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体征

同学总见 · 发表于 2009-10-20 12: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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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那年夏天。夏天。我正在北京。新东方。读GRE.那个七月可真***热得够劲，干沙扑面的，身子就象放在那什么什么栗子炉里翻着准备裹糖吃。我每天的功课就是盯着手里的红宝书发呆，心里想着不行啦不行啦快被汗水淹死啦，即使淹不死也要腌死啦。想着想着就睡着了，梦里面变成一只鱿鱼和芹菜一起炒，炒到最后上桌我就看着嘴巴把我吃掉。然后我就思考怎么那么倒霉梦里梦外都难逃一劫，唯一拯救的方式看来只有汽水啊冰棍什么的。

住在一座阴不阴阳不阳的山上，好象是新东方的特色住宿条件。况且男女混居。我对面就是女人的寝室，隔壁就是厕所。和我同屋的三个男人看看都年纪一把了，反正直到最后我也不知道他们叫什么。无关无关。每天下课出校门，总见到一小胖弟站在那里卖马力字典。特敬业的样子。要不是师哥告诉我马力纯粹瞎掰我想我还真会去搞一本慰劳慰劳那小弟。可惜了。不过在回上海前一天我特意去看望了他一下，还用怀旧的姿势捏了他的脸。他微微地憨厚地笑，充满希冀的眼神想让我买本东西回家。我心里对他说不了不了，赶明儿我中福利彩票发了财一定忘不了你呀忘不了你。

后来……后来我就飞回了上海。当然在回家之前那票学员们不会忘了唏嘘矫情一把。我认了。喝喝酒吃吃瓜子，老男人讲沧桑老女人装纯情，形势在眼泪边缘一片大好。我正吃得高兴，有个穿黑西装的男人乌拉乌拉地吐了，直奔厕所而去。我想干吗呀好象死别一样。然后我又吃得兴高采烈了。不知道过了多久，有个卷发的女人瞪了眼睛惊叹了说那个男人还没从厕所回来。众人骚动了一下。女人说这样不行我得去看看。她就去了。我钦佩了她一秒钟。接着继续。吃啊吃的。又不知道过了多久，听见走廊有拍门的声音。原来厕所门被从里面锁住进不去了。那两个找和被找的男人女人就再没出来过。当然仅限于我看见的为止。大家开始以猜测他们的行为作搏彩，结果组织失败，因为答案只有一个，呼之欲出啦。

在北京唯一的收获是买了件绿的T恤，西单什么商场的处理品。在上海余下的夏天里我都穿着它。上海从来没象我回来时候那么亲切过，虽然也热。我在中山路高架下面看那些枯萎的花骨朵，我想他们怎么就比我还颓废呢。Nirvana的音乐那时最能刺激我，哪象北京，到处都是假摇滚假朋克，这真家伙反而被埋没在圆明园里，象灰一样不起眼。上海没那么多硬东东，软软的哀怨的，所以听这些东西特别来劲。

当然。当然。我还是挺喜欢北京的。三里屯那些美国佬，还有堕落的啤酒。嘿，真他妈有气氛。一句话，在北京你酷不起来。因为那里酷人太多了。长发的男人好象比短发的还多。而且北京洗衣业看来不会发达，连我都看不过去的衣服他们都能穿在身上招摇过市。背着个吉他或者画架，背影搞得又孤寂又伤感的，北京的夕阳也因此夸张起来。

就这么着，爱抚爱抚上海怀念怀念北京，暑假腐烂在日历里。真的叫腐烂，象朵资产阶级的玫瑰花似的，一瓣一瓣被我拔下来踩在脚底板。我干了什么呀，这个夏天？读了会外语，做了会梦。成就是流的汗确实不少，很符合劳动人民的素养。可惜抬头一望，盐碱地荒芜如磐石，嘴里却说收工了收工了，钉耙落在肩头油光倍儿亮，新的一样。

接着就上课了。挺平淡的，真挺平淡的。成天我就耷拉着双拖鞋走路催眠。听课呢，可心里想的不会比南非更近。空虚不堪的时候数前面男生张小小的白头发，一根两根三根，比绵羊还绵羊，把我弄得哈欠连天。我于是一边揉眼睛一边问自己有没法子提起精神来，有没有呢有没有呢……开始当然找不到，可是可是，后来就有了。而且惊心动魄的。我象坐马桶一样一心写着憋着这篇东西的时候还想着这件事。不容易啊，那么忘不掉。唉，还真象回事儿。

那么那么，就从那个晚上说起好了。

第二章

容我伸一下懒腰吧。挺累的。来来就在我的对面，安静地对我笑。我总是很执着地问来来，你的名字怎么来的。他不说。从不说。在我极度哀怨极度愤慨的眼神笼罩下他自然而沉着。去死吧。我说。然后躺在他的怀里悲伤地睡，象孩子一样深深地打哈欠流口水。来来呀来来。

不过我要提那个晚上啦。来来象蜻蜓般地出现，无声无息，毫无预兆。那个下午的五点半我正在寝室里仰着头故作姿态。宿舍的天花板在经历了炎热的暑假后出现了一滩可疑的痕迹，不规则，呈扩散状，边缘凝滞而厚重。说白了，那东西就是一精斑。我在三十多度的空气里蹙着眉头想，是哪位高人具有如此急促而量多的射精功力呢？好象我是不行的。想了几分钟，我顾影自怜了一会，听见门外张小小汪汪地冲进来，说表演表演有表演要不要看要不要看。语气间气如汗牛。我待他安静下来，吹吹他的头发，问什么呀什么呀。他说有一乐队今晚表演，就在和我们同一马路的兄弟学校里搭台，据说非常之牛B.我轻蔑地抠了下鼻子，哼，会有多牛呀，北京的空虚东东我看多了。不过我对张小小同学说，好吧我去。反正晚上也无所事事。吵吵嚷嚷间时光将飞逝如水。

到了那里知道上当。人山人海。夏夜里肉蒸肉的香味不会太美妙。从张小小那里了解到这支什么七七八八的乐队是这学校里最有狗屁潜质的几个人组合起来的。会是不错的表演。这点好象我也应该承认。可是气温太高，我浑身湿淋淋。周围还有口臭男生女生若干。我想我支持不了多久。我要我的冷水澡。

然而之后的那个瞬间。

那个片段。

我坐在这里想写清那些分秒的。可是不能。不能呀。两个小时里生命空白，只有一个男人男孩男生的影子跳啊跳啊蹦啊蹦啊唱啊唱啊扭屁股甩脖子摔吉他，你叫什么你叫什么，我好象心里在问。我想不起来。两个小时一晃而过，滴滴答答随我的汗液一齐蒸发。一切开始无可救药。

我现在想想那两个小时的事实是，我以猥琐及安全的姿势看见那个Band上台。众人开始蠢蠢欲动。我端正了一下脑袋抬头就看。哦，原来那个主唱也不是太太太漂亮那种，但是那些长发呀，那条裤子呀，那双眼睛呀，怎么就是该如何如何的那种状态呢。怎么就那么合衬的呢。他握着话筒吼吼吼，我快倒下去啦，无法克制。我要爱他，充分地。谁给我机会和勇气？

我该如何自拔？

也许我压根不想自拔吧，我的来来。

接下来的若干天我充分地给自己机会思念这个奇怪的主音歌手。不知道他的名字。但我爱慕了想了。我营造了无数例如手挽手溜大街口对口吃午饭的美丽情节，我也想不到我的内心深处居然也会那么花痴。呵呵。就是的。无处发情的样子。可是我要他。

我要我的男歌手。

但是造化说，我要捉弄你呀。哼哼。哪有那么便宜的事让你美梦速成呢。我之后大约一个月左右，天天去那学校里假自习，试图演绎个老土事件用来开展工作。可那个男生的影儿也没见到。学校的小山小河每寸土地都留下了我神经病的小碎步，颇有地毯式的威力，上至副校长伯伯下至食堂的阿姨都已经对我这个异校生留下了灿烂印象，可就是没有他。得出的唯一结论是他从不回寝室或者从不出宿舍门。但这个荒谬论点仅用两个字就可以完全替代：无缘。

妈的背运。

张小小却春风得意起来，交了个过得去的女朋友，整天挂在嘴边，成为本年度最令人讨厌的话题。他还不知死活说要帮我介绍，我说甭了甭了我加

入光协也有些年头了，"脱光"还不是时候。可是张小小他硬是拖了个贤淑的小姐来，说很好很好很适合我。唉，我都好佩服自己那么有同情心夸她够"贤淑"了。不提不提。如坐针毡啦。污七嘛糟谈话期间我只能靠怀念他打发枯涩：他那天穿的是……白恤衫……绿裤子……摇摇晃晃站不稳的模样。越想越喜欢。再也忍不住啦。小姐再见，我有事先走了，以后不见罗！

我是个恶劣的男人。为了爱情我更恶劣。

第三章

1994年的夏天我只是一个初三的毕业生，穿着领口耷拉的泛黄汗衫到处溜达。来来老是说我那时的照片可以去演潘冬子之类的角色。我猜我是有这份纯真和天赋的。走在36度的柏油马路上，世界象一个倾斜的酱油瓶，滴着一些莫名其妙的元素在空气里。影影绰绰的。我在生命里第一次由衷地感到自己的不存在。空虚落在很深的巷子里，绵延的，不能看见尽头。

然后我只是感到有尿意，挺急的样子。膀胱以惊人的姿态膨胀。我夹着自己的双腿急迫地闪进身边的一家公厕，以金色的大字写着"男".操！这场尿真是……我大大地吐着气，以胜利和祥和的眼神环顾了一下周围。原来这间屋子还挺不错的，粉色的瓷砖黑色大理石，地板干净而发出清香。这种地方居然不收费？我诧异了一秒，准备往外走。也许在门口就会有可爱的阿姨向我伸出肥肥的手掌让我留买路钱的。

小孩，第一次来吗。

我大概一辈子也不会忘记那张略带神经质的脸。很白，稍有些长，带点清秀的，脖子的喉结突兀地做简谐运动。好象是穿着金属色的绸衬衫。我当时想的是好热的天他还穿长袖呀。接着我就想说什么什么在叫我吗我不认识你呀我要走了再见呀。

可是没有。他粉红的漂亮的粗长的鸡巴就直直地握在自己手里。面无表情。但对我说着话。我看了四周，没有别人在。他一定只是跟我说话。我大脑象触电一样，麻得无力思考。

什么什么。他想做什么。

心脏在咚咚地跳。嘴巴想说话，但是嗓子干如烈柴。眼睛看了他的动作，纤细的手指在那个部位柔擦。愈演愈烈。他的身体也伴随着摇摆。真他妈是爽的样子。闭着眼睛张着嘴巴，整个世界都被抛弃，只剩一根大鸡巴是可以感觉到的。

进展顺利。当我看到累了僵硬地靠在光滑的墙上的时候，他大叫着给了厕所地板许多多余的液体。我第一次看到男人射精。初中的班级里我们曾无数次提到过这个词，但现在知道那不过是纸上谈兵。

那些乳白的小液珠。

可我转身就逃。清醒过来的世界使我害怕。我奋力地急促地奔跑在摩肩接踵里。什么呀怎么呀，我刚才看到的是什么呀。喂喂，卖茶叶蛋的大妈，你能告诉我吗。一个男人？对着另一个男人？很激动的样子？精液？原来烫手的精液是那种状态的。当我用短短的指甲剥着被子上硬硬的壳状斑点时我甚至想到精液是以气体的方式射出的。

……

给我一个正确的，对刚才事件负责的理由先。

来来和我做爱的时候总是说我有刺激性变异倾向。我对来来说你一不是学生物而不是医生别老一套一套来压我。不过也许他有道理吧。有那么一点的。那天热热地奔回家，就洗澡。汗流浃背的。擦肥皂时候我看了自己的下体。好象有点瘦。但拥有发育完全的干净阴茎了。虽然阴毛并未完全长出来，还只是根部一些细密的黑绒。然后我问自己，我也可以和那个人一样么？***晃脑的死相模样。于是我的右手从此走上不归路，偶尔也带着左手一起上。

水声哗哗地。我运动着。奇怪的是我并没有感到异常特别的快乐，无痛无痒的。象是我在推一个木刨或者看无聊电视剧。不过我就是不想停下来，一种未名的力量在驱动我。一度我就想这就是快感了吧，那些呜一呀呀的大叫还有同学描述的毛片里的呻吟都不过是装腔作势。最多就是动得快点象做摩托一样深呼吸几下。

胡思乱想着。几分钟后我身体抽筋。真是个抽筋的动作。脊背的痉挛。我在想怎么了呀怎么了呀，是不是生病了，快停吧。可是看见手里粘粘糊糊了，象打翻了胶水，纠缠在五指间。

天哪。

来来又再笑了。笑笑笑，笑你个头。我不就讲自己的故事么。对啦，那又怎么样，我是第一次在清醒状态下射了精。挺灰溜溜的是不？呸，看我讲到你来来时不丑化几笔才怪。

打哈欠了。回来吧，继续找我的白马黑马骝马王子。我在那间黑漆漆的酒吧荡涤着我的眼睛。十一点半。幸好学校宿舍从来不锁门。伤心。哭泣。酒杯。喧嚷。为什么这无聊的Gay吧总是充斥这些奇怪的表情。我看着吧台那里的灯红酒绿，蔓延开来很暧昧的颜色和温度。静止的心情画面，却流动着如水的音乐。Secret Garden？要死了，我快睡着了。啤酒，谢谢。

啤酒，谢谢……

啤酒……

啤……

昏倒前一秒我看到了那条绿油油如菜畦的裤子。肥大的。带点喇叭的。我努力回想在哪里见过。哪里呀。16岁时候的男人穿的是绸衬衫……爸爸今天穿了黑的西裤……张小小自昨天早晨穿了裤衩跑来跑去就再没见……我的裤子是蓝色……

该死。

那张天使一样的脸。热热地挥着汗水站了两个小时的脸。

甩头弹吉他的男人。

我的男歌手？

我的男歌手！

第四章

来来。男。21岁。身高1米75.体重61公斤。长发。左耳根部有谜样疤痕一处。喜欢的乐队：Queen.喜欢的人物：爸爸。喜欢的动物：狗。喜欢的颜色：黑；蓝。口头禅：无。爱吃的食物：西芹百合。想去的地方：南极。

……………………

这些诡异的资料象晶莹的绸缎盖在我的身体上，极端柔软极端暧昧，我困在里面窒息，却依旧以畅快的姿势游动。那总是一些水样的成分，如玻璃那么透明，不存在固定的形状，里面隐含了娇媚的颜色。我感觉身体是轻盈的，皮肤的表面被画上一丝一丝瑰丽的花朵，有红色有蓝色，而且花瓣很大，仿佛可以把我吞噬下去，让我没有超生的可能。

我是软绵绵的。

我的每个毛孔都在出汗。

我知道。因为这个夏天是如此地炎热，九月的中旬仍不肯放过我们。睁开眼的第一个反应就是汗的气味把我包围。而窗口站着我亲爱的大李同学。我脑子是玉米糊一般地，但是我对昨晚所有的事情记得一清二楚。当然，得排除我昏过去之后的事件。

大李，是谁把我送回来的呀？

大李缓缓地转过身，汗衫在胸口的破洞触目惊心。是个财大的男生，长头发的。他说你喝醉酒了。说你必须得到照顾。

听到最后一句话的时候我突然地被从鼻子上流下的汗水呛了一下。让我想一下，应该的情况是，我以某种亲切的动作伏在我的男歌手身上被他带回。这期间我处在不省人事的状态，他对我做任何动作我都将无力抗拒。

……难道我已失身于他？

我觉得自己的这个问题颇有旧社会小家碧玉的惊恐含义。但是我只是玩笑着。大李对我说我的男歌手会在今天白天抽空致电问候我一下以示关怀。这也就是说，我的电话号码已在他掌控之中，而我为了给他留下美好的电话印象最好还是修饰修饰自己的喉咙先。

一一一一一……啊啊啊

啊啊……

我练声。我吃金嗓子喉宝。

喂喂。

我状甚娇艳。

我就是泥巴。

泥巴就是我呀，还有谁？在邯郸路赤着脚唱歌的男孩子泥巴。没有别人啦。

我是来来。我的名字叫来来。

听筒里的声音我耳熟能详。两个小时的熏陶让我迅速成长。来来？原来他叫来来。那一刻我立即想改名叫去去，以生命中不能承受之巧合来吸引他的注意力。

可我状态平静。外交辞令连连。您好感谢您麻烦您您受累了您肯赏脸吃顿便饭么您您您……

我发现我内心深藏的道貌岸然。泥巴把自己藏在万年的乌龟壳里，探出优雅的脑袋和来来同学攀谈着。

炎热的天气。我如一条鱼一般靠在墙头微笑。冰激凌流泪。我没有穿袜子。暖风蒙了我的眼睛，让我全身弛展。我以上层人的口气说话，但脑垂体轻松地意淫着。

来来同学，那么今天就说到这里吧。

结束的时候来来给了我他的电话和寝室号码。我以极度夸张的样子记了下来。然后我把纸撕碎吃掉，用我的胃把来来的第一手资料记住。

……我是谦卑的。用崇拜的心情爱我的来来。就象一株屋檐上的草，爱上随风而过的蒲公英。埋在瓦片里的生命和流动的洁白爱情。我看着外面的夕阳，红的黄的交织在一起，如垃圾桶里的奶昔，甜腻而恶心。来来，也许我的心脏里本不该有这个人名字的位置。我在昏黄的风景里黯然、伤心、绝望。我不可遏止地哭。流完了眼泪就如同七岁小孩那样抽噎。

可我为什么要谦卑？

来来出现的地方是Gay吧。我不需要去判断他是是不是不是不是是。他立在那里说我***是同性恋同性爱同志GayHomosexual.我去追他就象直男追直女一样坦然大方。母猪尚且上树，俺复旦第一酷男泥巴会追不上臭来来？

我盯了一眼床上正在看色情杂志的来来，写下如上文字。

是的，我为什么要后退。

第五章

去见来来之前我小小地打扮了一番，摩丝和洗面奶是从张小小的箱子里偷的，反正这位小朋友也是"绳子胡子"的代表。然后我穿上我的绿色恤衫和破洞牛仔，摇摆着纤细的腰肢去见我亲爱的来来。

短短的国定路。流淌着我心情的血液。

我敲门。我闪避。来来用慵懒的眼神看着我。我看见他眉心漂亮的忧郁的褶皱，藏着细密的汗水。来来吧？我问。他点点头，身体轻轻往后仰着，我怀疑他是不是有些身体衰弱。

来来的背景是模糊的夏天，炎热的窗栏，还有一些凌乱的酒瓶。空气里划着几条刀疤。我坐在大大的椅子上，想说话，但是声带突然充血，不能发音。

我们对望。

来来的碎碎长发下有着苍白瘦削的脸。他只是在沉默。和我一样。他拿出一包烟，递给我一根。我咬在嘴里，凑过去点火，但是突然开了小差，因为我离来来是那么近，火光里来来的脸俯拾即是。我想摸摸他的嘴唇，是不是也会因为抽烟过度，而有焦黑的裂痕。

那天你真的抱我好紧。

来来猛然打破僵局。我尴尬地笑笑，说是么是么。手指微微发着抖，而手里的烟也因为点烟时候的小差，烧得黑一块白一块的。那一刻我紧张得想哭，好象全世界的爱都聚到这个地点这个时间，把我一厘米一厘米地拉向他。

天，我真的爱上来来了。

在这段充斥着张小小同学摩丝和洗面奶香气的时间，我的头脑一直处于被动的迷茫状态。好象我也搭了来来的几句话，可惜已经记不清楚。宿舍外面喧嚷声鼎沸，哗啦哗啦，象潮水一般。我想我有必要描述一下当时的角度和姿势：我和来来面对面，当中隔了一张桌子。基本上我们都没有正式的眼神交流和语言交谈，总体说来互相之间的领会不会比彝族老太太面对签证官更有默契。但是奇怪的是我居然是爱着他的。刻骨铭心。

泥巴的爱情。

如果得不到回复。让我去死吧。我在心里说。

分神之一：我只是爱你

相爱，总是一种寂寞和固执的从事。

把双手软软地放在你的面前，窗外有了深绿色的雨季。来来，我要你抱了我，从背后围成你精致的曲线，而我可以用困倦的姿势，倚赖在你嶙峋的肩膀，圆满我俩茫茫的爱情背景。那些美丽的心情绵延呐，就象画梦录继续了传奇的一页，潦草或者工整地，都是血脉里沉淀下的生命成分，容我慢慢挑拣对照，给你一段绚烂的旅程。

我也知道，那些过往，无论缤纷还是凄然，都已经软弱在心脏最底层，如水如酒，暗暗流逝，可见却不可掬。来来，站在那里，笔直帅气地，不要动吧，我把你俊朗的轮廓与线条一一解开，张成面纱遮住呼吸，织成渔网困住行动。你知道的，来来，我是如此如此地爱你，你每一次眨眼睛，都象向我扑来了无数坚硬的木钉，把我钉在情感的十字架中央，永无超生的可能。可是，你也同样明白，即便肌肤满布了刺目的创痍，我仍然会微笑地看你，看你来来快乐地听着耳机走路、吃饭，然后咧开嘴说，其实来来一直很爱很爱泥巴。

泥巴，我，会为了这句小小的话，孤独地守望。

前世后生，我们都静静地期待纯美的结局。我轻轻帮你擦去眉梢快滴落的汗水，我也闻见了栀子花忧郁的香味。来来，让我在你怀里沉沉地睡，你胸口的起伏总是我最契合的催眠歌曲。前生？我和你会是两片一齐凋落的树叶吧，交叠互拥着被烈烈的黄土掩埋；也或者，我们是一只斑斓蝴蝶的两片轻盈翅膀，相象对称地，做镜象的动作，有同样的花纹。我们有合拍的姿势，每个分秒都把自己的身影投在对方面孔，以同一个角度向着太阳说话。透明但是必然地，我的眼泪流了下来，缓缓滑落在你的掌心。来来，你感觉到我眼泪的温度了么？你感觉到我的脚尖了么，我正以僵硬然而幸福的手势，在你的掌纹独自舞蹈。来来，给我你的手，我们的圆舞才起步，而那乐曲将永不结束。

直到那一天，我们都被阡陌爬满了面孔，我还是要用那把红色的细梳，帮你把斑蚀的发脚一点一点理成最有型的样子。在我心里，来来你一直是最有型的男生。来来，让我现在轻轻咬你的肩膀一口，然后等我老了，我可以用虚弱的手指和眼神，惆怅地抚摩那道齿印疤痕，给自己清晰的证明说，那是刻骨铭心的爱情，无论沧海戈壁，永不反悔。

就让我深陷在来来的眉目间，不能自拔。窗外面的小雨用一种郁蓝色的心情在下着，而暖暖的风把我的毛孔一层层张开，迎接你的体温和脉搏。我会在你涨潮退潮的心境里荡漾，在你的愤怒里分裂，在你的平静里完整。是的，我就是那道月光的倒影，无能地被你包围和侵犯，也会因你的干涸而分崩离析。来来，你是我脊背上最重要的那条神经，一旦断裂我将彻底毁灭。

你会明白我的，来来，我相信。

我只是爱你。

第六章

在网上说话，有人说我性欲旺盛，所以创作力开始低下。我问来来，是不是这样，来来每次都不置可否。阳台上的夕阳象扭动的虫子，一寸一寸细碎又缓慢地爬进房间，爬上床，爬到正看小资杂志的来来的脚趾头上。我看了一眼电脑后头的墙壁，墙壁后有砖，砖里有泥，泥的中间都是一只只雪白肥大的虫子。好象是我的他的你的鼻子，不可避免生存了一些寄生的
螨虫。所以说，整个世界都是虫子一般地，会飞的会咬的，蛀着文明的角落。

楼下有小贩叫卖馄饨。一声声嘹亮诱人地喊着。那种闷热的声响和当年晚夏财大宿舍的风景如出一辙。来来与我对着抽烟，蓝烟缭绕。汗的分泌不能阻止。烟把空气烧出了一个洞，虚得让我的心狂跳不止。这里我要说明一点，我所描写的文字，其实都是静态稳定的场景，你可以把它想象成一副油画，一张小照片，但是假如你掐住我的脖子，要我说出我和来来是如何运动然后粘成一团彼此亲热的，我想我只能闭住双眼写检查，说我招我招，然后在空的纸上画押。

事实就是如此。我和来来莫名其妙就赤诚相对，他在我的身体上运动。他耳朵旁边的疤痕从此成为我心里图腾一处，我闭上眼就看见那活跃的凹陷自由地飞舞着。楼下有敲击饭盆的哐啷，两只苍蝇好奇地用硕大的复眼观察我和来来的裸体。它们停驻并商量。来来背上的蚊子乘他不注意，狠狠地吮吸血液，那个脊柱旁边的小红点象是一个纪念：某年某月某日，来来和泥巴第一次做爱。成功射精。没有阳痿没有早泄。

那天下午的四点半，我问来来，做0的男人是不是都是很贱的。来来自这个问题就开始不屑回答我的无聊问题。比如前面说过的，问他为什么叫来来。他讥讽我为问题儿童。而我总那么孜孜不倦地含冤莫白。不是吗？这个城市基本上都是充满问题的。每个建筑的每个灰白缝隙里都是问题的种子，合适的阳光雨露将促使它们发芽并蔓延到整个楼梯。我常常就悲哀着走在淮海路上的自己，被各色各样的霓虹很重很重地砸在头顶，并被强迫看那些杀来杀去的透明的人际血腥，以至完全没有时间去思考随时可能冒出的新鲜的问题。有时我想算了别费心思了，专心思考其中最主要的一点就好了，那个问题就是关于爱来爱去的问题。

来来在四点三十五的时候亲了我的左脸，他说我爱你。我全部笑纳。然后他准备起身穿裤子。可怜的是他的内裤被刚才欲仙欲死的他自己的鞋子狠狠踩到了地上，现在黑得跟他的阴毛一样。我同情地望着他，他同情地望着桌旁篮子里一筐没洗的衣服。于是，我爱的来来，没有穿内裤就直接套上了靛蓝的牛仔，性感并严实地出门买水。

后来我猜来来大概常干这事，拉下拉链就可以撒尿性交。可是牛仔紧绷的齿牙对小弟弟的头发和皮肤总是一种危险。我踢踢来来的屁股，问他是不是呀，来来突了突嘴，磨了磨牙齿，说既然你问我那我就用牙齿帮你实践一下好了。我啦啦啦笑着怕怕地逃开，说不行呀不行呀，明儿我帮你买条无缝钢管让你练习吧。

王那是谁？

夏天快结束的时候，我和来来形影不离。我用脚趾抓饭喂来来吃，可他从不吃，我就从路边捡了只蟋蟀取名来来，说来来吃脚抓饭啦。来来吃得欢。男人来来见状大怒，把他的大便取名泥巴，每次蹲完茅坑就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丝臭气，然后说泥巴再见。

夜幕降临，我在窗台边舞蹈。下了滂沱的雨，我看着大雨象西班牙的红布，抖来抖去，吸引一个个没有伞的人向里面狂奔。来来大约也如此。我转头见他湿淋淋地立在门口，眼神全部被水给活埋。我叫嚣喂喂来来同志，这个A路B弄C号D层E室可是每月400块租来的，你把地板全弄湿弄烂到时可赔不起。来来眉毛上滴着水，说，走，出去。

……

出去？大水泛滥的。一路上我一直咒骂来来要找这么个天气去夹Band，不过好象也很久没听来来唱歌。作为两个大学生来来和我说的话绝没有阴茎抽送的数目多。在某些时候我们都是丧失理性的禽兽。我们都是。我们只是。

水花飞扬。我从来不知道四平路这家黑乎乎的酒吧还有个地下室可供鸡鸭狗猫的乐队排练。木质的楼梯吱呀吱呀。穿着女人服装的男人和穿着男人衣服的女人兴奋地在灯红酒绿里穿梭，他们通常厉害到把目光当作武器，可惜却时常愚蠢地把酒瓶当作阳具，含在嘴里不肯放。我进酒吧的时候正在放关淑怡的老歌《忘记他》，我听见，愣在那里不动，我想起王家卫的一个经典镜头：黎明坐在吧台上听这首作为message的歌曲，连眼泪都不肯流一滴。

我又何尝肯流？

第七章

我踮起脚趾拾级，鼻子里都是烟的味道，地下室里稀稀拉拉坐了几个男人，穿着花

衬衫和红色的T-Shirt和白色的背心和黄色的皮肤，总体上说我不能分清谁是谁，烟雾里眼神和气质混成一块，迷失在空间里。

来来牵了我的手为我引见各位兄弟。花衬衫是阿甘，取自其竹竿身材及木头木脑，是他们乐队的低音吉他手。红恤衫叫大R，好象是因为他老穿红衣服；主音吉他手。穿白背心那位水平最高，不过干的是杂活，比如吹单簧管或是拉小提琴什么的，来来笑着说乐队没了白背心糊子就象没了爹的娘。

说到王那的时候我开了个小差，脑筋别了一下，好象是八寸的高跟鞋突然断跟，然后是一种奇怪的痛楚来袭。很好。很好。我和鼓手王那握手，他光着膀子，汗在脖子的地方一颤一颤地。我看见他以拿筷子的姿势拿着鼓棒，他的眼神中间有些莫名的感情在里头。我怕了一下，回头，来来阴郁地笑笑，对我说，这个人是王那，乐队百分之八十的歌出自他的手笔。

我猜这个王那是同志。

敢情王那也这么猜。

他们排练。整条旋律杂乱无章也许是他们自己改编的The Carpenters？怎么说都至少有Suede的风韵了。来来坐在一张高高的椅子上，二郎着腿，甩头歌唱。贝司阿甘在阴影里象条蛇。迷离的鼓声和歌声纠缠在地下室的每个方寸，来来的声线忧郁而哀伤，在副歌的时候他张开双臂给了一个手势，手指温存地搭拉在空气里，那个角度让我感动，我感受到他是爱我的，深深爱我。最后他长长地拖了漂亮的尾音，我窒息而死。

这是一段荡漾的夏天。

我凝固了那个地下室，把它记录下来。那么些人和事。生命是简单的，匆匆开始匆匆结束，连爱情都波澜不惊，闲适地跋山涉水，所盼望的只是刹那的少许感动。

我摇摆。我爱来来。

我们倒在床头喝水，梦幻般爱与被爱。Blur是一群披头士狂热者，他们唱着说着，CD机都被他们磨平。相爱期间我们打架，拉拉扯扯，我把红绳子套在来来的头颈里，企图掐死他。我对来来说，当年有名的日本女人阿部定，就是和她的男人玩掐脖子游戏，最后割下了她男人的老二。来来瞪大眼睛看我，鱼尾纹里布满恐惧。我哈哈大笑，松开手，想象了那个梦魇血腥的场面。来来却扑上来，进入我体内，不给我思考的机会。

欲望太纯粹。只有毁灭。

那是我和来来的未来吗？

阴阳。云。天界。无边无际。

tcjaa · 发表于 2009-10-20 13:18

没看怎么懂...先顶在细看.......

仙剑 · 发表于 2009-10-20 21:42

文笔不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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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志言情] 第三体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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