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磊的电话时,简直不敢相信是他,我已有三年多没有和他联系了。尽管离开这个城市后,心里想的念的依然是他。可分手时的痛楚和屈辱让我无心再语。但一听声音,我还是听出了他,声音还是那样的好听,不过显得很微弱,并能感到说话很吃力。"南南,你能给我写封信吗?一页也行,我┅┅我想你┅┅。"伴着嘶哑的哽咽说完了他最后一句话。放下了电话,心中又涌起分手时的痛苦,可我不是绝情的人,我决定有时间就给他写信。后来由于单位要我带团出国,就把写信的事拖了下来。直到回国后,妹妹的一份加急电报和一封来信才把我从冷漠的情感中彻底击醒。
- o# ^0 P/ I% a 哥哥:
( r7 C5 W0 t; U" j7 | : i. F0 T* g* j" `+ ~6 {
小磊哥病重,速归!
/ c2 b3 r1 C) `' g/ G
- W$ Z v0 e ?$ W6 l3 A' ? 哥哥:
$ d4 I( v* K( `5 Y8 ~* i4 V5 R" ] + W5 Q, E) E0 T9 W8 L) f- B( u
笔提泪落,原想写信告诉你两个好消息。一是瘫痪了近三年的父亲已能下床走路了,二是我已被北京大学录取。本来我想,能和哥哥一起在北京,应该很开心。但是,你的冷漠和无情让我这个做妹妹的实在是寒心。我不理解,磊哥为什么在死之前,还念念不忘你,还喊着你的名字,可你却在北京逍遥快活,完全不管小磊哥的死活,我想即使是普通的朋友,你也该回来看看他,可你是如此的绝情!我真不知道你还是不是我哥哥!你可知道,磊哥为了咱家所付出的一切?我又是怎么考上大学的吗?为了这个家,他一个和我们家毫无关系的人,忍受着你的冷漠和不解,忍受着家庭和社会的巨大压力四处奔波。哥哥你知道磊哥那天是在哪儿给你打的电话吗?是在医院的病房里,是在全家接到他胃癌后期第二次病危通知的时候。刚刚稍好的他想的是你惦记的还是你,我特意借了手机给磊哥,可你在电话的那头是如此的冷漠。你还是我哥吗? 2 Q( r( Y& j& [* o Q9 a& h
妹妹的来信就如当面给我一个耳光。让我从冷漠的情感中清醒过来,也让我心痛不已。我最心爱的人啊,不是我狠心,不是我不再爱你,而是世事弄人。三年了,你在我的记忆中依然还是鲜灵活跳,可现在,难道真的是生死殊途了?心就象被一把钝锈的刀子慢慢地来回割锯着,痛彻心底。 % c, C( Z" a3 |9 {+ C
* D5 ?7 ?6 ]- s3 S: E% J/ d$ Y
许久,我恢复清醒,迈着踉踉跄跄的脚步向办公室走去。办完了请假手续,终于在离家四年后,第一次踏上了回家的路途。可心中装满的是伤心和悲痛。
3 u* }: {; ~. K) Q( n& k2 ^ & ?) G( h+ S- l+ b
(二)
, }! `; F7 }' N$ e4 f7 F' E 7 |( f! @' L. j! B+ I
与磊相识是在大学,那个充满了激情和浪漫的学生时代。那时我是学校学生会的文体部长,是学校排球队的主力成员。而磊也是学生会成员兼文学社社长。磊是南方人,一张白皙的脸上始终挂着浅浅的微笑,有点羞涩而又不失大方。磊属于秀气型的男孩,不是太高,可身上散发着南方人的那股子灵气。因为磊的文学社也是我所管理的一部分,和磊的接触自然很多。大概就是在不知不觉中,我开始对磊这个与众不同的男孩子产生了好感。周末大家一起在学生活动中心看电影时,我鼓起勇气去拉磊的手,磊轻轻挣了一下就给我握着了。我心砰砰的跳,一场电影究竟讲什么我是一点儿不知道。
1 V0 S0 J/ e) V, j
# q' p& k$ G0 _6 r- z 于是,花园中留下了我们亲密的身影;草坪上有我们的山盟海誓;排球馆里响彻了磊给我的加油声,走廊中有我们偷偷接吻的窃喜,宿舍里有我们偷尝禁果的快乐┅┅ 0 r' ?, K+ b2 c9 O2 C$ }
) q V) t# K/ a# ` u4 A
那一段日子真是快乐,济南那昏暗的天也似乎蓝了许多。我就象一只百灵鸟,欢快的歌曲总在我的嘴边,生活就象在蜜糖里,只有甜没有苦。虽然,我们也会争吵,也会闹着分手,可那就象是蜜月里的小插曲,让我们的爱更有滋有味。 ( ^4 `2 O K! e- r
0 Z' G$ S) v7 m, d- f; t3 L8 f9 M
临近毕业,我的心里茫然不知所措。我们还能有以后吗?我是家里的老大,小妹还在上初中,而且家里是省吃俭用供我上的大学。我想我是一定要回去替父母分担这个家的重压的。而磊的父亲是某个市的父母官,又是独子。我怎可以如此的自私,想磊跟我回杭州呢?可我错了,分配时,磊谢绝了老爸在家乡给他找好的工作,毅然的来到我的家乡--杭州。在郊区的一家乡镇企业做了一个普通的技术员。
o' T9 _( Q8 q. D
7 i% `0 o* Q; n& X( L" c) E2 O 在我们上火车的那一刻,看着磊那清澈的眼睛,我动情的说:"磊,我会用我那并不宽阔的肩膀为你撑起一方无雨的天空。"牵着小磊的手,我们登上了回家的列车。 & f! d8 g0 {7 t* h
7 Z% ?; [$ C1 ~3 @5 [; d8 a7 m
甜蜜的生活继续着。我借口工作单位远,从家里搬了出来。在郊区,我和磊租住了一个单间。每天,当我回到那爱的小屋,磊都会烧好晚饭等我回来吃。我进门的第一件事就是要亲吻我的爱人,表达我的爱意和谢意。此时的磊,脸上就会洋溢着幸福的微笑。看着他的笑脸,我的心理也暖烘烘的,充满了幸福的感觉。连磊做的有一点糊味的饭菜,也让我吃得津津有味。晚上,挤在一张书桌上,他看他的文学,写他的诗歌。而我啃着我的英语单词,准备考研。累了,我会取笑他的酸气,而磊则会取笑我脑后的小辫子,说我是崇洋媚外。夜深了,放着两张床不睡,而喜欢挤在一张小床上,做着。。。。。 ; J/ a7 H/ d. G& M; X& ]( n+ H- ~
S9 ^+ F. g+ s! X; F8 A5 M
明是我的高中最要好的同学,我常会把明和妹妹一起叫到我和磊的爱的小屋来玩。磊是个很容易相处的人,不长的时间,磊和明、小妹就混得倍熟。磊的胃在大学的时候就一直不是很好,明在医院工作,因此常会带点药给磊。而小妹则整天磊哥长,磊哥短的跟在小磊的屁股后面,弄得我都有点嫉妒。有时,我就会开玩笑的对小磊说:"你到是挺得女孩子喜欢的吗!别不要女孩子一追,你就移情别恋了?" % E- ^# n1 m- u; l" Q5 v+ E& E* Y' s
4 J& r0 W. Z/ u* c/ e5 e8 c
"嘻嘻,天生丽质吗,我也没办法。" 5 g( \ L4 o q
L# `& b2 _6 J$ x+ d
听了磊的回答,我和磊几乎同时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 m# @4 x6 j# Y
8 |9 L% H/ m" M1 C% p/ c+ H" @1 ` 我捂着肚子,边笑边说:"有你这么说你自己的吗?还真臭美。"
0 e* j# i1 Z* l0 v# M
2 h$ J- C$ }3 T: P7 W& r 小磊得意的摇着脑袋,脸上露出调皮的笑容。看着他可爱的样子,我忍不住紧紧的抱住了他,把深深的吻印在了他的唇上。 ' p3 w1 B$ L: V0 l& d) H! V
也许是老天要考验我们的爱情。磊的父母因为思念这个宝贝儿子而来到了杭州。我只能搬回了家。可因为小磊的不小心,磊的父母发现了我写给小磊的那些情书。终于,他们发现了我们的事。
- w; U( G0 c R! A) v$ n $ S0 G' s- i) `5 i: G
一天的傍晚,磊的父母来到了我家。我笑着把他们往屋里让,可磊的父母用一种蔑视和仇恨的目光看着我。让我感到惴惴不安,心里有有一种不祥之兆。磊的父母和我的父母进了里间,掩上了门。我就躲在门外偷听。越听我的脸越白。磊的父母全知道了。可怎么办呢?我的脑子一片空白。
/ j8 W! I$ g- H% N) H* L 1 }8 K: D) R7 m9 D7 Y
送走了磊的父母,父亲转过了身严厉的看着我。眼神中充满了失望和羞辱。我低着头怯怯的叫了一声"爸,。。。"想为自己解释一下,可又不知该说什么。
( l6 H, o7 c1 Q* H# @! _ # L- @8 h6 \1 g9 O# ?. c0 U* q
父亲哆嗦着嘴唇,狠狠的给了我一巴掌,"畜生,你怎么这么下*。什么不好玩,你玩这个。你、你。。。。。你给我滚,我没你这个儿子。"
S1 D, ]$ F6 y9 W2 Q ' `4 c5 A# o4 o( e" L7 }" B& X' S; I
我捂着火辣辣的脸,看着老爸铁青的脸,不敢说也不敢动。 K$ ?9 }' E4 s& E5 b+ s
! S- m: m9 P% g/ Q2 I3 F "你到底是滚不滚,"老爸一边骂一边抄起了笤帚没命的朝我打来,"你还不滚,还嫌丢咱萧家门的脸不够?"
5 n# Z4 e& q' X3 A$ L
" w3 _. S: h/ O3 _ 我护着脑袋,任老爸狠命的打我,只是哭着喊:"爸。。。。。。" 3 [% X6 r, t' n: x1 l4 ^
2 \; d. Z" `8 {
老妈边哭边在后面拼命拉着老爸,小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可她知道老爸疼她,就用她瘦小的身体挡在我前面,可也挨了老爸的几笤帚。 9 y2 p r: y: p- v+ v$ q! x
( e: |1 ]8 a0 D 老爸颓然的扔掉了笤帚,被老妈拉进了里屋。我也被小妹拉回了我那间临时搭建的违章建筑。这一晚,全家人都没有吃饭。
3 W- f. a% ~9 d9 I 7 p; Y' k1 Q( O, [! E
躺在床上,思绪翻滚,害怕、羞愧、自责。我知道老爸一向是以我为荣的,全家人省吃俭用,才供出了我们家族这唯一的大学生。老爸能不自豪吗?而现在,儿子是一个社会所不耻的gay,又怎能让老爸抬起头,又怎能不伤老爸的心呢?可老爸你可理解儿子吗!难道同性就没有真正的爱情吗?我不后悔走上这条路,因为我和磊是真爱着的。
& A' ~! f; i+ ` , |' c7 K& _/ _$ {8 P; k5 R- X, @
浑浑噩噩的过着不知滋味的生活。没有磊的消息。磊,你还好吗?爸妈打你了吗?你还爱我吗?打电话到你的单位,说你已经辞职不做了。你离开我们爱的小屋了吗?离开了杭州吗?一种从没有过的痛楚牢牢的占据着我的心。我想我快疯了。
5 u8 s1 I* O. _8 j2 T ~
7 z0 P' w8 g/ S& `6 k 那一天,我终于鼓起了所有的勇气,不再考虑后果,不再犹豫不决。我敲响了那曾经的爱的小屋。开门的是磊的母亲,迎接我的是:
) I0 |* z' |, U, w8 u* f
/ a) `4 M. e" [7 I% L0 D& m+ \9 i "你这个小流氓,还要勾引我儿子。快滚!"磊母亲恶狠狠的话语。
* F. B. p& L { Y+ ~1 h! c
3 H+ \6 a/ @& K6 ]6 L* B "伯母,求你了。就让我再见一下小磊。"没等我说完,门早已关上。
& S$ l3 y! n, p' w
5 }$ v3 Q9 g: x; s6 r8 @$ P/ S, F4 \ 我继续敲门,执着而又倔强。开门的是磊的父亲, : T* A2 A5 z1 m5 {
+ a; e6 U1 F: [! Q
"你再骚扰我儿子,我报警了。" * ?! T( r; H7 @0 _8 h, f
! n- j. d7 B$ |
"伯父,我给你跪下了。就让我再见小磊一面吧。"眼泪纷飞落下,我跪在了门前。
7 T; O0 ~3 t; ~& A+ N0 [
9 A) }6 w% B5 G6 V. a- b3 S1 D 耳边响起了邻居的窃窃私语,指指点点的嘲笑声。我感到了一种生平从未感受到的屈辱感。可为我爱的人,我认了。 . Z9 N; Z/ G, T, t% ?% P5 G( s, m
# L# \6 }. _( Y! A8 {% V# \ 磊出现在铁门的另一头。小磊白皙的脸显得更苍白了,眼睛红红的,很疲倦、很凄然、很沧桑。一瞬间,千般爱怜、万般心痛齐涌心头,我站了起来,隔着铁门握住了小磊的手。用激动而又颤抖的声音说:"还好吗?" : w6 Q0 x# m' K$ W. v i) }
, z8 ~4 i4 r$ ~7 P1 r* I
小磊的手从我的手中慢慢滑出,我的心也跟着冷去。
$ {5 L% N y7 W4 F" m! ]- D ?
+ l7 b# x0 P' j "好,我明天跟爸妈回老家了。你别再烦我了。"小磊冷漠的说。 5 v" S8 b) r0 y' {
4 X% C5 Y) {8 t! ]- P# y. w! Z "轰",恰如五雷轰顶,眼前一片漆黑。难道我四年的感情换来的是一个"烦"字吗?也许是磊的父母逼他这么说的,可我不能,曾是信誓旦旦的他为何现在是如此的懦弱。一时间,所有的誓言都变成了谎言。
3 {% M( K$ f" ?) {
7 N! }8 o# ~+ t4 } 门再度重重的关上。我踉跄着走在大街上。凄冷的月光照在我的身上,洒下孤单的身影。现实再也不是雨巷的浪漫和阳光下的花前月下了。疲惫的我突然发现,我这把空寂的锁竟遇今世沙哑的钥匙,击节而歌,茫茫人海,谁是相和的歌者!
7 h* a7 H& v1 K. e6 U* X( {2 A( @ 2 ^! D- I1 X G
第二天,远远地我站在月台上,目送着磊和他的父母登上了南下的列车。磊围着我送给他的白色围巾,依然是那样帅气。我没有招手,只是用一个轻轻的飞吻,送走了磊,送走了那一段美丽的感情!
5 M2 n' d( \- u6 h* G: ?$ ^5 N+ M % O1 N4 ^% m8 S* x! ~, Q0 \8 B
没几天,我收到了磊寄来的信:
, l% o, @8 L2 Z, L
& D/ I, x% T( W1 L H( v! x 南南: 6 z* q7 }0 e+ g1 |/ `& M
6 q$ x: g* A6 n1 P }$ U$ q3 H! H 知道吗?当远行的汽笛拉响,当看见你月台上孤单的身影,婆娑的眼已不能盛下太多的泪水,麻木的手臂抬起又放下。不忍看你悲切的脸,低下头眼泪早已泛滥成灾。好想再对你说一句"以后要好好照顾自己。"可滂沱的泪,让我无法抑制。隆隆的火车让我离开了我今世的爱人,给你留下的是冰冷的铁轨、给我留下的是子然一身的我。一种沉重、一种忧伤、一种无奈,就在这瞬间包围了整个空间。 4 E$ E( G5 p# P$ Q
: g, K) e* N, e; k5 D 南南,也许你恨我,恨我的无情,恨我的怯懦。可我是家里唯一的儿子,我不想伤父母的心,也不想伤你的心。可我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做,真的不知道。但我知道属于我的爱情我会永远不变。我是个单纯而又执着的男孩。千里之外的我会在每一天为你祝福,期盼能得到你的理解和原谅!
6 b( |$ r, i9 B7 P) }. h9 M 吻你! ' e$ Q& m0 N7 X8 c
永远爱你的磊
( F6 ~) N) E! y& S7 A9 O5 ~* u捧着信,读了千遍万遍。泪水已模糊了字迹,但痛楚的心依然在流血。磊啊磊,既然已经分手,又何必多此一举!你不想伤我的心,可我的心已被伤得遍体鳞伤。杭州还有值得我留恋的地方吗!家是冷冰冰的家,爱人也已离我而去。我选择了逃避。
' d7 A- z# ]- `* s5 m ?- }+ J! o
$ k: e4 n3 l) y9 v. \3 G2 \ 给父母留了简单的留言后。背着简单的行李。踏上了北去的列车。三年了,我在北京挣扎着生活,什么苦都吃了,做过工地的小工,推销员,售货员等等。生活中,也放纵着自己的形迹。和一个个陌生的男人上床,挥霍着年轻,挥霍着麻木的情感。两年后,终于找到了一份较好的工作,生活也比较稳定了。可空下来,我更思念我的家人,思念着磊。我写了离家后的第一份家书。很快收到了小妹的回信,信中没有提到磊,只提到父亲瘫痪了,母亲身体也不好。捧着信,我泪流满面。内疚和自责牢牢的占据了我的心。对不起,老爸老妈。儿子真的是太不孝顺了,把二老气成这样。三年了,儿子都没有尽过一次孝心。可我能回来吗?老爸老妈,你们原谅了我吗?我还是不敢回家,只是给家里寄了一笔钱。
' w: M. y9 [6 r) I( _' c6 K; T
2 {$ r; r: I& T8 Q1 J4 d. |/ u 三个月匆匆而过,再次接到小妹的信确是小磊的噩耗。我在北京醉生梦死,浑浑噩噩。可小磊却在千里之外的杭州替我尽一个做儿子的孝道。这中间隐藏着磊多少的辛酸和苦辣,我的心被震撼,勾起了那已经尘封的爱情。原来,在我的心目中,又有谁能够代替小磊的位置呢! 2 c" S& J, y$ t5 S# q) T
- ]: @: i* E: H (四) . u- T0 v, G3 {# x) v
9 x% e; T4 O, t4 { 坐了一天一夜的火车,离家三年后,我第一次踏上了故乡的泥土。杭州的天气不好,下着蒙蒙的细雨,空气还是那样的潮湿和阴冷。妹妹已经在月台上等我好长时间了。妹妹长大了,由一个黄毛丫头变成了漂亮的青春少女。她哆嗦着双脚在寒风中焦急的张望着。袖子上套着的黑纱就象一堵墙,把我和磊分隔成阴阳两个时间。
& k2 W* q9 u+ p8 \. q% {6 J. Q- H b$ b0 a5 w& }9 e+ \
三年的分离,淡漠了那份仇恨,增加的是那份思念和亲情。走进家门,父母亲早已经坐在那儿等我回家。父亲的眼神中已不见了那份冷漠,多了一份理解。我知道父亲已经愿谅了我,我依然还是他的儿子。看着憔悴的母亲和拄着拐杖的父亲,再也抑制不住自己。"扑通"跪地:"爸、妈,儿子回来了,儿子对不起你们!"
0 o' t2 \) g7 w5 P4 M2 F
! u+ {! A6 Y. `4 j3 j) U# _1 ^ 父亲也不禁老泪纵横,"小南,是老爸对不起你们,是老爸糊涂。咱们全家欠小磊这孩子的情啊!" 1 Y& n* P( t" |1 N/ Y1 A' B5 n
: i- U J8 A0 B* t! O D& F1 }8 h; x 妈妈哭着带我到原先我住的房间。一踏进屋,悲痛的气氛扑面而来。桌子上供着小磊的大幅照片,像框上挽结着一缕黑纱,燃着的香火闪着点点的光亮,弥漫的烟雾萦绕在磊的脸旁。我无声的走到小桌前,双膝跪地,怀抱着像框。怜爱的、抚摸着那曾经温暖的而现在是如此冰冷的,心爱的恋人的脸。轻轻的,生怕弄疼了他。那张熟悉的脸、那张曾紧紧相贴的脸、还是那样英俊,依稀就如昨天。而今,生死殊途,没有见心爱恋人最后一面,又是何种伤痛,泪水汹涌般冲出了眼眶! 3 Y+ R7 W& l5 f' w& p2 O0 }" Q. B2 O
* _4 z* R! n! M' n( O) Q, O% k- v; N/ L
小磊睡的是我的木板床,他的一切都没有动。不大的床上放着小磊也曾是我的被褥,那条我送给他的白色围巾平静的躺在窗头上。摸着这熟悉的一切,亦真亦幻中感觉还残留着小磊的体温。床头贴着小磊手抄的一段文字: 4 f$ e4 M6 x; o$ T- r3 q [1 [
4 {, F0 J. Z; d% h# T( m
借酒浇愁,愁更愁,难得一醉方休,月光返照,故人已离去,犹记相处时甜;泪洒落,和雨同流,相思在,凄凉满腹,孤影度春秋。
3 g2 I2 G$ R7 K# Z( h& n
- r5 v3 w# e. }0 Y# N2 U 伤心罢,泪流尽,为爱人付出一切,不求所抱;苦受过,累挨过,诗篇零落,此意谁人解,辜负梦中人。 6 M4 B( A5 o3 e- W" Z
) E& y' q6 w* i& `( F' X; n k
在我离家的年末,患有高血压的父亲连气带恨,突然瘫痪了。而后来是原本身体就不好的母亲也一病不起。使整个家塌了下来。面对突如其来的灾难,懂事的妹妹只能流着眼泪退了学。然而,一个小女孩又怎能撑起这个苦难的家呢?全家人在穷困潦倒中苦苦的挣扎。
: R1 Y8 I$ b) h/ u: P
6 W# c. l5 E8 q* V4 O 那一天,小妹提着药回家。远远的看见有一个人影在家门口转悠。小妹欣喜的以为是我回来了。走近一看,才认出是小磊哥。看到小磊,小妹就如看到了救星,抱着小磊嚎啕大哭。 % Q: \; a* \* D9 `8 s
0 s: I3 l" [. L9 M) {% P
"小磊哥,我受不了了,真的撑不住了。" - E+ G4 f: a5 |+ t/ Q
# F3 h( X; k9 z1 L5 H5 M
"别哭,小妹。跟哥说,发生什么事了。"磊焦急的问着。 ; Q& [7 f# u, a* F! m7 S% I
) I9 C0 F6 b4 R i" Q7 D3 L. ? 小妹哭泣着叙述了我离家出走,爸妈又病到在床的情况。 # r# R) a( w8 F z3 N
5 P+ k4 r# N) |4 d2 g
"别怕,小妹。有小磊哥呢!咱们先进去再说。" 7 y- _& f' v$ {5 X2 [1 e4 R) g
/ ?1 [0 O) v* r3 ]2 i 走进了屋,看着凌乱的家,看着父亲被病痛折磨得痛苦不堪,母亲也卧病在床,苦涩的草药味润湿了小磊的眼眶。一种责任、一种内疚、一种自责,深深地刺通小磊的心。
# `8 s* L+ x$ i0 q2 ~
0 }; _% {+ N3 o2 ^8 \$ @+ y 小磊流着泪跪在床前对父亲说:"伯父,我知道您恨我。可这个家需要有个男人来照顾。是我把您们家害成这样的,您就让我来照顾您和伯母,让我能赎一点罪吧。"
/ R7 f+ M; b2 c3 m7 z, \
5 j5 |/ |$ V9 v( U4 [1 O* K "滚,咱们家就是饿死,也不要你来可怜。"
4 w$ r! E# h: E. C7 \ % p- h g3 g( O( b! [2 E
"伯父,您不为自己想想,也要为小妹想想。小妹成绩这么好,不能考大学太可惜了。她的学费我来掏。" - s" W2 ^: t" G4 J) j9 k
8 e9 }/ r; t# e# S# {2 w& H
父亲扭转了脸,不再理小磊。而小磊也自作主张的住进了我的房间。
% Q# b% q! ]* ], N, y C7 C
5 r9 J8 @ L F8 q& F 磊是从家里偷跑出来的。原本只是想再见我一面,想对我说对不起。可没想到我们家是这种情况,替我替自己赎罪的心理让小磊毅然决然的留在了杭州,也不管父母亲的道道家书。
" \1 ]5 V* l* k5 Z f
I7 W5 F3 R& _, p& ?; K 出生在优裕环境中的磊从没有做过什么家务事,也没有护理病人的经验。到了我家后,不的不从头学起。早晨五点起床,为父母亲熬好药,然后做早餐。待全家人吃过早餐后,才匆匆的吃两口再赶去上班。中午,又匆匆地赶回家,把午饭做上,然后给父亲喂药。他先把父亲扶起来,靠在他的身上,每舀起一匙药,都要吹一下,确信适宜时才喂下去。而父亲一开始因为还嫉恨小磊,也不配合,常常洒得床上到处都是。可磊不声不响,打扫干净,仍固执的喂药喂水。家里有两个卧床的病人,可却保持着那么清新的空气,那样整洁的环境。小磊该付出多大的代价啊。下午下班后,磊急急的赶回家,替父亲换药、按摩、捶背,做晚饭。晚上则辅导小妹做作业。看着磊日益消瘦的身影,小妹心疼地哭着说:"小磊哥,我还是退学回家帮忙吧。" + G, d7 y7 Z2 b% B
( `1 Q2 }' [) b) }( z8 e9 j "傻瓜,哥就盼着你考上大学。男子汗大丈夫累一点怕什么,你看这不是挺好的。"磊边说边故做轻松状,小妹还是从他的眼神中读懂了磊心中的那份伤痛。 ( G0 I) {- K8 d; ~, c& x4 a
" Z+ p" Q* w6 R; `! \
父亲的病越来越重,磊决定送父亲去住院。就在此时,磊收到到他父亲的信,如果其再不回家,将和磊断绝父子关系。
9 \7 h) K. g1 h; R+ p2 K
% K$ ~5 g9 K. e. m 磊流着眼泪,回信给他的父母:
. q8 G3 e8 ]/ \) g& p, C
. a8 q1 a8 Q' j 爸,妈,见信好!
6 ~! Y8 x5 |* |; O$ X! ^ $ k% J0 [7 L; y6 d$ Z9 ?
儿子不是不想回家,可现在南南的家太需要我了。南南的父亲一直瘫痪在床,母亲也病到了。我又怎能离去呢?爸妈,请愿谅儿子的不肖。你们就让儿子留在杭州吧。这一生,如果不能在二老面前尽孝,下辈子,儿子再报答你们。 / B$ |4 b! v2 D
?9 N: M% Z9 O& s! R! c& z 不孝子磊叩首寄走了信,磊就带着父亲去了杭州市第一人民医院。他找到了在医院工作的朋友--明。请他帮忙找一个好的大夫帮助治疗。为了给父亲做全身检查,只有一百零几斤的磊背着一百六十多斤的父亲从一楼爬到六楼。开始父亲还是不肯让小磊背。小磊也不多说什么,背上父亲就走。于是,在市一医院出现了一个瘦小的男孩背着一位胖胖老人爬楼的身影。望着磊湿透的衣服,父亲再也抑制不住自己小孩般地哭了起来。
& _0 W. J' F$ y. d% p# N3 V
: C/ F! S. l/ {* v* z7 a "孩子,你真是比我的儿子还亲啊。"父亲哽咽着说。 ' t1 m% M3 o0 K
( q* F* n* v' f. l1 x- e' [# @ "伯父,您别这么想,南南在肯定做得比我好。现在南南不在,您就把我当儿子吧。再说,这些都是我们小辈应该做的。" 0 D- Q1 D- [$ j5 f9 Q
# f# w# g7 L) l4 ^6 Q; |
"好儿子,你是个好儿子!伯父对不住你,以前的你别往心里去。从今往后,你就是我的亲儿子。"
2 L! j% u8 g" [" `' z - E) q. r8 _0 j! t! p; T
"爸。。。。"一种被理解,被认同的感觉让磊的眼泪夺眶而出。 $ w5 r6 q# N0 [% l
0 ?, C9 Q0 y. d5 t
短短的四层楼梯,洒下了磊的汗水和父亲的泪水。
8 Y3 T% k+ x7 N& B: ]5 O # y" k% c' }8 i @0 g
在医院的几天里,父亲的病情得到了控制。而磊却变得又黑又瘦。为了节省伙食费,磊在医院的食堂里只为父亲定了一份饭。而自己却瞒着父亲跑到街上,买一点白饭就着咸菜充饥。为了节省住宿费,磊竟在医院走廊上的长椅上睡了足足十天。临离医院时,当已和他熟识的护士得知这位病人只不过是同学的父亲时,感动得热泪盈眶。
% ^/ H2 a, [" q8 e- E [5 A: y0 |# H* O
虽然父亲出院了,可父母亲的医药费却象一个无底洞,吞噬了磊全部的积蓄和工资。看着这个清贫的家,看着小妹一年四季是那几套穿了洗洗了穿,已经发白的衣服。磊焦急万分。于是,磊向好友明借了一点钱,买了一辆三轮车。晚上偷偷在城站广场(杭州火车站)拉黄鱼车。因为没有执照,做生意要比别人困难得多。不仅常常会被抓住罚款,还要受到有营业执照的同行的排挤。不得不东躲西藏的做生意。为了多赚一点钱,磊常常做到深夜一二点,才急匆匆的赶回家。小妹很懂事的替磊分担了早上的工作,才让磊能睡上五个小时。 / f# K( U5 U* Q: T7 @7 Q5 Y
8 W! B L9 o6 g( S/ F, {7 m# x
去年冬天,我父亲59岁的生日。杭州人做生日有做9不做10的说法,而且对9的生日是非常重视的。这一天,磊没有出车,而是早早的回了家。为父亲特意订做了一个大的生日蛋糕,买了我父亲最爱喝的洋河大曲。这是我父亲有生以来第一次过生日。当磊把用浸满血汗的钱为父亲买的蛋糕和一台小收音机送给父亲时,父亲再一次老泪纵横。"孩子,真是太苦了你了!"父亲、母亲、小妹端起了酒杯,把第一杯酒敬到了磊的面前。推迟不掉的磊一仰而尽,含着酒带着泪,所有的苦所有的委屈都伴着这甘醇的酒一咽而下。可小磊所受的这一切,又怎能让我的父母忘却。 % f! k; q( l H, B- G9 U' _
五)
. ^3 S! T: x+ E 2 `% x& o- z& d& n2 b6 d
在我回家的第二天,好友明来找我,话未出泪已先落。"以前我一直不能理解你们两,但现在我好象懂了。爱是不分性别的。"我握着明的手,无语泪落,这么多年了,终于有人能够理解同志之间的爱。可这是我和磊付出多大的代价才换来的。我只能在心底默默的感激明对小磊,对我们家的无私帮助。
7 F( _" J) q G4 V8 B
7 B# m5 Y3 G& r0 ]& M& z 自小磊到我们家后,他再也没有添过一件新衣服,穿在身上的依然是学校里常穿的那几件,也再没有能在馆子里潇洒一把。但小磊从没有向别人诉过什么苦。只有那次为了买三轮车,才开口向明借过一次钱。明不让磊还,磊不好意思。将父母在他上大学时送给他的、小磊身边唯一父母给他的纪念-- 一款精美的手表送给了明。明不要可磊又不收。直到我见到明,他仍好好的保存在盒子里。我知道磊非常喜欢这块手表,有一次,我不小心把表摔在了地上,小磊为此还生了我半天气!后来,磊却主动找明帮忙开一些胃药。磊说,大学时期,胃就不好,现在是越来越严重了。明劝磊去检查一下。磊说老毛病了,吃点药就行。再说也没空。明没办法,只能给他开一点胃药,劝他多休息,多保重。那天,明看磊实在是太苦了,坚持要请磊吃饭。在医院边的小饭店,明点了磊爱吃的红烧鲫鱼。磊吃了点蔬菜就不吃了,说:"吃鲫鱼对南南***病有好处,如果你不介意的话,我想打包带回去给伯母吃。"
/ D1 m' Q4 t: r9 V
# \/ y5 n4 I7 N- ], C2 b 听着磊那纯朴的话,明感慨万千,"磊,你怎么这么傻,你就不会替自己想一想吗。我再买一盘,你把这盘吃了吧。" * u ] o* b0 ?" }2 _* z, n6 H
, z/ T1 h9 _+ g, P6 T+ ^' B) j" d& r
"明哥,你的钱也不容易,何必浪费呢。我真的吃不下了。"磊把打包好的鲫鱼放进了书包。 1 R1 U& o- j5 c' U, R4 C" I
4 \* J. R7 W { "南南,说真的,到现在,我对你们的感情或者说是爱情,还是似懂不懂。两个男人之间怎么可能会有这么深厚的感情,小磊也不知道迷恋你什么,舍得为你牺牲一切。我想,即使是男女之间也未必能如此。我从心底里佩服小磊,小磊是个好人,可好人为什么不长寿呢?"明问我,我不知道该怎样回答,只是流着泪听他诉说一个个让我心痛不已的故事。 5 h: {! w* x9 S. F/ H
! O; I) [5 j" y$ @/ V "再次见到磊的时候是今年的春天,他来医院给伯父取药。分别几个月,简直认不出他了。人瘦得就只剩下皮和骨头了,脸色蜡黄,和我说话时,不断的皱着眉头,有时还留着虚汗,显得很痛苦。我问他是不是胃病犯了,他点点头。这时,有一种不详之兆掠过心头。我要求他去检查,可他死活不肯。我知道小磊是怕花钱,可看他这个样子,再不检查一下,不知道会发生什么事。于是,我就以绝交相威胁,磊才勉强同意作了检查。 # |# J, K7 [0 W8 t- B! S4 s
d6 [0 U; K2 `0 j6 C9 \: E3 ]
"可,可。。。。。"明翕动了一下鼻子,"我没想到结果是如此的残酷。"几天后,当我在医院的大厅里拿到他的诊断书的时候,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胃癌"。我拿着诊断书在大厅里足足站了十分钟,该怎样对等在我办公室的磊说。这时,我倒痛恨自己为什么一定要逼小磊做这个检查呢!回到办公室,我佯装轻松的对他说:"没什么大病,只是要住院治疗一下。"可敏感的他已经从我的不自然中察觉到了什么。如果不是什么大病,磊知道我了解他的处境,是不会让他住院的。磊要求看诊断书,我拒绝了。
; N0 o8 n; v/ Z3 B, \/ G# \* ? 2 p( z* J" n4 U
他似乎明白了一切,喃喃地说:"我明白了,我明白了!我能承受得住。你给我看吧!"
. s- f3 \' C+ U+ T( q [3 V; s# _4 Y7 g
看着磊凄然而又刚毅的面庞,我只能把诊断书递给了他。磊拿着诊断书的手在不断的颤抖,他知道这两个字的份量。很快,磊平静了下来,说:"其实,我也想到过,可真没想到这么快。这一生,我也没什么遗憾了。因为我曾经真正的爱过,并为我所爱的人付出了一切。比起那些一辈子都不知道爱的滋味的人,我幸运得多了。我还求什么呢!"说完,他笑了,那么无奈,那么凄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