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 版 论 坛 使 用 答 疑
搜索
12
返回列表 发新帖
楼主: leon123

[激情 H文] 乱世三章4(转)

[复制链接]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3 13:06 | 显示全部楼层
《乱世三章》第二章(下) 50* q- {# k1 i+ Y; B- w
  阳历年的头一天,我和川子舅在车行正忙着,小秃儿来了。离老远,还是喊大爷。/ _8 t3 U' R' m7 x& X4 e4 @
  川子舅忙着手里的活儿,冲小秃儿说:“你来干啥?”- d% i! R4 c) |9 r. R' w$ k
  “你家香姐偏让我来。”小秃儿说:“你家来客(qie)了。”
1 k1 ^# }; W: j/ m5 a/ P  “谁呀?”川子舅问着,就叫我,说:“你先回去看看。我忙完这点,就回去。”
4 s! o/ ]. b# a. A: m  我赶紧收拾收拾,拉着小秃儿往家走。进屋,见凤香一个人在外屋正忙着要做饭,就问:“谁来了?”: B  z9 u: W! q: b8 e6 B
  凤香说:“进屋看看,不就知道了。”
8 G  v3 K( q- Q; r% [2 ^1 [" p  我进里屋一看,天啊,是玉良。这小子礼帽、西装、黑墨镜,气派得跟个大老板。我一蹦老高地跳过去要抱玉良,说:“鬼东西,你还知道来啊?”+ j8 ^1 d6 v* v: k
  “干啥?干啥?一惊一乍的。”玉良怀里抱着孩子,挡住我说:“吓着孩子。”
- P2 I7 R& s8 n1 y: g, P8 N  我“咣”地给玉良一拳,说:“都把我给想死了,你这个要命的鬼。”
% B8 P" G2 t! X" ]  h  “哈哈。这也没死啊?还钻我舅家来了。”玉良笑着看看怀里的孩子,说:“我的小外甥,我是你亲娘舅。叫舅。叫舅啊。”
2 h# X: ^; I* ~8 S$ _  ~  “孩子都睡了。叫啥叫啊。”我说:“这大点儿就能叫,得你吓一老跳。”6 Q; o4 i0 I/ a$ z, r0 W
  “呵呵。”玉良说:“这小孩儿,多好玩儿。嘴唇像你,眼睛像凤香姐。叫啥名啊?”
; O# O# k- z' [8 }/ b  “让他躺下睡吧。”我要接过孩子,说:“叫小栓子。”
' q. J# y8 @* O) B' Z* A  玉良没给我孩子,他自个儿把怀里的孩子放炕上,再给孩子盖上小被。他说:“我知道叫小栓子。我问你大名叫啥。”
. q$ p9 ~, h1 m) C% _  “叫马寻。”我说:“寻找的寻。”
1 T* D) O& k( X9 h  “哈哈,找谁呀?”玉良在椅子那坐下,说:“是找我这个舅舅吧?”2 S) O% s6 S) C1 j8 J
  “谁稀得找你。”我说:“你说你是死是活,到给家里个信儿啊?那回在车行,你看你那个劲儿,跟催命鬼追着似的。没把我活拉气死。”
7 C8 M" U/ y. }- m) D  “我可不是来跟你打架的啊。”玉良说:“我也想你们啊!咳,实在是没空啊。”
( I7 G5 K* S) \0 K" w# Q  我核计也对,这么长时间没见面了,别老说堵气的话。就高兴地跟玉良说:“你等着,我这就给你找老叔去。川子舅一会儿也能回来。”3 A2 j5 q* i" ^6 i' @$ o. a
  “你坐那吧。”玉良一把拉着我,笑着说:“咱俩还没说说话呢。”3 g% i- V( k, E
  “说话赶趟啊。我马上就回来。”我说:“不远。”9 u/ a- c; V3 D5 l: E% {. z; ^
  “我知道啊。”玉良还是不让我去,他按着我坐椅子上,说:“老叔就在‘爱群医院’那。怎么样?他生意还好吧?”
& W, f0 R/ _2 T8 \& ^5 Y  “神了。你真都知道啊?”我说:“谁告诉你的?你的事,我可是一点儿没说呀。”
( S/ s* q7 E9 ^9 r4 ^; R) z  “你们都在我心里。”玉良说:“别看我东奔西跑地总也不来,也真是来不了;可我心里一直在盯盯地瞅着你们。你怎么为我从安东跑出来,怎么通过那个张保生和那个姓姜的,在抚顺落的脚,我知道。赵爷死了,妞妞找到她的亲爹妈了,你和凤香姐成家了,又有了小孩儿,这些我都知道。我还知道你回安东去找过老叔,我甚至能猜出来,你给小栓子起了‘马寻’这么个名字,就是想记住那段寻找老叔的日子……”
1 X* m- @" b1 d. p  “玉良。”我心里一热,一下子拉住玉良的手,说:“我没白想你。”我说:“这几年,我一遇到闹心的事,就能想起你。我就想,要是有你在我跟前多好,哪怕是吵啊、骂啊、撕巴啊,反正就是觉着,跟你说话,我这心里头总能不掖不藏地说个透亮儿;说了心里也就敞亮了。”1 `: f* U/ V$ F8 W
  “呵呵。”玉良笑笑说:“咱俩啊,那真就叫不是冤家不聚头。”
+ K# z2 p9 f8 p9 \6 O$ X( y4 v+ O  “不行。”我站起来,说:“我还得找老叔去。你不知道他多想你。”
4 F; f. Q5 N, ]" f  “我让你别去,你就给我老实坐这。”玉良又把我按在椅子上。7 I  ]1 I8 k& M% Z
  我“呼”地站起来,说:“我就纳了闷儿了。你咋就不让我去呢?你就一点也不想他?”我说:“你打安东走。是,你给老叔磕了头,你说你对不起他。你前脚走,老叔一个人躲屋里抹眼泪。你是没看着,都让人揪心死了。老叔哭着跟我说的啥,你知道不?”8 j' C" d/ A- G+ ~$ X" J
  玉良低着头不吱声。
! |6 X- J$ z) u* B" A+ ~  我哈腰,凑近玉良,压低声儿狠狠地说:“他说,你连一声‘爸’,都没叫过他。”, b( |& X! d  J8 J& o1 m/ E
  玉良还是低着头不吭声。过了老半天,他低着头,小声说:“有些事,你不懂。”
; I' S2 ]- W/ N4 o  “放屁。”我一听,就来气了。我说:“这些年,生的死的揪心的埋汰的高兴的,我啥事没遇过?我懂!我比你懂!”
6 E  s- H2 s3 s  “……”玉良抬头,缓了缓脸,他看着我,又笑了。他像咱俩一块儿上学时,有点耍赖地说:“给整点水喝呗。渴了。”
& E7 n5 ^' J( J$ B  “你少辙,要喝自己倒去。”我这气正往上窜呢。就说:“你说啥也没用。今个儿这事,你要不给我说明白了,我就不认识你关玉良。”
  T2 g, ?  R4 E  “真生气了?我可是你家来的客(qie)啊。呵呵。”玉良自个儿倒了杯水,递我眼前,嘻皮笑脸地问我:“喝不?”- A2 t. q: c* t
  我瞥了他一眼,一扭身。" d+ K( }$ e8 M  s
  “不喝咱喝。”玉良喝了口水。抽冷子。他把杯子往桌子上使劲一搁,脸一绷,说:“我说个事,你一定没忘。在‘省一高’,那年秋假,你回家。回校后,你挨了日本人的板子。我逗你,你打了我一下。我疼得大气儿都出不来……”
$ ?7 O! [* _) F3 d7 [) u, s  我瞪大了眼睛看玉良,催他接着说……* s  u% ^" _+ z: O& K8 o% _' `# [/ p  ~
  “……我被那个日本学监给糟贱了,就像在安东的刑讯室里,那个大胡子警察糟贱老叔一样……。”
6 U& \& `5 _" q  我瞪大了眼,看玉良……$ v5 Y& m5 \  B
  “……我那是没人看见的。血,有裤子挡着;疼,咬牙挺着;屈辱,有肚皮装着。但是,刑讯室里那可是众目睽睽啊……”玉良停了停,说:“我知道那是啥滋味,那可不仅仅是疼,那是……。全子,你是肯定体会不到,一个做儿子的,亲眼看着自己的亲父亲……被人家……,你知道那个儿子会怎么想吗?你一点儿都不会知道的。”4 U" w; E: V. y' ~* J8 f
  “就这。还有吗?”我这个气啊。是为这啊!那不都是不得已吗?那不都是被迫的吗?我眯着眼,瞅玉良。我问他:“一个人,一个爱着你的人,被人欺负了,还要遭到亲人的恨,这在理吗?”
' L5 w* W1 D* i4 k  玉良说:“全子啊,你真的不……,我不是说你不懂,我是说在你的心灵中,你没经历过,一个儿子看着自己的父亲,遭到那种侮辱时的那种心情。那不是恨,那是一种说不清的东西,真的我也说不清……”
/ g! q! s6 p  }. b; p9 h) [1 Y  “就算是我没体验过。也算是你说不清。”我气得还问玉良:“就因为这点事,你就不认他?你就忍心瞅他躲在一边,自个儿舔着自个儿的伤口?不管你在哪,他都捧着心站在你跟前,只要你有难,他能豁出命护着你,他紧盯着你,挂挂着你,惦记着你这个看都不想看他一眼的白眼儿狼。你也……”  t/ `6 L+ t6 T+ R+ i( e( I' p
  “你说啥,我都不怪你。”玉良截断了我的话。说:“那姓金的,就是个地地道道的无赖、一个大流氓。我不明白,咋就那么没脊梁骨?咋就依了那么个谁看谁恶心的人呢?”3 G& w# c8 g$ X: _, W# }% y' x, ]
  “不依他,现在你能站在这?不依他,你当初干啥来的?”我瞅着玉良,真就不敢相信,眼前的这个人,就是那个我打小就赖着的玉良,就是那个我日盼夜想的玉良,我气得牙根儿痒痒。我对玉良说:“也为这,你就不叫他?也为这,你就在他遭了那么多罪的心上,再捅他一刀子?你太……,太狠了点吧!”
2 _; [! D/ `, O! n$ z  “……不是狠,是恨。从‘省一高’那个秋天后,我就恨这个世界,我是咬着牙根儿在看这个世界。我不想要这样的世界,我在找,我在……”玉良喝了口水,说:“没办法,我还得活下去,但我不能窝窝曩曩地活下去。我得按我的目标活下去。我要活出个谁也不敢熊我的人样儿来……”5 c' c# L) a2 p  i0 [
  “别在那给自个儿贴金了。”我说:“人伦常理都不敢承认,你还能活出个什么好人样儿?”
. x% {5 E* _0 d) r  “全子。”玉良狠叫了我一声,眼泪就涌出来了,他说:“你一点也不懂我的心情。从林甸出来后,我这心压根儿就没敞亮过一天。事不在你身上,你就是不懂。我呀,我也说不好我是咋的了,看老叔遭的那个罪,还是因为我,我就不揪心吗?看老叔端着枪,不眨眼地紧逼着那姓金的,我就不担心吗?那可是一触即发啊,只要谁手里的枪一响,那都是要死人的……”
7 E1 ?! x# ~; e0 X% V. m4 l5 m  我被说蒙了,这到底是咋回事?哪块儿是对,哪块儿是不对?你揪心,你还不认他?你担心,你还不叫他?乱了。乱了。没准我也见不得眼泪了?见玉良掉泪,我也心软了?我真整不明白了。
- o9 F1 X1 }6 [! G. b- y  玉良抹了把眼泪,还在说:“……这几年我在刀尖上奔命,我也想家啊!可我还有家吗?我家在哪?我呀,我的心早已经碎过几百回了。没办法,忠孝不能两全。要活出个人样儿来,就得狠,就得打碎了牙往肚里咽……”
3 c1 E# b- i" Z2 E( F, q  我不服,什么“忠孝不能两全”?跟老叔叫声“爸”,就能耽误你去“忠”了?老叔可是你的生身父亲啊。我气地一拍桌子,叫:“都你对!硬拿不是当理说,也对!”说着,我就要往外走。
; a6 ~( f* a! W7 s* `  “全子啊。你真不明白咋的?”玉良紧拉住我,说:“你非逼着我说啊!你说说,别人要是问我,我妈是咋回事?我妈是谁?你让我……我咋说!”( e( B9 m7 u. _$ n
  就这会儿,小孩“哇”地一声哭了起来……2 T' x3 s8 ]4 u7 X6 k$ @# W
  “妈呀。”凤香叫着,跑了进来。她急忙抱起孩子,搥哒着我说:“玉良兄弟轻易不来一回,你咋这样呢?”这就咧开衣襟,把奶头儿塞进“哇哇”哭的孩子嘴里……: T- l' B8 s+ }! w+ L3 w+ j
  这边,凤香的话音没落地,川子舅推门进来了。
5 M  s( e5 {5 e/ M- e  “哈哈哈。”川子舅脱着外衣,冲玉良说:“好你个小良子啊,你个小兔羔子。上我车行,绕着我走。这又上咱家来熊我姑爷子,看我咋收拾你?”2 a2 l& z. f/ \2 [; B- [% b
  “舅。”玉良给川子舅行了个礼。
" l! N  M- v% y7 u" ~; b% j) _1 m# `  川子舅一愣,说:“这咋的?咳,净整那用不着的,还值当得哭啊?”这就叫凤香,说:“整酒啊!”5 `( ^! x8 Y4 r% u5 ^8 l
  我这就把炕桌放炕上,要去端菜。川子舅跟我说:“叫凤香整吧。你赶紧叫你叔去。”4 L+ o& s& I- o9 r
  我没理川子舅那话茬儿,还是忙着往炕桌上收拾饭菜。
; X- u5 b" R4 {+ _7 n  “咋的?”川子舅冲我说:“快去啊。”
( G! E% H3 s4 `: t  “舅。”玉良也帮我往炕桌上摆着筷子、碗,对川子舅说:“我呆不了多大一会儿,改天吧。”
/ W2 h6 s7 @2 l0 l% E, K( j/ A) y  川子舅穿上外衣,说:“你不去,我去。”. q5 G7 |8 J. z+ h+ }4 H
  “得得。我去。”我放下手里的活,看看玉良,穿上外衣就往外头走。
( }9 i. W& [( E4 S) M  见着老叔,我说:“玉良来了。”) z( R, K% n' c" K
  “谁?”老叔顾不得收拾摊在桌子上的帐本、条子啥的,说:“玉良来了?快领我去看看。”; {8 b7 L7 }! h
  道上,老叔骑车驮着我问:“玉良啥时来的?他现在干啥呢?”$ t6 E# A7 [& f
  我说:“我还没来得及问呢,就跟他生一肚子气。”' @; D/ S8 f. A
  “咋的?”老叔说:“你俩又吵架了?”/ ?1 Y+ z5 n/ [6 V4 h, D/ }; [
  我没吱声。
0 H4 }# ]  j+ S' N  老叔说:“你们俩呀!”
  X4 M  U' J8 B: o0 \9 o; H, e  到家,老叔把自行车扔给我,急急忙忙往屋里奔。进屋他就叫:“玉良。”; k5 c, D* a$ G" X/ l
  玉良笑笑,给老叔行了个礼,可还是没叫“爸”。, z" i9 r: K( [0 o* r2 J" f4 ~
  “赶紧上炕。”川子舅说:“就等你了。”# I4 R# F: v$ [0 R% g5 n& U- Y7 E
  “这几年遭不少罪吧?”老叔脱鞋上了炕,这眼珠子是一直没离开玉良的身儿。他问玉良:“咋样儿?干点啥没?在哪住呢?”
# ?7 a0 p" z! j  “你叔啊,是没少挂挂你啊。”川子舅对玉良说:“全子来沈阳的第二年,我跟他去营口看你。人家说你被点了兵。”+ ?/ B+ M" k; M: W% t( _$ J
  “是。”玉良说:“我自己主动去的,就是不想在监狱里等死。可没曾想,形势变化得这么快,我被编到伪满国军里,被拉到热河,头一仗,我就投降了八路。也就干上了八路……”1 S" f3 H2 h: j& N/ f( C
  “你是八路?!”川子舅瞪大了眼问。% u$ {( {; {: D* G; I, V
  玉良笑笑,说:“鬼子投降,我就回沈阳了。吕德明和郭建林的事,我都知道了。吕德明的爱人回山东了……”
, E1 g( t" s7 _& o  “这臭小子,你咋啥都知道?”川子舅抢着说:“上礼拜我去老吕那,还劝他老婆子别走呢。这也不跟我打个招呼,说走就走了。”. n0 H1 I+ s0 ^0 A9 m
  玉良接着说:“……国共谈判,没谈妥,看来还得打仗。你们也得小心啊。我说话也得离开沈阳,就是想,在走之前,再忙也得来看看你们……”, E2 I" ~5 M- M, E% F
  老叔一直没插言,就坐那听。我看他眼圈红了。
6 s1 h, W% k/ x  “嗯。”川子舅跟玉良说:“我知道你是干啥的了……”
6 H" ?# H" O% p0 v4 O. R0 M  玉良说:“舅、叔。郭师傅的家属,你们还得多照应点。”
+ }  v' f% ]8 ^% u, `  “还用你说。他那楞小子就在我那干呢。”川子舅说:“你说的那玩意儿咱也听不懂。我就知道知恩图报。郭大头那可是对我有恩哪。”这就倒上酒,举起酒杯说:“得,咱还是喝咱的小酒。不管咋说,咱这也算是团圆了。来,干!”
- K! ?6 e7 {* R9 s* r. e  N/ {  玉良喝下酒,又给川子舅和老叔倒上酒,他举起就杯,对川子舅说:“舅。为我,你也吃不少苦,这杯酒,算是我这个不省心的外甥给你赔罪了。”回身,又对老叔说:“叔,让你操心了。”3 g/ |- H5 }5 Y6 G
  我心里明白,川子舅还不知道玉良是老叔的儿子这件事,听玉良一口一个“叔啊叔”地叫老叔,我也没截他的话;可这心里是越听越难受。
; }1 v! U3 u/ q& W- F/ ~  喝了酒,玉良叫我,说:“全子,咱哥俩也得喝一个啊。”
- ?/ F# _" W: j9 a  我说:“你少叫我。”, b+ m2 _, t1 P0 ?
  “咋的,你不是整天唸叨玉良吗?”川子舅说我,他说:“这人在眼前了,还不赶紧整一个?!”这就跟老叔说:“刚才我进屋,这了小子干上了。鼻涕眼泪地叫唤。哈哈。”/ Z) B$ t/ ~2 ~( h: U) K8 r. M. w
  “呵呵。他俩打小就那样。”老叔看着玉良,说:“这回走,上哪啊?”
, G  ?# `4 t+ A9 {  “关里。”玉良低头夹着菜,不看老叔。他说:“我,你就放心,从我干上这个那天起,我就豁出去了。”
0 G1 U. ~$ T8 g- Q5 ^  老叔一扭脸,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他指着桌上那碗萝卜丝炒辣椒说:“这玩意儿还挺辣。”$ F7 L) i  N/ m
  “可不。”川子舅夹了一大口萝卜丝炒辣椒,塞嘴里嚼着说:“我本不能吃辣的,还总他娘的板不住。”9 A9 X5 ^7 y( I+ D, [! }) b3 ?0 {
  眼前这一出,我是真看不下去,可当川子舅的面,又不敢点破。这个关玉良啊,整得我这心里头油叽咯奈的,真想替老叔骂他一顿,可看老叔那揪心劲,又不忍心伤老叔,就端起酒杯,说:“良子,虽说我生你的气;可你记着,到啥时,咱这一家子人都想着你。”3 ~" w2 K- X6 @  h- J7 W
  “这还差不多。”玉良端起酒杯,小孩子似的一笑,说:“等下回来,咱俩上大街上掐去,省得让我舅看见,总说我熊他姑爷子。”- E3 _( J  B2 b( p' t, r! X2 T
  “哈哈哈哈。”川子舅伸着筷子,敲玉良的头,说:“你这臭小子。”
$ b/ Q* Z( w2 c( l6 c0 C/ L$ }  吃了饭,玉良就要走,说啥也留不住。老叔说:“走就走吧。”7 X9 y' G3 B& W
  送玉良出门时,老叔跟玉良说:“到哪,想着给家来个信儿。”2 e' f* S& H/ x4 w+ D6 k2 m
  玉良低着头“嗯”了一声,这就从怀里掏出张照片。我一看,是我和玉良的那张合影。玉良把照片递给老叔,说:“我那张,一直在我身边,我又翻了一张。你留着吧。”
7 w# i/ V0 v/ C1 s  老叔接过照片,一转身,捂着脸回屋了。
7 z3 M0 }/ w5 S  川子舅瞅瞅进屋的老叔,说了句:“这老东西,整得跟见不着了似的。”这就招呼着走远了的玉良:“想着回家啊!”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3 13:07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下) 51
  L. x7 j4 f$ |- {2 A  民国三十五年,也就是1946年的春节,咱家那叫一个热闹。年三十正一睁眼,川子舅就打发我把老叔叫来了,也叫我把张叔叫来,再把师娘也叫来。我这就紧着叫。老叔来了,还拎来个猪头,进屋就急着往小栓子身上塞压岁钱。川子舅也不拦,他张牙舞爪地跟老叔叫,说:“哈哈。老哥,你咋知道我得意这口?谁也别动手了,我收拾。”这就让老叔抱小栓子去,说好把凤香替出来包饺子。这边张叔就赶紧帮川子舅整猪头,我一看张叔就一个人来了,就问他:“小疙儿呢?”张叔说:“没把我气死。”他说:“打郎师傅领这孩子去了他家,是咋吓唬、咋哄就不跟我。这臭小子,楞跟老郎头儿叫上了爹,给老郎头儿乐得屁颠屁颠的。这都过年了,我说我带你上何大爷家,他还是一个不回来,十个不理我。”川子舅就逗张叔,说:“你竟往屋里招老娘们儿,孩子是嫌你臊吧?哈哈哈。”张叔说:“没有没有,你问关大哥,我从来没往回招女人。”
; G1 B& p; E2 G+ ?* ]  师娘跟凤香和着饺馅子,说:“我说不来。寻思,年初二等你回娘家呢。可铁头那混小子,蹦着高地跟我耍拉,说啥也要来。你说那么大个大小子了,啥也不懂。”风香说:“我爹是怕你娘俩过,冷清。你不来,我也得去拽你。”
  `5 P) b1 I. w/ o% u  吃了守夜饺子,我跟铁头又放了挂炮杖。川子舅是一个劲地裂个大嘴嘿嘿笑着说:“热闹。热闹。”到了下半夜,要睡觉了,可就更热闹了。川子舅还楞是挡着门,谁也不能走。说他能掂兑。这就让师娘跟凤香,搂着小栓子在炕琴那边睡。炕琴这边,一、二、三地睡着咱五个大男人。铁头睡我和川子舅中间儿。我是一门心思地想挨老叔,可还是被张叔给隔住了。早起一看,铁头胳膊扔我身上,大腿跟杠子似的压川子舅肚子上。这一宿,睡得这个累啊。
1 K1 {/ T4 g( H2 Q0 g  早起,刚吃了早饭,二倔子提溜着点心盒子拜年来了。一伙子人这就又抱拳又做揖地“你好我好过年好”,是满嘴地紧着说吉利话。唠了一气子,张叔就说要去郎师傅家看看,说:“大过年的,孩子在人家,咱也不能装傻啊。”川子舅这就让凤香给张叔包了一包子酱好了的猪头肉带着。送走了张叔,我这边哄着小栓子,凤香就叫我,她我我拉到外屋,说:“你看见没,打二倔子进屋,干娘是咋的了?怕见人似的,起早还没这呢?”
* h1 {" B+ e+ A; x4 ?8 K2 M5 W2 d  我前后核计了一下,也觉出来了。打二倔子一来,师娘是红着脸,一直躲一边眯着,连个招呼都没跟二倔子打。我跟凤香辙了一下,说:“没准是想师傅了呗。”
( V: N2 n6 y' A8 b% s4 n  “拉倒吧。”凤香说:“我没跟你说过吗?他俩啊,准有啥事。”
% ?1 ]" O1 L3 C, ~  我说:“别瞎说啊。”
0 w4 }7 S/ ^- z3 }! |  凤香说:“不信,你瞅着。”; w9 _) {9 o& e; L6 X4 ?9 h0 T/ S  E
  我也听出来了,凤香说的“有事”,是啥意思。可我咋的也不能往那上说。就核计,大头才走不长时间,真那样,还不让人家笑话啊。我就跟凤香说:“你把师娘叫过来帮你整饭,不就得了吗。省得她坐那不得劲。”# o# p# ?' g6 a% y" c* R4 K
  凤香就进屋叫师娘跟他一起去外屋整饭。- B9 b% d: D% c& g2 Y
  我这抱着孩子刚进屋,朴成浩领着妞妞来了。进屋就让妞妞给老叔和川子舅磕头。老叔和川子舅这就抢这给妞妞塞压岁钱。老叔拉过妞妞问:“学校好吗?都学了点什么啊?”
# ]. [  b9 s4 g, h. b2 t6 f: q6 R  “学了可多呢。”妞妞还跟老叔叫“爸爸”,跟朴成浩叫“阿爸吉”。她说:“阿爸吉说,爸爸要听我唱《阿里郎》,可你就是不到我家来。我在家总给你唱,你总也听不到。”: g: x, V9 S" a" _3 x' q  h
  老叔说:“那你现在就唱给我们听,好吗?”
$ g' Y, `* l/ c8 B: M  “好。”妞妞大大方方地站屋地当央儿,唱了起来……5 g6 S/ |* _% j! r- f, t9 f
  阿里郎,阿里郎,阿拉里哟!& X6 Q- X/ o4 s/ i4 E
  郎君他去远方,何时回还?想走到目的地,千难万难,
% `! g" |+ B+ n, V$ k) C  排荆棘,爬高山,脚底磨穿。9 m: b+ U" M+ L0 ?. H
  屋外,炮杖“噼拉啪拉”地响;屋里,妞妞甜巴叽儿地唱。川子舅裂大嘴笑个不停,说:“这他妈的才像个年的样儿。”* W* `' P* k1 s  I0 z$ s% V/ d9 T: ?
  饭都做好了,川子舅和老叔咋留朴成浩,也没留住,他说家里真的还有好多客人,说是有时间他再来,这就领着妞妞回去了。送完朴成浩往屋走,川子舅跟老叔说:“看见没?这高里棒子,就是隔路。”老叔说:“那么说人家干啥?”就都进屋了。
* x4 y; K& R0 Q$ H, p$ @, {  摆好了炕桌,端上酒、菜。川子舅就招呼我,给老叔、还有二倔子倒酒。几个人端着酒盅,刚喝了两口,这个二倔子就要走。他跟川子舅直劲地解释,说:“掌柜的,你说我要是不上桌吧,怕你老不高兴,大过年地惹你生气,不好。”+ @/ Q7 u3 _2 x) G& S8 |& d- N
  川子舅说:“你这刚上桌就要走,我就不生气了?”
" ~' e3 r- P- e# p' k, I: U  “不是。”二倔子说:“掌柜的,你这么关照我,我是想来……。嘿嘿,我这嘴笨的啊,正经话,一句也说不全乎。今个儿,来你老这,又认识了关大哥,心里真是老高兴了……”他端着酒,站起来,说:“这的,我借掌柜的美意,再敬两位哥哥一杯,也敬德全一杯。”
8 D, M2 r! a' m* Z  “你就给我老实儿坐那实惠儿地造。”川子舅说:“回去再吃二遍,你说这大过年的,让你老娘核计,是你不得意我何久川这饭菜啊?还是我何久川不给你吃啊?啊?哈哈哈哈。”
# e9 B5 ^" U/ u1 F8 W2 T  二倔子又老实儿地坐下了。- G4 R$ E" J8 c, Q) A/ J
  怪了,这边川子舅刚把二倔子按稳当了,那边师娘又张罗要走,说是她家里那炕,两天就烧就得犯风。我这心里就划弧儿,这俩人是咋的了?没准真让凤香说着了?川子舅没看出这里是咋回事,他跟师娘说:“你瞅你,本想过年了,叫你也跟着喝两盅,乐呵乐呵。那你跟凤香也没吃啊?”+ j7 |3 V& w; R  @1 G; D5 m" R
  “咱娘俩可没那么傻,等你们喝完了咱再吃,那还不给咱娘们儿饿干巴了。”师娘说:“我跟凤香在外屋早吃完了。”
4 @6 q) I6 o+ `& }% }* a. x  川子舅核计了核计,说:“得,愿意回,就回吧。在这也光跟着挨累。”0 \! h' s4 j5 t- |. V6 a. A9 B
  “看大哥说的。像我多外道似的。”师娘说:“我这不是惦记家吗,哪像你们老爷们儿,喝上点儿酒,啥都忘了。”这就赶紧吆喝铁头。, T+ W0 g2 D; C2 p6 U; b2 O- a% v+ y. @
  铁头跑回屋,听说要回家,还说啥也不走。他跟师娘说:“我还没呆够呢,愿意走,你自个儿走。”说着话,又跑没影了。川子舅喊他上桌吃饭,他也不听见没。6 ~+ r. K2 e: t9 i* i% P$ ?
  “这死小子。跟他那死爹一个味儿。”师娘说:“他愿意呆,叫他搁这呆着吧。我得回去了。”. m$ \4 [6 }3 M8 I- b9 B' O
  “那可不行。”川子舅说:“这大过年的,扔你一个人哪行。”就叫凤香跟着去,他跟凤香说:“反正明天你也得去。等你要回来,我就叫全子去接你。”
, T+ q2 E% X6 O  “妈呀。那赶情好。我正盼着凤香跟我做几天伴儿呢。”师娘就拉着凤香说:“干娘给你抱着孩子。正好,干娘还有话,想跟你说说呢。你说,有这帮老爷们儿在眼前,啥话也说不了,光给他们当小丫环使了。回家,咱娘俩,想吃干的吃干的,想喝稀的喝稀的。不稀得伺候这帮大酒包。”
4 e# k' D6 w: l' {: m* n, a  凤香跟师娘大包小瘤地抱孩子走了,这屋里头一下子显着少了一大块。川子舅就叫我把铁头找回来,让他也跟着上桌吃。我出去看,铁头跟小秃儿疯得正欢,他说他不饿,说等咱喝完了他就回去。我这就又回屋了。这一回来,再听二倔子那话,我是越听,越觉着这小子是话里有话;他竟往大头身上唠,说大头走了,就师娘一个人了,不好过。他说他也一个人,知道是啥滋味。川子舅就笑,他逗二倔子说:“没看出来啊,你这楞头青,啥时也知道疼人了?”回头也跟老叔说:“老哥,你可不知道这小子,上来那虎劲,谁都敢打,还就不打媳妇儿,就知道疼媳妇儿。可媳妇儿还是没疼住,扔他一个人,自个儿享清闲去了,连个孩崽子也没给留。你说说,就这么个壮实的爷们儿,白瞎这身肉了。”
1 s& i2 `5 n- g( r" l9 L  这顿饭吃得挺粘,从下晌不到三点就开吃,天擦黑了,川子舅还喝没完。老叔也喝得脸通红。天擦黑儿,铁头满头大汗地跑回来了,进屋就喊:“饿死了。”这就蹦上炕要吃的。* O# _1 `# S1 n/ X9 k/ l# R
  “洗手去。”川子舅说:“不饿死了,还是叫不回来啊。”$ o: r4 R, c: S( T/ j* Y1 t
  我这就赶紧捡了一碗馏好的饺子,给铁头。, S! e7 f4 E4 L, ]6 I
  老叔看着铁头说:“这小子,跟他爹一样。几岁了?”
& u. Y: ?9 N( a) `4 T  川子舅胡噜着铁头的脑瓜子说:“快告诉关大爷。”
1 _& D& Z: U( u# @9 ?: g  铁头说:“15。”. O) }# K* A+ n) V
  “15就长这么个大个子。呵呵。”老叔说:“好小子。”
# e! L9 \& I' Y! y' o  二倔子说:“掌柜的,关大哥,你俩喝吧,我也想吃饭了。”
" d, s8 r7 |+ X4 n  “咋的?”川子舅说:“这点酒,就拉松了?”
. D, ^3 T  ^0 s1 F9 f& N  “不是。”二倔子说:“家里不是还有老娘吗。临出门,老娘是千嘱咐万叮咛地跟我说,去去就回,去去就回啊。你看这天,眼瞅就黑了。”
6 m! @9 r& ]1 j+ h7 X: d  老叔就问:“老娘多大年纪了?”. |8 ]# Q9 z% h9 s
  二倔子捧着碗里的饺子,说:“过这个年儿,67。”
2 i5 m. X. [0 f# Z  二倔子走了,川子舅跟老叔一盅接一盅地接着喝。他说:“过了年儿,我还想再添几辆车。”
- y9 K) k: N8 Y& V- T  我说:“你不是不想往大里整了吗?”1 B2 H4 O+ b" n; j, R% O3 g
  老叔也说:“没听玉良上回来说吗?又要打仗呢。”6 |9 ^: {& C! ^. R, B: I
  “看你年前那热闹劲,心里也痒痒着呢。”川子舅说:“就是再打仗,日子也得过。我总核计,趁我能干,能给全子他们攒两,就多攒两。这年头,谁也说不准明天是咋回事。”3 O) y4 {9 U+ U' E
  “看看风头再说的好。”老叔跟川子舅说:“你也不能总惯着全子,他也得干啊。你这家当,靠谁?还不都是你自己干出来的。”! I1 E( i( A$ W: C
  “那是不假。嘿嘿。”川子舅跟老叔说:“哥。这都是咱当老的,贱嘛。”说着话,川子舅这就挪着屁股晃。我知道,川子就这又是犯“病”了。就喊铁头,让他回身,上被格那拿个枕头,给川子舅垫着点儿。+ e2 H$ `! K. {3 y- p; U% ?! R
  老叔见我让铁头拿枕头,就跟川子舅说:“久川,你那‘病’,有治。那天也该去医院看看。”
" q6 ]- m3 N+ `! ^/ t& e7 B! \6 E  “啥病?”川子舅说的像是没那回事,可脸还是红了。他使眼剜了剜我。
" q4 |5 B9 X& n- i  老叔说:“上回,全子闹病。我跟‘爱群医院’的那个医生唠的不错,就问了问他。他说能治。”
. S0 i; S, T9 a" C; R1 d5 P0 R  “饭桌上,不提这个。不提这个。”川子舅这就让我给他捡饺子。
; Y% Q* u& s$ U, z  “不喝了。”老叔说:“那我也不喝了。”; R& ~: l; x1 G2 Y
  “你看你?”川子舅跟老叔说:“我这是饺子就酒儿,越喝越有。”这就又倒上酒说:“来,你要不喝,我就不叫你‘哥’了。哈哈哈哈。”
; k# h: P8 K4 ~9 N1 f/ ]  c  川子舅到底还是喝多了,我这边还没收拾利索。他水也没喝几口,就说:“你爷俩唠着,我得躺会儿了。”这就钻炕琴那边就先躺下了。我一看,正是我巴不得的事,就给川子舅焐上被,说:“咱也要睡了,你就脱了稳当地睡吧。”
! d! p$ J- a& H  “别忘了插门。”川子舅说着,脱巴脱巴就钻被窝了。" L# D) n% a: X- s$ u' C
  我挺高兴,心想,总算能跟老叔一块儿睡了。这就上炕,把这边的被窝也焐上,叫铁头上那边跟川子舅睡去。可这个小铁头啊,他不干,偏要跟我睡。我这个气呀,可气归气,又不能那说。眼看着老叔也钻被窝了,我就跟铁头说:“咱俩竟老头。谁赢了谁上这边睡。”" ?  q0 @$ ]; o6 n8 l8 v8 T7 Y) Z& P
  “行。”铁头说:“三把两赢的。”
8 Q9 |1 C( m$ z) W7 u( T4 s  要说铁头到底还是个孩子,好糊弄。我跟铁头就石头、剪子、布地竟老头。我呢,还故意输给了铁头。铁头就撒着欢地上炕琴那边,跟川子舅睡去了。
6 n6 r. Z2 g5 e' M) X  闭了灯,我脱溜光“滋溜”钻老叔被窝里,抱紧老叔,逮着老叔的嘴“呱叽呱叽”可劲地亲。老叔赶紧拽着被,蒙上咱俩的头,抱着我说:“小祖宗,让那边听见。”" y* ]* o! G0 j# P) {5 F3 X1 {! X
  “我不管。”我说:“叔,再抱不着你,我就疯了。”0 T  v2 M) R. \0 v% z6 U
  “你就虎吧。”老叔捏着我鼻子晃晃。
! R( D; X" ~; W1 T1 Q4 w4 G$ ]  我使劲抱这老叔拧哒,说:“那你到底还要不要我啊?”
. t# F1 k- Z* A0 f! Y, c4 f; O  老叔亲这我嘴,说:“全子,叔也想啊。”就把我手按他大枪上。3 @4 y% Z+ j% k
  我一猫身,头拱在老叔硬起来的大枪上,一口含住,裹了起来……! v# r* m, k+ L
  老叔拽我腿,他朝炕里歪了歪身子,把我拽他身上。我在老叔身上伸开了腿。老叔也含住了我的大鸡鸡……
- j* Q' P; t3 j# v& l+ i  就在我和老叔正上劲这功夫,就听炕琴那边铁头叫了声:“干啥呀……”) {( @. [: m) \9 w! Q
  老叔吓一跳,赶紧把我从他身上推下来,回被窝里,老老实实躺好,一动不敢不动。也拽我赶紧躺好。
7 \4 O1 T5 n" R$ E: J: c  “别介呀!”炕琴那边,铁头又叫。也有裹什么的声儿……2 s- s0 l9 k6 D) G5 V1 m9 p: Q
  一听那声儿,我就明白是咋回事儿了。我摒住气,大气儿都不喘,赶紧抓过裤衩子套上。3 `5 s5 f0 |. x3 m
  炕琴那边“扑愣”一声,接着,就是铁头的叫声:“全子哥,你看我大爷呀,他吃我鸡把。”# s$ f: V9 C0 R- t( H2 u, o3 r
  天啊,这要命的小铁头啊,你喊啥呀?你这一喊,那川子舅能挂住脸儿吗?你这一喊,老叔听着得咋想?等天亮,他老哥俩该咋见面啊?跟着,就听有人跳下了炕。我扭头看,是铁头。他光巴出溜地捂着鸡鸡,跑我眼前,爬上炕,就钻我被窝里……0 c% E% f2 s9 @9 x0 F  N1 U, g5 L
  早晨起来,铁头没吃饭就跑了,我是哄也哄不住、拽也拽不回。
* ^! ^) ^' V5 v0 ^  老叔还行,他跟啥事儿也没有过似的,洗着脸说:“这炕,老解乏了。”
& ]; ^$ {1 ]: ^/ U& ?  川子舅一声不吱,也不敢正眼瞅我和老叔,光低头坐那一根儿接一根儿地抽烟。
/ f' L1 u! U* D! n$ p7 Y  吃了早饭,老叔说要回去了,他说:“看伙计们有拜年的来,他不在,不好。”川子舅也没拦,看那样儿,像要说啥又没说出口。
( ?- `- Q, x9 P  老叔一走,川子舅一下子抱住我,把脸埋我肚子那,说:“全子,爹不是人啊。”
- X9 S5 p9 d. j  他说:“你就瞪眼看着爹难受。”1 @9 w( z7 d" \2 G5 z8 n
  他说:“都寻思我醉了,我心里啥都明白。”1 A( t6 d8 X0 Z8 D
  他说:“你就是再得意你叔,也别在爹眼皮子底下闹,也别在爹耳根子旁边整那动静啊。”- k* {; ?! A( \3 u/ Z: Q5 q2 m
  他说:“你就不能可怜可怜爹吗?”( Y7 M6 d0 T" f
  天啊,川子舅也听见我跟叔那样了?
8 I, P; E" ~+ r$ O, j/ s: y  我说啥?我咋说?得。我甩开川子舅,说:“我接凤香去。”
3 ^% ^! s5 m! W6 z) _% Y  从师娘家回来的路上,凤香跟我说:“我一点都没猜错。干娘跟二倔子好上了。昨下晚儿,干娘跟我说了大半宿的二倔子,全是说二倔子咋咋好的话。听干娘那话,他俩都那个了”. U! |. ?8 x/ L. A  k( X/ R
  我说:“哪个了?”- A, ?' ?. c/ Q! e: C* ^1 t
  “傻。”凤香说:“到一块儿堆了呗。”
( [& V* |4 p' d4 R) L  “啥?”我核计,师娘咋看上二倔子了呢?我问凤香:“那咋整啊?”
  F( P4 x/ p7 l6 t; X8 c  “咋整?”凤香说:“能咋整?一起过呗。”她说:“回去逮空跟爹说说,给他们办了,得了。我看二倔子那人还行,一个干活儿的,还指望有啥出奇冒泡的?知道疼人,顾家,就行呗,人家干娘还挺乐意的。”
; \4 h. _6 {8 k; B* J% H  等回了家,还没等凤香这边放稳孩子。川子舅说:“我去车行。”6 V9 x- \; O9 f& m( I: N/ D& u
  “这大过年的,去那门子车行啊。”凤香说:“不吃饭了。”
# B& p( n/ k/ A% }2 z% d) Q  川子舅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说:“愿意动弹,谁就给我送一口去。”这就出了家门。9 i, ~7 u2 q% \9 H
  我在后面紧着喊:“不是初五才开板儿吗?”3 @' h3 m6 I# y+ Y# L" a
  川子舅也不理我,倔哒倔哒走远了。
5 t( E* O9 |, M0 i2 x  n  我这边刚要回屋,就看从小秃儿家,走出个老爷们儿,看那身影儿,像张叔。我赶紧回屋,关上门,站门那看。心核计,张叔咋上小秃儿家了呢?这可真是的,有鱼就有猫啊。% A; v0 _, J/ [* w
  “看啥呢?”凤香就在那边冲我吵吵,说:“我就没在家一天,这咋的了?大过年的,你又咋惹乎咱爹了?”8 B) K! Q. K/ r/ {8 }
  “啥都怨我。”我说:“好好的,我惹乎他干啥?”
6 y! @6 d0 X7 F' ^6 o( N  凤香说:“你没惹乎他,他走啥呀?”" W: g% n& X4 F( t' V
  我说:“我哪知道。”
2 K1 Q( Z6 ?0 O' u1 o, w: R8 @- @6 G  川子舅这一走,就一直没回家住,连饭都不回来吃。我这就颠颠地给他送过去。这一整,师娘的事儿,凤香也就没得空跟他说。我一看,这大过年的,川子舅就单蹦儿一个人在车行等活儿干,也就天天的去车行上工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3 13:08 | 显示全部楼层
《乱世三章》第二章(下) 526 V* C5 ~0 L! }: I1 H2 h/ R" U
  过完年车行正式开板儿,铁头没来上工。川子舅更蔫儿了,就知道叹气。二倔子到欢实,干着活儿,屁嗑一串一串的,我心核计这可真是人走时气马走膘啊,师娘那么个爽快人还就楞看上他了?听着二倔子那一串一串屁嗑,我就有气。我跟二倔子说:“你那破嘴,就不会消停点儿?”
6 C  f" i( J6 o0 Q  又过了两天,铁头还是没来上工。再看川子舅,闷呲得更邪虎了,总耷拉个脑袋咳声叹气的。我猜着,这是为铁头,就跟川子舅说:“要不,我去找找铁头。”
5 k3 l- F, Z! Y) u# r  川子舅瞅都不愁我一眼地说:“随你便。”" u# E$ g5 r. Z4 `+ j/ i
  听川子舅这么说,我愣在那没了主意。
4 F/ D5 o, o5 H, Q  D- i5 b1 Y. ^  川子舅抽冷子来了一句:“破瓶子长个嘴儿。动弹啊!”; Z, d6 C4 g5 L1 }8 J" ]1 N
  天啊,差点儿没吓死个人。我这就去了铁头家。师娘见我是来找铁头上工的,就骂铁头,说:“这死小子。也不中了哪门子邪了,打年初二从你家回来,就没好气儿。我那么撵他去上工,他就是不给你去呀。这不又疯那去了,你说,让他就活气死了的。
" p+ f& }- ?( r& M! e  R, e+ U  大概是正月十二吧,还没过十五嘛。头晌儿,刚过九点吧。二倔子说他娘胸口窝堵得慌,想吃醋泡果子,就是油条。他说:“我娘那老毛病,就醋泡果子管用。”川子舅也没吭声。我看眼巴前儿活儿也不多,就说:“那你赶紧给老娘买去吧。”等我着跟川子舅吃了晌午饭,二倔子就回来了。二倔子一回来,我就看他心神不定的,像偷了谁东西。我就问二倔子:“你娘好点没?”二倔子也吱声。我也就没再稀理他。就这会儿,铁头拎根儿棒子闯了进来,他瞅准二倔子,照二倔子脑瓜子上,就抡起手里的大棒子。我跟川子舅这就赶紧去拦,说:“这是咋的了?”
1 r* O0 ^" G' i; Z4 c6 _$ A  紧跟铁头身后,师娘也呜啦嚎疯地追进来。她拽着铁头说:“你个混小子。要打,你就打死我吧。”
3 s, M' u7 \/ m  铁头一咧哒,把师娘甩了个跟头。他指着二倔子说:“你等着的。”铁头虎着眼,冲拦着他的川子舅叫:“你们大人,没一个好东西。”一转身,拎棒子跑了。; t( ~- W8 v/ m6 D& d% k
  师娘坐在地上“哇”地一声哭开了。她拍着地面、唱小戏儿似的哭着说:“我可是活不了……呜呜,这还叫我咋活啊……呜呜,还不如死了算了……呜呜……我的天老爷啊……”
7 r2 U) l' M. f  川子舅跟我赶紧把师娘整到里边小屋那,坐铺上。二倔子跟着把一杯水端到师娘眼前。& F  G! d+ T: m' i. [
  川子舅急着问师娘:“咋回事呀?”8 k1 X$ L) T. r! L+ @7 ?2 L
  “大哥啊,你可得给我做主啊。”师娘说:“我可是活不了……”
/ [4 Y7 L6 Y4 F* Q, c$ r# H7 i  “先喝点水。有啥话慢慢说。”川子舅把水推给师娘。2 u) E- c, C* P% _$ m
  师娘喝了口水说:“头晌儿,二兄弟上我那去坐了坐。我还问他,咋没去车行啊?他说是刚打车行来。就这说话的功夫,你说我那忘八羔子小铁头,他拎根儿大棒子就往二兄弟脑瓜子上砸,那要是砸上去,还不开了瓢儿啊?我这就推着二兄弟赶紧跑。你说这混蛋玩意儿啊,拎着棒子可街(gai)追,到了,还是追这来了。你说说,这个不懂事的混球儿哎,这不是要活气死我吗?”
6 a. R6 @0 }1 K, E" Y  川子舅一听这话,像似听出点门道,他一声没吱,也坐那没动。3 S* w  N* b1 @1 Z) S% ^
  我就来气,心说这个二倔子啊,走时说好好的,说给他老娘送果子,咋这屁大工夫,跑师娘家干啥去了?我就叫二倔子。我说:“你不说你回家给你老娘送果子去吗……?”, H( Q" r) X7 G! |$ N
  还没等我这边把话说完,二倔子“扑通”就给川子舅跪下了,他说:“掌柜的,千不对万不对,都是我的不对;你可别……,咳……,我呀……”
* M6 {/ D- q2 L3 c5 m  我看二倔子说话吞吞吐吐的,就把他拉到外屋问:“到底咋回事啊?咋还让铁头追这来了?”, C( r! {3 E! O
  “德全啊。我这走火入魔了。”二倔子说:“打去年,我就看上你师娘了。你师傅没了,我就核计诚心诚心地跟你师娘搭活过日子。你师娘呢,也没说啥。我这就……。咳,我也不怕你笑话了,今个儿一早,我就闹心,是转着磨磨儿就想见见你师娘。我这就跟你和掌柜的撒了个慌,也就去了你师娘那,都怪我呀。你说,咳……我这正跟你师娘在炕上办事儿呢,铁头就进来了,谁曾想他能回来呀?这就拎棒子要砸死我……”3 v" }6 A0 g8 _% L+ Q4 C3 n
  我越听越来气,上去就给二倔子一个嘴巴子。二倔子捂着脸,没还手。他冲我说:“你打吧,打吧。打不死我,我还得去。没她,我咋活啊。”) W$ g( M. T& T7 n0 Z
  就这会儿,师娘从里屋跑出来,她也冲我叫,说:“全子,哪兴这的啊!”她说:“你这不是打我吗?”5 ]0 x  I" ]* ]. d
  得,这一整,我倒傻了。我说:“师娘,我这都是为你……”
% Z0 \4 n% h, j9 }) M  师娘一屁股坐在地上,又开哭,说:“我还活的什么劲儿哎……!我那天老爷啊……,咋就不招了我去哎……”% J! d5 d3 d( w$ N
  “行了,都别闹了。”川子舅一声大叫,说:“全子,赶紧把你师娘扶起来。”
# C( V( Y5 l& Z7 u* ]+ _  师娘立马不哭了,她抹了把泪,瞪着眼看川子舅。8 K5 P- J( G8 n9 V
  我扶着师娘,不知道该咋办好,也愣愣的看着川子舅。) {( L- B; q1 a$ o" E6 L
  “啥也别说了,我也看明白了。”川子舅问二倔子,说:“你跟我交个死底儿,你到底是啥意思?”+ R3 Y& b& K$ \- L# Q0 P
  “掌柜的。”二倔子说:“你老要不信,我还给你跪下。”说着就又要下跪。
# B9 e( p1 j  g6 a  “得得得。别整那用不着的。”川子舅跟二倔子摆着手说:“痛快点说。就说你啥意思吧。”
  y. z, C2 W3 ^" O4 Z& N& m& W3 D  二倔子说:“我就要跟她过。”# Z- I5 Z! G! N; z3 ]! p
  “大哥。”师娘跟川子舅说:“我就是不放心,我那小铁头再犯混啊。你可得替我好好劝劝他啊!”
) e% e; f  n0 ^9 {- c  川子舅对师娘说:“铁头他娘。你的话我也听明白了。这的……”川子舅叫着我,说:“全子啊,你先送你师娘回家,找找铁头,一定要给我找着铁头。千万别给我吓着孩子啊!”
) E/ J% q5 ?. [2 Z% z! ^4 U6 f8 C  回头,川子舅又问二倔子,说:“你是铁了心要娶她?”
3 x% `9 s, P. l. D" w. s3 E  “嗯。”二倔子说:“天塌下来,我也守着她。”# E2 ]; J$ \1 z
  “那好。”川子舅对二倔子说:“那你就给我老老实实在这呆着,看好车行,该干啥干啥。铁头就是真的来了,他打你两下,就打两下。你要是动他一根儿汗毛,我揪下你脑袋当球踢。”
3 U0 s5 [  A. o; E8 M) D  “不能。不能。”二倔子说:“掌柜的,铁头是个孩子,他就真是一棒子消死我,我也不带碰他一手指头的。”
6 J& N) r1 g2 F0 ?  川子舅没瞅二倔子,他看我一眼,说:“你看你?快送你师娘回去吧。”# `% `: [9 B& Y: F
  我这就拉着师娘往外走。川子舅在我身后紧叫:“找不找铁头,你就别给我回家。”
: w: }) k- l# E# m9 a  我跟师娘回到师娘家,一进院子,见铁头正蹲在家门口,盯盯守着院子大门。师娘叫着:“我那铁头哎,你可把娘吓死了!”,就扑过去要抱铁头。铁头站起身,躲开他娘。扑在我身上,叫了声:“全子哥。”就哭了。8 `+ l. {9 L. H8 s" q" N
  我叫师娘先进屋。师娘抹着泪进屋了。这边我给铁头擦着眼泪说:“都大小伙子了,哭啥。”说着,就拉着铁头往屋里走。
$ c( p4 J. t* A# E6 q' y  a, z  铁头一甩哒我,说:“我不进屋。”
" _4 Z! ]4 @+ v) r0 D; `8 n1 e  我说:“那你不管你娘了?”
, i, V" V( p9 |9 P1 D+ V  铁头一屁股坐在屋门口的台阶上,低着头不啥话也不说。
$ X. w: F+ x% o7 `9 _# g# i" C6 M3 M  我也挨铁头身边坐下,劝铁头,说:“听话,铁头跟全子哥最好了,也最听全子哥的话。是不?”3 j5 L1 E. _( `8 @% v2 A# y
  铁头还是不吭声。6 M1 s1 w  e# N
  我说:“你好几天没去车行,全子哥还怪想你哩。”
0 S: |- a0 Z6 `# o: Z& y  铁头抽冷子冒出一句:“谁欺负我娘,我就打死谁。”
4 d8 j- c: Q5 n( E' t9 w: E/ B( B  “你还小。”我说:“有些事,你还不懂。”2 o+ G/ N0 Y) X8 V  T: j
  铁头狠狠地说:“我啥都懂。”- R5 N8 a* @* H4 g4 h. p
  “呵呵,全子哥说错了。咱铁头是大人了,懂事了。知道心疼娘了。”我说:“那你就不想想,你真把谁打死了,还不得抵命啊。那你娘谁管?”我搂着铁头肩膀头说:“听全子哥话,跟全子哥一快儿进屋哄哄你娘。行不?”. ~3 l/ E. A7 a
  “我就不进屋。”铁头还是倔哒,他说:“你也甭哄我,我就在这盯着,他再来,我就打死他。”
$ `+ t" ]. a! c1 W3 b( V1 ~% Y! g  看铁头这么犟,我心里头这火啊,就直往脑门子上窜。心说,这破孩子咋就这么不听劝呢,事儿都已经这样了,在说,那也是师娘也乐意事,你个小孩崽子跟着瞎参和啥玩意儿?我这冒火的话就在嘴边上窜,可又一想,师娘跟二倔子在炕上那一出,哪个孩子看了也不得劲,况且还是自个儿的亲娘,我这就想起玉良说的话。我核计,这会儿的铁头,跟玉良在刑讯室里,见老叔被欺负的那一出时是一个心情,心里是老难受了。可师娘这出跟老叔那出书不一样的。想来想去,我还是把到了嘴边的话,咽了回去。正在我想不出再咋劝说铁头这功夫,院子门一响,凤香抱着孩子来了。/ S( C8 O& p3 e$ P
  凤香见我跟铁头坐屋门口,就叫,说:“铁头啊,快来帮姐抱抱你小弟,姐都累死了。”我还核计凤香真累了,就跑凤香跟前去抱孩子。凤香给我使了个眼神,挡住我说:“我可不叫你抱。我叫铁头抱,铁头最心疼姐了。”6 J1 j, o! N& u& \% g
  铁头撅着大嘴还没动窝。
% g% K5 j! G' p9 n  “快点啊,好铁头。”凤香还叫,说:“姐真抱不住了。呦呦,你看你小弟都要掉地上了。”
+ O, C; Y' Z" V4 v  铁头这才站起身,走到凤香跟前,抱过小栓子。我和凤香在后边跟着,随铁头一起进了屋。
6 m& b6 w7 ?) E4 w( f' c- y  这个郭铁头啊,真是犟到家了,他进屋把孩子往炕上一撂,师娘抱起炕上的孩子,叫“铁头”,说:“娘跟你说句话……”铁头瞅也不瞅他娘一眼,转身又出去了。# o/ N  Y: q  e% C! ]
  我紧着跟了出去。凤香也跟了出来。见铁头又蹲屋门口那了。凤香拉住我,站外屋地那问我:“这咋整的?挺好个事,咋这样了呢?”
7 V& u, T  S) S: ?5 e6 D  我说:“都怨二倔子,大白天地就整那事,让铁头碰见了。”6 w3 a  X. j! f9 y* l( ]/ B
  “整啥事?”凤香问我。. b3 Y+ N% P  [7 F
  “哎呀。”我贴着凤香耳朵说:“两口子那事儿。”
4 u* m$ g# ]5 i  S) @3 i( D* |  “哎呀妈呀,咋那虎呢?”凤香说:“爹回家,说你去找铁头了。他怕师娘一个人想不开,就撵我过来了。铁头没事就好。”# p) {5 ]' @5 k( c& K% b* Q
  我说:“看那样儿,铁头还没板过来跟他娘那劲。”我问凤香:“咱爹还在家呀?”
, [  h7 }! ?1 x0 i1 w& L0 ?* ]  凤香说:“爹也没主意了,他去找咱叔去了。让你也赶紧去。”
8 d6 D$ }$ j0 a8 Z  我心咯蹬一下。年初一下晚儿的事,这老哥俩还都别扭着呢,为这事儿,川子舅豁出脸去找老叔,那老叔要是不给川子舅面儿,俩人还不打起来?我说:“那我得赶紧去。”
" Q  Y7 Y* y# q( g- z  凤香说:“铁头这小子也不进屋。你走了,我和他娘也捂呲不动他呀。”9 m7 k2 k8 o: w- W
  “哪你说咋办?”我说:“咱爹那边,还着急铁头呢。”
% s# t; M# b$ O, X8 q5 I  “这的。”凤香说:“你把铁头领咱家去。缓缓,没准就过去那劲了。”
, T6 F+ l" K! t( z1 v  铁头呢,还说啥也不跟我走,说就不上咱家。! ], S2 W" V- q  H1 e
  凤香跟铁头说:“你何大爷还等你去呢,你不跟他好了?”
  y) o" S: P3 U1 ?  “少提他。”铁头又说:“大人,没一个好货。”; g/ a' i- m  s2 a
  “妈呀,你这咋连你大爷都不好了?跟姐也不好了?姐还稀罕你呢。”凤香说:“跟姐说说你大爷咋招惹我铁头了?回头看我咋收拾他。”
) U1 z% U  k/ S6 y4 G9 h" I  我核计,铁头还是没忘年初一下晚的事,就赶紧拦住凤香说:“你就别问了。”我跟铁头说:“走,全子哥带你上关大爷厂子玩去。”  s+ |% [0 m0 U% g
  “你们都啥也别说了。”铁头说:“我那也不去。”
% k) Q: A  P4 M  凤香跟铁头说:“关大爷厂子可好玩儿了。姐的话你不听,全子哥的话你也不听了?全子哥跟你多好啊。”- R, y+ a1 |/ s8 M
  “我就在家看着。”铁头说:“他来,我就砸死他。”+ k3 q' U4 z; f) G8 }. A
  凤香故意问:“谁呀?”5 Z* i' G. I! O( B2 p
  铁头说:“就二倔子那老鳖犊子。”
9 _  _) I" O" a, n; l0 q  “他呀。”凤香说:“没事儿,你放心跟全子哥去吧。有姐在这,我看他敢来一个。”凤香拿起铁头脚下的那根大棒子,往地上一杵,说:“他敢来,我就把他脑瓜子揪下来。”
* J* n' h9 x9 G3 u4 M  I. ?; d/ @+ J  “看见没。”我搂着铁头的肩膀说:“你凤香姐老厉害了,我都怕她。二倔子能不怕?走吧。”
2 s) p; W- d2 d& p3 t  铁头这才倔着嘴跟我走了。, P4 H; u3 e7 e- {
  我这心里一直核计,老叔跟川子舅可别打起来啊。就领着铁头赶紧走。其实我也是想得太小孩了,老叔和川子舅咋得也不能为那事打起来啊,这都什么时候了?再说,年初一下晚儿那事,谁都知道,那是心里明白,嘴上不能说的事。有的事就这样,心里都跟明镜儿的,可就是不能说出来,说了,脸儿都没处搁。就像鸡鸡搁进后门儿里一样,拿出来时,鸡鸡上那埋汰劲,就不能说,你不说,都还想着鸡鸡咋进、咋出、咋射的高兴劲;可只要你要一说:“你看鸡鸡上那屎啊。”完,心里就恶心了。! y" ^8 h1 M6 B1 D( L* e; K$ l4 w
  我领铁头到老叔的厂子时,老叔正跟川子舅坐那说话,俩人谁也没激哧白脸的,就是看那样都挺着急。说挺着急吧,川子舅看铁头来了,也没动窝,好象脸上缓和了点。小铁头看川子舅坐在那,一扭身,站门口不进屋。老叔迎出来说:“这不是铁头吗?”
$ G- G; g" L9 W2 d  铁头还是不吱声。
3 _% q' L+ n, O" M, q  老叔跟我说:“正好,小疙儿在家。你领铁头上你张叔那屋,让他领小疙儿玩会儿。”
; q6 U" [: p- a  m, I; V9 L6 ^/ w  “嗯。”
/ I$ I8 |7 d& n! z9 J  老叔说:“你马上过来。”
/ z/ z8 E# V) t' J% j6 O  我说:“知道了。”
1 w/ n9 u0 I5 D3 U0 d. o  把铁头送张叔那屋,我跟小疙儿说:“我给你领来个大哥哥。”小疙儿缠着我,要我带他玩儿。我跟小疙儿说“全子哥还有事,你先跟铁头哥玩儿。全子哥一会儿过来跟你俩一块儿玩儿。”小疙儿挺听话,就缠着铁头玩儿上了。. ]+ Q# Q- B( v" K+ B. c1 _7 i5 m
  我刚回到老叔的屋,川子舅急着跟我说:“你去车行,把二倔子找来。”. ?+ y8 v/ A8 V5 J& Z$ T8 f
  老叔就川子舅说:“你看你,这个沉不住气啊?”
; i. m6 Y6 x0 e  我说:“到底咋办啊?”
* v2 A3 o3 n' [/ z9 Z* A  “能咋办?”川子舅嘟囔了一句。
5 @* D  n* |; U6 O* o4 w" u1 _1 N6 i9 Y  “我还是那意思。”老叔说:“这事啊。就看他俩人的。你说这生米已经做成熟饭了,只要人家俩人都愿意,咱还有啥资格拦。你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 i; i6 B# i9 d/ M  “我也是这么打谱。”川子舅说:“可……”# Y  e4 U# j% \
  “你看你。”老叔说:“那你还上啥火呀,不就是过个话儿的事吗?”
  W% L: k' W' d% D  “这他妈的。”川子舅说:“你说咱个大老爷们,说这事儿,那合适吗?”
/ j( b, E( v8 W8 W# g  “久川啊,我说你挺明白个人,今个儿咋的了?”老叔说:“让凤香出面,跟她干娘说破这话。不就得了吗。”- y% W: A4 s' }3 L2 P& A( y- `, T
  我也气川子舅,你说他在刚才车行那沙楞劲儿哪去了?到这,咋就这磨叽了呢?我就跟川子舅说:“在车行,你不都问明白他俩是啥意思了吗。”
0 C) C% m- P7 Z) v! ?! h0 A  川子舅低着头不吭声,又是一个劲儿地抽烟。
/ Z9 C/ ^# t$ q/ E' o  “要叫我说啊,事儿已经这样了。又不是新媳妇儿,俩人行李卷一凑,请亲戚朋友吃顿饭,挺简单。”
+ ~! ^# m+ |2 }6 l/ r* p  闷了半天,川子舅叹了口气说:“你说她咋就看上二倔子这么个人了呢?大头要是活着,还不得骂死我呀?”2 H. g1 ?5 ?2 C# x: q* T- `
  我说:“他不是死了吗?”
& x7 S( s; j1 k( ~" t1 `3 ^$ _  老叔也闷了一会儿,说:“久川,你要是还有啥别的想法,那我也就不能说啥了,到底还是你们走的近……”
+ \' {& [4 r; H( z3 v  “你咋这么说呢?”川子舅跟老叔说:“我急呲呼啦的来找你就是没拿你当外人。我有啥想法?我有啥想法?我都跟你实说了吧,我……”
! f' p3 h8 c+ y6 [3 Y+ p% M- u. |  y1 Q  “还是那句话。”老叔说:“久川,你有啥想法,我都回按你意思办,缺钱,从我这拿。想蹩黄这事,赶紧撵二倔子走人……”
; e( X0 {6 N1 i0 Z  “老哥。你瞅你说哪去了?”川子舅说:“我是啥人,全子知道我……”* h% ~; o1 s6 j. E  Z3 h; v
  哦天,川子舅这是要说啥?他可别提年初一的那事啊!* q6 H, z0 E2 w( J" q0 J
  “……我是个不得意女人的人。”川子舅说:“假使是我真想老娘们儿了,也不能在大头的老婆子身上打主意啊……”
" ^9 j6 n9 {# q" m6 @  我听着心里就笑,心说,哪你还缠巴得铁头大呼小叫的?
" `% `  L" T+ v% u) A  “……我就是不甘心她找了二倔子这么个人。”川子舅掐着烟头又对着了一根烟。
/ s- x+ |% H$ o+ E, k  我说:“人家俩人都愿意,你有啥不甘心的?”* b( r& f, f; B$ k7 s( y; U! [
  “这也不是,那也不行。”老叔也点上根烟,说:“咱也不知道你到底打算咋的。”
0 `+ z/ p1 E- p  “老哥。”川子舅说:“我知道这事是拦不得的,你说要拦这事,那还非得出人命不可。”他抽了口烟说:“就是……,咳……”
2 Q" h4 A4 B  u+ l  E! Y) E% M/ X% ]  “你哎啥呀?”老叔说:“你说出来,咱也好商量啊。”
1 L7 q' H; B+ |/ m8 R  “就是铁头这孩子……” 川子舅夹烟卷的手直哆唆。8 z: \6 f  y5 n% x5 d- i2 B
  “不就是铁头吗?”老叔说:“刚才你也说了,这小子就是不去你那上工了。正好,叫他上我这来吧。我就不信,他跟我也犯倔。”9 e0 O4 \3 b# @+ T1 q
  “老哥。”川子舅说:“那你可……”
# H, Q5 A' h, `+ U9 k) D  L+ j  “哈哈哈。”老叔笑着说:“久川啊,我认识你快三十年了,头一回见你这么不爽快。”1 z% s) ^! n. r9 q5 {5 U8 n5 ~
  川子舅像似要哭了,他说:“我不是人啊……,老哥……”
- y! r( z* {4 |; T  这咋又说这话?那天看铁头从咱家走,穿子舅也是这么跟我说的,咋的?他非要点破年初一下晚儿那事儿?我赶紧拦住川子舅的话,说:“这紧着说没事没事的。你又扯哪去了?”
- B4 R# A& n6 Z6 P6 L  川子舅冲我叫,说:“你少管。”
# y. y) i0 L' O( s2 Q. i& W5 f, a  我也叫,说:“不叫我管,你叫我来干啥?”6 D  E# e" j8 P3 u( L, F' H
  “你个小忘八羔子,就知道变着法儿地气我……”川子舅抬手就要打我。2 r2 J; i* G: }" G# ^( [' U
  “这是干啥呢?”老叔拦住川子舅说:“你不是叫凤香过去陪她干娘去了吗?依我,等凤香回来,听凤香咋学她师娘的话。”$ f' G9 t+ X' }: h+ V& \. M: t
  我说:“凤香早跟我说过,看师娘那意思,她早就愿意。”8 a  N! \' J# [
  老叔说:“真那样儿。咱就给他俩办。”& U# d: s/ |( ~& @: r- |  }+ E
  川子舅说:“我就担心铁头闹啊。”4 ~$ k& ^/ j8 e. W
  “也不见齐像你说的。”老叔对川子舅说:“你也别有的没的啥都乱核计。”他说:“我说了算,铁头就留我这了,让他跟着老郎学学手艺,工钱呢,你给他多少,我跟你一样给他多少。铁头要是不愿意回家,就让他上老张那,跟小疙儿做伴儿。省得那老张上外疯去,总把小疙儿一个人扔家,还得我搂着。你爷俩呢,也别在我这叽叽咯咯”这就叫我把铁头喊过来。
; o3 t. A: E, j  我把铁头领进屋。铁头一看川子舅,还是拧着不进来。$ k+ s/ [- F7 g1 e
  “那我走。”川子舅站起来,跟老叔说:“我回车行去,那还有个闹心的呢。你们咋商量的,叫全子给我个信就行。”说着话人就走了。
) z. V$ G: D2 b: l$ Z1 k  川子舅一走,老叔叫过铁头,开板儿就说:“我问你,你心疼你娘不?”. [. j, h0 n  u$ {, _
  铁头说:“心疼!”. V- G; k9 ^$ l. N! X$ T
  老叔问:“养活你娘不?”2 u. v) g9 X; ^2 l$ s8 T( q( C
  铁头说:“养活!”" E8 K0 C( n6 o  Z( o3 f6 [
  “好小子。”老叔说:“那我让你在我这厂子里吃劳金。你乐意不?”* Q' R" F6 b) J: k1 n
  铁头愣了,他不相信地扭头瞅瞅我。
$ C% k4 i: k) _6 g9 L0 i4 U  我说:“关掌柜的让你在这厂里当学徒。”
; S# r2 c3 y3 [$ c( R- V$ c5 w  铁头核计乐核计,说:“乐意!”
$ t  B' x) e7 ~1 I9 C) t  “那好。”老叔对我说:“你去把郎师傅叫来。”) K1 f7 \( ], w4 H3 r- `8 s* \
  我叫来了郎师傅。老叔跟郎师傅说:“这是我兄弟的孩子,我让这孩子跟着你学手艺,你多嘱咐着他点儿。”回头又跟铁头说:“叫师傅。”" W' B! y% J& r1 o* h6 d. C* |% b$ \
  铁头给郎师傅行了个礼,也叫了声“师傅”。5 s+ S# Q, d  X% l- \5 K4 B" K+ t
  “要听郎师傅的话,勤快点。学好了手艺,一辈子都是自己的。”老叔对铁头说:“回头,你跟你全子哥回家,跟你娘说一声,明天就来上工吧。”
2 J8 s; z; ?, N  铁头站那没动。我就去拉铁头。铁头一拧哒,说:“我不回去。”
9 X% E; `0 V/ J2 D0 @% C  y  “回去!”老叔站起来叫了一声。) N9 [3 ]) R: K) h* K
  铁头瞪眼翻楞翻楞老叔,跟我出了门。  K0 B& m+ z  r$ H5 i1 q
  师娘跟二倔子的事是正月十五那天办的。按说,就说师娘跟二倔子都是二婚头,可咋说也是二倔子讨老婆。这事儿,本该是二倔子张罗在他家办。可我跟川子舅上二倔子家看了看,一看就呕了。你说二倔子那个家呀,那可真是没法呆。一个板皮的小扁厦,露着天儿,门上、窗户上没玻璃不说,你到是糊点纸也行啊,还就使个嘀溜算挂的棉布帘子那么一挡,整得屋里黑黢黢的,大白天地就啥也看不见。屋里连个桌子、椅子都没有,炕上、地上劈啦片儿地下不去脚。老娘偎个滚了包的破被坐炕上,冷丁儿一瞅,跟个白毛仙姑似的吓你一心直跳。炉台上坐着小半锅糊涂粥,那锅嘎巴得,都看不见原色儿。挨炉台炕沿那,没刷的碗筷扔哪都是。我还合计,这得亏是师娘没来看,你说她要是见了,那二倔子就是个皇上,一看这家,也够了!我这就皱着眉,紧着拉川子舅出来了。二倔子呢,还大萝卜脸儿不红不白地紧着留我和川子舅,还说:“这屋老暖和了。”我气得心里直骂,说:“赶猪圈了,暖和个屁。”这就拽川子舅去师娘家,要跟师娘说说。我跟川子舅这边还没张嘴,师娘说:“啥也别说了,二兄弟他那个家,我都去看了。是下不去脚儿,没啥,我跟大头成家那会还不如人家呢。我呀,压根儿就没指望他那个家。我就图二倔子那么个会疼人的人了。”师娘说:“我这都算计好了,把他老娘接过来,我伺候。那破房让他赶紧退给房东,家巴什儿、被窝子啥的,我这都有。是他的,我一个也不要。光溜儿的,人过来就行。事呢,也就在我这办。不就是个搭伙过日子嘛,也不是啥新鲜事。让凤香来帮我做顿饭,打点酒。知近亲戚来吃一顿,不就得了。”听师娘这么说,川子舅没再说别的,就说,请客(qie)吃饭的钱,他出了。这就拉着我出了师娘的家门。我跟川子舅说:“这可真是邪了门儿了。”川子舅说:“一点都不新鲜。这就叫忘八瞅绿豆——对上眼儿了。”到了十五那天,一伙子人在师娘家吃了顿饭,师娘跟二倔子的事就算办完了。2 g" m4 o2 ^9 }7 H, T
  那天,铁头没着面。打老叔留他在厂子跟郎师傅学手艺,我陪他回家,跟他娘说了说后。铁头第二天就夹着铺盖卷儿去了老叔那,再也就没回家。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3 13:09 | 显示全部楼层
《乱世三章》第二章(下) 53( H; B& X& I: R: A/ Y" B* T
  凤香显怀了。这天一大早,我这正吃着饭呢,凤香挺着个老粗腰板子,美巴叽儿地坐炕沿奶着孩子,跟我闲叨叨,说:“哎,你说邪门儿不?干娘跟你师傅那么多年,从有了铁头就没再怀过,这一跟了二倔子。嘻嘻,这快就有了;跟我肚里这个前后脚的日子。你说二倔子这缺德玩意儿,谁知道他早就把师娘忙和妥了。你说二倔子瘾头子就那么大?也别说,一个巴掌拍不响,干娘也没老实。”她说:“哎,干娘要是生个丫头,我要是生个小子,我就跟干娘换。你说我咋就想要个丫头呢?”
. ^( L6 o( G; x  “你可拉倒吧。”我说:“那不差辈了?再说,就二倔子那种……”* _  Q/ ?- ~, m% g
  “妈呀。我咋把这茬儿忘了。”凤香说:“你看见没,张叔跟秃子妈过上了。”( B! D, h* S% r8 U6 b0 d1 H
  “知道啊。”我说:“连小疙儿都不要了,就搁老叔那跟铁头一块儿滚。”6 h4 G& X9 P2 E9 ?! J
  “那也怨不得张叔,你说小疙儿和秃子着俩臭小子,是一见面就打,一见面就打。那天在井沿那,俩孩崽子撕巴成团儿了,拉都拉不开。那俩臭小子,一个赛一个地古怪,不合群儿,犯相。”
, w1 S( ]! f5 P9 a: O. d6 w) c7 a" y  “谁说不合群儿?”我说:“我看那俩孩子挺好。”
* u2 `9 X0 Y* B* l  “你?”凤香说:“你也就裤裆里多那二两肉。要不介,你也能生孩子啦。”
0 b& b! [" u' ~7 d% o' V; m  “你少说我。”我说:“你们这些个老娘们儿,就知道生孩子。一说这事,比啥的上心。”
* n4 n( S' i+ Y* r$ ?$ d3 L) e# l8 x  “小冤家。不生孩子,你从石头坷里蹦出来的啊?”凤香说:“我又想起个事。我就说咱叔,咱叔也就这命了。你说自个儿都没个孩子,整俩别人的臭小子在身边,吃着住着咱不说,那闹人劲,啧啧。换我,一天我也受不了。赶明儿咱小栓子要大了,也像铁头那驴,看我不一天消他八遍才怪的。哎,你说咱叔跟安东那婶儿到底是散伙了,还是咋的?就这么啷当着?我就纳闷儿,咱叔也正当年,壮得跟牛似的,他就不憋得慌?那婶儿真要是不跟咱叔过了,就咱叔那身价,想找啥样儿的找不着?就不会再娶一个,生个仨俩的。咋说,那也是自个儿养的不是?你没看那大买卖人家儿,都仨俩仨俩地娶,一群一群地生,为啥?不就为多养孩子吗。像咱叔跟我爹这样的,那就是托生错了,那就该剃了头当和尚;真是天底下少有。人啊,到啥时还得是自个儿的根儿呀;别人,都瞎扯。”
( _1 M" S$ ]  }* i2 [3 G6 G  “呵呵。”我笑笑。心说,你知道个屁。
( W) g7 ]7 R7 K) m$ r( N  凤香说“哎,你说张叔跟秃子妈那粘乎劲,啧啧。看着都叫人起鸡皮疙瘩。进院子还拉着手,也不说躲个人。”. b- o% H! G4 @5 k: Y
  我说:“你爱看。”我心说,这个张保生啊,八成是找着会发洋贱的了。
+ H% R: r; g/ Z0 J3 s  “我才不稀得看呢,闹眼睛。”凤香说:“张叔这人也真是的,以前瞅着,说话办事挺像个人的。你说遇这事儿,他咋就那样儿呢?就说你要跟秃子妈过,你就光明正大地请请大伙儿。这事儿,都是两厢情愿的事儿,谁还能那么不知好歹地挡着你?整得就跟偷人养汉似的,说着也不好听啊。”0 _0 r* A9 T; h4 n# m
  “你呀”我说:“咸(闲)吃萝卜淡操心,管那么多闲事儿干啥?”
4 c7 ^* u$ ]# [% Q3 c7 Z  见我推门要走,凤香说,下晚儿回来再多买点高梁米,看明天又贵得吓死个人。我答应着,去了车行。* `2 n9 t8 A- \* _2 j# Y( W+ R
  眼瞅清明了,天头也渐暖,地上的草拱出了芽子,街边的树也冒绿了。街面上没了苏联兵,多了些中央军,多了些西装革履的接收大员,那些土的掉渣、侉了巴叽的八路也不知都哪去了。离车行不远,我瞅四五个警察挎洋刀、拎警棍的警察围着一个粥摊子乱嚷嚷。咳,这事见天都有,我也懒得看。就直接进了车行,换着衣裳,我就叨咕,说:“街上竟是警察,没他不管的。”川子舅嘀嘀咕咕地说:“大鼻子在时,都猫没影儿了。这也不都搁哪耗子洞里又钻出来了。”二倔子在一边接茬儿说:“警察多。东西,这价码,也跟小孩的鸡把似的——噌噌见长。老婆子要吃山楂糕,昨下晚儿回家,还一万一块儿呢,今儿早我一打听,我肏他个血祖宗的,五万了。这他妈的就没人不管了。这帮杂种肏的。”
% W. t3 Z7 I8 b" l  眼瞅到晌午了,我这正张罗要整饭。就看玉良气喘嘘嘘地进了来。这小子,还是那身打扮,礼帽、西装、黑墨镜。我上去给玉良一杵子,说:“你还知道来啊?!”
+ \9 l3 p2 n; t2 d0 F  玉良一裂嘴,“嘶——”地一声,捂住了肩膀子。他对川子舅说:“舅,我要走了。来跟你说一声。”
6 @$ @0 t- H( L! u% I6 l; C  “上哪啊?”川子舅看玉良捂着肩膀头子,就问:“这咋的了?”
- K3 }, X+ S$ I; T& S5 o& l( J  “没事。”玉良笑笑说:“受了点伤。”他拍了我一巴掌说:“老动手动脚的。”他跟我说:“对了,昨天我去抚顺,听说那个姓姜的给枪崩了。你也要加小心啊。”
2 {7 [+ t( i0 z) b1 L% L, G' J) i: ^  “是吗?”我问:“为啥呀?”  F' a& A- ^. z  ^/ c
  玉良说:“汉奸呗。”& R6 q) P! u# m' ^" ^
  “那,活该。”川子舅问玉良:“你啥时回来呀?”! M* \0 A( _4 T" f1 \0 C1 F" P8 [
  玉良还是笑笑说:“我也不知道。”
( D* H5 `- I( `3 O  我说:“你这伤,得去医院看看啊?”$ b0 O# x6 A1 ^0 [, W
  玉良说:“都快好了。”
, k- j$ A1 a# B" i2 k  我说:“你咋连上哪都不知道啊?”
2 E. w1 B* q1 q: w  “舅。”玉良跟川子舅说:“我得去赶车,先去锦州。正好在北站上车,就来看你们一眼。等我有了落脚的地儿,就给你们来信。”' T4 P6 S# k7 x7 m
  我说:“咋这么急着就走啊?老叔还不知道呢。”( R; E% U7 g& I" k4 V" N
  “来不急了。”玉良跟川子舅说:“舅,你多保重。我走了。”他又叫我,说:“全子,回头你跟老叔说一声。”这就往外走。
. L1 h7 }; v4 M3 ^5 `! d  “你小子。”川子舅说:“可别忘了家啊。”
' R( n3 V4 t/ C' [  玉良回头冲我和川子舅招招手,说:“知道了。不能忘啊!”跟着,人就风风火火地走远了。
2 h& B: K; h/ k2 S5 }2 k0 n* V  玉良走了不大功夫,我跟川子舅、还有二倔子刚吃了晌饭,就看一帮子人指指点点地朝车行这走。里头有两个戴大沿帽、肩上扛着花花杠杠的军官,有五、六个挎洋刀,拎警棍的警察,也有打打扮得溜光水滑的当官的。我跟二倔子正蹲门外修车,这帮子人连个招呼也没打,呼呼啦啦地就进了屋,满屋子吆喝:“掌柜的呢?有管事的没?”
7 ]+ K. G" u& K4 o. O  我一听,这来头不大对劲儿,就撩下手里的活儿,跟了进去。二倔子也跟了进去。+ \" {, d4 U  \# b& ^
  “各位请。”川子舅赶紧迎着那帮人,笑着说:“劳驾问一下,各位有什么事吗?”
8 K  S0 {+ L5 n+ `, {6 Z$ [  一个戴礼帽、穿中山装、披斗蓬的人,推了一下脸上的金丝边眼镜,拄着手里的文明棍儿,站川子舅跟前,问:“你就是何久川?”
9 z5 Q% f7 a. ]1 p! D  K  “对。对。”川子舅说:“我就是何久川。”  N# g* h9 |6 m) v9 p, R. Q8 Q
  那人朝站他身边的一个小个子军官一抬手,军官把一张纸搁在那人的手里。那人仰着脸,把手里的纸递给川子舅,说:“我们是奉命而来。”9 {  c% l: @: _/ _
  “哦。哦。”川子舅看了看那纸上的字,又把那张纸还给那人,说:“不知道各位长官来,有失远迎。请随便坐吧。”这就叫我,再去找几把椅子。
2 h% _( ]8 g6 ^$ D  c  “不用了。”那人说:“吕德明你一定认识吧?”
0 i" _" y9 U% F9 n$ S2 f4 i  川子舅说:“认识。”2 ]% j" h  a  u7 A3 u$ U1 Z4 }; U+ o
  “很好。”那人说:“现在,我正式通知你,你这个车行是逆产。要立即查封。”4 G  z) F0 S3 C  o% K
  “逆产?查封!”川子舅瞪着眼睛,说:“为什么?”" ~* T6 O+ \6 y# V4 r
  “你难道不明白是为什么?”那人说:“好,那请我的副官告诉你。”7 ^6 R; [4 o& e  V
  “是。”站旁边的那个军官对川子舅说:“已经查实,‘德川’车行有大汉奸吕得明40%的股份,当属逆产,没收充公。”
. m& ?+ K- ]+ O6 ^3 q6 t: c+ \1 D  我抢上前说:“吕德明已经死了。”
+ f& j4 I3 z! U+ X0 L+ t+ x, ~  戴礼帽的那人看看我,问:“你是干什么的?”
: X, f# n6 w1 q  川子舅拉过我,挡在他身后,说:“你们身为政府官员,应该光明磊落,吕德明确实是死了。”
9 G( T% @' |0 J2 l5 G0 z# g  戴礼帽的那人朝川子舅伸出戴着雪白手套的手,说:“证据那?”
7 t1 G7 e7 ~" T. _  “证据。”川子舅说:“我会给你的。”
: u3 \$ P' h# Y* L4 ]4 K  戴礼帽的人说:“好,拿来吧。我现在就要看证据。”4 x, W/ [. I: T+ M+ Z
  “现在我上哪找证据啊?”川子舅说:“你们事先应该给我一点时间啊。”
# C: x' [) O# A5 C  那个军官冲川子舅一瞪眼说:“好大的口气。现在是什么时候,你让政府等你?”
1 y' h% _  p- W' J8 u  “封。”戴礼帽的人一挥手,转身走出车行。, r" ^, l1 R# ]( I
  紧接着,这一帮子人就推推搡搡地撵我们出去,也有的跑到外面窗户跟前上栅板,钉钉子、贴封条。川子舅急了,他挣着身子,大叫:“你们不能这么不讲理。”就去拽那贴封条的人。那一帮子人就连骂带推地挡着川子舅,我和二倔子也冲过去帮川子舅。就这会儿,一个警察举起洋刀要砍川子舅,我疯了,扑过去,“猛”地推了川子舅一把,那洋刀“呼”地砍在我在肩膀头子上。我衣裳一下子被划开了,血跟着就流了出来。我也顾不得疼了,捂着肩膀子,回身,一头撞在那警察身上。那警察抬腿,照我胯裆那就是一脚。我被踹得“嗷“地一声,蹲在墙根儿那岔了气儿。川子舅大叫着:“我肏你们妈的。”就往那警察身上扑,二倔子也抄板凳往那帮子人的身上砸。这一下,整个车行门前就乱了套,打的、骂的、喊的、钉大门的、贴封条的、看热闹的挤成一团。那边二倔子给一棒子撂倒,躺在那不能动了;这边一帮子人还围着川子舅可劲地砸巴。不一会儿,川子舅也给砸趴下了,一个警察抬起脚,照川子舅腰眼子那“咣咣”跺了两下子,骂了句:“找死”。一帮子人这就呼呼啦啦地走人了。
5 G3 ^! u- L/ r- {! q  我爬到川子舅身边,推推他。川子舅满脸满身的血,一动不动。再看看二倔子,也像没了气儿。围着看热闹的,有的叹气,有的骂,说:“什么世道啊,赶胡子了。”一个老爷们儿蹲下来问我:“小伙子,赶快上医院啊。人都要不行了。”+ m1 n$ G3 A- Q% h4 ~1 @
  我“啊啊”地说不出话。那人说:“家在哪?我给你报个信儿去。”3 L* j* P$ p3 v$ J! Z6 C
  我跪起来可怜巴巴地看看那人,在地上写了老叔厂子的地址和老叔的名字。那人骑车走了。
7 M% `3 ?1 w: H7 i+ c  好像过了有半个多点吧,老叔骑着车来了。我还是说不出话,趴在地上,哭着朝老叔伸着手,够老叔。老叔扔下自行车,跑过来,跪地上抱着我,说:“叔来了。叔来了。”接着,就跑到大道上叫车。这就把咱几个人送到医院。
% i1 `$ ?. D* d3 w% G( @  我的伤不算太重,幸亏是使刀背子砍的,要不,这半拉膀子就没了。大夫说是锁骨骨折,接上骨头,养养就会好。就是血淌多了,得输血。老叔一听撸起袖子,说:“我来。”可惜,大夫一抽血,说老叔的血是B型,我的血是0型,说我只能给老叔,老叔不能给我。这扯不扯,一个血呗,都是红的,还整啥型啊?后来,还是张叔给我输的血,大夫说他的血型跟我一样。这可真是的,叫我咋说呢。6 n0 l7 n. D# w2 P8 n
  二倔子的伤也不算重,脸上破了几个口子,他是被一棒子砸昏了,用医生的话说,是轻微脑震荡。在医院住了两天,他就自个儿跑家去了。他说,他不放心师娘。/ L0 Z) D4 S/ D- j) f
  川子舅完了,大夫说他身上的伤没多大事,都是破皮啊、淌血啊啥的,几天就能好。可要命的是,他整个下半身不能动,拉屎撒尿自个儿都不知道;话也呜啦呜啦地说不全乎儿,竟一个字一个字地往外蹦。大夫也纳闷儿,说没准是吓着了。我心里就骂大夫,心说,胡说八道,治不了你就说治不了的;川子舅又不是小孩子,铁塔似的汉子,这点事就吓住了?再说了,川子舅啥事没经着过。我估计,是警察在他腰上跺那两脚,把川子舅的下半身毁了;养养,也就能话说了。
6 @4 L* J, R$ a4 z5 E  要说我当初没告诉凤香,只叫来老叔,就对了。二倔子一回家,紧跟着,师娘就腆着个大肚子来了,进门就哭啦嚎啊地叫,说:“这可怎么好哎!老天爷咋这么不公道啊!好端端的人,说不能动就不能动了……”这就要留下伺候我和川子舅。川子舅呢,嘴是说不出话,脸憋通红也不让师娘靠前。他摆着手叫师娘远点,又摆着手叫老叔给他接尿。老叔就跟师娘说:“你回去吧。有空,做点饭送来就行了。这事先别告诉凤香。”8 S7 R) e) p3 e+ T' P/ O
  骨头一接上,也就一个礼拜吧,我就能下地了。我核计老叔那边还有厂子一摊子事呢,就叫他也回去。我跟老叔说:“我这能动了,我伺候川子舅就行。”我跟老叔说:“你去找找王瑞山,问问车行到底是咋回事儿啊。”老叔说,他早问过了。老叔摇着头说:“王瑞山也没办法,接收大远们都疯了,凡是被定了逆产的,说啥也没用。”我说:“那咋整啊?”老叔说:“先养病吧。”他说:“这日子也不短了。凤香那边,咋地也得告诉一声啊。”我也核计,瞒过初一,瞒不过十五啊。就让师娘跟凤香说了。凤香还行,没像师娘哭了嚎的。她看川子舅那样,就说:“咱回家养着吧。在这也是祸害钱。”这就抬着川子舅回了家。
# n8 s7 ?0 U. {% T- v8 i+ P$ V  到家,凤香那边带孩子、做饭。我这一边吊着胳膊,一边伺候川子舅。其实咱也不知道,大夫也没说,川子舅是脑子受了刺激,以前的啥事,他都颠三倒四地整不清了。不到一个月,我也不用再吊着胳膊了,那天,我正跪在川子舅身边,掫着他满是黑毛的大身子给他擦后背。川子舅回头拽住我手呜噜呜噜地叫我:“全子。全子。”
; H8 m- d0 L* S. n0 D  “爹,你能说话了。”我高兴地叫凤香,我说:“咱爹能说话了!”0 f" j9 ~8 ?4 u! P2 ~1 C9 L
  “是吗?”凤香抱着孩子跑过来,把怀里的小栓子铁川子舅脸跟前说:“爹,这是你外孙子,认识不?”
1 P4 t/ p: A; h. g2 n  “全子。全子。”川子舅还是叫我,他说:“尿。”
+ c4 \: N3 p; ]6 i9 Z7 G  F  凤香乐得赶紧拿尿壶,说:“爹能说话了。爹能说话了。”  ?4 O2 j/ m& {/ q7 l
  川子舅撵着凤香,说我:“你到是快点呀。”这就要自个儿去淘鸡子。, L. L+ P5 Z( C! I* ~
  我这赶紧推开凤香,帮川子舅淘出鸡子,把鸡子塞进尿壶。我这刚放下尿壶。川子舅抱住我的头哭了。2 ]. o% y2 L6 J9 ~2 H0 l% w( E, F, A
  我扶着川子舅躺下。川子舅拽着我不让我走,我蹲他头置那,对着他脸说:“你要什么?喝?还是吃?”4 F8 S  ~. [$ f; Q; A- @' a
  “全子。全子。”川子舅淌着泪,说:“跟爹贴个脸儿。”7 x7 K) E! t% [8 i
  我贴贴川子舅的脸,说:“爹,胡子太长了,我给你剪剪吧。”$ `7 B2 l2 F* m+ i0 J/ A  f$ G
  川子舅拉住我手,说:“找你叔。找你叔。去。”+ M, k- c5 [( ?1 L4 t/ A% O
  我这就赶紧去把老叔找来。* J; F+ ]* ]+ G5 \+ B9 S) }
  川子舅撰着老叔的手,瞪着眼叫:“老哥。老哥。”+ m) V1 p) D% l7 [- D
  “我听着呢。”老叔说:“你说吧。”
. @% J( b1 T# k% D8 C2 K  “老哥。”川子舅说:“我不跟你抢全子了。我抢不了啦。”
: f8 M8 c( k9 u3 l( E( H  “瞎说啥呢?”老叔说:“好好养病。”
8 _& V4 \1 O2 E+ C9 h# o$ h% N% I0 c7 d  “老哥。老哥。我给你做揖了。”川子舅还叫,眼泪跟着就往下淌,他抱着拳对老叔说:“你可要好好待全子。好好抱着全子。我给你做揖了。做揖了……”. h  {3 d+ X) [7 }
  老叔抓着川子舅的手,一扭脸,眼泪也淌了下来……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3 13:10 | 显示全部楼层
《乱世三章》第二章(下) 54
! k+ r4 N2 _" ]0 I' u4 b7 n& L, ?  川子舅的脾气越来越坏。吃饭,饭热一点,说是要诚心烫死他;饭硬一点,说是诚心不叫他吃,要饿死他。还哆哆唆唆地端着个饭碗,偏要自个儿吃,吃得淋淋拉拉可那都是。凤香要喂他,他摔饭碗;凤香给他擦擦嘴,他打凤香手。我给他接尿,晚一点,他就骂我没良心。要拉屎,你说他那大身板子,我这胳膊还不敢吃劲,就得我和凤香一起整他;他还偏不让凤香靠前,给我整得满脑瓜子都是汗。打医院回家,人家大夫拎着耳朵告诉他,不能喝酒,不能喝酒,他呢,拍着抗沿就是要酒喝;你不给,就扒大嘴哭,说是给你们挣下了,酒都不给喝了,说是这家就多了他了。开始,凤香还偷着抹眼泪,说:“没见过这磨人的。你说,真要是小的不听话,还能打两巴掌。这可真是要血命了。”到后来,凤香也摔摔打打地跟他吵,说:“你要拉,吭一声啊。这刚洗了,又整的那那都是,洗都洗不过来。”川子舅斜楞着凤香,拎起拐棍子,够着够着要打凤香。凤香扯脖子喊,说:“这么伺候你,你还打人,待死不留好了?”我就拦凤香,说:“咋啥都说呢?虎啊!他都那样了,你那么说他,他能好受吗?”凤香就跟我干,说:“我这挺着个大肚子,又奶着小的,又伺候老的。他还那么耍拉,你咋不说他呢?光装好人?赶是里外就我不是人。”我可算是知道了啥是“久病床前无孝子”了。凤香气得实在不行了,就让我叫老叔去。说也怪,老叔一来,川子舅眯眯的。老叔说:“你要再这么磨人,谁也不管你了。”川子舅裂嘴“嘿嘿”笑。
$ \! q" u9 A/ [9 y. d& ?  Z  老叔拎来一把带扶手的椅子。椅子四个腿儿下头,安四个轱辘,能推着走;椅子座面那,中间抠个窟窿,留着拉屎用,窟窿下面还安了个插板儿,不用时,把插板一推,垫上垫子,不露风。老叔说:“天头暖和了,没事推他出外嗮嗮太阳。”这下,川子舅挺乐呵,见天儿叫我推他出去嗮太阳。还愣要搂小栓子坐他腿上。我怕他把孩子整摔了,不让他抱,他紧搂着小栓子,生怕我抢了去似的,打我手。! G* n7 g  `0 F! c
  见我好得差不多了,凤香就跟我说:“你仨进医院,花的都是咱叔的。我这,上秋又要猫下了。咱那点积蓄也不能吃一辈子啊。你得出去干点啥,我听干娘叨咕,二倔子又上街蹬三轮车去了。”9 J1 |+ v; E! k
  我也核计,是该干点啥了。就去找老叔。老叔说:“那就上我这来吧。”
% T( F7 S7 I8 o  E4 `. P: i1 M, W$ w5 k  我说:“铁头在你这,已经是个白搭了。我再来,不又多了个白吃饱吗?你也戗不住。”- O; ~: X5 u; _" g9 m
  “那你能干啥?”老叔说:“车行你就别指望了,要不回来了。再说,车行那活儿,也不是你干的。”老叔想了想,说:“这些日子,我也没少核计。要不,你也开个小买卖。挨我厂子的那个鞋铺,有间房子空着,咱把它租下来。”. P7 d$ y; l" N/ B
  我说:“那干啥呀?”# x0 q0 N, ~8 y( }
  “你不是会做饭吗?”老叔说:“就开个小馆。你在我跟前,都有个照应。凤香指望不上,他得在家伺候他爹。不行就顾个人帮你。咱也被整大了,那块儿虽说富裕人不多,可有个医院。咱就做粥,打烧饼,带点小菜。菜啊粮啥的,每天我买菜,就给你梢回来了。”
9 ^. _& s  V1 c  “行。”我说:“那得多少钱啊?”% F+ Q3 Q. ^. B4 o2 t: ^9 z
  “用不多少。”老叔说:“不够。我再给你添点。”1 i. y3 ]' P* R6 ~' v9 v
  这样,我那小饭馆就开起来了。其实,也叫不上个小馆儿,就是个粥铺子,外加打烧饼。房子就是挨老叔厂子的那家鞋铺的北山墙那,一见小扁厦,挂个粥晃,支张桌子,整两长条凳子,盘两口炉灶。人手,就我一个人。凤香也挺高兴,把家里用不着的锅碗瓢盆,都给我翻腾出来,说:“拿去使吧,再添置,还得钱儿。能省两,咱就省两。”凤香还嘱咐我说:“刚开业,盯得时间长点,多等几个客。家里有我。反正离咱叔近。”
8 v; v7 d* j4 A. w  开业的头一天是阴历的四月二十二,那天是小满。老叔说:“好好,心满意足。好。”还给我放个挂炮杖。还别说,那天来的人还真不少。我一个人干脆忙不过来,老叔、张叔、铁头都过来帮我忙和。我着急,还打糊了一炉子烧饼。老叔说:“没事儿。糊了,咱自个儿吃。”等晚上关了门,收拾利索,天头全黑了。说心里话,忙和一大天,有点累,我真想不走了,真想在老叔这存。可一核计,这头一天,凤香指定得挂挂着,就骑着老叔的车回家了。: y5 v  h  I4 T
  到家,凤香问我:“咋样?”4 t6 Z; }) ?% `& o6 w
  “挺好。赚了点。”我说:“咱爹没事吧?”- g. G' ~, U* J! x# U5 i5 q
  “没事。睡了。”凤香说:“白天我也核计了。买粥,得赶早儿,得堵早起这茬。”
( [9 ~3 j: G& `; {+ M1 |  我核计核计,要堵早起这茬,六点半就得把粥啊、烧饼啥得摆上桌,过七点都有点晚。我说:“那,天不亮就得扎炉子,馇粥,打烧饼。家里咋整?”( {$ v3 o% t) g8 B$ N$ Z
  凤香埋汰我,说:“你就是舒坦惯了,不贪黑不起早起地跟着咱爹去车行。反正,啥事都有咱爹顶着。”她说:“你看哪家买卖,不都是两头不见日头。再看咱叔,哪天不是连踢带打的,搁下耙子就拿起扫帚。哦,想挣钱,还不想挨累。还竟你的呢。”/ p7 P5 z  |* N0 M4 M7 M& U
  “你就能糟贱我。”我说:“我不也惦记家吗?咱爹这样,你又那样,再加上小栓子……”
; p4 f. L1 n/ Q  “得得得。你也别拿咱爹做当箭牌。”凤香说:“你和爹在车行那暂,我用过你们谁?”她说:“你就一扑心儿地干你的,嫌道儿黑,就在咱叔那存。不放心家,白天闲着了就回来看看,给家里买好粮,菜我都不用你买。”
3 z% {3 h7 g/ A, v% E  m0 {  g  我说:“行。”嘿嘿,我这心里这正巴不得呢,又能跟老叔睡了。
& U% Z- f5 E+ M; {- }  凤香问我:“吃了没?”6 W- W$ i/ N3 w5 ~
  我说:“在那,跟老叔他们吃了。”
9 P2 A1 h$ ~, t8 U3 F/ ?  “那就睡吧。明天我早叫你。”这就收拾收拾叫我上炕睡觉。我这衣裳还没脱完。那边川子舅就叫我。我这就下了炕,过去看川子舅。
% Y8 @- B3 H" s8 ]4 @6 e  川子舅拽着我手,问:“大头上哪了?天黢黑了,他咋还不回来呢?”
+ [1 w* i% H3 N4 H3 k5 y  我核计这又糊涂了,就给川子舅掖掖被,说:“快歇着吧。”
, s# e! h# z5 g1 D7 @2 U' `  “全子。全子。”川子舅好叫我,说:“你也不要我了?”, ~4 @# I! H0 Z9 r" h& ?- t0 o; e
  “哎呀。半夜三更的,啥要不要的?”凤香冲川子舅叫,说:“快睡吧。”这就把我搥上炕。躺炕上,凤香跟我叨叨说:“你说我爹咋整,一阵明白一阵糊涂,跟小孩儿似的,就说我把你给放跑了。”我也没稀听,迷迷糊糊睡着了……/ R/ I) e9 J4 C# `5 I
  要堵早饭,早起这阵儿,就是忙。就说是昨下晚儿和好的面、泡好的米,那也得天不亮就起来扎炉子。卖早饭的头一天,老叔起来帮我忙和的。到了下晚儿,吃了饭,关了门。我去老叔那屋洗了洗,就钻进老叔被窝。老叔一翻身,棕熊似的大身板子“呼”地压我身上。他啥话也没说,一口亲住我的嘴,“滋滋”带响地琢,跟着,大肉舌头就伸进我嘴里,可劲地绞和……' i) s( K1 f& N7 S& h9 B! C% i9 s, t( M
  我给绞得心痒痒,鸡鸡早硬了。- z/ U  s! F' v8 _0 D) `$ F. p5 K
  老叔含住我舌头,呼呲呼呲地紧着裹……
7 @2 p; Y2 N0 ~# J  我给裹疼了,吭叽了一声。
2 D& ~/ m+ N; I% F2 ~; W, {  “想死了。想死了。”老叔不容我喘气儿,抱着我头,逮着眉毛、眼睛、鼻子、脸蛋子、腮帮子、脖梗子一阵狠亲,像个几天没打着食儿的大老虎,呵呲带喘地顺着我的胸脯子向下,疯了似的就是一个亲啊,肚脐子、毛毛、鸡鸡、蛋蛋、大腿里子都让他亲了个遍……  \& z& U1 S8 q+ O* i5 c0 c0 m; e2 U
  “叔。爸。全子也想……哦……,想你啊……”我给老叔亲得真是舒坦。
7 R6 T) q- k( |  ~1 |' w  老叔翻过我身子,在我后背上,屁股蛋子上“呱叽呱叽”地狠亲,他掰开我的屁股蛋子,舔我的沟沟,舔我的后门儿……
- o+ h: p8 H5 G" t. c+ |) ^. S  “哦……。爸爸。啊……,爸,好受……”我舒坦地不住地哼哼……
( z5 t' a6 |7 {  老叔还是啥也不说,他再翻过我身子,再亲我嘴……2 o% S% I/ e6 H! R
  “要要。爸,儿子要……”我迎着老叔的嘴,去含他的舌头……7 U/ q! x8 E9 {& P
  老叔呼地转过头,猛虎似地含住了我鸡鸡。他跪我身边,裹着我鸡鸡,让我鸡鸡在他嘴里“滋溜滋溜”地出出进进、出出进进……。老叔的口水顺着我鸡鸡,湿了我毛毛,湿了我蛋蛋……& U3 U8 r6 M- f6 Y' f: g4 |
  “哦……。爸。好爸。哦……。爸,儿子要飞了……。要飞……。哦……”我扶着老叔的头,胡噜着老叔带卷的头发,一个劲地哼……
  K( A, d7 a" [* T, ]7 \  老叔像似累了,他扑楞一下把自个儿摔在炕上,仰面“大”子型一躺,喘着粗气说:“大宝,亲老叔,可劲亲……。我的全子啊,给老叔亲疯……”
1 T1 R* P2 E# B. f6 S8 A- J4 I2 y  我爬起来捧着老叔的大脸,伸出舌头,在老叔肉乎乎的嘴唇上来回地舔……; M) a5 \7 H# p: s7 X
  老叔也伸出舌头,跟我的舌头对着舔……
3 J% H  v! Y8 G- j! V  我再去舔老叔脑门,舔他眼睛,舔他耳垂,舔他肉乎乎的下巴。老叔下巴中间那有个沟沟,我舌头在那沟沟里来回地游……
+ a0 ?0 L( A& D0 a  老叔两大爪子使劲地抓着我的屁股蛋子……
- Z+ x0 o% K/ f1 B( x" m. `# y  我还是舔老叔。我找到了老叔的腋窝,那油亮、茁壮的腋毛,就是我熟悉的那团黑色的火苗子啊!那火苗子里正窜出我得意的,也是我熟悉的气味,我被那气味绞得心直哆唆,我像个贪吃的孩子,拱在那团火苗子里,亲、舔、裹、闻,再亲……2 t5 x* P* |# |3 `+ F$ ]1 {& ]
  “嗯……”老叔哼了。7 m0 I+ B9 }+ w- z& [* y6 z  h
  我找到了老叔喳喳。我先是舔那喳喳,再含嘴里裹……) P$ a' w9 s! P4 O
  老叔的喳硬了起来,喳喳周围黑荤那,有几个毛毛在跳……5 x0 V$ A* G* a1 _
  我还舔,舔老叔肚肚,舔他肚脐,舔他毛毛,舔他大腿根儿,我绕过老叔硬得直颤的大枪,舔他的蛋蛋,我用嘴捋老叔蛋蛋上的那几根儿毛毛;有两根儿白毛毛,我多捋了几遍。我再向老叔的下边舔,我舔老叔大腿,我太起老叔的大腿,去舔老叔屁屁,我在用舌头给老叔洗澡。我推着老叔的大腿,伸出舌尖,舔老叔的后门儿,我的舌头在往老叔的后而儿里一下一下地顶……% U# J, F- _8 B! U- p' V, C& t
  “咝……咝……”老叔的大爪子在摸我的头。他在抓我的头发……
  n  j" j  E8 O  我放下老叔的大腿,脸贴着老叔的大枪。我在老叔的大枪上亲了一个带响的,就一手握住老叔的大枪,伸出舌头,舔老叔大枪上的眼眼儿,舔老叔叔大枪上的沟沟儿……; ?6 ^2 w9 u/ b/ d% `  Z7 b
  “嗯……。哦……。”老叔的大身板子在颤……。老叔开始打哆唆……
# o) ~  k1 j. V- ]5 Q6 p  我张大嘴,一口把老叔那么粗的大硬枪含进嘴里,慢慢地裹着老叔的大肉枪……0 l3 L3 I, z$ \* u2 ]
  “不行了……。大宝。”老叔“呼”地一翻身,爬起来,撅趴在炕上,把紧撑的大屁股蛋子冲着我,说:“大宝,来吧。爸给……”$ O2 f4 }! w- y( J
  我跪在老叔的屁屁前,亲着老叔的两瓣屁股蛋子,伸出舌头,掰着老叔的屁股蛋子,顺着他的屁股沟上下来回的舔了两下,嘴就贴在老叔的后门上,伸着舌头,用舌尖在老叔一动一缩的后门儿上划着圈,也用嘴捋老叔后门儿上的黑毛毛,我的舌尖再往老叔的后门儿里伸……
8 z) c* x- s& M, V. z3 Q  “哦天……。咝哈……”老叔轻叫着。也扭动着屁股。
) p. H  A# m$ K6 a  我抬头喘了口气儿,在老叔跪着的两腿中间,向前伸过手去。我抓住了老叔硬着的大肉枪和来回晃的大肉蛋蛋。我把老叔的大枪和蛋蛋轻轻拽到我脸前,站嘴含住了老叔的大枪……, ?( b5 W3 A" x7 q5 s
  “臭小子,哦……。板住了,裹吧……”老叔撅趴在那,仰着头叫。* D# a% K* g" f0 t3 }
  我紧裹老叔的大枪……
3 H6 \& U) m, t+ C' c8 c# f  我含住了老叔的大蛋蛋。两个一起含不住,就先含这个,再含那个……$ C! t& }! }% K6 @
  我去舔老叔湿湿的后门儿……
* }2 t0 b5 i+ p5 O  老叔跪趴着,屁屁、后门儿、蛋蛋、大枪都在我脸前。我跪在老叔的身后,在老叔的屁屁、后门儿、蛋蛋、大枪那来回地亲、舔、裹……
* P) C+ P- o6 t  看老叔大枪的眼眼里冒出了水儿,我给舔净了;又出,我再舔净……
7 K/ R# {; Q9 t5 v$ j  老叔后门儿那在动,一收一缩地动……
/ Q; l" x$ L& `# ], a: n  我放下老叔的大枪和蛋蛋,嘴亲着老叔的后门儿,舌头舔着老叔的后门儿,再往里送……
5 M) V" r$ v6 A5 K$ K  “哦……,大宝啊。嗯……,我的好全子。进吧。进吧。哈咝……,爸都是你的……”
$ M# x$ Z$ C% u6 l6 ^  我鸡鸡硬着,可我没进老叔。我仰嗑躺在老叔两腿中间,像小羊吃奶似的叨着老叔当啷着的大肉蛋蛋……,我使手扶着老叔那杆硬得贴着肚皮的大枪,把那大枪喊在嘴里紧裹……
4 t) R6 F8 i/ l% t  “嗯嗯……”老叔低头看我……: \6 _7 k. k  d4 ?+ Y5 |
  我在老书身下拱,脸窜到老叔脸前,抱住老叔,亲老叔的嘴;搂着老叔,让他压在我身上……
+ U! Y7 @# s# I6 W8 U3 u  老叔在用眼睛问我:“怎么了?咋不用?”% R: P; x+ {1 D
  我一翻身,爬在老叔叔身下,使劲托着压在我身上的老叔,抬起我的身子,跪趴在老叔跟前。我回手抓住老叔的硬枪,顶在我的后门儿上……  Q! C7 @0 Q. h5 T2 F( h( m8 d
  老叔进了我,他进得还是挺慢、挺轻。可我觉出来了,老叔进得挺着急,像是渴激了,一下子看到一口井。我疼得“嗯”了一声,老叔没再动。也就一会儿的功夫,老叔的大枪又往里进。“嗯。”都进来了。老叔动了,他也就慢慢地动了两下,跟着就一阵风地在我后门儿里,猛抽猛插、猛插猛抽……3 j& T% A( x& Q6 ^2 g9 r6 Q& L
  我不疼了。接着,就是一股子说不清的好受劲,我随着老叔的抽动,哼着。我叫了起来:“别停,爸。嗯嗯……进吧,进吧……,好爸爸……”
+ S! T. E$ e4 N% ?5 j  老叔不停歇地撞着我,疯了是地狠挺着他的大枪,往我身子里插、插、插……。他抱着我的胯骨,“啊!”地一声,就把那股岩浆全都灌给了我……
/ i: W5 V" ~- L$ g* M  人啊,挺多时候,不用说话;心里咋想的,瞅瞅眼神,看看举动,就能多少明白他是啥意思。两个人做这事,也一样。隔这长时间没跟老叔做着这事了,今儿个再做,我就核计,老叔急猴似的亲我,那股子疯劲儿,那是想我了;可他撞得、插得,那狠劲,是不是有点怨我?有点恨我呢?$ B0 h  j3 i' T& M6 T' d- y  q
  喘了一会儿,我跟老叔都洗了洗,又钻被窝里抱成一团。老叔亲着我说:“好不?”
' _6 r' q! j7 S' H* X- W5 m  我明白,老叔问的是:“他做我,好不?”。我亲老叔一口,说:“好。”- n! W$ l, Z( ~) B
  老叔抱着我,还问:“叔好不?”
) Q0 L5 O: {" u5 e  我没亲老叔,说:“不好。”: ~( V( F5 ]% ?( O3 j7 E
  老叔说:“咋的?”
) O$ z; b7 z2 |+ b) T& s  我说:“人家在你怀里,就叫你‘爸’。”- W+ q' d9 d+ g6 }
  “哦。那我错了。”老叔亲我一口,再问:“那,爸好不?”1 E0 O1 w" G7 l' @: n
  “好。”我搂着老叔的大脖子,踢蹬着脚儿,说:“好好。爸好。”) J+ J. w" G( W' c! t: u4 S, j7 P
  老叔捏我鼻子一下,说:“那刚才爸给你,你咋不要?还生爸的气呢?是不?”
* U" {& h. g3 T( r3 l; Q  我笑了,说:“大夫说,我能给你,你不能给我。”% z) H% E9 E- }! V- Y' x
  老叔板着我身子问:“哪个大夫说的?”8 S; w# x9 {/ F3 T- M
  我说:“就那天,你要给我输血时的那个大夫。”
; M# U6 f3 S/ U  T6 W) @  “呵呵呵呵。”老叔差点笑岔了气儿,他说:“小傻瓜,大夫说的是血型;跟这,两码事儿。”
) U2 o1 N4 j  r: C6 u) e2 C  其实我也知道,那是两码子事。我就是要气气老叔。
5 U, [. {7 \/ ?- L4 X0 p3 L# z% f  看我一直没吱声。老叔问我:“想啥呢?”8 X$ R: N" N) o& \3 e; o8 h
  我说:“想你这个大坏蛋。”6 k6 U) D$ ]" n
  老叔问:“我坏吗?”% K+ ]5 s) @# C( F
  我说:“我早知道。川子舅要不说,他不跟你抢我了。你还不能抱我。”
* b( ]+ ^; `# u+ W8 v7 E$ C$ x" b  老叔把我搂在怀里,用下巴嗑抵着我头,说:“全子啊,你没理解爸的心。爸是不想给你添乱。你不知道,爸的心里多难受吗?”
- u+ I- O6 [  a+ K& i+ D5 _* I( G3 ~1 `  我捶着老叔的胸脯,说:“我都跟你说了,我跟川子舅没亲过嘴;我跟他,压根儿就不是咱俩这回事儿。你还不信,还不信。”4 u% q& e/ N$ ]" N) L* P, Q
  “可不管咋说,你那是个家啊!”老叔说:“我的好全子,爸是真喜欢你啊。爸什么都可以给你,可爸给不了你那样的家,给不了能给你生孩子的老婆,给不了你自己亲生的孩子。这些,川子舅给你了。为了你,我也不能伤害你川子舅啊。”( G+ J; z! ?, @8 K
  “爸。”我说:“你能给我高兴,你能让我高兴;你抱着我,我心里就舒坦,我干什么都乐乐呵呵的,干什么都有使不完的劲。这,谁也给不了我。我就指望这活着。”7 d3 a; }8 L, h% h
  老叔用头顶着我脑门儿,说:“你呀,还没全明白生活是咋回事。等小栓子大了,你就知道当爹,是怎么回事;等你老了,你就知道家,是怎么回事了。”
) u% a5 _& Y; u$ k( P9 T  我说:“谁说我不懂?就你懂。”
* Z' X# j/ \( Q9 ^" D" Q, Q4 Y  老叔说:“好好,你懂。你懂。”
! y' ~$ A/ x1 J1 B3 D: l  我撰住说:“再说我不懂,我给你耗下了。”
0 p, P9 @* n6 R! }' \- |! c2 a  “哎呦,臭小子,真耗啊?”老叔叫着,拱进被窝里,说:“看我怎么收拾你。”就一口又叼住了我鸡鸡。
% |# }8 {- S% v' ^& `+ j8 [  我鸡鸡压根儿就没软,这一叼,更应了……
$ c; ~1 s) G" K- m5 A  老叔裹了一会我鸡鸡,趴在我身边,说:“来吧,用吧……”就拽我上他身上……
3 \9 S/ `, [9 N  I- T- p  “疼。”我这么说着,还是趴在老叔的大后背上。5 M6 b+ O, [, Y
  老叔抹了把吐沫,回手抹在他后门上,扶着我硬鸡鸡,对准了他后门儿……5 Q6 f% A4 o8 b5 p7 q3 U
  老叔那边又有大活儿了,还是做开关壳子。看老叔那样儿,好象不知道啥是累,他见天地天不亮就跟我起来一起扎炉子、打烧饼、馇粥,等把我这边都打兑妥了,他喝碗粥,再去他那忙和,出来进去的还哼两口儿《何日君再来》啥的。一到下晚儿,他还是抱着我,撒欢儿地亲啊啃啊地做我,也叫我做他。过了有一个礼拜吧,我看这样不行,一个是老叔太累了,咋说他也是四十好几的人了;再说,我也没时间回家看看,我就跟老叔说要雇个人。老叔说:“你这小本生意,也挣不了几个,再顾人……”% r! x% X1 W0 z3 _
  我说:“有了人手,咱还能再加点混炖、馅饼啥的,也就能多赚点儿。”+ {4 `( z+ P; F: i
  老叔说:“也是。”
) h8 V5 A& J% s( X) x; c  张叔一听这话,急着跟我说:“那我把秃子妈叫过来吧。”
+ c* _/ Y6 W# k: O  “叫她?”我心里有点儿打怵。心核计,秃子妈那么个人,凤香能愿意她上我这来干吗?" c( l6 G- B2 w+ P( [; C/ m
  老叔不知道秃子妈是咋回事,他问张叔:“你跟秃子妈的事咋样了?”
6 v$ B5 l) \: O  C# M' Q  l  “大哥。”张叔说:“我早就想跟你说说,一直没好意思张嘴。”他说:“我在后院看好个房子,寻思把那房子租下来,再把秃子妈接过来。有了女人,我和小疙儿,再加上秃子,也就又有个家了。”
% G' p7 S* V9 y! T0 h8 p7 }* Z  老叔说:“也挺好。你在我这干,秃子妈跟着全子干,你俩拉巴着两个孩子,不错。后面那小扁厦就让铁头一个人住,也省得你嫌闹哄。”这就把这事定下来了。
' e  `  x0 d- O/ F  s# {+ [  可说也怪,打从秃子妈来我这干事以后,凤香到没说啥。可这世面上的物价跟坐了飞机似的,噌噌地往上涨,也就几个月的功夫,一面袋子钱都换不了一袋子大茬子。哪家粮栈都忙着囤粮食,扣住了,还就压着不卖。眼瞅着小馆就开不下去了。下晚儿,天头热,再加上我跟老叔疯得跟水捞似的,也用不着盖啥,咱俩就那么光巴出溜地抱一团说话。老叔就跟我说:“报上说,形势吃紧。家家都在压粮,咱也别傻了,趁这钱还没毛成糊墙纸,咱也得想法防着得明天呀。小馆不开了,你过来给我管帐吧。”我说:“那多不好,张叔管得好好的。我去插一杠子,不行。不行。再说,凤香也快生了;家里,川子舅也得有个人。”我这就关了小馆回家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3 13:11 | 显示全部楼层
第二章(下) 55; k$ u% d2 F" t; L* V
  在家伺候着川子舅,守着凤香。川子舅到是挺乐意,“嘿嘿”地抱着小栓子坐他大腿上,叫我推着他嗮太阳。凤香就着急,说:“我这眼瞅就生了,也不能擎着干啃家里这点粮食。咋的也得有个进饷。”3 r& w& @4 N: W
  我核计,老叔那不能去。再能干点啥呢。这就想到了朴成浩,我想去教书去。凤香说:“教书好。咋说那也是到月就开饷啊。”我也没跟老叔商量就去找了朴成浩。朴成浩带我见了他父亲朴炳哲,朴炳哲二话没说,就叫我写个自传,明天就去教育局报到。我挺高兴,回家,我就板板整整地写,从林甸上学,到在安东教书,到去抚顺区公署当差,再到来沈阳修车、开小馆打烧饼,我是时间、地点一点儿不拉,细致板牙地写了个一清二楚。到我去报到时,接待我的那人看看我,说:“你就是朴校长介绍来的?”9 Y' p6 a( w6 L+ ]5 G) I
  我说:“是。”2 P: n! b+ O1 c
  那人看看我的自传,说:“你还教过书?”
: @* P: P; N- A; p0 z! m  我说:“是。”  e  u7 ]; d+ y
  “好好好。”那人问:“家在那住?”& U) A. u1 l! w+ Z+ a, G
  我说:“皇姑。安民街。”
* s* f- z2 R5 N" f6 Y5 `  “哦。”那人说:“那就去昭蒙小学吧。离家近。”这就给我开了张条子,让我星期一去昭蒙小学去找李校长。还告诉我去昭蒙小学怎么走。& T) V# H% i$ J, M- }" U
  我谢了那人,高兴的家都没回,连项儿去了老叔那。我跟老叔说:“我要去教书了。”
+ W! y: y9 o* I# y7 m8 W' m  “哦?啥时候的事?”老叔还逗我,说:“你挺神啊。”
8 \, q' X7 n- @# g+ q8 d2 y  我得意地说:“人家看了我写的自传,二话没说,就要我了。”
. e: |  {! I9 z; Y9 q- q* A- h  E  “是吗。”老叔说:“你呀,还真适合教书。看着就有点老师样儿。”
" `9 l! b: d) ^* H: B  张叔在一边说:“这年头儿,老师都臭到家了,你还去干那个。”他问我:“你自传上都写啥了?人家哪稀罕你。”
  S& y# ]! |  E$ }0 I3 q( R- n  我说:“啥都写了,在安东教书,在抚顺区公署当差,在沈阳修车、打烧饼。”) s+ @1 C# ~+ h% B+ D6 |# s
  “在抚顺区公署当差你也写了?”张叔说:“你写哪干啥呀?那是日本人的公署。”
% Y; I3 ^: r) O9 M. M; M8 v% t6 M/ F  “那怕啥?”我说:“人家也没说啥呀。”' q, d0 `* _3 M/ |9 {' L
  昭蒙小学挺好找,过爱群医院,向西一拐就是。这是个日本人留下的学校,我去时,已经改了名,叫“皇姑一小”。学校挺适置,东面是大门。南、北、西三大排洋灰罩面的青瓦房,围着个有足球场那么大的大操场。大门口收发室的人告诉我,校长在南边那排正房里办公。我找到了校长,校长叫我听了三天的课,以后就叫我教三年级的语文和算数。; ~* J- o  ?  Y0 U/ B
  几天下来,我就纳闷,核计跟梨树沟的学校比,你说这学校这么好的条件,老师咋个个都耷拉着个脑袋,绷着小脸不高兴呢?。后来才知道,他们都三个月没领到薪水了。/ ?$ x. c% t1 w% b  J- u8 }% u) c
  阴历十月三十,阳历的11月23号,凤香生了,还真挺随凤香的愿,生了个大胖丫头。那天正赶小雪,老叔就给丫头起了名,叫“马小雪”,小名就叫“雪”。我跟别的老师串了串课,在家伺候了凤香三天,就又上学校了。到学校,我就觉着老师们有点儿不对劲,下了课,他们三三俩俩地凑在一块儿黢黢话。没出几天,有几个老师拿这一份材料,来找我签字。我一看,是要求政府保障教工生活待遇,按时足月发工资的请愿书。这我赞成,就在那份请愿书上写了我的名字。可名字一写上,他们要拉我上街去示威游行,说老师们全都罢课了。我合计,我哪有时间啊。从打凤香一猫下,我忙得是脚打后脑勺。这边给学生上课,晌午一放学就得赶紧往家跑,给凤香和川子舅做饭,还得把川子舅的粑粑尿都打扫利索了。下午放学,我还得买点菜回家做上饭,洗小崽的褯子和川子舅换下来的脏裤子。要换以前,叫师娘过来瞅瞅也行,可师娘早凤香三天也猫下了,生了个小子,叫小虎子。师娘那,还得让人伺候呢。你说,这帮老师叫我跟着上街去示威,我有那心,也没那空啊!我就有点犹豫,那帮老师就拿白眼瞅我,说三道四地走了。5 J8 [& N% y2 B* F  Y+ z
  学校一罢课,没有了学生,我到是有时间在家忙了。我每天还是上学校看看,看他们都上街游行或是上市政府情愿啥的,我就借上厕所的功夫往家溜。有时实在躲不过去了,也跟着他们上街举着小旗儿喊,可一快到晌午了,我说啥也得溜。老叔不放心,来家问我,说:“街面上挺乱,老师们都上街了。你可要加小心啊!”。我就把这事跟老叔一五一十地说了。老叔说:“这也不是事,你在学校干,就得合群。工资是大伙儿的事,你这么躲着不好。”我说:“也不是我诚心躲,你看咱家,咋整?”老叔说:“不行就叫秃子妈过来。”可凤香说啥也不干。
% R- l4 P6 i; w  没出一个月,这天我刚到学校,一帮老师就把我围住了。他们问我:“你是不是这个学校的老师?”他们问我:“我们要是找回来工资你拿不拿?”他们说:“政府这样腐败,你就这么无动于衷。你的良心哪去了?”他们说:“就你有家?我们都没家?”他们说:“就你老婆会生孩子?我们的孩子就不是孩子?”他们七言八语地狠不得吃了我,说得我是有个地缝都想钻进去。我就说:“那你们说,我该咋办吧?”他们说:“这是我们最后的斗争。走,跟我们去教育局静坐去。”他们说:“我们要活命,我们要吃饭。今天整不出个结果,我们就绝食。”他们说:“团结就是力量,一个也不能落。都上教育局去。”看他们那义愤填膺的劲头,整得就跟我就是那腐败政府似的。我啥也不能说了,只好乖乖地跟他们去了。路上我就核计,我跟你们绝食到行,那小雪、小栓子、凤香、川子舅他们不用绝食就完了……: i! p% |4 Z  q( w# [
  到了教育局,出来个副局长往台阶上一站。我一看,我的天啊,是李家纯。就是跟我在梨树沟小学一块儿教书的那个李家纯。我去安东找老叔时,他还耷拉着脑袋说他老婆被日本人打死了,哏哒小材子竟给他惹祸,还说咋的也要守住老叔创办的学校呢。这才多长时间没见啊,这个李家纯,他怎么上沈阳来当局长了?这可真是出息了个爆儿,
; L5 O8 {9 z1 Q+ Y  李家纯站台阶上讲话,还真有点长官的架势。他说:“老师们,你们的问题上面已经做了慎重的考虑,请你们顾全大局,以国家利益为重。赶快复课……”* O8 L% e* }, T. J
  “少废话,答应我们的条件。”
) w4 G, p2 Z1 H- [* z3 C  “我们要活命!我们要吃饭!”& g- v+ R7 k9 z- p, y5 z7 ~# J& o8 J
  李家纯摆着手,说:“……老师们,我的话还没说完,。请你们明天就复课……”; m+ B' y. h5 Q
  “发不发工资?”5 M: g: }, @- @( m
  “少扯!”% X% M4 v& _" W7 G6 ^, o# J3 Y
  “说关键的。”
7 C0 {. y- [7 q9 x) m# r8 L& ?  李家纯摆着两只手,说:“……工资的事,我说了,上边已经做了慎重考虑,你们回去上课,就会发给你们的。我很理解你们,我也有家,有孩子,请你们相信我……”
5 A+ y. m, s4 J# p, C  “什么时候发?”
$ P+ N/ q' r, D" G% S, k  “现在就发!”6 O( ^9 ]" C7 u! W8 y+ v
  “不发。绝不复课!”7 h6 w- q9 O/ U+ W* s
  “不发。全体绝食!”
8 _) w# }* A6 }/ d  P! f  广场上的人群就有点乱,李家纯也挺紧张。这会儿,从大楼里又出来个胖胖的官员,他走到李家纯身边,拿过李家纯手的啦叭筒子,对人群喊:“派出你们的代表来。到局长室谈判。”% B+ g! J0 M- e8 ?* |5 w: N" U+ h) w
  没出三天,老师们的工资发下来了,学生们也都到校上课了。学校里看着挺平静,可校长却被撤换了。新校长召集老师们开了个见面会,会上,新校长说:“明天市教育局来检查复课后的情况,一是要看学生们到校的人数,各班不要有漏洞,尤其是那些重点的班级,二是要看老师们对课程的准备;当然,还要检查老师们工资发放的情况;各年级、各班,可能都要看到。请各位同仁做好准备。”
6 v+ V8 ?7 @9 @4 g# I8 Q  那天我正在上课,就听走廊里一阵“叮咣”地皮鞋声。我核计,这是来检查的了。我懒得和他们说话,心里巴不得他们不进我这个班,就一边领学生们念课文,一边往教室后边走。结果,门一响,人还是进来了。头一个被拥进来的还就是李家纯。我只能迎过去。* `; v, |! _) i. w
  李家纯也认出了我,他叫这我的名字说:“哦。你怎么在这?”% e" U- T4 {6 p% Q/ i3 k% M
  我笑笑说:“你好,李先生。”2 T; E# s9 I1 f  f6 u, J
  李家纯回头跟身边的几个人说:“你们先到别的班级看看,我跟我这位老朋友说句话。”
8 f+ B4 s/ z% b4 X5 @, f  那几个人就去了别的班级。( \+ m  h5 g+ k5 y) w+ w3 t, w
  李家纯把我拉到走廊上,说:“没想到,在这遇到了你,你好吗?”
" b5 }* U/ [/ D) I* G$ f  “挺好的。”我说:“你也好吧?”
5 b6 I, h! f( D$ M  “咳,赶着混呗。”李家纯问我:“有关校长的消息吗?”
2 D: ?- z% X& i2 C  我说:“他现在就在沈阳。”
8 y; U! @" O: t  k, z7 i  “是吗?”李家纯说:“那我一定要看看他去。告诉我,他在哪?”+ |2 C6 C" V9 W  q' E' x; ^
  我跟李家纯说了老叔的地址,就问他:“你啥时来的沈阳?”" i0 w! y) I' ?) s& {5 ^% ~
  “我才来了三个月。”李家纯说:“我不耽误你上课了。这样。我明天下午一定去看关校长,到时候咱再细聊。我给你请个假,你也要到哦。”他拍着我的肩膀说:“我可是真想你们啊。”这就把我推进了教室。
1 j4 H# u  x' Q, w+ D; y3 E$ K  第二天下午,我正领学生门做习题,新校长来了。他把我叫到走廊上问我:“李副局长不是叫你有事吗。你怎么还不去?”  Y% X$ d: `$ q/ d+ s0 F" ^  _+ C  _
  我说:“也没啥大事,下了班再去,赶趟。我想抓紧给学生门撵撵拉下的课。”
$ j  v4 m9 A5 V* x" l0 Z0 l6 d+ l  “好好。”新校长说:“这才是敬业爱才的典范嘛。”3 j# Q  y2 |" `& `  O) v# E
  又过了一天,学校里来了一帮子警察,逮走了三个带头请愿的老师。下班回家,我特意绕道打老叔厂子门前过。我跟老叔说:“学校出事了。逮走了三个老师。”& l7 g+ F6 |- }# X! D
  “这些天,大学生也上街了。政府也太不像话了。”老叔说:“对了,昨天李家纯来了。他说你也来,咋没来呢?”
7 b: L7 V- ^5 a, F  我说:“我正想跟你说呢,昨天他到学校检查,进跟着就出事了。”
, [1 Q# D. B  o  “是吗?”老叔说:“他就是个教育局的一个副官。不会吧。”
! S( T5 R: ?) q# r. s/ i  我说:“那我懒得看他那样儿,虚头吧脑的。”0 @- v: V$ h. t
  老叔说我,说:“你就这点不好,心里那点事都挂脸上。应该有点涵养。”
7 L- [3 t! W) `$ t4 v  我说:“谁没涵养了。”- P4 f% U2 O# X& M
  “你看看,教书先生了。说不得了。呵呵。”老叔说:“李家纯跟我唠了,我看他不像那种人。他跟我也没少唠你,咋说李家纯也是帮过咱,咱可别那样啊。”
" Z" ^) E0 m6 l/ _6 |+ a- _  “他帮过咱,这我都记着。”我说:“就是这人,我看着就不得劲儿。”- V5 E1 h# c2 K, h8 ]
  “你呀。”老叔说“在官场上做事,都像你似的,一天也干不了。”
% V* M  Y+ \) `; W4 Q; O  我问老叔:“他怎么上沈阳来当局长了?”. ^+ |2 S! o' ^" {  z: \2 O
  “这个李家纯啊。”老叔说“梨树沟的学校被县里接收了,还派了几个教师去。李家纯没得着校长的位置,心里不大情愿。正好一个女教师跟他好上了,那女教师在安东刚念完‘中师’就被派到梨树沟,心里也不高兴。那女教师的爸爸是个乡绅,在沈阳挺有势力。我听出来了,李家纯是借那女教师父亲的光,来沈阳做的官。”
1 p/ g# q: q. Z  “得,不说他了。”我问老叔:“你说学校那么乱,我咋办啊?”* A' N! _9 a, e
  “你该教书,还教你的书。”老叔说:“政府的事别去参和。”& v( e# \; \: t7 f6 U8 b
  我心里有了底,说:“我得赶紧回家了。”就走了。' A. ?4 v7 G3 M# y* i* a3 y
  小虎子满月的前一天,二倔子来找我,他问我啥时给小雪半满月。他说我要是提前办,他就等我两天,跟我一起办。小雪该是阴历十一月三十的满月,小虎子是阴历十一月二十七的满月,他俩差三天。那年阴历十一月没有三十这天;二十九完事儿,接着就是十二月初一。我说:“这市面乱糟糟的,差十来天就过阳历年了,就赶一起得了。到时,你们一家都过我这来。我手头咋也比你宽余点。”二倔子说:“那也行。”
5 H) Z+ @  P0 p. e' k1 f  阳历年那天,也没请那么多客(qie)。一个是冷天巴地的,再就是外面乱哄哄的,东西也贵得吓死人。我和凤香商量就把师娘一家找来,把张叔一家找来,加咱家这几口,就得了。我一算计,咱家加小雪、加老叔六口,师娘家加小虎子和二倔子的老娘五口,张叔家,小疙儿在郎师傅家没回来,那就是三口。这里外里就是十四口人啊,就说有俩抱怀里的不占地场,那咱家那小桌,地上一桌、炕上一桌也紧巴巴的。我就这又去李奶家借了个炕桌。那天还赶上下大雪,我一大早骑老叔的车子,是转了北市场再转北行,还是没买着啥正经玩意儿。凤香一个劲儿地说我废物,说怕人家挑理。老叔说:“这年头儿,没人挑啊。”7 ]3 r7 B0 ~" S; ?
  人都来了,二倔子的老娘没来,说是道滑,怕摔着。秃子妈进屋就说:“这雪下得,看着就喜庆。今个儿谁也别占手了,你们就擎等现成的吧。”这就叫张叔,说:“保生,别像客(qie)似的,跟我做饭。”
: X$ |# i9 `8 b" ^/ \% ~  张叔就笑,说:“瞅见没?管我就跟管小秃子似的。”这就跟我说:“你进屋陪着唠嗑去吧。缺啥,我叫你。”
: y2 O- I& r7 D" Q  我进屋,叫屋里的人都上炕,说屋地窄巴,站不下。小秃子就跑外头玩去了。老叔搂着小栓子坐炕上跟二倔子说话,川子舅也坐一边,瞪着眼听。师娘抱着虎子、凤香抱着小雪坐炕琴那边,也对着唠。师娘就说:“这个铁头啊,你说他咋那狠呢?就不知道当娘的心。打走了,就没回过家。你说今个儿这日子,他也没来。”
0 b6 D; M  a" j" g# a' c8 A2 L  “破嘴。”二倔子在炕上冲师娘说:“别有的没的,逮啥都嘞嘞。”说也怪,原先,师娘哏哒大头都一来一来的,大头都不敢说啥。眼下,二倔子这么哏哒她,她到没声了。
, L$ M/ A, ]$ Y7 w; {  老叔笑笑说:“铁头这小子,还没转过来那劲儿。我那么劝他,他还是有点磨不开。呵呵。”& G9 Y1 b8 D1 Y, Z
  “这死孩崽子。”师娘说:“你说,跟亲娘哪有记这么大仇的?”
+ O1 _  W; ]. r6 v- a/ q# R+ n  屋里几个人正唠得热乎,小秃子跑进来叫我,说:“全子哥,那人找你。”* p$ k/ W, d1 A' ?! H7 D+ W( f
  “谁啊?”我去门口看。是李家纯,身后还跟着个女的。看那女的也就20出头,挺胖,腰粗得跟地缸子似的,眉眼不坷硶。没准她就是老叔说的那女教师?
8 t, t# t; K  X2 G) m* o7 W  “哎呀呀。”李家纯一脚门里一脚门外地摘下貂皮帽子,掸着身上的雪,说:“马老师,可让我好找啊。哎呦呦,关校长,我一核计,你就能在这。”
; ]4 m& V! B$ I/ A% H% t/ Y  “快进来。快进来。”老叔把小栓子塞川子舅怀里,下了炕,说:“看,咱家多热闹。”
+ d: z+ n1 E# |  李家纯把身后那女的让进屋,给她掸着身上的雪,说:“翠芬,这就是关校长。这是马德全老师。”他又介绍说:“这位是我爱人,鞠翠芬。”
6 W: e; u) ]8 O. P  还让我猜着了。这女的真是李家纯的新媳妇儿,赶他闺女了。
2 A3 L. S4 ?5 I; X& G+ U5 R) ~  老叔也把屋里的人跟李家纯介绍了一圈。  ?; \4 t" k6 u9 K2 h1 O2 ]
  凤香就拉过鞠翠芬到炕琴那边说话。这边,老叔就让李家纯脱鞋上了炕。
5 \1 {$ C+ P3 P4 {  鞠翠芬瞅师娘怀里的小虎子,说:“这孩子,虎头虎脑的,多遭人稀罕。”她跟师娘说:“都说抱啥孩儿,就能生啥样儿的。大嫂,让我抱抱这小孩。”她抱着小虎子,回头跟李家纯说:“老李,咱就照这样的生。”
! F; S- L3 R, ]# s  “大妹子。”师娘问鞠翠芬,说:“有了?”  W  o* l1 ^6 T6 B
  “没看这大腰板子吗?”鞠翠芬跟凤香说:“哎呀妈呀。笨得我呀,穿鞋都得老李给我穿。”
+ |* L. I) i( K8 D# V0 D, w" g& P  “你真有福。”凤香笑笑说:“我怀上那会儿;咱家那个,瞅都不瞅我一眼。”
2 ^) E" f  f2 v, [9 ]  “可不。”师娘说:“虎子他爹也那样儿。”& \3 p; P4 u4 }1 c4 o% ~2 N3 N
  大伙儿又说了会儿话,秃子妈就叫我放桌子。这就跟张叔开始上菜上饭。忙和了一阵子,也都坐稳当了。大伙儿刚要举酒盅,川子舅冒了一句:“光你们喝?”老叔凑川子舅脸前说:“你行啊?”( X+ _) m( ~( ]7 R- C  J
  凤香说:“不给他。”* E$ I- l+ [) I6 A+ R! s; }
  二倔子就跟凤香求情,说:“给他点吧。瞅他,眼巴巴的。”" v; B5 ?7 W4 J
  老叔也说:“就一盅啊。”2 O1 K6 I1 j) X3 E" m/ S
  我这就给川子舅倒上一盅。川子舅呢,还没等大伙儿喝,他一口就把酒掫了;又端着酒盅跟我要。老叔拿过酒瓶,对川子舅说:“再那么急,就不给了。”川子舅“嘿嘿”地笑,还是端着酒盅不放。老叔就又给他倒上一杯。李家纯喝了两盅酒,谢过了大伙儿就要走。他说,他跟鞠翠芬都定好了,今天要去林盛堡看老丈人。他说:“正好顺道,就想着来看看关校长。这下,都看到了。哈哈。改天我请大伙儿喝酒。”这就带着鞠翠芬走了。听李家纯酒桌上那话,好像他在教育局混得也挺难,说是上司对他处理教师罢课的事挺不满意。看他,总是打听老叔的工厂是咋开起来的。我核计,他是不是有心也要开厂子啊?眼下当官的,除了明面上的公差,背后都有自个儿的买卖。就连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警察,再是能管点事的,都靠个买卖家入股。买卖家也乐意靠着点他们的势力。% i6 z, w" |! k! S) ?0 F
  送走了李家纯。几个人喝着酒,接着唠扯。不大功夫二倔子就有点儿冒酒话,张叔的话茬子也有点儿往女人身上扯。那边凤香他们几个女的就不爱听,秃子妈说张叔狗嘴吐不出象牙来。
5 Z/ J" J- j6 }, u* |, p" K  就这功夫,川子舅抽冷子来了一句,说:“有人来了。”
! w" K" M' \% |% Q' _; q  老叔回头看看窗外,说:“没有人啊。”+ k4 R. V7 y' M: M6 `) [
  川子舅就挪身子,要下地。老叔挡着川子舅说:“你别动了。让全子去看看。”
. W. k2 X% ]& s5 {8 h- w  我出门一看,还真是有人来了。是铁头。我拍了铁头一巴掌,说:“你小子,咋才来啊?”这就赶紧掸掸铁头身上的雪,把他拉进屋。
, e! X% T. M/ y- o4 q  “哈哈。臭小子。”老叔说:“我说你得来嘛。”9 W9 ?& [- k9 Z6 o1 N
  二倔子坐炕里,紧低着头。
) E( ^1 b  i* A- O  川子舅抻着脖儿瞅铁头。- e, R; l8 d+ R; v
  铁头对老叔笑笑。他回头冲师娘叫了声“娘”,把师娘乐得紧着抹泪儿,这就摸着铁头的脸,盯盯地瞅。铁头看看二倔子,叫了声“叔”。, \1 {3 C  C/ a5 h5 N
  “哎。哎。”二倔子起身,站炕上紧点头。
! s4 R$ a4 Z6 P& B2 C- M  张叔拉二倔子坐下说:“你行啊,又有儿,又有侄儿了。”
; Y/ B. v" F. l+ C% s+ i4 j  “嘿嘿。嘿嘿。”二倔子跟张叔说:“你也快了。你也快了。”
7 M6 F2 v' D+ @9 p- Y& F! |  这会儿,铁头就瞅川子舅。
9 p+ q1 O* b: F; F# x- v9 Z  川子舅眼里有了光,他眼睁睁地在等铁头叫他。5 k* W2 q5 |8 h, I
  铁头叫了。他给川子舅行了个礼,说:“大爷,赶明儿我推你晒太阳儿。”
2 l7 o& i+ Q2 k" \% }  V6 L  就这一句话,楞把川子舅说得一个劲地掉眼泪瓣子。川子舅也不说擦擦,就那么擎着眼泪鼻涕的沾可胡子。他嘿嘿地笑着说:“好小子。好小子。”, c  g5 }4 b7 j" |: V9 s1 ^8 E1 ]
  我跟凤香赶紧叫铁头上炕,跟大伙一块儿吃。) F+ u8 ~+ p- V8 f: f6 f& `
  铁头说:“大爷他们喝酒呢。我先带小秃玩会儿。”这就要出去。9 u6 b9 y* u6 Z8 k% f( I3 U
  这边,铁头还没走出门。那边,川子舅自个儿在炕上慢慢悠悠、稳稳当当地站起来了……
5 _2 o0 n+ l5 q/ v! r  “妈呀。”凤香大叫:“我爹能站起来了!我爹好了!”- d2 s- i3 Z+ }5 b: {
  一屋子的人都看呆了……
+ ^0 ?+ K& N! M! h  铁头也站住脚,回身瞅川子舅。; A+ e# o0 x  j6 Y* D
  “哈哈。”老叔扶着川子舅,还逗他,说:“你这老东西,这不好了吗!”1 `/ R; L7 L( v* T
  川子舅看看老叔,慢哒小稳儿地对老叔说了句话,把满屋子的人吓得傻半天。" P9 @$ w5 [1 Q3 S5 u
  他说:“大头站外头呢,怪冷的。我去看看。”这就叫我,说:“全子,把我鞋整哪去了?”
# B3 y, Z3 Z- q  我瞅着川子舅,愣了。川子舅可有小半年儿没说过这全乎儿的话了。你要说他说的是梦话吧,人还瞪眼儿醒着。你要说他这是说胡话吧,人还有鼻子有眼儿地要下地。那大头都死了两年来的了,川子舅这是要上哪去看大头啊?4 V/ G5 Q9 O. m! V+ J
  “哎呀妈呀。”秃子妈说:“说得我这头皮子直发乍。”0 W: M: D: j2 l" A! Q3 P+ Q
  凤香紧搂着怀里的小雪,跟师娘说:“干娘,我爹这是咋的了?”
% T! W* h6 C# ]0 L" W0 ]  “赶紧找个大仙儿来吧。”秃子妈说:“没准是黄皮子附身了。”
) g$ T6 X' e  }  “做孽啊。”师娘也抱紧小虎子,骂这大头,说:“你这个郭老鬼啊,明天我就给你送纸钱去。你走吧,可别来闹咱娘们儿了。”这就摸着小虎子的头,说:“不吓不吓,我虎儿跟着妈,啥鬼也不怕。”5 ?6 o, ?$ n+ o0 d$ V
  川子舅见老叔要扶他,他迈过老叔的身子,拍拍老叔的肩膀子,说:“全子不给我找鞋。哥,那我就穿你的去了。”说着,他真就活灵活现地蹬上老叔的大皮鞋,帽子也没戴就往外走。我要拉住他,他拍拍我脸,冲我笑笑,说了句:“小全子。”人就走进大雪里。
# T  @: s  m; T8 O( l  雪还下着,天上地上那哪哪都是白的,远远地看,是有个浑身雪白的人站大道边那。那能是大头?看着像。天啊,真要是大头,那可就真出了鬼了。8 i  R8 R* b/ B- G3 N
  外头,雪都没脚脖子。川子舅趟着雪,不紧不慢地往远处那个雪人那走……
, C2 h5 j% N$ J# s% [0 c& R" y  几个女的吓得搂着孩子没敢出屋。咱几个男的都追了出去。老叔趿拉着也不知谁的鞋,跑到川子舅跟前,劝川子舅。他说:“好兄弟。等雪住了,咱再去。”. T$ I; ]- y  q, [, R
  “哥,你就别跟我去了。”川子舅推开老叔,还往前走。1 F! ~% k* Q2 i7 F2 H6 ?
  秃子妈跑过来,站老叔跟前就烂。她说:“可不敢拦啊。黄皮子一走,他自个儿就回来了。”这一嗓子把咱几个男人都喊愣了。
! B* R7 @! L, @' L  j- m  等缓过神儿来再看。远处,那个雪人一晃,没了。川子舅也披着雪,拐上的大道……' ?/ b, E! Z& K# U. @: @) c& S
  我跟老叔他们紧追上大道。
( y& \  P- C9 O# u  大道上静静的啥也没有,只剩下满世界看不见人的雪……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3 13:11 | 显示全部楼层
乱世三章》第二章(下) 56- h$ ^% p$ ^" r& o+ j
  那天,咱一帮子人趟着大雪,跑大道上没追着川子舅。
8 J+ P2 Z& C! y  回屋后,这酒也就喝不下去了。大伙儿就商量,这事该咋整?秃子妈一劲说:“多亏是没硬追。真要追上了,那追的那人一样跟着给迷住。”说着,她面冲屋北墙,紧着做揖,嘴里还嘀嘀咕咕地直唸叨,说:“黄仙姑啊,何大哥可是好人啊。你可别难为他啊。”
; v5 }: m  Y8 W5 P, K  “不行。”老叔说:“我就不信,这大白天的,人就楞没有了。雪那么大,他走哪也得有脚印啊。我在去找找。”这就叫我给他找双鞋。, C3 [5 d$ c" G8 y- d2 r% a
  张叔拉住老叔说:“别说话。”; i( m( h# G4 C# T2 b$ i) U5 f& f
  老叔冲张叔说:“你咋也信这个?”3 \7 w, M8 X# z" j. H
  “大哥。”张叔说:“不信佛,你也别谤佛啊。”# M( {! {9 M5 h- k3 N  n
  “这跟佛有啥关系?”老叔还是叫我给他找鞋。6 u  t- f& a, F* N4 P
  秃子妈这就叫凤香,说:“赶紧的,叫全子在门口院子里竖根儿竹杆儿。看你爹回来走差了道儿。”
* Q+ Y, b8 I6 y  师娘就叫:“铁头呢?铁头咋没回来啊?”& x) f3 V! \# k& Q
  “没准这小子是追去了。”老叔说:“这哪行。”就穿上鞋跑了出去。
4 r' W' `6 V( j" s! _  凤香叫我,说:“你快跟着咱叔点呀。”
4 n, M& A- @5 x9 s% l( h  我和老叔追出去老远,看道上有埋一半儿的旧脚印,再往前追,脚印就乱了。咱俩还是不死心,一直找到天黑,可还是没有。老叔说:“咱俩找不着,铁头就能找着?他咋也没影儿了呢?”我说:“能回厂子不?”
3 u% s3 i8 o' j  我很老叔就又回厂子看,厂子黑着灯。再转到后院小扁厦那,见铁头躺炕上睡了。
  U9 Q; r; Z0 H- ?/ o) O1 C5 k  紧跟着,一伙子人满沈阳城又找了三天,也没找着川子舅的人影。后来,听小秃儿说,那天,他在外头玩儿,是见有个雪人站大道边那,还扯脖子喊“河里旧船”啥的。我核计,没准儿小秃儿光想着玩儿,把“何久川”听成了“河里旧船”。 可咱咋就没听见呢?是咱家门窗严,咱没听见那人喊?还是屋里的人唠得正欢,谁也没理护儿外头有人喊?咱都没听见,那川子舅咋就听见了?再有,川子舅都瘫巴小半年儿了,大夫都没辙,咋听铁头叫他一声“大爷”,人就直溜溜地站起来了呢?这可真是奇了大怪了……
8 g! m! L9 b( I, Y  要不说人别摊事,真摊上事,那就是事赶事。你说这边一伙子人满哪地找人呢,那边二倔子娘没了,你说下晚睡觉还好好的呢,早起就冰凉了;这就又忙和着送老人。送走了老人,我也就开学了。
5 y. c& y1 O( F( I) ]# U% v3 i1 [  家里再是有事,我也得上班啊,要不家里吃啥。我上班回来,凤香跟我说,这几天,师娘白天抱小虎子,来咱家陪她,下晚儿再抱小虎子回家睡觉。凤香说:“别看干娘嘴上说不怕,她跟我说:‘死了死了。哪来的鬼?不怕。有干娘在,啥鬼也不敢来。’可一闲着,干娘还是跟我叨叨,说铁头这死小子,都跟二倔子叫‘叔’了,也不回家来。这铁头呢,还就不给你回来。干娘说,下晚儿还好说,有二倔子。一到白天,二倔子忙着去拉车,就她一个人带小虎子在家。她说,她瞅着家,哪哪都是那大头的影儿。她说,她坐炕上奶小虎子,后脊梁总嗖嗖儿冒凉气儿,就觉乎着那死鬼大头,血呲乎啦地站她身后,指着她,骂她不正经。她说,头些日子还好,有二倔子娘在家跟她晃悠着,也算是个伴,可你就说,那二倔子娘好好的,咋说走就走了呢?”
! F. U* [' D9 l  J, a  凤香还跟我说:“秃子妈也来闹,还一套一套的。说是,三三见九,三天不回,九天回;九天不回,没处追。叫我赶紧请大仙儿,来家驱驱邪。你说我哪有那个闲心啊,可叫她这一说,我又不敢不信。这都好几天了,我爹真还是不回来,我这一辈子都悔不过来。再说,秃子妈也是好心。我就依了她。这下可了不得了,一个半大老婆子,脸抹得真跟妖精似的,一身比唱戏还花花的打扮儿,举着面鼓,围着咱叔拎来的那把带轱辘的椅子,连蹦带跳,连唱带敲,又烧香、又磕头地呜嚎儿闹腾了大半天。你说鬼没吓着我,叫这大仙儿吓得我腿肚子直突突;还怕吓着孩子。好歹的,我塞给大仙儿点儿钱儿,给她打发走了。”4 T9 w- J/ W- A2 |- N
  我听明白了,凤香说的是萨满神儿。心说,这个秃子妈啊,咋还找了个老达子啊。
) E7 t, W, a  r( K  凤香跟我叨咕着这些个,就说:“什么鬼啊神儿的,我真是没那心思想那个。你说我爹这也是的,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连个帽子都没戴,就走了。这大冷的天,冻着了,咋整?饿了,吃啥呀?”说着,就又哭。+ L( P) E% x0 d* B/ F/ Y
  这个何凤香啊,咋劝也劝不住,她是想起来就哭一场,想起来就哭一场。本来挺足兴的奶,奶俩孩子都足足的,生生地给哭回去了。你说小雪刚满月,得喂。小栓子刚扎巴扎巴能走,本来不该断奶,一下子给掐了,也不能光给孩子吃粗粮啊;我这点钱儿就打不开捻儿,将将糊大人的嘴儿。师娘到是总过来,来了就喂喂小雪,师娘的奶足。可那也不是常事啊,那边还有小虎子呢。老叔是花了大价钱,上黑市那给凤香买鲫鱼,熬鲫鱼汤,给凤香催奶。可凤香喝得直反胃;那俩奶子,还是死葫芦一个。老叔这就又上黑市那,给小雪买代乳粉,也给小栓子买奶豆。小雪呢,还天生整个小姐命,吃她妈奶,吃惯了;是喂啥都不服,跑肚拉稀不说,还竟拉绿屎。没上一个月,月坷儿里还白白胖胖个孩子,眼瞅着跟干巴猫似的,愁着这个揪心啊。小栓子也冒话儿了,这孩子,吃惯了奶豆,见糊涂粥就哭。我一下班回家,孩子就拱我怀里,“爸爸。爸爸。”地抓着我叫,扎撒着小手儿,跟我要“豆豆”吃。那小手儿给我这心抓挠得啊,没少掉眼泪。这会儿,我算是真知道啥是当爹的滋味了。
& a4 Q1 e, C7 I0 I0 P) J+ t  树叶子都挺大了,川子舅还是没信儿。凤香眼瞅着一天比一天瘦,一天比一天没精神。过了清明,老叔请来个老郎中,给凤香号了号脉,郎中说是淤气归心,外加血虚,须疏气补血。这就赶紧给凤香抓药吃。打那,老叔一直没来家,他在铁西又盘了个大厂子,得用上百号人呢。眼下正赶着装机器,找工人,忙得团团转。礼拜天,我出去买菜,顺道儿去老叔那看看。问他铁西那厂子咋样了。老叔说:“铁西那边,说话就开工……”, x* S) G. a& T+ }2 T5 X% A% C
  “是吗?”我说:“那你两边跑,能忙和过来吗?”
$ @) v* N4 W; v  老叔说:“别提了,越忙越打岔。你张叔跟老郎还顶上牛了。”  _* N( \/ H, l) b) h3 A% @7 @
  “他俩掰扯了?”我问老叔:“小疙子不是一直在老郎家吗?”) X' O, f- U3 O, E5 S! ^
  “谁说不是呢?这个老张啊。”老叔说:“你说我哪有闲功夫,给他们顺溜那些鸡毛蒜皮的事啊,就叫你张叔去铁西那边顶着了。铁道北这边,我得指着老郎给我忙完这批活儿啊。等这批活儿一出手,我就把这边关了。”5 J' q1 f# G9 v1 f. a
  “那你就搬铁西去住了?”我撅着嘴问老叔:“是不是离我越远越好?”
9 n9 j& J- w, _  “你就别再给我添乱了。没事老瞎核计。”老叔说:“说正经的。郎师傅跟我说,铁头这小子,打过了年儿,吃完下晚儿饭就往外跑,有时,一宿都不回来。别有啥事吧。”4 X# g& c+ U! j
  “不能吧。”我说:“没准是回家了。”' L/ h( _9 Q$ u) k
  老叔说:“开春,我去他家看了看。他娘说,他压根儿就没回去过。”1 M( K. w' W& W( H" F" X' I3 A/ k2 ^
  一听老叔这话,我也有点儿不放心。就跟老叔说:“你可别多给他钱。半大小子,手里有钱,就惹事。”
) d% ]* a" d( t% h$ q" d7 s# b  老叔跟我说:“我还真问过他娘,他给家里钱没?他娘说:‘打阳历年,在你那,铁头给他娘留了点钱儿,再就没见他人。’瞅铁头出来进去那劲儿,不像乱花钱的样儿。跟老郭干活还挺踏实。呆会儿,你问问他。这小子,见我总躲。”# J! P  O( M2 O1 O. g. A% l
  “嗯。”我说:“老叔,你这边我也插不上手,这阵子竟顾着家了。学校那边也不消停,走马灯似的换校长。老师也走了不少,听说又给抓走了几个。这又来了个女校长,比上一个还厉害,一个老师得带三个班,看这帮老师,跟看贼似的。”
/ y. J; p* [" {% s/ u* ]! c  “你就老老实实的教你的书。”老叔说:“你看这物价涨得都没边了,听王瑞山说,真要打仗呢。家里得存点粮啊,可别饿坏孩子。凤香还病病歪歪的。给她抓的药,吃完了没?”' q# L# N! |& ~2 T: R9 y
  我说:“瞅凤香那意思,不是药能治了的。除非他爹回来。”
% m9 m5 l3 F5 T- x5 X8 l/ s  “全子。”老叔说:“我总觉乎着,大头没死。”7 [# L% _! `+ o+ J' p
  “你可别吓唬我呀。”我心里有点发毛。我跟老叔说:“那天站雪地里那人,真是大头?”
9 N  |' b3 i# c7 ?! {8 |3 Y; C  老叔说:“没准真是。”
! K9 c8 t1 }( p  [6 }, R& O  “真是他,咋不进屋呢?我看《聊斋》里……”我瞅瞅窗外,抓住老叔的手。说:“得了。说得我直冷。”1 d+ H% [8 g4 f2 o1 Y, o) r  a
  “没事啊。”老叔把我揽在怀里。
8 g; A! r# K( H  “我不信。那雪人能是大头?”我说:“没准川子舅那就是梦游。我听咱学校一个老师说,他一个亲戚,人好好的,睡着觉,爬起来就走了;一走就是仨月。自个儿又回来了,再说话,说的都是仨月前的事。”
7 M9 f! E2 Q5 f2 ?" y0 L  “这阵子我也忙。你张叔没断了出去打听。”老叔说:“这大个沈阳城,在哪蹲个人。自己要不出来,别人真没个找。”
8 m" f! `+ F* L1 B! m  “就像你。我大老远地楞找到了安东。没曾想,就在眼皮子底下。”我说:“这几年,咱这些年小的,还真没事。竟你们年老的做妖儿了。”
5 @& K' x- y# R9 Q1 I6 Q  “臭小子。”老叔把我按炕上亲着我嘴,说:“看我怎么收拾你。”我也把老叔拽上炕,解老叔裤子。
( }) `0 K, p' n  跟老叔一颠一倒地裹射了,也吃肚里了。又抱着老叔啃了一阵子,我就去隔壁找铁头。
; ^, ^3 b5 k8 A3 L$ ]0 |. a  铁头正跟郎师傅干活,见我来了,他一个高窜过来,就给我一拳。他说:“你咋总没来啊?”8 S. S& _2 R5 |) y& c1 Q1 t
  我冲郎师傅点点头,回身问铁头:“累不?”  Q: L- v! e, c! Y( C! y2 T
  “不累。”铁头说:“我也能修机器了。”% [$ i' W$ s. {4 x' m- I! o
  我说:“机器那么沉,你搬得动吗?”, r# k3 e9 A, H" g. a7 t1 Z3 p
  “那我搬搬你呀。”铁头说着就拦腰把我抱了起来。
  m& c! ~8 y0 S. E! |' ?  我叫着,让铁头放下我。我问铁头:“你小子啊。也不回家,也不上咱家。下班后都干点啥呀?”
& U4 N' k" J2 p) ?7 Z  铁头说:“这几天活儿多,干不过来。下晚儿都得干。”
' C# w7 \, ~$ b& `' P) P  “你少辙。”我说:“前些日子不忙,也没见你人啊。”" \5 ?1 Q1 c- V- v; p! ^
  “谁让你不来的。”铁头说:“你来,不就见着我了。”: P& m! t  P% H
  “我来好几回,都没看着你。”我说:“告你,可不能在外头惹祸啥的啊!”
. t9 {) d  C# i& w/ F( m" M  “不能啊。”铁头问我,说:“全子哥,你说人要是少了一只胳膊,还能再长出来不?”7 \# w( o1 @2 c# U* O
  “那哪能啊。”我问铁头:“你问这干啥?”
" o5 o  f4 i6 J* E( m8 J# k4 V: z  铁头沉下脸说:“不干啥。”
/ m4 X# m; N5 g# R  我觉着这里头事,就说:“你要不跟我说。以后你再也别理我了。”: p4 v( |; G3 `- \5 r
  “别介啊。”铁头说:“我是跟你好,才问你的。别人,我谁都没跟谁说。”
4 W* @" J7 j: I8 _2 o  我说:“跟我好。还不跟我说。”
% M# O9 s) u/ P% f& ~- w+ `3 z  铁头说:“那你可不兴跟别人说啊!”
3 ?; L6 {  {! N! e5 g  “嗯。”我点点头,说:“保证不说。”  ~$ Z4 k0 u) M" o& ?
  铁头拽我说:“我偷偷告诉你。”
' Y% r" k, Z8 d; _6 M7 v# s3 W  我寻思铁头真要跟我说悄悄话,就把低头把耳朵凑到铁头嘴边儿那。谁曾想,铁头凑进我耳朵,抽冷子对准我耳朵眼子,可嗓门地“啊”了一声,就跑了。我给震得,耳朵嗡瓮的。铁头,捂着肚子,笑弯了腰。
$ S4 G% H& b+ s% y8 |  这个臭小子!; n0 j: b2 J6 V* R$ i+ p
  天头越来越热,凤香吃了老叔抓的药,有点见强。快放暑假时,这天我下班回家,凤香躺在炕上说,饭做好了,叫我先跟小栓子吃。她说她不得劲儿,想歇歇。小栓子张着小手冲我叫:“爸爸,抱抱。抱。”我抱过小栓子,要给他洗洗手。凤香说:“有封信,在桌子抽匣里。”我拿过那信,一看那字,就知道是玉良来的信。我高兴地打开信看;得,没把我气飞。信封到是挺大,可信写了还不到半篇儿,就说他挺好的,说他目前在军队里,不用挂念。再就是“川子舅好吗?老叔好吗?凤香姐好吗?小栓子好吗?”地问了一大圈。说:“让家里人多保重,明天一定是我们的。”完了。
* r2 W' m1 m3 r9 J2 }$ `4 a  凤香问我:“谁来的?”
% A: C% K$ D) u) R4 ?' S2 u  我没好气地说:“玉良。”2 j! d: J) u& m3 V
  “是吗?”凤香说:“他咋样啊?该成家了吧?”
$ D7 H3 o. g( O5 b3 G7 H  “我也想知道,他得告诉我呀。”我气得说:“你说这个关玉良啊,他就不知道家里人都想他。光说他挺好,他在军队里。你说,你到是说说,你在军队里干啥呀?说说你在哪个军队、在什么地方啊?”我再看看信封,又叫我生气。我跟凤香说:“你瞅瞅。你瞅瞅。哪有他这样的?连个回信的地址都不写。”% m( @1 r8 U! e8 a. a
  凤香看我气那样,有起无力地劝我,说:“有信来,那就是平安。”她催我说:“快去跟咱叔说说。让咱叔也高兴高兴。”这就跟我说,把她蒸的大菜团子,给老叔带两个去。+ G7 K8 o0 f/ k& e4 P+ U
  我搁下小栓子,去了老叔那。进屋,我把信往桌上一扔,说:“玉良来信了。”
: E# }* U6 z  o" M: |. y  “是吗!”老叔搁下手里的活儿,抓过信,紧着看。
0 V! `) C8 L& f$ v) p" j. g  “没把你气死。多写点儿能累着你啊?”我跟老叔说:“连个回信的地址都不留。还不如不来。”, |( w6 E" x8 M: H/ |$ v
  “有信就好。有信就好。”老叔还是捧着信看。他说:“军队随时调动,很正常。很正常。”他看看信封上的邮戳,说:“不远,在锦西。这信可走挺长时间啊。”+ _3 P+ U. G, x, s( g
  我坐那干生气,也没理护啥锦西、锦东的。
/ [5 E7 L. I7 A7 y. w4 U  老叔站窗户那,往外看。他点上根儿烟,抽了一口,说:“他到底当兵了。”再就老半天没说话。
: I1 M, I4 D9 k  我核计老叔也生气了,就说:“咱不提他了。”我说:“你还没吃饭吧?凤香蒸的大菜团子,趁热吃吧。”
2 I; J- i; e; U3 {- e' f  老叔一下子醒过神儿来。他笑笑,坐下。跟我说:“跟你说个事儿,你谁也别跟谁说。”6 W4 w; s8 E2 d
  “你说吧。”我看老叔是真有事。1 q; w/ q, g: n8 h: O: t
  老叔说:“铁头跟我说,他想不在我这干了。”' j2 v! c0 }. U1 B
  “是吗?”我有点儿不信。就问老叔,说:“铁西的厂子都干起来了,铁头也去那干,多好。他咋还不干了呢?”我跟老叔,说:“你说他了?”
0 w% \* l: f3 @8 Z+ h1 S% N9 P1 V  “你听我说。”老叔说:“头好几天他就跟我说,想不在这干了,要走。我没放他走。我问他,不在这干,那你想干啥?他不跟我说。我问他,你要上哪去?他也不说。我跟他说,在你没找着事儿之前,哪也不能去。我让老郎看着他。他还挺听老郎的。”4 p- @$ d6 D- f# y: W- M$ Z( r: W7 \2 I
  我心核计,别看铁头那大高个子,咋的还是个16岁的孩子,他总往外走,能去哪呢?
& R' a9 ~2 g; `; F6 u. w# U7 L  “全子。”老叔说:“不管咋的,咱得对得起你郭师傅,对得起你川子舅。不能让铁头这孩子有啥闪失。”9 H7 L6 J" ^( V1 k9 d$ `$ B
  “不行。现在外面那么乱……”我说:“我还得去问问他。”$ w$ x5 ]7 `5 H% F! o& J) }7 g
  我这正要上干活儿那屋找铁头,一个小小子,蹦蹦哒哒地进来了。我一看,这不是小材子吗。我看看老叔,蹲到小材子跟前问:“你不是小材子吗?还认得我吗?”5 _9 E2 V  X/ K4 ^% {3 p6 b
  小材子看看我,愣了一下,说:“马先生。”这就搂我大脖子。8 R5 c. @: t9 u+ K  ~- n0 Z
  “跟谁来的?”我问小材子:“你爸呢?”0 y# ?% Z, O: G5 a, I8 X! G
  小材子蔫儿了,低着头不吱声。
& g& B& X$ X% q  老叔拉过我,说:“他爸送来的。”这就拉我往外走。老叔跟我说:“这个李家纯啊。说是,那个新媳妇儿鞠翠芬,生了他们自个儿的孩子,还是个双胞胎。这就说啥也看不上小材子了,是三天打两天骂的。李家纯不敢跟鞠翠芬急,就把孩子送我这来了。说是,缓缓他就来接孩子。你说我哪磨得开说不留啊。”- `* A3 D: q0 s
  这人,咋这样呢?

本版积分规则

手机版|小黑屋|搜 同

GMT+8, 2025-2-3 14:03 , Processed in 0.021673 second(s), 8 queries , Gzip On, MemCache On.

Powered by Discuz! X3.4

© 2001-2023 Discuz! Team.

快速回复 返回顶部 返回列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