的“柳三刀”，他倒是泰然自若，并且不计前嫌，主动提出要与柳三干杯，说是不打不相识。
$ v5 y: _4 U5 o( d6 l; P7 h6 Y
作为寿星的水云，招架不住众人连逼带劝，终于在15岁生日这一天，破除了自己“终生不沾酒”的戒条。破戒之前，水云曾求助于月辉，要他替自己喝几杯，答谢众位兄弟。不料李伟、柳三这对昔日的冤家对头，一见面竟迅速结为了统一战线，齐声威胁月辉说：“不想给大家灌死，你只管替他喝！”

月辉对水云苦笑道：“你瞧瞧这架势，我可不敢帮你。自个的问题自个解决，你也老大不小了，也该学学喝酒了。”
" a4 v$ O* C8 k& o' m! e
( a1 n: s2 U" A2 o8 B几杯酒下肚，水云嗓子里、肚子里如同着了火一般，热辣辣地难受得不行，咕嘟咕嘟灌了几大口凉茶，仍旧无济于事。李伟等人却还不肯罢手，水云急得连声讨饶，月辉、李艳帮着说了不少好话，才让他逃过了被当场放倒的下场。与此前的几次经历相似，月辉因此又被多灌了好几杯。但月辉今天似乎状态正佳，喝到席散之时，尽管面色赤红，脚步微乱，却始终未曾倒下。

* ?' M" A$ @8 ~. y, }一行人走出“听涛阁”时，已是夜里9点多钟了。林小兵有些担忧，说：“咱们这么多人没去上晚自习，给老师抓到可就糟透了。”
0 K" h: [+ q; c2 Y% j3 ~$ v0 i
* f* M. l' F2 a$ x* d* {李伟不以为意：“抓到又能咋样？还能吃了你？”
) ~2 D# P% c' s  w) X, U" L
月辉也说：“难得今天玩得痛快，你就别败兴了，天大的事，留到明天再说。”

水云兴致仍高，提议道：“反正赶回去也来不及了，不如大家去‘石盘角’玩，咋样？”

* J7 s( ~, u" v! A( h. G众人欣然赞同，撇下脚蹬高跟鞋行走不便的李艳，一路大呼小叫着往“石盘角”冲去。

这一夜月亮已不甚圆满，但依旧算得上皎洁。到了江边，大家或坐或卧，在余温尚存的平滑石滩上安顿下来，沐着银色的月光，听着哗哗的流水，有一搭没一搭地扯着闲话，慵懒而又闲散。一时间，考试的压力与生活的困窘，连同人世的种种烦扰，仿佛都随着夜的流光和涛涛江水翩然逝去了。

7 N5 c0 C7 @/ ~2 v% d+ Y7 ]不知何时，李艳轻轻哼起了一支大家熟悉的歌：
: W# q1 o  D) {! u, O3 s; ~& \3 i7 ]
. d3 y; @/ D, H, s% [“你问我爱你有多深
" ^3 C+ n* C% r* [7 s" F* ?/ w7 o
我爱你有几分

我的情也真
) S, _) l1 V4 Y4 M" j0 d1 ~
我的爱也深
' t  |, A1 h9 \) x  Q4 [5 d
月亮代表我的心……“
1 c" B% h/ [' j$ y
, K+ X4 x$ W# T5 r1 S% s轻柔的歌声，将水云带入了深深的感动。这一天中，月辉为自己所做的一切，化作了点点滴滴的温情，涨满了水云的心胸。趁人未察，他扭回头去，对身后的月辉轻声道：“哥，谢谢你！”月辉捉住他一只手，牢牢握紧，没有说一句话。
2 [4 C: P" l6 y3 `0 r: J
) ~# K0 j; R2 }8 i李艳哼完后，林小兵赞道：“李艳，你今晚唱得特好听。”
4 z" I/ a. z6 D5 @2 |- u9 E( L6 v8 y
“是么？”李艳美滋滋地绽开了笑容。

4 ~" N/ g# ^' q* I( R, A: c柳三接过话头：“是好听，就是情啊爱啊的，太刺激人。”

. Y+ ^$ J' v- r& U* h& b肖剑：“就是，对着一群光棍唱这个，简直不人道！”

先前的宁静，被这一番胡言乱语打破了。嬉笑间，不知谁说了一句，“李艳以后该去当个歌唱家。”

  O, o4 C) u; T1 s" p  W李艳嗤笑道：“土包子，现在哪个还要当歌唱家哟，要当也当歌星。”

由此，大家谈起了各自对未来的打算。李伟说自己要么去深圳，要么毕业后让老爹给安排个工作。柳三眼下还只是个建筑小工，他的远大理想是日后当个包工头，说这样就能吃香的喝辣的，还有钱养老娘、娶媳妇了。大家便笑这小子发骚，毛还没长齐，倒忙着想起媳妇来了。

胖墩墩的肖剑说自己考大学没啥指望，高中毕业后想去当兵。结果招来了众人一阵哄笑。

“肥猪，你以为部队是屠宰场啊？人家要你去干啥子哦？”
- U. S* S8 p) J  m: x
“那可说不定，用来堵炮眼，一个顶俩保准还有富余。”

9 y* I$ o+ }7 c5 s* @“还节省弹药哩，咱们肥肥一屁股坐下去，还不坐死他四、五个敌人？”
  X& j( @" P9 {/ ], ], R2 P3 X) ]
……

李艳笑得直不起腰。月辉见肖剑有点要着急发狠的样子，连忙岔开话头，问林小兵：“你小子呢？”

8 @/ h3 y1 ~4 i! j5 z* ]林小兵说：“我想报考体育专业。”
( z% \( `. `9 X$ }4 |
除了肖剑还在鼓着腮帮子生气，其余人连连点头，说以林小兵的两条蚱蜢腿，跑也跑得，跳也跳得，且不说考体育学院，考个师范学院体育系，那还不十拿九稳？
) @6 {1 H0 s* d- Z! L
李伟转向月辉，说：“别光说别个，你又想干啥子呢？”

月辉想了想说：“我想当老师。”
) V  w( d1 z# v: }0 d9 K
大家又一齐哄他，说当个“臭老九”有屁的意思。林小兵说：“凭你月辉的组织能力，加上八面玲珑心狠手辣还有老奸巨滑，不当官简直是浪费资源。”
: Z: v1 e) J; Q' Z( [8 N, S
“你还说漏了一点，还有卑鄙下流。”水云哈哈直乐，说：“月辉，你还真是块当官的宝呢。”

2 [7 W/ N  P& P; c2 o) F也许是想到了自己的父亲也是个官，李伟这回没有大放厥词，一本正经道：“要说咱们这些人，还就月辉适合混个一官半职。可是当官不光看你有多少能力，还得靠后台靠关系呢。”

7 n" l% n8 J# J  _水云笑嘻嘻地对李伟说：“是的呢，老天真不公平。让有些龟儿子生下来就能当狗少，我们这些人苦死累活，前途还是没着落。”
' V+ W; F/ J* U  Z
听出这小子绕着弯骂自己，李伟反击道：“这狗日的，所有人就数你前途最光明，还敢奚落我们？大家说说，该不该修理他？”
$ L- G( `1 O5 a% P' N
肖剑仍记着水云刚骂过自己“肥猪”，因此反应得最快：“该，坐死这龟儿子！”
- j: A% Q9 T2 z* e8 ^% |
. }. y5 J* W: B0 A! ~或许顾及水云今天毕竟是寿星，大家一个个嘴上叫喊得凶，却没人真正对他下手。月辉问水云：“你考名牌大学都没问题，想过考什么学校、什么专业没有？以后你想干啥？”

( {  ]9 \6 U% o, p水云摇头道：“还有两年多呢，现在想它干啥？”

3 T: G! @! [7 G7 T  M月辉：“说早也不早了，时间过得快得很，还是早做打算为好。”

水云微微笑了笑，没接他的话。心道：只要能跟你在一起，考什么学校什么专业，又有啥不同呢？笨蛋，你怎么一点也不明白我的心思？只是，要想永远在一起，恐怕不是件容易的事。唉……
# |) [, x# Z3 K1 d( B/ m) Y+ K
快乐了一整天的水云，突然间有点伤感起来了。恰好在这时候，有人打出了一个长长的哈欠。接着便有人说天不早了，还是回去睡吧，明天还得复习功课呢。
! `, U9 `/ s7 X5 D: Q" ]1 z  z! r
晚自习早已结束，二中的校门已经锁紧。水云一行是翻过围墙回到宿舍的，肖剑、李艳翻墙时费了不少功夫，结果给巡夜的老师逮了个正着。好在这位老师认得水云，在他的苦苦哀求下，老师只是训斥了几句，便高抬贵手将这帮家伙放了。

$ T6 t* s: ~) s回到宿舍，林小兵、肖剑马上摸回自己床上，不一会儿便打起了呼噜。水云这一天东跑西跑，身上已感到有些发粘，便要月辉陪自己去洗澡。于是二人去了学校浴室。

浴室不大，只有一排五个嵌在墙上的水龙头，每天午饭、晚饭过后的短短一两个小时，才有热水供应。每逢此时，这个热气腾腾的小房间里便会拥挤不堪，流水声、喧哗声、唱歌声响成一片。有时因为插队或是别的龃龉，也有人赤身裸体在这里大打出手。

& F7 f8 R. Z' w4 c' J现在已到了深夜时分，浴室里变得十分寂静，流水坠地声听起来响亮而又清脆。水云向来厌烦喧嚣，对眼下的宁静相当满意。只是尽管已到盛夏时节，冰凉的自来水浇在身上，却让他禁不住打了个寒战。
3 d% [' i( o9 h/ t6 \
月辉看出他冷，便张开双臂，笑吟吟地说道：“冷啊？要不要哥抱抱？”
& q2 h+ D6 V( n  Z% X  C; Y
水云已渐渐适应了水温，面对月辉灼亮的眼睛，一颗心却“砰砰”乱跳起来，同时脸上也似乎有点发烫了。“我才不要你抱，你没安好心。”这样说着，水云干脆背转身子，为的是不让月辉看出自己尴尬的身体变化。
6 v* v( C# e4 `
5 W! \$ P5 q$ ~) D# v% n月辉呵呵笑道：“你躲啥子嘛？我还能吃了你不成？好吧，不闹了，水好冷，快点洗好回去睡觉，免得着凉。”

水云“嗯”地应了一身，开始在自己身上涂抹香皂，心中却分明感到有些失落了。抹到后背时，香皂“哧溜”一声滑出了手，“啪”地掉到了地上。月辉低头将它捡起来，抱怨道：“笨手笨脚！过来，我替你抹。”

抹完香皂，月辉开始替水云搓背，边挫边问他：“今天高兴么？”

“很高兴，高兴死了！哥，谢谢你了。”
! J/ E8 Y. z2 G3 a- h. C
月辉抽了他一巴掌，斥道：“再跟我客气，打烂你屁股！傻瓜，只要能让你高兴，哥做点事算啥？”
. u, `$ G. b9 |8 M
9 d9 p- N9 R3 }“哥，我知道，我明白，你快别说了……”水云的声音里似乎有点哭腔。

“你咋了？”

“我太高兴，高兴得突然有点想哭。”水云转过身来，紧紧搂住月辉，将头埋进他怀中。
& Q$ ?& r# d+ U; k3 d
6 Z8 ^3 ~3 Q4 _+ J“真搞不懂你，高兴还哭啥哩？”月辉捧起水云的脸，只见昏黄的灯光之下，湿漉漉的乌黑头发贴着水云的额头，发梢滴落的水珠，亲吻着他洁净的面庞。微陷的眼窝里，蓄着两汪清澈的水，泛着温润的柔光，无声无息地流淌到月辉脸上，月辉眼里，月辉心中。
2 }- N2 d( U% @, E) y* g5 c9 Z8 R; F
对着这样一双眼睛，月辉的心如同遇火的蜡烛，渐渐熔化，渐渐柔软。他情不自禁搂紧了怀中光滑的青春躯体，并且坚定地噙住了那张弧线优美的嘴巴。

! Z! R/ m( S. n( _0 T1 l3 G哗哗作响的水声，从这一刻开始变得婉转轻柔，宛如一支柔媚的夜曲，在幽静的夜空中飘飞。

我爱帅哥

不错.真不错.好向自己回到学生时代.

dghkuidfg

以为能看个完整的呢，怎么也没下文了？

huagang8

这部小说很好看，但是是一部没有结尾的小说，作者两年多没没更新了

小丑00

谢谢！

鱼人

很好，写的很有感觉，不知是不是根据自己的经历写的

鱼人

尤其写的对父亲的感觉，让我好想回了童年，我也是记不得父亲的抱过我和牵过我的手

ymhhmyq

很有感觉啊。。。感动

亮亮QQ

怎么没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