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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 H文] 我可以抱你嗎局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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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8-1-25 19:1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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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 M0 k/ z$ ?% L& p; h
那一年我十八歲,從學校畢業分到這個單位的時候還是個小男孩,對什麼社會啊、人情世故呀都懵懵懂懂,也對自己的感情趨向朦朧得很,就是對上了點年紀的男人有些異樣的衝動,總想和他們近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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記得報到的那一天,是我的一個舊校友,一個高我幾屆的女生帶我去的。因為她們家在這個縣城,她剛巧回家就順道帶我來我們單位。當時接待我的就我們局長,他姓羅,也就是本文的主人公了。他長得不高,大概一米七的個子,卻很粗獷、結實,肩寬體厚,四肢健壯,臉上的皮膚是古銅色的,眼睛不是特別有神,但整個人的五官還是看起來挺舒服。不過羅局長是副的,人家叫他羅副,可我不這麼叫,打從第一眼見到他,在我心裡就給他取了另一個綽號,叫大饅頭,總覺得他的頭就像一個大饅頭,他的肌肉也像饅頭,他下面那包鼓鼓的東西更像誘人的饅頭。在接待室第一次看到他,我就倒吸了一口氣,好一個運動型的饅頭啊,我喜歡,我此生一定要咬到這隻老饅頭。當時我恨恨地對自己說,一定要把你勾到手,我的饅頭。那一天我穿著一件軍綠色的襯衣,我們局長也是穿著一件帶點格子的軍色襯衣,好像很是對襯。接過我的報到信,羅局長對我說,小吳啊,今後機房就全靠你一個人了,要注意按照規程操作,防火防盜,最重要的是要時時在崗啊,一副語重心長的樣子,可我對他的話一句都沒聽下去,只顧著數他額間的眉紋了,局長那年不到五十,所以皺紋當然就不多。後來是帶我來的那女學姐在旁邊捅了捅我,我才回過神來,這才清楚自己在幹什麼,他以後可是我的領導了,雖說是副的,可總也是帶著我干革命的嘛。羅局長當時可能也對這個楞頭楞腦的小不點有些納悶吧,不過他揚了揚眉頭,對我說,就這樣吧。就這句話,我在他手下干了整整十年,還是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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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b9 z8 ~( [, I9 M: t! R6 t' ^奕帆供職的機房組屬於電信部,各方面條件還算做優越,待遇也不差,當時電信和郵政局沒有分家,但總體的經濟收入是比較可觀的。於是,在我們局裡,由公家設立供我們活動的娛樂場所和運動器械比較多。在郵電大樓後面就有一小排球場,如果他們幾個有家庭的職工沒有回家的話,我們同事下午下班後就能組織一場排球賽。但大都時候,我們還是以打乒乓球為多,在我們單位,我的球技是拿得出手的,每次有單位間的比賽總是叫我出戰。但我的球技卻總也贏不了羅局長,一直到現在,他快六十歲了,我仍是他的手下敗將。記得當我初到我們單位時,我們的羅局長就在幾個方面給了我一個下馬威。其一,報到後的第二天中午,我在食堂打飯碰到他,只見他左手端著一碗米飯,笑咪咪地看著我,忽然他眼睛對我閃了一下,猛地用反手將那只瓷碗連著那滿滿的米飯拋向空中,約有三米高的樣子,等瓷碗跌下時,還是用反手穩穩地接住了碗,一顆米團都沒灑掉,嘴角朝我歪了歪說,這招會嗎小伙子,然後徑直回他的餐桌,把我目瞪口呆地晾在那裡。其二,我在郵電局工作的第一年,我們單位國慶期間舉辦小型乒乓球比賽,正當我一路過關斬將,以為冠車非我莫屬之時,我們的羅副,居然在我決賽的時候來了個種子選手參賽,不用經過初賽,直接與我對壘,結果是出其不意地將了我一軍,三盤下來,以三比零乾淨利落地讓我屈居亞軍,個中還有一局是二十一比七,噎得我在領獎品時氣得說不出話來!其三,因著奕帆的文筆還湊合,工作一段時間,領導也開始看出我這個專長,單位的大小文件經常由奕帆操刀,時日一久,驕傲情緒由此而生,帆帆心中難免目中無人。工作第一年末,正局長讓我寫年終總結,因著那兩天心情不好,我就故作姿態地說局長您先讓別人寫一下吧,我有些不舒服。局長當面說沒關係等我病好了再寫,卻是一臉不悅地走了。過了兩天,正當我拿著報告到局長辦公室交給局長時,他卻對我說小吳呀,你的就放這兒吧,權當參考參考吧?我剛想問怎麼回事,卻看到局長桌上有一份完整的年終報告,落款正是羅副,原來這個老傢伙是懶得動筆呀,文采可一點不比我遜色。有了這次教訓後,我開始不敢狂妄自大了。+ {+ R( m$ l6 T" G+ [7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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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三件事在我腦海裡可謂刻骨銘心,如一部陳年的經典電影舊作,牢牢地烙在我記憶中了。也就是因著這些事,讓我重新認識了另一面的羅副,我的大饅頭。當年快放假回家過年,羅副因為家屬就在局裡,所以留在單位裡。過來和羅副告別時,我心裡暗自發奮,對自己說,局長不就會那幾手嗎?大饅頭,臭饅頭,老饅頭,狂什麼,你老了,我還年輕,一定要把你比下去,壓下去,還有,就是一定要把你弄到手,讓你在我手心裡服服貼貼,千依百順。臘月廿七,我領完獎金,帶上我的行李,臨走前使勁地握了握羅副的手,跨上回家的公共汽車了。那一年,我十八歲,他四十九歲。8 `( F9 T7 v1 c5 a/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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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0 p8 U1 f; W& p& s2 J
人一旦走進社會,特別是對一個學生哥來說,接觸的方方面面的人和事,總覺得和做學生時的想像反差極大。十八九歲,正是愛做夢的年紀,於男於女,未來的藍圖都那麼的廣闊無邊,世界從腳步開始,是那麼美好而充滿追逐和冒險的喜悅。而在跨入工作的環境後,待到踏進各行各業,體會到工作中的繁瑣和沉重,每個人面臨的是對社會和實踐的新鮮過後的不適應,年輕的奕帆也不例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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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剛走進這所郵電局時,看到我們單位蒞於縣城之郊,高樓聳立,綠化樹林生機勃勃,上班時一映入眼簾特別舒坦養目,加上這裡遠離市中心,辦公場所幽雅,空氣也清新,娛樂設施又一應俱全,上班僅僅是在機房呆著,裡面又有空調,當有新電話用戶報批時,才需要登上設備櫃上接線纜,平時一般就是貓在機房的辦公桌前。下班的時候和幾個同事打打球,散散步,晚上就在我們的宿舍裡打打牌,或者喝喝酒,一天也就這麼過去了。我住的宿舍在五樓,房間寬敞,裡面有單位提供的小彩電、音響、小傢俱,三餐就在樓下的單位食堂,倒也是衣食無憂了。而我們羅局長就住在四樓的正拐角一個大套間,房門正對著我。所以平時他們家的一舉一動,都在我有意無意的視線裡。最喜歡的就是黃昏時分了,我們的羅局長剛打完球,就會在他的房間前,脫得只剩一條內褲,在走廊的洗漱盆裡旁若無人地用毛巾擦洗一番,等吃完飯後才又去衛生間洗澡。而我每一天最盼的就是這時候了,我總會在五樓的過道上來回地走動著,眼睛故作不經意地朝四樓下瞄著。我們的羅局長穿的是那種舊式的北京藍的四角短褲,寬鬆而厚實,又老土又滑稽,整個男性的陽體在大短褲裡反而不太明顯,但仍是可以看得出那令我垂涎欲滴的凹凸不平的輪廓。每一天下午,我都會有十幾分鐘心悸不已的時間,欣賞到他半裸的充滿誘惑的男體,他的微微隆起的小肚腩,全身性感如饅頭般的肌肉,黝黑髮亮的腿毛,渾圓而彈性的臂部,而這一切,我的大饅頭卻是渾然不覺。工作頭半年裡,我的每一夜少男的春夢裡,居然是抱著我的局長而一瀉如注,現在想來,這些經歷是多麼不可思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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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不覺在單位也過了半年多了,奕帆初始思量著原來工作就這麼回事,雖說工作的內容和自己所學專業相差甚遠,然而干一行,愛一行嘛,原先也是這樣安慰自己的。這上班渾渾噩噩地呆在機房裡,幻想幻想和羅局長以後可能發生的浪漫故事,醞釀著怎麼樣攻克這只硬梆梆的大饅頭。下班和同事做做運動,放鬆一下筋骨,一天也就這樣打發了。可是日子一久,我越來越感到工作之膩然無味,平時在機房裡是沒有電視、收音機、音響之類的,因怕無線電影響到程控設備的精準,所以只能是打電話找父母、同學、朋友聊聊天,可是這種免費電話打多了,最後發現和誰都沒什麼話說,聊得也就是那些吃沒吃飯、睡得好嗎的雜碎,自己都感到對不起公家的電話錢了。於是一段時間過後,我對打電話也沒了興頭,成日在機房時做著春秋大夢,設想著如何和我的大饅頭在平淡的工作和平靜的生活中激起感情的漣猗。在縣郊的這個單位算小局,機房組就奕帆一個人,而電信局的機房是不允許外人入內的,連領導來了也不例外,都要通過可視門鈴核實後才讓進入,因為裡面的線路、機器牽涉到幾個鎮區幾萬名電話用戶的正常通信。因此,上班的時候,奕帆就是一個人傻傻地坐在辦公桌前,有時候擦擦地板,有時到電話設備前檢查一下,或者安條新線路,大多時候就是躺在機房設的小床上,對著白白的牆發楞。就是死水一般靜寂的工作環境,怎麼不讓一個熱血沸騰的小伙子度日如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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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班沒了熱情,我的眼睛也失去了光澤,難免就出了差錯,把幾個用戶的電話線都接反了,張冠李戴地裝錯了幾家的電話,鬧出了不少笑話。後來人家投訴到領導那裡,領導就把我叫了去。在三樓的行政辦公室裡,我們正局長痛心疾首,說堂堂的大專生淪落到幾條電話線都接錯,工作態度太不嚴謹了。他言語之中對羅副也不無責任之意,認為是羅副太過於和藹,公私不分,把下屬都慣壞了,而羅副只是靜靜地在旁邊聽著他的話,欲言又止,卻終於沒說什麼。是夜,羅局長看我吃完飯,就把我叫到三樓的副局長辦公室,說是和我聊聊。隨他走進他上班的地方,坐在軟軟的沙發上,我心不在焉地聽著他的教誨,不假思索也能知道說的是什麼,也就顯出一副無所謂的樣子,因為我知道我的羅副他不會對我發火的,也不會有象正局長那樣刁鑽的訓斥。後來羅副看到我東張西望,就從他的辦公椅上起身坐了過來,和我同坐在沙發上,笑咪咪地問我在想什麼嗎?這是我工作半年多以來第一次離他這麼近,只覺有一股好聞的香皂的芬芳混雜著他身上的男性的體味,熏得我暈暈乎乎,立刻就來了精神,對他說的話也點頭頜首,很是配合。我們羅副倒是沒察覺這種細微變化,繼續著他的長篇大論,說剛開始工作每個人都有這階段的,以後就會好了。可我在他旁邊裝作很認真,心裡早就打起了小九九,下面的毛毛蟲也有了反應,直挺挺地要鬧革命了。好在那晚我穿了一條襯衫,沒有束進皮帶裡,長長的衣服遮去了我躁動的下體,也遮去了我難堪的激情。強忍著內心的慾火,我嚥了口水,覺得嗓子發乾,好想就來一瓶冰礦泉水才解渴,而我的大饅頭就在離我不到二十厘米的地方坐著,那麼近又那麼生動誘人,真想就靠過去抱一抱啊!現在回想起來,當時還真的是花了九牛二虎之力才壓住了想抱他的衝動啊。矣,人不癡狂枉少年啊,想想奕帆也曾是那麼如火如荼、血氣方剛的小伙子啊。' {9 c8 `! Q# M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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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晚上終於是什麼都沒有發生。此後,在長長的遺感和懊悔中,我品味著在他身邊的迷醉的感覺,在乏味的工作中消磨著自己的熱情,喟歎機會是如此的稍縱即逝。每日黃昏,我一如既往地趴在五樓的陽台上,偷窺著羅局長的半裸表演,幻想著他四角短褲內的性感尤物,在顫抖中一次又一次地壓抑心中難耐的飢渴,等待著下一個抱住幸福的機會。閒暇之時,幾個男同事在瞎侃著男人的話題,說單位裡誰的功能強,誰的什麼發達。在談起我們中哪個男人的傢伙大,單位的一個老郵遞員告訴我們,在這些人裡,羅副的陽物可謂標新日異,唯我獨尊,令他的愛人有時候都疲於應付,說完便引起一陣陣地哄堂大笑。玩笑之後同事誰也沒當一回事,奕帆卻由此更陷入了深深的嚮往之中,幾近枕食難安,更期待著哪一次能見識我的大饅頭之天然傲物。" Q3 ]$ M0 i3 z1 e* Y2 W5 |)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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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會終於還是來了。工作第二年,我們單位組織到福州旅遊,我和羅副正是同一批成員。十月的天氣秋高氣爽,我的浪漫之旅由此揭開了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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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1 S8 ]5 Y  d: C7 j- ]4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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豐田車在省道上勻速地奔馳著,沿路的建築物飛快地向後退去,涼爽的秋風吹在我的臉上,枕著車窗的手在頜下不停地磨擦著,怎麼也掩不住內心的狂喜。奕帆從學校畢業後就困在那小郵電局上著班,許久沒象今天這般出外遨遊了,沐浴著秋後的陽光,連汽車上的汽車味兒也覺得可愛。一顆年輕而熾熱的心,隨著對這趟出遊的浪漫設想而律動不已,而同車的人中,就有我心儀了大半年多的羅副,我的大饅頭。美中不足的是,隨行的還有陳阿姨,羅局長的夫人。我們羅局長的夫人在銀行工作,跟局長都是二婚頭,也就是各自離異後重新組合的家,兩人都有自己的孩子,但結婚後沒有再生育。在外人眼裡,他們夫妻感情是蠻好的,他們那幾個孩子在重組家庭後也比較融洽。其實羅副的夫人也是蠻不錯的人,性情雖說有點烈,但待人非常實在,對奕帆也不錯,我也沒少在他們家裡吃飯。可是愛一個人往往是很自私的,我總覺得心裡有那麼一個坎兒,始終對陳阿姨有著戒心,老是在暗處用敵意的眼光看著她,和她打招呼時也就不冷不熱了。2 w8 T* X6 l; R
汽車上的音響剛巧壞了,大傢伙兒要我唱幾首歌來解悶。本來心情也不錯,我就不多推辭,拉開喉嚨跟大家清唱了好幾首。同行的人在鼓掌叫好,我卻不進地偷偷斜倪著坐在對面的羅副夫婦倆,一邊盤算著怎麼才能有機會靠近我的大饅頭,而又不至於破壞他們的結伴相隨。這一批旅遊的人約有十二三人,男女參半,就不知道下蹋到招待所後,羅副他們夫妻會不會去開那種夫妻房,如果那樣,我也別想再和我的大饅頭有什麼機會接近了。一邊想著這事兒,我的歌聲就開始沒了氣息。汽車剛好到了莆田界,也在車上坐了兩個小時了,司機準備讓大家下車方便方便,我乾脆就不唱歌了。停車後,羅局長大聲嚷著說要去解決問題了,帶頭就往公廁裡跑,我們也尾隨著魚貫而入。路邊這個公廁是加油站的,顯得狹小擁擠而潮濕,甚而有些骯髒,但出外旅遊哪能顧得上這些,男同志就擠在小便池並排著,瞬間一道道水柱如泉噴射而出。又是這般湊巧,我正站在羅副的旁邊,興許是上天的安排吧。於是,我再也忍不住強烈的好奇心,故意和他瞎掰著漫無邊際的話,兩眼偷偷地往他的襠部盯過去。半年多了,我終於看到了那令人充滿幻想的大饅頭,他性感的肉棒就鮮活地展露在我眼前,因為長時間的憋尿,那傢伙硬了起來,顯得又粗又大。我自己估算了一下,單是那東西的頭部就比我的大了一半以上。好傢伙,真不虧那唯我獨尊的稱號呀,我算是見識了真正的大饅頭了。車要開了,大家急著去洗手,我的羅局長在渾然不覺中拉上褲鏈,招呼著我盡快上車,也結束了我長達好幾分鐘的欣賞和陶醉。- T( P: O) ?, \
福州城既稱福建省的省會,自然有著它一些繁華的氣象,像市中心的五一廣場、省政府,幾個著名的旅遊景點,像鼓山、左海公園、西湖公園、動物園,這些都是外來遊客經常觀光的地方。我們一行先是在一家中型的招待所安了個臨時的窩,將各自的行李包放在客房裡。上蒼又有著它玄妙的安排了,我們這一行男女是各自分開住的,也就是羅局長和陳阿姨並沒住夫妻房,更令我狂跳不已的是,我只是稍微地提了提要求,我和羅副便真的住在一個房間裡。不過一個房間是住在三個人的,除了我們還有另外一個同事,不過管他呢,反正我還沒和我的大饅頭睡在一間屋子過,能看著他睡也知足了。這樣想著,我的小心花花兒又開了,嘴巴吱吱喳喳叫個不停,羅局長都在嫌我太吵,笑著嗔怪我興奮過頭了。一行在鼓山遊玩之後,他們坐著攬車下來,可奕帆就是那麼全身熱乎,自己要求跑步下山。到了山腳下,人都累趴下了,可是仍在氣喘吁吁中感受著這次旅遊的快樂,想到晚上就能和大饅頭一起,心裡那個高興勁就甭提了。
  B0 K( u4 q5 j5 a* J0 j在福州旅遊的第一夜,我幾乎是在不眠中度過了。在同屋的他和另個同事呼呼大睡之後,我卻強忍著濃烈的睡意,一遍遍用眼睛來細撫羅副的每一處肌膚。那就是夢寐以求的男人啊!他就睡在我隔壁床上,正在打著沉重的呼嚕聲,在夢中不時地磨著牙,嚥著口水,他的唾液流過咽喉的聲音在靜夜裡,顯得那麼清楚。破曉時分,藉著曙光的微照,我再也忍不住內心的慾火,也顧不得強烈的犯罪感,更不去管旁邊另外那床還睡著個同事,一定去要摸摸我的大饅頭,不理會有什麼後果了。十九歲的奕帆,帶著十二分的勇氣,在狂亂的心跳和急促的呼吸中,輕輕地移身到羅局長的床邊,伸出幼稚的雙臂,慢慢撩開那薄薄的被單,終於將小手放在了大饅頭的肚子上。一下,兩下,三下…………我的動作是如此之輕,深怕將他吵醒,以致於反而碰到被單發出磨擦的聲音,幸好,他們都睡得太死了,根本沒有醒過來。再一下,兩下,三下…………還是咬了咬牙,大膽地向神秘地帶進軍,在心快跳到嗓子眼的剎那,我終於將手探進他的內褲,終於,握住了這世間最誘人的棒槌,因在睡夢中它軟軟的,反而不如白天看到的那麼硬實。它光滑而干躁,周邊是毛茸茸的一片草地,根部可觸及兩個橢圓的小球…………這一切發生得那麼迅速,我都不敢相信了。最後,還是怕驚醒我的大饅頭,我戀戀不捨地抽回手,回到了自己的床上。儘管沒有再做什麼,但我想能有機摸摸我期盼得到的東西,這就足夠了。那一夜,我只睡了兩個多小時。6 @3 N6 Z8 Z# C' v
如果說第一次和我的大饅頭親密的接觸,是在他不清醒的時候,那麼以後的故事才更有它的戲劇性了。前一夜我看到他桐體,撫摸及他的私隱,那心亂的喜悅只持續了半天,就覺得這樣沒什麼意思,他又不知道我的心思,只是那般偷偷摸摸有何意義?第二天我們一行去左海公園划船,因為陳阿姨怕水,就跟她的女伴去遊樂區照相去了。我又自告奮勇,和羅局長結成一對,租了條小木舟去划船了。我知道羅局長是非常擅於游泳的,於是邊和他劃著漿,邊戲說要是船翻了,不用擔心被淹死了。其實我自己也會游泳的,但包括羅局長在內所有同事都不知道而已。看著清澈的湖水碧波蕩漾,遠處的彎形拱橋如此溫婉,還有我的大饅頭,他正在專心地劃著他的漿。奕帆的小腦袋瓜兒又開始想入非非了,看到四處無人,想到還沒被和他真正摟著親著,不禁眉頭一皺,心生一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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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0 N0 Q" Y7 L/ n& W( V$ ~深秋的風還是有著一絲寒意的,儘管是在陽光下,仍可感覺湖水的冰涼,我估算了一下,這裡的池水應該有兩米深以上。選擇這樣的天氣實施自己的計劃,是要付出一些代價的,我不禁又猶豫了起來。看到另外幾個同事的小船慢慢劃遠了,我凌亂的心跳逐漸加速了,在作出我的決定前先惦量一下自己身上的東西,兜裡還有一百多塊錢,手裡還套著個價值兩百多元的西鐵城手錶呢?可是大丈夫要行事,哪能拘這些小節呢?船划到靠近湖心了,我停下手中的船槳,起身拿起相機,說要給局長拍張照片。羅局長推托了一下,看我那麼熱心,於是不再划船,整理起衣衫。羅局長今天穿了件稍顯花俏的襯衣,外配一條他難得穿上的灰色休閒褲,在隨意的打扮中散發著成熟男人的瀟灑。他的頭髮被風一吹,露出寬寬的額頭,額上有著一條條吸引我的歲月的跡痕。他的眼睛在陽光下微咪著,又咧開嘴笑了笑,露出一排整齊潔白的牙齒,形象很是健康,很是入相。矣,只可惜這一張照片不會成功,我心裡在暗自惋惜著。
# N4 Y  R. A* |: W! Q羅局長擺完了姿勢,我卻嫌鏡頭太近,於是退了退,到船的另一頭,隨著我的移動,船開始有點顛簸了。局長立即收起了笑容,讓我不要再往後退了,說隨便照吧什麼效果就什麼效果好了。可我讓他繼續擺出笑臉,還是邊看著鏡頭腳邊往後退去。最後我腳終於踩了空,身體失支平衡,眼看著在局長的尖叫聲中我「撲通」一聲掉進了左海公園的湖水裡了。當然,在身體離開小船之前,我還不忘及時將相機拋了回去,那可是我姐姐從深圳給我買回來的進口貨,值一千多元呢?已經為此要損失一塊表還有一點錢了,可不能再加大這些無謂的損失了,我這樣想著,人已經落入水中。十月的池水真的挺刺骨的,在全身沒入水中的那一瞬,我幾乎有些後悔了,然,戲已經開張,怎麼能半途而廢呢?於是,隨著水的一波一蕩,我的頭忽上忽下,故作驚慌地呼救起來。因為要做得跟不習水性一樣,我反而真的喝了幾口水,這下情景更逼真了,叫聲也驚動了在別處划船的其他遊客。而我的大饅頭早已經三下五除二,將身上的衣服全部剝掉,縱身一躍,張開有力的雙臂游向我。只一分鐘的時間,他已經游到我這裡了,旋即用右手臂環住我的腰,左手和雙腳並用吃力地游向小船。可是小船在風向和人的游泳的水流作用下,偏偏越飄越遠。看到局長氣喘吁吁地帶著我在水中一浮一沉,我的心如被電擊中一般地顫抖,是一種幸福激盪的味道,半年多了,我從未像那一刻那樣幸福過。但看他遲遲靠不了船,手腳動作越來越遲緩,我又心疼了,幾次想掙開他的懷抱自己游,但強忍著不想拆穿這剛剛開始的好戲。1 d9 d$ i8 k  l1 m: L4 }
羅局長還是一跌一撞地將我扛上船了,自己也趴在船中大聲地喘氣。一會兒,他焦急地靠了過來,把我的頭抱起來,放在他的腿上,然後將他的耳朵貼在我的胸口上,聽到還有心跳,立即又伸出手放到我的鼻子下,感覺我的呼吸。十八年了,我還是平生第一次這樣枕著一個男人的雙腿,像一隻貓一樣窩在別人的懷裡,而且我的大饅頭現在身上只穿著一條內褲,全身的肌膚滑滑軟軟的,貼在他身上,心裡那暖暖的感覺真是無法言喻的,真想時間就此打住。而羅局長卻仍在緊張地進行著他的施救,雙手用力地一下一下地壓著我的肚子,希望將嚥下去的水擠出來。後來實在將我擠痛了,我再也裝不下去了,心裡暗罵這個傻饅頭真是不解風情,就不會輕一點來揉我,照他這樣搶救,我沒有被湖水給嗆死,也會被他折磨死。於是我睜開了雙眼,露出一副萬分驚恐的樣子,似乎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大叫:「局長,我的天啊~~~~~~!」又一古腦地撲進他胸匍裡,死死地纏著不放。局長這下反倒是安了心,愛憐地撫著我的背,又是拍又是揉,還不時地幫我擦掉身上的水珠,像對自己的孩子一般。而我枕在局長的溫暖的胸上,臉正貼著他的小乳頭,他的心跳在耳邊如此有力而清晰,又是一陣狂醉,幾乎忍不住要轉過臉親吻他了。
1 [+ s+ V3 l' F: o1 k1 m同事們陸續趕了過來,都關切地問事情的原委,局長解釋起由,又懊悔地說要是奕帆有個三長兩短,不知道要怎麼向他的父母交待,言下之意責任全在他身上。秋天的風這時把我們倆吹得直在船上打抖嗦,羅局長將我放在船上,穿上衣服,一邊吩咐大家立即划到岸上,大家又急急忙忙回招待所了。那天下午,本來還要去動物園遊玩的,因著這事兒局長就將行程取消了,又嚷著要送我到醫院看看,我堅決不去,換了衣服就鑽進被窩裡面,一邊回味著剛剛的溫馨片刻,一邊又心疼起我的手錶,因為手錶泡到水裡肯定壞掉了,還好那些錢只是浸濕了並沒有丟掉。晚餐時分,我也沒有起來用餐,懶懶地躺在房間裡,全身沒有一點力氣,倒是真的著涼了。晚飯是羅局長和陳阿姨帶上來了,吃了兩口,我就將飯撇在一邊了。福州人的主食都很甜,什麼菜都要加糖,甚至煮粉絲也有加糖的,也不怕會得糖尿病,本來我就很煩吃這樣的飯菜,現在更是沒什麼胃口了。當天夜裡,同事們一起去市中心逛商店買東西,我卻真的發燒了。羅局長沒有跟他們去,到招待所旁邊的小藥店幫我買回了退熱藥讓我吃。本來陳阿姨也是要留下來的,但局長讓她和其他同行的人去買點東西,她就跟他們走了。幾個房間都空蕩漾了,剩了我們兩個。我因為發燒,一邊頭很暈,一邊卻很欣慰,畢竟我的大饅頭還是挺關心我的,不管是什麼類型的關愛,總之能在一起就是快樂,就是相守的緣份。不到九點,由於燒沒有退,而且前一天晚上沒睡好,我就睡著了,因為體溫高,總覺得有股火在心口,那夜我老是踢被子。半夢半醒之間,我的羅局長,我的大饅頭好像那夜沒什麼睡,幾次都起身過來為我蓋上被子,又好幾次輕輕地摸著我的額頭看燒退了沒有。如果說白天我是故意耍小手腕,那一夜,我卻是真正地被感動了。凌晨,看到我又是滿頭大汗,羅局長拿來濕毛巾幫我擦乾。燒慢慢退了,我卻已是熱淚盈眶了。奕帆何德何能,得到我的大饅頭這樣的關愛呢?當時我這麼想著,後來我常常這樣回憶。許多年過去了,在漫長的工作相處中,有好幾次我想道出當時的真相,可是這次的經歷是那麼美妙,以至於我不捨得道出實情,還是讓我的大饅頭在善意的欺騙中走過那些記憶吧。  n  f" j' g5 ]* z( P$ n. g' Z4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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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福州呆了三天,我們準備返回了,順路來到了湄州灣。在那裡,我們一起瞻仰了媽祖的金身,又大吃了一頓海鮮。可我自從在福州受涼後,整個人就一直沒有精神,看著他們大口大口地吃著海蠣煎,咬著螃蟹,我卻是什麼都吃不下。甚至到莆田市區,他們在吃那種有名的「草包飯」,那也是我嚮往已久的一種仙遊縣的風味,我卻一口也嚥不下去。回到單位,我就病倒了,連著十幾日發著高燒,精神恍惚,整日躺在床上,根本上不了班。同是一樣掉水裡,我的局長卻一點事兒都沒有,相比之下體質比我好得多了。後來我一直是迷迷糊糊的,單位只好把我送進了醫院,又通知我的父母親來照料我。約半個月後,我才出院回家。過後聽我媽說,我在那段日子,一直發高燒,神志不清,還老是叫著「局長」、「饅頭」之類的話,搞得羅局長都一頭霧水,直問我母親說這孩子是不是小時候鬧饑荒給餓壞了,或者是饅頭沒吃夠怎麼地?媽媽問起這事也是一臉疑竇,我卻再也忍不住「撲哧」地笑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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病假回來上班了,卻因為福州的經歷,我一時成了大家爆笑的佐料。每逢同事不無揶揄地提起這事兒,我只能裝出一副純潔無辜的樣子,如一隻受傷的小鹿,心裡卻暗自一遍遍溫習那幾日夢魘般的生活。時間又被呆板的工作拉長了,我仍是百無聊籟地窩在陰森森的郵電局機房裡面,只有偶爾翻起在福州我和大饅頭的合照才有忘情的片刻。
- r4 J* j+ A1 c9 p羅局長仍是我們的局長,工作上的關係似乎沒有什麼變化,有時叫我到辦公室訓訓話,或者來機房佈置一下任務。在私底下,卻因了這件事情,和我的關係拉近了許多,隔三岔五地就讓陳阿姨來叫我到他們家吃飯。羅局長在我們單位宿舍裡面其實就他們兩口子,他和阿姨組成家庭後,各自有兩個孩子,其中兩個大女兒都出嫁了,三女兒在縣城的單位上班,只有陳阿姨帶過來的小兒子還在念高中,卻是在學校住宿,一個月才回來一兩次。陳阿姨是閩東地區那邊的人,平時比較喜歡吃海鮮,因此每回我來吃飯就能享受到好幾種新鮮可口的海產,幾回下來我也學會烹飪了這些東西,有時候陳阿姨沒有上班我便主動下廚去幫幫手,局長還誇我的技術不比阿姨遜色呢。那一年,羅局長的大女兒隨他的女婿到了香港,經常捎回一些泊來的小東西。局長不時會拿一兩件香港帶過來有點檔次的衣服送給我,說他和他小兒子都不合適穿,扔掉太可惜了,可我看得出這是他故意叫他女兒買回來的,因為衣服的尺寸總是和我的完全吻合。他們對我這麼關心,如待自己兒子,反而令我陷入了深深的思索、矛盾與掙扎之中。如果我的大饅頭只是把我當作兒子看待,那麼我怎麼能褻瀆這份真摯的情感呢?畢竟不到二十歲,單純的我一時不知道如何處理了。" {2 T  ?2 r' m' [# @- D2 b8 q
那一年年底,他們郵政那邊來了個新同事,是一個和我差不多年齡的帥小伙子。我有一天去羅局長家裡吃飯,碰上了他也在那裡,才知道他居然是局長的遠房親戚,也是因為羅副的關係才進了這個單位的。帥小伙有著帥氣的名字,叫劍波。這個劍波眉清目秀,做人又勤奮,服務態度也好,一個多月下來就受了同事和顧客的一致好評。他嘴巴子也很甜,對我總是「奕帆大哥」叫個不停,可是看到他和局長關係也不錯,特別是有幾回在局長家吃飯,我的大饅頭老是頻頻地給他夾菜,完全忘了我的存在,我就不由得妒火中燒。本來要是局長的兒子回來,無論大饅頭再怎麼寵愛兒子,我都沒什麼感覺,畢竟人家是親生骨肉,可是這個劍波來了,就什麼都不一樣了。每回看到我的大饅頭和他多說幾句話,或者到他宿舍串串門,我就會怏怏不快,上班的情緒也受了影響,經常劈頭劈臉地朝外線工人發火。慢慢地,我的大饅頭也看出了端倪,有天把我叫到他宿舍,半開玩笑半認真地問起這事,看我支支吾吾,局長樂了,告訴我這劍波畢竟是親戚,我吃的哪門子的醋啊,他還不是一樣關心我?我想申辮一下,卻發現自己根本沒有堂正的理由,難道就告訴他我已經愛上他一年多了,他會怎麼反應?我的大饅頭只是隨意地摸摸我的臉,深邃的目光似乎也在嘗試窺探我心底躁動的靈魂。/ f( T' r) T, ^2 p- k' U
儘管讓我的大饅頭對此無法理解,我仍是無法克制心中對劍波深深的敵意,老是在工作和生活中刻意地想挫挫他的銳氣。劍波在各方面應該也算頂出色的一個人,本職工作完成得出色,業餘愛好也廣泛,可謂多才多藝,既彈得一把好吉它,歌聲悅耳動聽,聽起來有點張洪量的韻味,體育運動也不差,據我過後分析,他的乒乓球水平應該比我甚至比我的局長高一截,只是當時由於種種原因沒有顯露而已。因為他比我參加工作晚,加上也從同事口中得知,我和大饅頭關係匪密,所以對我總是避讓三尺。有一次我們幾個人打排球,剛巧劍波和我是對手。有一輪到我進攻的時候,我故意把球扣在了防守我的劍波的臉上,頓時整個局面都僵住了,他跌在地上,緦邊紅紅地腫了一片,水汪汪的眼睛委屈地看著我,像馬上就要哭出來一般。球賽就此打住了,同事們唏噓不已,嘴上不說,都在責任我太任性了。劍波的臉腫了好幾天才好,我的內心也不安了好幾天,畢竟人家還和我一樣,只是剛出社會的小伙子,而且對我的思想渾然不知,我怎麼能這樣因為私慾而這般不理智呢?
+ O% ]1 z& I2 U% q! `- z又一年過去了,在延續著我對大饅頭的暗戀中,我又長大了一歲,仍是每日偷窺著他的半裸體,仍是千方百計地接近他,在有意無意的短暫的身體接觸中尋求一種感官的欣快。時年羅局長的老娘生病了,他在單位和家裡來回地跑。直到他母親過世,將近四個多月,局長沒有一日閒著,送走他母親,他整個人活脫脫地瘦了一圈,頭上開始添上了幾縷白髮。有一天我去他辦公室,看他無精打采,當時又四下無人,我就提出要給他捶捶背,他沒有說話只微微地點了一下頭。在大大的搖椅後頭,我清楚地看到大饅頭有了好多令我心疼的白頭髮了。我一邊捏著他壯實渾圓的肩,一邊在感懷無情的歲月,已經三年了,我的大饅頭還是對我的情愫一無所知,現在時日飛逝,他的白頭髮也出來了,難道我還要這樣無望地等?這樣想著,我手上的動作開始變了味,改撫摸起他的臉,然後手又向滑到他的前胸亂按一通。局長可能以為這是按摩的附加程序,就沒太在意。後來我實在抑制不住內心的慾火,就在他的脖子忘情地親了一下。頓時,似睡非睡的局長全身一震,轉過一張滿是訝異的臉,他足足地看了我半分鐘,盯得我低下了頭不敢和他對視。「小帆子,你怎麼啦?局長又不是女人啊,身上的肉好吃是吧?」看到我滿臉通紅,他又笑了笑說:「小帆帆要是個女人就好了,你的按摩技術真好。」聽到這些不著邊際的話,我心裡卻不是味兒,暗自想要我是女人,難不成你會把我當二奶養著?後來,從其他上了年紀的同事口中得知,我的大饅頭在性方面確實是被禁涸著。由於陳阿姨四十二歲那年患附件癌,所有女性器官都被手術掃除了,所以性方面越來越冷淡,根本滿足不了我的大饅頭強烈的性慾。而局長畢竟是有點身份的人不能什麼都無所顧忌,本又膽小不敢到外面去風流快活,所以性的方面好幾年來一直得不到釋放。難怪我看到他半裸的時候,下面總是鼓鼓的一大包,像極了膨脹欲破的饅頭!矣,可憐的饅頭啊,可惜你傳統的觀念裡面沒有小帆這種愛,要不讓小帆來填補你的空虛吧?多少次我在默默地對他這般期許,希翼他能心靈感應到我纏綿的依戀。但我的饅頭哪能體會到這般細膩的思緒,一如往昔把我當作孩子般疼愛。
# d( ~( j: N7 o9 l1 Y國慶節快到了,時年整個市的郵電系統舉辦了一場規模較大的乒乓球賽,每個單位可以選派一名職工到縣裡參加複賽和決賽。我們單位共有三個人選,就是我和羅局長和劍波三人,因為我們的水平比其他職工明顯高出一疇。而羅局長早早聲明將機會讓給年輕人,我的競爭對手就剩下劍波了。本來我是無所謂去不去的,畢竟市區我經常去的,該玩的地方都玩過了,什麼酒店也住過了,根本沒什麼新鮮的。可是聽說去參賽的人會由羅局長陪同過去,局長一是代表單位,二來可以兼拉拉隊員和教練。知道了這層關係我的態度馬上就積極了不少,在和劍波的選拔比賽中我是拼盡了全力的,幾個有爭議的球也爭得很凶,好像是生死筱關的大事一樣。結果,我如願地淘汰了劍波,和我的大饅頭登上了往市區的列車。又是一個秋天了,斜靠在大巴車的座位上,看著身邊的羅局長閉目養著神,我的心又一次樂開了懷。一年前的這時,我們出伴,拖著一大堆人,可今天,我的大饅頭單獨陪著我來了。想到這兒,我幾乎忘記這是去參加比賽,而是我和大饅頭的偷歡之旅了,當然,這只是奕帆的一廂情願了。 7 \0 l0 ?" O& z: U# @9 u(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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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 a4 }: h0 k% Y' `9 L僑鄉體育館裡人群熙熙攘攘,運動鞋和木製地板磨擦發出的「嘶嘶」聲特別剌耳,人們的說話聲回音很響,反而聽不出彼此在說些什麼。一樓的羽毛球場早早就有幾對來業餘鍛煉的愛好者,矯捷的步法和凌厲的扣殺還真不比專業人員差多少,白色的羽毛球隨著球拍的起落忽東忽西,像蒲公英搖曳著總停不了改變方向。走在二樓的開放式轉梯,置身於這龐大的密閉場館,我覺得不太適應這裡的嘈雜,裡面的空氣散發著由汗臭、體臭、器材的塑膠味混合而成的怪味,讓我幾乎要反胃了。二樓的乒乓球場比樓下的羽毛球場顯得會小一些,但看那些桌和球拍已經比我平時訓練用的要強許多了。我在幾張乒乓球台來回走動,試著熟悉一下環境。羅局長也沒有閒著,忙著到組委會中心詢問賽程安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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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比賽日程,第一天下午我們就得開始複賽,到第二天晚上就能進入半決賽,第三天早上進行總決賽。所以能進入半決賽的,就會多呆一兩個晚上了,如果連半決賽都進不了,在市區呆一晚就得打道回府了。在體育館瞎逛了一圈,我碰到兩個在學校的同學,都是身著名牌,衣著光鮮,雖然他們也刻意要裝出老同學的親熱勁,但言語中總是一副趾高氣揚的樣子。他們的背景不錯,畢業後留在市區的郵電系統供職,自然發展前境與我不可同日而語了,也難怪他們眼神和語氣中的種種優越感了。本就是一個烈性的人,看到他們的勢利樣,奕帆在心裡暗自發奮,一定要在比賽中給他們顏色瞧瞧,因為我知道他們兩個人的水平在學校時候都不如我。賽前訓練的時候,發現他們好像也沒有什麼新的技術,我心中的勝算就更大了,不過我知道這種淘汰賽不一定會碰上他們,因此對自己能不能進入半決賽甚或決賽仍是沒有底的,畢竟自己來自小縣城,外面的高手如雲,這種規模的比賽,自己能闖到哪兒算哪兒吧?這樣想著,我的大饅頭也回來了,帶了一大堆麵包和好幾瓶礦泉水,滿臉微笑地讓我不必太在意,拿出自己的水平就夠了。( s  s3 U4 o1 C5 q

; B9 `4 Q( O: V: ~/ k第一天下午和晚上我的發揮還是比較正常,包括乾淨利落地三比零贏了我的一個同學,而僅僅在晚上丟了一盤,但仍不影響我進入第二天的比賽。夜間八點半,賽事暫告一個段落,局長一臉興奮地來接我回賓館。這一整天他都守在我的身邊,送水、遞毛巾、加油、助威、場外指導,後勤、拉拉隊、教練數職合一,真夠他忙乎的,和平時他當領導的威嚴的樣子叛若二人。這一切我看在眼裡,甜在心裡,比賽時更有精神了,老是想證明自己的能力給他看。當晚九點多,羅局長帶我到下塌的海峰酒店的溫泉浴池放鬆放鬆,並告訴我這是他特意要犒勞我的,如果消費的錢回去不能報銷他打算自掏腰包。當日的浴池裡面人不多,除了我們還有兩三個肥頭大耳的傢伙,估計是那種款爺。泡在四十幾度的水裡,瀰散眼前的蒸汽如炊煙裊裊,配上克萊德曼的鋼琴曲,我緊繃的神經一下子緩和了。看看羅局長在旁邊也是微閉著眼睛,昏昏欲睡的樣子,頭髮因為水汽而自然地垂下來,身上的肌膚是白晰而彈性的,根本不像年過五十的樣兒。矣,我的饅頭,我的大大的白白的饅頭,如今又是活生生地映在我的眼簾,刺激著我蠢蠢欲動的慾望。這般想著,我的下體開始不聽使喚地革命起來了,又怕其他人發現,當下四處看看,大家都陶醉在音樂和泉水中呢?狂蕩的心才漸漸平緩。海峰酒店也算三星級了,客房的設施象電視、空調、沙發是比較齊全,房間也很乾淨,泡完溫泉後躺在大床上的我,因比賽了一天體力消耗太大,沒顧著要和大饅頭再續什麼浪漫,連電視都沒看就呼呼大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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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 {5 t2 q# e2 r. W3 r7 p0 E( K( `第二天比賽碰到的對手可就不那麼好對付了。還好我的羅局長在旁邊總是適時地為我指點迷津,哪個球該削,哪個球該進攻,無一不在他的掌握之中,看得出他也慢慢入戲了,也希望我能有個好成績回去的。到那一夜,我一路瞌瞌碰碰還是進了半決賽,抽籤結果出來,居然是我對陣我的那個同班同學。合該冤家路窄啊,看來他能進入半決賽也有他的本事的。賽前我和他開玩笑說同學聯誼第一,成績第二,可真正在比賽時我不敢放鬆一絲警惕,畢竟局長對我的支持和期望那麼多,況且我也想著能進入決賽,明天就可以好好和他到處遊玩一陣了。大概是心理壓力過大吧,臨著對陣時我卻發揮得不如前一段,幾個該接好的發球都沒接好,看到舊同學那一副輕佻而驕貴又帶挑畔性的眼光,我滿面慍意,越是緊張反而影響發揮,關鍵的幾個球我都丟了。八點十七分,奕帆以二比三被四年前的舊同學給打敗了。在強堆笑容和裁判握手,又到對面祝賀了對手,我飛快地衝出體育館,拋下羅局長在身後又是追又是喊。在公交車站,我再也控制不了自己的情緒,也不管是在街上,嚎啕大哭起來,把局長弄得站台上尷尬萬分。是啊,要是輸的是別人,我還不會這麼傷心,偏偏這回敗在那個同學手上,想著這幾年人家在市區花天酒地吃香的喝辣的,自己在小縣城裡儼如井底之蛙,真是天壤之別,本希望比賽贏他來挽回點面子,誰知道這個願望也不能實現,幾年來的委屈和不滿在頃刻間爆發了。% S  }' P9 K" Q* f& b8 x$ ]" T

  q  L5 I% y- K$ u1 c9 m) `那一夜局長陪著我在市區的大街上逛了一個小時,不停地勸我比賽的偶然性,不要將這些事情看得太重,可是我哪聽得下這些話。後來我們到一個酒館裡宵夜,我情緒越來越低落,不顧局長的阻攔喝了好多好多的酒。午夜,局長幾乎半背半拖地將我帶回酒店。被他扔到床上,我就哇拉拉地吐了他一身,又死死地拉著他的手,不讓他起身去拿拖把來清理污物。無奈他騰出另外一隻手,伸到桌前打電話叫來服務生,幫我們清洗那些污垢。折騰到一點多,我的大饅頭也累得夠嗆了。當時的我,順著自己的本意,外加酒精的作用,兩隻手牢牢地環著他的腰,硬是讓他躺在床上陪我。那次我用力是如此之巨,以致於我的局長根本無法掙脫。三年了,我真正地抱住了我的局長,在我自己不太清醒而他清醒之時,用的是強迫的手段,趁著酒意來掩飾自己的負疚感。那一夜,我和他的衣服都沒有脫,就這樣摟著他睡了一宿。# }. q  \" E% X: t!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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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八點鐘,我在一陣猛烈的搖晃中驚醒,睜開眼睛,看到我的大饅頭坐在我的旁邊,顯然已經洗漱完畢。只見他表情凝重,不帶一絲笑容,嚴肅中甚至夾些憂鬱地看著我。在我惶惶不知何事之時,局長開口了:「小帆子,你知道你昨天晚上做了什麼嗎?」我搖搖頭說不記得了。局長眨了一下眼睛:「奕帆啊,我是把你當作自己孩子般疼愛的,從來沒有什麼雜念的,這點你應該明白的。可你昨天晚上那樣對我,還口口聲聲地說愛我,一點兒也不害躁,我們可都是男人,你知道你有多荒唐嗎?你才二十一歲,人生的路只開了個頭,你知道你自己在做什麼嗎,在說什麼嗎?」看到我的臉青一陣紫一陣,我的大饅頭的話停住了,看得出他在生氣之餘仍在關心我,注意我的情緒。我只是愣在那裡,一點話也說不出來。在長長的沉默之後,我起身上衛生間。結伴到服務台結賬時,我們幾乎沒說什麼話,到付錢的時候,局長突然說:「按理我們只該付一半的房錢呀昨晚,我們才佔了一張床…………」說著話眼睛壞壞地看著我,我咧開了嘴想笑,卻發現自己再也樂不起來了。怎麼辦,紙終於包不住火了,回到單位我怎麼面對我的大饅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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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y' X% W. c1 Q7 \3 |回到單位,我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衝上我五樓的宿舍。進了門扔下行李後,我衣服也沒脫,就懶懶地躺到床上,腦子一片空白,前一夜的酒氣尚未褪盡,又忐忑不安著,不知道以後如何面對我的大饅頭,我不久就昏昏地睡去了,午飯也沒有起來吃。待到一覺醒來,已經下午三點多了,我簡單洗漱一下,下樓到單位對面的「阿香美發屋」去理髮,希望洗洗這週身的晦氣。# P; }# r* ]% p7 r! x

* J# l. G2 c: {0 d* G$ B9 l這個理髮店的老闆是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子,就叫阿香,別看她年齡不大,理發的工齡卻不短了,手藝自然也是不差的,加上人又漂亮,生意一直挺經火。三年了,我的頭髮一直在她那邊打理,一是確實她幫我作的髮型讓我滿意,二是我的羅局長也是常年累月在她那裡光顧,我想著探聽點我的大饅頭的事,就會問問阿香。有時候要是羅局長隔一個多月沒上她店,阿香也會反倒問起我來,慢慢地,我發覺我和阿香一樣都成了大嘴巴,最愛打聽局長的小道消息,揣摩他有何習慣,到底有沒有什麼在人群背後之餘的風流韻事。我也經常和我的大饅頭開玩笑說阿香是我們倆共同的「丫環」。這會兒阿香看我精神恍忽地走進店,不敢多問什麼,招呼我坐下,又過去打開了唱機。在熟悉的閩南輕音樂中,她輕手輕腳地為我洗起頭來,面帶微笑卻一句話不說,似乎算準了我自己會打開話匣子。可是她哪裡能真正體會我這時的煩惱,我哪能明說出來,只是苦笑地問她,要有一天我走了,離開這個地方,她會不會想我?阿香不曾料到我會這樣問,只是納悶地答不出話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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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下來的一個多月裡,羅局長不知道都在忙些什麼,碰到我只是淡淡地打個招呼,也沒再叫陳阿姨來讓我到他們家吃飯了,看得出在刻意地迴避我。最明顯的是,他每一天下午運動完後的半裸表演沒了,一般都只是端一臉盆水回他宿舍擦洗了。每每這個時間,我內心的難受是無法形容的,不止是不能看到他的桐體,而是被發現,被冷遇後的深深的失落,甚至有一些羞恥的感覺。有幾次我幾乎按捺不住了,想直接衝到他家裡和他說說心裡話,可終究還是沒有提起勇氣,到後來,我也麻木地適應了他的迴避了。1 j6 I2 z4 w$ _8 f1 `

; \/ ?( D0 r; h1 V. a$ d" F7 i; V& W那一年年底,我也來單位三年整了,按照正常規律,會和別的電信局的機房人員對調崗位,交流人事關係。聽同事們透露,領導準備讓我和市區的一個支局裡的技術人員對換,只是還沒正式通知我。想著這一個多月來的尷尬,受到我的大饅頭的種種冷落,我不由萬念俱灰,準備接受這次調動了。也是這年底,我們的正局長準備退休了,羅副就理所當然地成了正局長的最佳候選人了。期間我們單位開了幾次職工會,看到我的大饅頭衣冠楚楚、意氣風發地在台上主持會議做報告,他的濃眉還是那麼威武,他的雙肩還是那麼挺拔,他的體態仍是那麼結實,仍似當初我認識他的那樣,一隻不折不扣的大饅頭,我不禁心中隱隱作痛了。才二十一歲,奕帆就明白了什麼叫揪心裂肺的感覺,推搪徘徊在這裡也是痛苦,要是真離開了他只怕會藕斷絲連,如何抉擇?' H5 I; a3 x'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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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局長很快就退休了,雖然任命書還沒下到,但結果大家早已心知肚明了,都嚷著讓羅局長請客。我的大饅頭倒也大方,就在離單位不遠的一家酒店請大家猛搓了一頓。那一夜,我們單位二十幾個人分三桌,熙熙攘攘地圍滿了酒店的大包間,光是啤酒就喝掉了好幾箱,尤其他們幾個經常喝酒的人更是瘋狂地拼酒,划拳,爭得人人面紅耳赤,整個房間裡瀰漫著酒氣、煙味和人的體味,划拳吵鬧和陣陣的哄笑聲震耳欲聾。他們輪著向羅局長敬酒,局長好像也很高興,幾乎是杯杯必淨,輪到我敬酒時,他卻好像已經說不上話了,只自顧趴在桌上直喘粗氣。別的同事倒是沒在意,只有我端著一杯酒怔在那裡,退也不是,進了不是,乾脆自己一飲而盡,乾笑幾聲聊以打破尷尬的場面。那一夜,我和局長都喝了不少,反倒是那些較酒勁兒的同事將我們抬了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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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0 Z! k. V) t; o; `* h第二天中午,我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吵醒了。朦朦朧朧間,感覺門外是一個我非常熟悉,非常神往的聲音,已經將近兩個月了,還不曾聽到這麼親切的叫聲,是羅局長,我的大饅頭,在外面喊著我的名字:「小帆子,小帆子,起來啊,來我家吃飯啊。」在一陣慌亂和狂喜中,我一邊回著話,一邊幾乎是蹦下床來,飛身路過去開門,也不管外衣都沒有穿,全身只剩一條窄窄的內褲,裡面的春光若隱若現呢。門開了,迎來的是一張令我又愛恨的臉,有些疲憊,鬍子有些邋遢,但兩眼仍舊那麼炯炯有神。羅局長看到我急不可耐的樣子也笑了,說是做了幾個菜讓我嘗嘗,轉身下樓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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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P& b; c1 V% J, \好久不曾看到他主動來叫我了,我在幸福的光圈裡一時不知所措,卻不知道過會兒他會告訴我什麼。還是從衣櫃裡面挑出一套我認為最好看的衣服穿上了,我希望能在他面前永遠是美好的形象,哪怕不能擁有他。這一餐我的大饅頭明顯是用了心做的,全部是平時難得吃到的,單是大江蟹、草蝦這兩道菜可能就要花費不少。餐桌前卻只有我們兩個,原來局長就是算準了陳阿姨今天不在,然後特意去買了一大堆菜親自下廚。對著眼前的山珍海味,我卻吃得揣揣不安了,不知道局長會說些什麼。只見我的大饅頭的眼裡又露出了久違的慈愛,一邊給我夾著菜,一邊輕描淡寫地問:「小帆哪,這兩個月羅叔叔忙著自己事業上的事,對你關心少了,你不會怪我吧?」看到我已經哽咽得吞不下飯,眼裡的淚水直打著轉了,我的大饅頭話停住了,遞了張面巾紙過來。看著我擦去淚,他又正身坐了坐,似乎也在思考著什麼:「奕帆啊,市區支局那邊有個人可能會和你對調,你有什麼想法,願意留在這裡還是要過去?」我聽完他這話,什麼都明白了,咬了咬牙,幾乎是鼓起最大的勇氣說:「局長,我想我還是調過去吧,我不會讓你為難的,我對不起你!可我不會影響你的仕途的……」話沒完就被他打斷了:「說什麼呢帆帆,局長我是那樣的人嗎?我已經五十多了,再過幾年就退休了,再說我的孩子也差不多都長大成人了,做不做這個局長有什麼所謂,談什麼影不影響?叔叔考慮的是你啊,你還年輕,你父母培養你不容易,萬一你走錯路,叔叔一輩子能心安嗎?」說完主動地拉起我的手,往他的臉上貼了貼,目光中仍那麼溫柔。這就是他了,我的大饅頭,我愛了三年、恨了兩個月的大饅頭了,原來他的逃避是為著我啊。我心疼地看著他憂鬱的眼,他頭上新增的白髮,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衝過去撲入他的懷裡嚎啕大哭起來,完全忘記剛剛那些堅強的話了:「局長,我不想離開你,你讓我留下來吧,我不想走…………」局長這回沒有拒絕我的擁抱,只是輕撫著我的背,歎了歎氣,言語中帶著顫抖:「這孩子啊,真是做孽啊?我該拿你怎麼辦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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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當初我來到這個單位,在沉悶的環境和單調的工作中倍覺靈魂的壓抑,只有一味地抱怨的話,那麼現在這裡的一切卻顯得那麼親切溫暖,令人難以割捨。總是要離開的時候,才記起每個人的好,食堂的老丁的吆喝聲其實也不討厭,記得我病了那陣子還是他為我熬的藥;門房的小顧也不全是缺點,要不是他,我的鑰匙恐怕要丟好幾串了;還有劍波,比我年小卻總處處讓著我,還有陽台上的這些吊蘭是多麼可愛,還有院子裡的草地多麼柔軟,還有,還有,我的大饅頭,我將再也見不到他了,一想到這裡,我就感到心頭紮著針,好像快要活不下去了。三年前我來這裡的時候,聽說我的局長有些風濕的小毛病,特意到一個老中醫那裡請教良方,聽他說用赤小豆燉豬腳可以根治風濕病。後來我在球場側面的荒地上種了兩株赤小豆,想等它們長成後用來給局長治病,如今它們的枝頭碩果纍纍了,馬上就能摘下那些豆子來入藥了,我卻再也沒有機會用它來表達我的愛了。赤小豆,赤小豆,我的相思豆,為什麼纏綿的相思這麼難熬?* B0 z1 w: ]' D- p/ n5 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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淒淒楚楚地過了幾天,我上班後就關在機房,下班又窩在宿舍裡,也懶得出來打球了,碰到同事說笑,我支吾著心不在焉。後來素性請機線組的人來頂替我上幾天班,又到辦公室遞了請假條,帶著小小的行囊,也帶著滿腹的辛酸,我回到了自己的家。工作三年了,我還沒有這麼真切地想回家歇歇,又吃上媽媽做的牛肉羹了,也承受著她無休無止的嘮叨,可心裡卻是無比踏實的,因為我知道這是我的家人,他們是永遠都不會拋棄我的。幾年了,當愛上我的大饅頭之後,看到身邊和電影電視上的男歡女愛,我也在不斷地疑惑自己的興趣,為什麼會和別的同伴不一樣?趁著回家這幾天,我到鎮區的圖書館借了許多醫學方面的書籍,也開始認知了許多以前說不上來的道理,回想羅局長的話,漸漸理解他的難處,是啊,讓他如何接受一份不為社會所容納的感情呢?儘管我沒有要求過什麼,但是一旦這種感情摻雜上讓人覺得不光彩的成份,我又何必勉強別人呢?一千次地我在責問自己,其實我的大饅頭對我已經算不錯了。/ I0 H% O& U  N&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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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回到單位時,看到羅局長的辦公室換到了三樓有高級沙發的那間,那原先是屬於我們正局長的。單位的人事上倒沒什麼動靜,副局長的位置也就空缺了下來。在我惶惶不可終日地上著班時,領導那邊卻無聲無息,沒有調令,也沒有人和我提什麼對調的事情。羅局長在忙著新上任的交接班,平時難得和我說上幾句話,但畢竟對我又有了笑容,只是每一回看我的時候,眼神裡面似乎多了幾分憂慮。兩個星期後,我按捺不住內心的好奇,給本來要和我對調的那個支局機房掛了一個電話,聽到他們已經換了人,我什麼都明白了。一顆壓在心裡的鐵塊終於被卸下,我對著機房的設備大喊了幾聲,狂笑起來,後來又止不住哭了。在淚水流進舌頭的那一剎那,我體會了什麼叫多變的生活,什麼叫痛苦的感情,甜密的愉悅多麼短暫,只有鹹澀的折磨令人刻苦銘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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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1 i$ }- Y3 W+ y. Y( E' I生活又再次回復往日的平靜,我的大饅頭不再躲著我了,又能在我面前若無其事地光著膀子,肆無忌禪地擦洗著他的隱秘部位了。他黃昏時段的半裸表演又時有時無,不隨我的視線而改變了,有時候明知我在偷窺著他,羅局長也是凜然正目,自顧忙活著他的事情,似乎我是透明的一般。還是經常到他家裡吃飯,和他家人一起聊天,但我卻鮮有時間和他單獨相處了。因了我沒有被調走,再加上平時和局長的交往甚密,同事們難免頗有微詞,背後說什麼的都有,還有的傳得更離譜,乾脆說我是大饅頭的私生子,以前寄養在別處現在回來了。原先我不經意吐出的那些話,如今開始有些應驗了,我可以將我的感情埋在心底,但還是影響了我的大饅頭了。可是羅局長卻沒將這些風言風語放在心上,年底來了,仍是下派任務給我,讓我寫一些單位的總結和宣傳材料。這一回,是在為單位出力,也是在為我的大饅頭出力,我寫得特別用心,只三兩天就完成了初稿。羅局長看完材料非常滿意,年終大會上表彰了我。! }* T% Y$ }3 m) a3 ~

8 V8 ]6 ?7 Y/ b那一年春節我留在單位值班,沒有回家,年夜飯是在局長家裡度過的。他的女兒女婿都從香港回來,全家都團圓了,吃著火鍋,看著春節聯歡晚會,整層樓一派喜氣洋洋。看到他們一家和和美美,我不由地陷入了深思,同事們背後的議論當然很無聊,可是我將在我的局長的世界裡扮演什麼角色呢?想著這些我都發了呆,以致於局長的女婿和我碰杯時,我一點反應都沒有。# g2 W1 @( N6 f) u) ]
又一年過去了,在枯躁無味的工作裡,我仍是在幻想中虛度著我年輕的生命,在不斷的失望和歲月的磨厲中積壓著內心的情感。可是我怎麼能無動於衷呢,我的局長仍是那麼意氣風發地活在我的身邊,每一回他新穿了一套衣服,甚至新換了一條內褲,或者染了一次頭髮,或是什麼時候腳痛又發作了,都會被完完整整地勾劃在我腦海的記憶中。赤小豆燉豬腳這道菜我也做了好幾回,他都吃膩了,眼見著風濕病還是沒見好,可能是老中醫的方子不管用,或許是我的相思不夠濃吧。快四年了,我的大饅頭沒有變,他濃密的眉依然英挺,他性感的唇依然緋紅而神秘,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吻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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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天中午,我到局長家裡吃飯時,卻看到桌上多了一雙筷子。菜齊了,我才看到從廚房走出一個二十來歲的女孩,尾隨著陳阿姨出來,容貌俊俏,兩腮紅紅的似蘋果,淺笑時牙齒微露,一看便感覺是那種又乖又賢慧的類型。據局長介紹,這是他的一個遠方親戚的女兒,叫文英,在小學教書,今天剛巧過來玩。在簡短的自我介紹後,我和文英慢慢地聊了起來,從時事到政治,從詩歌到文學,發現其實她的口才也不錯,知識也算淵博,甚至可以稱是能說會道,還左一個奕帆哥哥右一個奕帆哥哥把我叫得都暈暈乎乎了。飯後,文英告訴我,說她本來買好兩張電影票是要讓局長和陳阿姨晚上看的,可是播的是進口大片,局長不喜歡,於是她問我有沒有空一起去看。因為我們這裡並非直屬於市區,所以電影院難得有進口大片播映,我就不假思索答應了。9 Q0 Q/ r/ v3 a; G$ t6 m4 s5 W)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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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影院的空氣和環境永遠是令人厭惡的,我自己不抽煙,卻被鄰座的一個小鬍子青年熏得不斷嗆咳,全身都是煙味。只見小鬍子和他旁邊那個妖冶的女子打情罵俏,不時發出一陣浪笑,完全沒有注意到我們旁邊些人憎惡的表情。文英靜靜地坐在我身邊,看得出她很入戲,總是隨著主人公的悲喜忽睛忽雨,幾次動情處甚至淚眼婆娑,又不好意思地向我投來歉意的目光。這還是第一次有異性這麼貼近我,隔著座位聞到她身上散發著一股淡淡的幽香,我奇怪自己沒有抗拒,可也不覺得興奮。好久沒有看到這樣精彩的影片了,我心情也挺愉快的,走出電影院時還沒從戲裡走出來,仍在和文英研究剛剛的劇情。後來,我想起是她付的錢,就笑著說:「今晚讓你破費了吧,這樣的片子每票起碼也得二三十元吧?」文英順口說:「又不是我買的票,我哪知道多少錢啊……」話到半中間,她忽然停住了,似乎意識到說錯了什麼。聽到這話我怔住了,回憶今天中午局長和陳阿姨在看我們倆時表情的噯味,我開始有點清醒了,在我的追問下,文英才告訴我這本來就是局長買的票,讓她來陪我看片子。後來看到我的臉越來越陰沉,文英不知所措,藉故先回去了。待到文英消失在夜色中,我拿起了手中的電話簿,翻查了一下號碼,到公用電話亭拿起了電話。雖然已是夜裡十一點了,可我知道局長的手機是不會關的。已經四年了,我還是第一次打響了他的手機。 . ]" J+ c+ D6 L%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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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很快接通了,從另一端傳來軟綿綿的讓我又愛又恨的男中音,可以想像局長睡眼惺忪拿起手機的樣子,我是鉚了十二分的力氣的,語氣顫抖而憤怒,似乎馬上就要爆炸:「局長,感謝您老的安排啊,真是讓你費盡心思了吧,真的是用心良苦啊…………」四年了,我第一次用這種態度和我的領導,我的大饅頭說話,滿腹委屈而悲憤難平。在我風風火火地發洩完一通後,局長不緊不慢地說:「小帆子啊,你別急,慢慢說,你的心情叔叔是理解的。這樣吧,夜也深了,有事明天再說吧。明天我過去縣城開個會,順便帶上你吧,明天中午我們好好談談。」不容我再說什麼話,他就掛上了電話。初夏的深夜如此悶熱,奕帆一個人思潮翻湧地木立在戲院外的電話亭前,只盼馬上就來一場暴雨,狠狠地衝去內心凝重的積忿。5 ^( l9 [5 w' w' ?(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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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2 _* D2 w. B/ e* \第二天早上,我被司機的吆喝聲中被叫醒,匆匆地刷了個牙,下樓上了我們單位的專車。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坐在三菱車的前座上,好像在思考著什麼,看到我打開車門,轉過臉來,仍是笑盈盈帶著慈愛的眼,下巴的皮膚因鬍子被刮淨後呈現淺青的顏色,這是我的大饅頭,我正恨得咬牙切齒的大饅頭。我只淡淡地叫了聲局長,就把頭別向別處,努力使自己不再看他。我詛咒了一夜,對昨晚的事仍是不能釋懷,心想你不接受我算了,為什麼要安排我和文英認識,當自己是什麼人,我的感情輪得上你來操心,德性!看到我繃著臉一言不發,羅局長也不以為意,只是招了招手司機開車。這開車的老王師傅平時和我們也是很熟,看到我面露不悅,和局長別彆扭扭的,完全沒有平時的親熱勁,也不敢多說什麼。車子很快就進入了繁華的城區,臨到縣政府的三叉路口,局長卻讓老王開到另一方向,卻是拐到一家「京味臭豆腐店」。這一家臭豆腐店毗鄰著縣政府,專賣北方風味的臭豆腐,因在我們這邊此等小吃甚少,加上全縣僅此一家,生意非常紅火。據有來光顧的同事講過,這裡的熱臭豆腐酥爛可口,臭味十足,吃過一次,一整天嘴巴的臭味是怎麼也去不掉的。工作幾年了,我一直想過來嘗嘗,就是種種的原因還沒來過,也不止一次跟同事們說過。看得出大饅頭今天是特意討我歡心,才帶我來這裡喝粥吃豆腐,哄我開心。這要換了往日,我一定會興奮得像蚱蜢跳舞,可今天我對著桌上熱氣騰騰的臭豆腐卻胃口全無,只是胡亂咬了幾口就不想吃了,反而覺得臭豆腐根本沒有想像的那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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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午開會時我迷迷糊糊,眼睛盯著主席台上的領導的嘴巴一攏一龕,卻是置若惘聞,像完全與自己無關一樣。望著大會堂前面黑壓壓的一堆人頭,我昏昏欲睡,有幾次眼睛止不住困意快合上了,因為我們坐在前排,局長怕上面發言的人看到我這樣,不時地偷偷地用肘部捅我一下。神志稍甦醒的我,就故意使勁地推開他的手臂,外加一次惡毒的白眼。這樣好不容易熬到散會,匆匆地在縣府的食堂用完餐,我和局長進了招待所的客房午休,心裡盤算著他過會要和我說什麼。這種小招待所根本沒有空調,和我們旅遊時下塌的酒店有著天壤之別,令人心境就更差了。破舊的電風扇搖得「嘰嘰」作響,讓我們談話的氣氛越加不和諧。局長先是苦口婆心地勸我別再想入非非了,又是引經據典,把他從書上讀來的關於同性之間的話題對我現學現用,又一邊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說我剛剛涉入社會,一時糊塗也在所難免,他今後一定會繼續引導我走正路的。偏著年少輕狂的奕帆就是不領情,左一句他是懦夫不敢面對感情,右一句我的未來和他沒什麼關係。說到最後,局長也失去了耐心,終於再也忍不住對我咆哮起來,這還是頭一回見他對我這樣,頭上的青筋條條可見,眼睛血紅,一副立即將我吞下去的樣子。那一個中午,我們倆誰也沒有睡,躺在各自的床上,頭都扭向另一側,誰也不理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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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x: r% x: }! q1 z8 y- ?( o; T1 A第一次爭吵猶如被無意踩響的地雷,在我們之間沉悶地炸開了,那一刻,我們不是上下級的關係,倒像了不聽話的兒子和父親在倔強地頂嘴。下午的會議仍然是枯躁無味的,局長還是在我旁邊,卻眉宇深鎖,一臉嚴肅,只令我如坐針氈,不時望著表,希望盡快結束這次不愉快的經歷。四點多的時候,半空忽然「轟」地一聲,頓時天昏地暗,窗外下起了傾盆大雨,我的心情更加低落了,聽著風雨聲好想就狠狠哭一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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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回到了彼此的工作崗位,這以後我們倆的關係卻玄妙了起來,裂縫不可能避免地出現了,碰上工作上的事情,我和大饅頭反倒客氣起來。私底下,他也沒再找我談過話,兩個人就這樣僵了將近三個多月。每一天黃昏時段,我仍是在五樓的走廊上偷窺著他的半裸體,卻是另一種複雜的心情,他健碩的體軀、渾圓的臂部依然令我浮想翩翩、垂涎欲滴,可一想到他對我的拒絕,又讓我恨意陡增,但又不能控制自己去看他,想他。那三個月裡,我一次次幻想著我的大饅頭能回心轉意,忽然哪天會來找我,告訴我他對我也有感覺,又在一次次失望中唏噓不已。這是那段日子,我才體會到愛恨交織的折磨是如此傷神,真正是度日如年。三個月後的一天,在長長的失落和負氣的衝動之下,我打了文英的傳呼,說想約她到鄉下的星索水庫遊玩野炊。接到邀請時,文英很是驚喜,幾乎不加思索就答應了。0 v% I2 G$ l0 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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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索水庫離縣城約有三四十公里,儲水量在本縣乃至整個地區是最大的,我們縣用電的四分之三都來自這裡。水庫三面青山環抱,山上的樹林茂密昌盛,野花常開不敗,每一季裡不同的山花將整個水庫的四周映成五顏六色,甚是好看。水庫的池水清澈透明,偶爾會有三兩隻電船、漁船穿梭在池中。水庫的水中央還有兩三座孤立的小山,小山一片綠意盎然,儼然是小動物們棲居的天堂,因在那裡沒有人群的干擾和獵人的捕殺。水庫裡的山和外週三面的環山遙遙相望,對映成趣,成了星索村的一道獨特的風景。而水庫的大壩氣勢磅礡,壩堤用許多巨石配水泥砌成的,走在壩岸上面縱觀整個水庫,身後是壩下遠處寧靜的村莊,讓人有一種豪氣壯觀的神聖感。堅不可摧的大壩灑滿了父輩們辛勤的汗水,有的為了造堤甚至付出鮮血和生命。據我父親說,他們那代人曾經就來星索參加過大壩的建設,大概是六十年代吧,在那種饑荒動盪的歲月,父親和他的同齡人們嘗盡了餓著肚子干革命的辛酸。也正因了有了前輩們無私的奉獻,才換來現在星索水庫龐大的發電量和猗旎的景色,每到夏、秋季,來這裡遊玩、野炊的人紹繹不絕,尤以戀愛中的青年男女居多。從巴士下來臨到星索村,文英一直是亢奮輕快,眼睛裡溢滿了喜悅中的神采飛揚,像個百靈鳥在我身邊吱吱喳喳,甚至還哼起了她那不怎麼動聽的山歌,完全沒注意到奕帆心不在焉的樣子。這一路到水庫,我都是懶洋洋的,說不上幾句話,都在掛念著我的臭饅頭在單位裡面今天都做了什麼,不知道他有聽說我約文英出來嗎?上午,我們租了一隻小船,請一個當地人來划船擺渡,我們則在船上觀賞水庫的風景。文英忙著拍她的自然風景照片,我望著微波蕩漾的池水,卻又想起了在福州左海公園湖裡的故事,現在身邊不是我的大饅頭,水庫的水深不見底,我也不敢輕易地掉下去了。秋天的風吹在臉上好涼爽,置身在悠閒而寫意的水庫裡,青山繚繞,碧水潺潺,尚有美女為伴,不知道為什麼奕帆卻沒有一點幸福的感覺。幾次一邊和文英胡侃著,一邊卻不由自主地陷入了沉思,眼前的女孩溫婉賢慧,絕對是好女孩的,但,難道這就是我要的,我愛她嗎? . H: l, {0 _2 m9 q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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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間叢林的清新空氣本該讓年輕的心爛漫多彩的,可我卻一路怏怏不快。中午的自助野餐,也是文英動手幹得多,我只強打精神配合著。我們先在山間採了點苦筍和野菜,租了一套野炊的鍋碗瓢盆,再拿出自帶的瘦肉、生麵條,就著兩大瓶礦泉水開始做飯了。我只到小山坡上撿了一些干樹枝讓文英生火,接著就只有懶洋洋地在旁邊發呆了,心想要是換了羅局長和我共享野味,情形就大不一樣了。麵條煮熟了,看著文英吃得津津有味的樣子,我卻一點食慾都沒有,只胡亂嚥下兩小碗。下午我們又到另一面的九仙山去逛了一圈,據當地人介紹,這九仙山奇草繁多,有許多品種非常稀有,是治療許多疑難雜症的方子。聽著帶路的老伯伯口若懸河的介紹,我一時來了興趣,詢問有沒有治風濕病的草藥方子,老伯伯連聲說當然有。在山腳下的一戶農民家裡,我如獲至寶地買到了那種草藥,一番討價還價之後,花了一百元買了三包中草藥。雖然我心裡對大饅頭是恨得癢癢的,可是畢竟他對我除了感情方面的分歧外,其他的算是非常不錯了,再說我們也難得來這邊。搭車回家的路上,我想讓文英替我把這些中藥交給羅局長,可她說,還是我親自送過去的好,也體現出我的關心。原來她早就聽陳阿姨說過我和局長最近在鬧彆扭,只是沒有明說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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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p$ K7 U4 s, ?5 R; f  Z6 g2 |: }回到單位時天已經黑了,大饅頭家燈火通明。文英和我走到四樓,拉著我的手讓我進去。可我甩開了她,快步上了樓梯,我堅持著我的思想,決不和我的大饅頭妥協。二十分鐘後,當我全身酸軟地躺在床上時,陳阿姨進來了,因為宿舍門沒有關,一直到她來到床邊,我才注意到她在眼前。陳阿姨關心地問我累不累,讓我下去吃飯,說我好久沒上他們家吃飯了。我嘟著嘴說不想吃,翻過身把屁股對著她。陳阿姨歎了口氣,沉吟了一會兒說:「奕帆啊,我好一段時間想和你談談了,一直沒機會。最近你和你羅叔叔怎麼啦,他可是很關心你的。說老實話,就是對我們自己的兒子,他好像也沒有這麼耐心,他最近老和我念叨說你太任性了,是怎麼回事,是工作上的事情吧?你願不願意告訴你阿姨啊?」聽完她的話,我的心象打破了五味瓶,怎麼向她開口呢。阿姨沒等我多說什麼,硬是把我拉下樓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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進了門,局長和文英已經坐在餐桌前擺好了碗筷,正等著我們呢。我瞟了一眼我的大饅頭,他的眼神仍然讓我迷醉,薄薄的兩片嘴唇還是那麼性感,可這個傢伙他就是不明白我的心。我幾乎是從鼻間擠出一個單字「好」,就坐下來了。局長沒有說什麼,招呼阿姨給我們盛飯,就靜靜地吃了起來。這一餐吃得很沉悶,只有陳阿姨和文英偶爾聊上幾句話。飯後,羅局長咬著牙籤到大廳看電視去了,文英和陳阿姨進廚房收拾,我跟她們到廚房,拿出那三包準備好的中藥給阿姨,讓她煎給局長喝。轉身想離開,被阿姨叫住了,她讓我到大廳坐一會兒,晚些時候送文英回家,我沒敢推辭,忐忑不安地進了大廳。局長正坐在沙發上看中央台的《焦點訪談》呢,看到我走進來 ,點了點頭,卻仍是一言不發。我坐了下來,覺得沙發好像都是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尷尬萬分,三個多月了,我沒有和他好好地說過一句話。還是我的大饅頭先開了口:「小帆子啊,今天玩得還開心吧,我早就說過了,文英是個不錯的女孩的,年輕人嘛,就該正正經經地找個女孩耍耍朋友的…………」沒想到他的開場白是這樣,我一時又上了火,不客氣地打斷了他:「是啊是啊局長,就您正規,我是自甘墮落,現在我和文英相處得蠻好,你放心了,不用怕小帆子會纏你了!」「臭小子你說的什麼話,不識好歹的小東西,你再執迷不悟,小心我處分你。」局長瞪著眼,凶巴巴地盯著我,也是副劍拔弩張的神情。吵鬧聲驚動了在廚房忙活的阿姨和文英,兩個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站在我們身後,面面相覷驚愕不已。陳阿姨走到我和局長中間,連聲問什麼事。我撇了撇嘴說沒事,拉著文英下了樓。深秋的夜裡,走在硬硬的水泥路上,皮鞋和地板磨擦得蹭蹭發響,拍打著凌亂的思緒。一路上文英默默和我同肩走著,直到她家門口才和我輕聲做別。7 U  p7 E* y5 N. `* W

# J6 g  e0 D$ U7 B% ^' ^第二天上午,靠在機房的搖椅上,我長吁短歎,整個人像丟了魂似的。時鐘又走到十一點半了,可我仍斜四十五度地躺在椅子上,不想下班吃飯。機房的門鈴響了,我一百個不情願地往監視器那邊挪了挪,卻看見陳阿姨在門外焦躁不安地等著,我嗜睡的神經一下子全醒了過來,連忙跑出機房問發生什麼事。陳阿姨哭喪著臉告訴我局長剛剛住院了,現在還打點滴呢,原來他早上喝了一菔我帶回來的中藥,從九點多開始就一直不舒服,拉肚子拉了十幾次了,最後拉的全部是水,整個人都快虛脫了。還是我們單位的姜辦事員正好拿文件要去給他簽時,發現他蜷在辦公室的角落裡,五官都縮成一團,一問原委,趕快派車送了醫院,又通知了陳阿姨。醫生說要看看那些中藥,阿姨這會兒回來拿那些剩下的藥,才想起告訴我一聲。聽完阿姨的話我也慌了神,心被懸到了半空,想著大饅頭不知道會有什麼事情,如果真要因吃那些中藥有個三長兩短,奕帆這輩子怎麼心安?9 B. Q, [* Q/ ]2 d2 D. M# I( J

: A* F% O2 X- Q0 a  M2 {; Y  L7 l慶幸的是,到那天晚上,我的大饅頭的病情況基本穩定下來,腹瀉止住了,也沒再肚子痛,精神也好多了。主治醫生告訴我們,還好那中藥只吃了一帖,要吃多了引起急性腎功能衰竭就麻煩了。一席話讓我冷汗直冒,把那戶賣藥坑人的人家咒了個祖宗十八代。夜裡十一點,陳阿姨回家去煮稀粥,看望局長的同事也陸續走了,只有我還守在病床前,用一種沒有人能讀得懂的深情的目光看著他,而我的大饅頭的眼似閉微閉,虛弱地躺在我面前。看到隔壁床只有一個病人似睡非睡,我不由膽大起來,抓起我的大饅頭的手,心疼地貼在我的臉上摩娑著。局長的眼睛睜開了,掙扎著要把我推開,可他另一手還掛著靜滴的針頭,這隻手根本使不上勁,怕吵醒其他人,他輕聲地說:「小帆子,別這樣,你關心局長,局長心裡有數,這個事兒不怪你,你也別這樣,人家看到不好的,你這種苗頭怎麼得了,實在不行我只有告訴你的父母了。」「有什麼不好,我就是喜歡局長,有什麼錯。都什麼年代了,思想還這麼不開竅,我又沒有要你做對不起別人的事,我招誰惹誰了,怕什麼?」我的語氣雖然溫柔,但卻是那麼堅定且不容反駁。局長歎了歎氣,轉過頭去不再理我了。剛巧陳阿姨也回來了,我帶著傷感和滿腹掛牽離開了病房。這一夜,我徹夜不眠,任往事一幕幕地在腦海中重演。" U+ n/ T% R! o& ^; q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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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長很快出了院,當然沒有把我的事情告訴我父母,卻再也不搭理我,任憑我什麼時候投去又愛又恨的眼,他只視而不見,彷彿我是透明的一樣。那一個年底,我的痛苦是無法言喻的,在每日的煎熬中卻苦苦地盼望奇跡的出現,又在現實的打擊中越發意志消沉。後來我從報紙上看到聲訊台的咨詢,在好奇心的驅動下撥了第一次,自此一發不可收拾,經常和聲訊台的小姐聊天,袒露一些我不能告訴別人的苦衷。只一個多月裡,我打了將近七百元的聲訊電話費,因為電話記錄和普通市話不一樣,馬上就被領導查了出來。年終大會裡,我的羅局長,我的大饅頭,當著二十多個職工的面,當眾批評了我,並宣佈扣掉我全年四分之一的獎金。臨近春節,又要放假了,我羞愧難當地每日躲在宿舍或者機房裡面,不敢見人。被感情沖昏了理智的我,沒有認識到自己的錯誤,反而對大饅頭的恨意驟增。在宿舍裡輾轉了幾夜,細數著這四年多來的種種糾葛,單戀的折磨已經快淹滅了我。在深思了幾天後,一個大膽的想法在我的心裡產生了。  ( p) ?! G2 G  K: X, z4 X)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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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回到家裡,我經過好幾天的思想鬥爭,不知如何向父母開口。自小到大,雖然我長在一個家境不寬裕的農村家庭裡,兄弟姐妹也有好幾個,但作為老么的奕帆,在家裡是受盡千般寵愛的,人又聰明伶俐,父母和哥哥姐姐一向把我當掌上明珠的。而我也沒有辜負家人的期望,幾年前憑自己的努力考上大學,後來又分配到單位上班,這些經歷在我們村裡都是引為佳話的,也是父母經常在親鄰面前炫耀的資本。父親在文革前讀中學也是非常拔尖的,在他們班級裡考試從來都是第一名的,卻因了歷史問題、成份原因最後沒能上大學,這是他一生最大的遺憾,而四個孩子中唯有我幫他圓了大學夢,自然奕帆帶給他的自豪感是可想而知的。可我這幾年在單位裡工作平平,情感上又遇到這樣的事,將近一年了,我和大饅頭磕磕碰碰,讓我的心疲憊不堪,禁涸的靈魂再也無法承受單戀的壓抑,我選擇了逃避。終於,我鼓起勇氣告訴父母,我想停薪留職出去走走,到深圳投靠在那裡打了十幾年工的姐姐和姐夫。這一想法說出來後,整個家炸開了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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父親本來神采奕奕地在貼著春聯,聽到我的話後如曬黃的樹葉,一下子蔫了,在不解和失望中歎著氣。家人一致反對我的決定,母親則偷偷地在廚房抹淚,因為她知道我的脾氣,一旦是我決定的事,誰也攔不了。姐姐從深圳回家了,知道這件事,也不停地勸我,聲情並茂地歷數在外漂泊的辛酸,說我何必放著一個輕鬆而收入不菲的工作背井離鄉去外頭受罪?然家人只知道這些客觀因素,哪能體會奕帆心裡的悲淒,真想越早離開這裡越好。我只能強顏歡笑地告訴家人,我只是暫時停職,還會回來的。臘月三十,別人家裡張燈結綵,喜氣洋洋,我們家圍著一大桌豐盛的年夜飯,沒有一絲生氣,只覺得電視裡的春節聯歡晚會好吵,好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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過了年帆帆業已二十有三,儼然是個小男子漢,這也是在郵電局的第五個年頭了。上班幾天後,我做了一個申請停薪留職的書面報告,反覆修改了幾次,將它遞到了辦公室,也沒有私下找我的大饅頭商量。只過了一天,單位上下都知道了這事,意外的舉措令大伙滿腹狐疑,在別人的眼中,大饅頭和我交情匪淺,以後的仕途肯定熠熠生輝,也許今年就要入黨了。看門的老丁一向很疼我的,幾次痛心疾首地跑來問我是不是腦子進了水,做這種糊塗事,放著大好前程不要,跑出去打什麼工。面對關心我的同事朋友,帆帆只能苦笑相迎。羅局長把我叫到了辦公室,這一回,他以領導的身份讓我斟酌再三,權衡得失再做決定。看到他眉宇軒昂,表情冷峻地坐在對面,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我的心如被利刃戳穿般的痛。四年前,當老局長在這裡訓斥我的時候,是我的大饅頭和氣地開導我憐惜我,可如今他變得這麼嚴肅,為了不讓我再抱有幻想,他已經好久沒對我笑過了。這麼想著,我的去意更加堅決,回答的口氣非常強硬。局長沒有再和我談我們的私人問題,只是建議我或者調到別的局去一段如何,看我一口回絕,就說得等兩星期,也順便找個人來頂替我的空缺。- R, B* H' J$ H! P;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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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已成定局,我仍是心事重重,走出大饅頭的視線,這原就不是我的本意,然而困在這裡,到最後奕帆一定會發瘋的,倒不如趁現在還能冷靜下來,選擇逃避的方式,也許這樣最能減輕感情的傷害了。姐姐和姐夫過年後不久就先上深圳了,在私營企業裡的假期是少得可憐的,難得春節回家,也只能在家呆個十來八天左右。從局長辦公室出來,我先給他們打了個電話,問有沒有合適的工作。在電話裡,姐姐告訴我,在他們那個手袋廠剛巧有個倉管的工作,待遇還行工作也較輕鬆,她已經跟主管打了招呼,把這個位置給我留著。7 R6 j1 Y5 u7 q, c- e$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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鎖上五樓的宿舍,我委屈的淚水再也止不住了。看著陽台上心愛的那幾瓶吊蘭,明天它們就屬於劍波的,為了養它們我四年來花了不少心血,它們也非常爭氣,每一年開得鬱鬱蔥蔥,把我的小屋點綴得浪漫溫馨,如今我卻要作別它們,不知什麼時候能再回來。陳阿姨昨天晚上來宿舍找我,關切地問我今後打算去哪兒,看我一張苦瓜臉卻什麼也不肯說,她只能叮嚀我凡事想開一些,別老愛鑽牛角尖,到新單位要和別人搞好關係。臨要下樓,硬塞給我五百元錢,說這是局長托她帶給我的,讓我留在身上備急,還說局長身體不舒服就不來和我道別了。可我知道這些錢肯定是阿姨自己的心意,這個無情無意的大饅頭,如今我對他只剩下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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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9 N8 b8 f& S" }6 U$ G9 G踏上南下的大客車,我才恍然察覺我真正離開家鄉,母親在車外早已經哭成了個淚人兒。二十多年來,奕帆還沒有走出福建,現在終於踏出第一步了,儘管那邊有姐姐他們照顧,可是在父母眼中,帆帆還是沒長大的孩子呢,叫他們怎麼放心。看到父親憂鬱的眼,母親有些凌亂而黑白相間的頭髮,他們在車外顯得那麼無助,我才知道,這世上是誰最愛奕帆的人了。在父母庇護下的生活多麼幸福,可今天我必須走,我要讓自己傷痕纍纍的心休息一下,要在陌生的異鄉,不一樣的環境中,用工作來沖淡苦澀的記憶。也許我很快會回來,也許我將永遠地飄蕩,如一片浮萍。車過常山,再經過漳州界又上了汕頭的高速公路,隨著耳後的風聲呼嘯而過,眼前一片陌生的景象,不一樣的建築物,路人不一樣的穿著,許多碩大的廣告牌和閩南的大不一樣,我知道這以後的日子就和眼前所見一般茫茫未知了。自此,一顆心不再有熱度,生命裡沒有了大饅頭,不再有那令我心悸的半裸體,也沒有了短暫而沉醉的愛撫。大饅頭,糾纏了五年的愛,被飛速的汽車,遠遠地拋在身後了。只是,他永遠地從我心底消失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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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經一路的顛簸,渾身乏力的我終於跨出汽車,站在深圳市郊的一條公路上,傻傻地在原地,不敢挪開半步,也不知道這是在哪兒。來來往往的車輛疾馳飛過,讓靜穆在原地的我更加孤單無依,我開始害怕了。萬幸的是,姐姐和姐夫及時出現了,兩個人幾乎是把呆滯的我架到公共汽車上的,又轉了一趟車,才在他們的廠門口停了下來。他們供職的冠華手袋廠座落在龍崗區布吉鎮的吉廈村,規模算蠻大的,單是工人就有兩千多人,廠房也十分寬敞,在橫崗區甚至還有一個分廠,可見老闆的實力多麼雄厚。十多年前,深圳沒有被列為特區之時,吉廈村和其他深圳市的郊區一樣,只是一個不起眼的小漁村,而改革開放的大好形勢讓深圳人率先嘗到了甜頭。主要是輕型的工業,由台商、港商、外商多方駐資,如雨後春筍般迅猛地發展了起來。先是市區繁華了起來,後來郊區這邊投資的企業工廠也多了起來,當地人大多的就一搖變成了百萬富翁,根本不用再種地打漁,只需將土地租給投資者,然後坐享其成,吃那些租金和利息就夠了。深圳的本地人對出境貨物的報關程序是比較熟悉而且有門路的,他們一般會在廠裡掛個廠長的職務,一個月只要拿著廠裡的賬目到海關那裡報報關,讓貨物從正規渠道出境,那麼廠方就乖乖地將千兒八百塊錢送入他們的腰包了。冠華廠的情況也不例外,投資方是一個港商,據說也是福建人但自小在香港長大,也就不會說閩南話了。我們進廠時已經將近半夜了,因為姐夫在廠裡是高級管理,所以門衛沒有為難我們。來深圳的頭一天晚上,姐夫為我在工人宿舍裡搭了一張鋪,同一室裡還有幾個宿友,還好他們全是閩南人,我也顯得不那麼拘謹。簡單地到浴室擦洗了一下身體,我再也撐不困意,回到宿舍躺在小床上呼呼大睡起來。那一夜,我兜裡揣著一千元錢,沒有交給姐姐保管,也沒提防別人會偷走。初涉世面的我睡得很死,在夢中,大饅頭又出現了,他是那麼溫柔,從後面將我攬入懷中,一遍遍地愛撫著我,輕輕咬著我的肩,細細地吻著我滿臉哀傷的淚痕。 4 g- G# M7 D8 z;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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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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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華手袋廠的規模在同類型的私企中算不小,光佔地面積就有將近一百畝,它的門口毗鄰著吉廈公路,生產車間在兩幢五層建築,另還有一幢三層的宿舍樓,一幢六層的辦公大樓。在辦公大樓裡尚有一些娛樂場所,有台球場、乒乓球室,不過員工常年累月都加著班,很少有休息日,所以這些設施啟用的機會廖廖無幾。但在私營企業中,像冠華這樣尚能考慮到職工業餘生活的廠還是為數不多的。初開始走進這個廠,看到環境寬鬆,而且還有一些休閒的空間,奕帆還挺高興的,慶幸自己總算沒有一下子從暖被窩裡跌進冰窖,可是才呆了一個星期,就發現,原來出外打工根本不是想像中的那麼多姿多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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象冠華這樣中型的加工廠,倉庫的面積和容量是比較大的,諸如奕帆這樣的倉管人員就有四五個,卻是分佈在大倉庫的幾個角落裡,平時各上各的班,難得碰上頭的,一天到晚,也就悶在塑膠塗料味刺鼻的倉庫裡,偶爾應付著從車間上來提貨的工人,點點數量、計計賬什麼的,晚上也有值班,整天置身在這種環境裡,令人有一種不知道什麼時候會患上癌症的不祥之兆。還好晚上的值班是五天一次,要不真的是日夜與這些化學染料密集的成品、原料作伴,保不准什麼時候也被染成個皮膚怪涎的有色人種了。因為奕帆在廠裡算稍有文化,加上姐夫的極力推薦,因此多兼了一份統計整個公司出入貨數量、價格、業務量的工作,每個月也能多拿三百元的工資。每一天,一隻三菱車從各地運來花花綠綠的原材料,而我就盯著運輸工人一件件地將那些布匹原料從車上拉下來,搬到倉庫裡面,計件、點貨、簽單,這樣機械地做了一個月,逐漸地適應這份和原先的工作根本不搭槓的活了。每一天黃昏,我吃了晚飯後,如果不用加班的話,我就一個人走出廠門,到對面的小河邊,靜靜地坐一坐。這條小河據說通向深圳市內,直達香港那邊的海,因為工業污染已經污濁不堪,表面常泛出一些油乎乎的漂浮物。不過能走出窒息的倉庫,出來透透氣,即使面對的是骯髒的小河,可總算能怡情養性,畢竟心境是比較輕鬆的。一矣夕陽斜下之時,在河畔就會有三兩對情侶相偎著,令人好生艷羨,每到這時,我的心中好是惆悵,又會想起在單位裡面黃昏時大饅頭的半裸表演。只在瞬間,似夢迷離,我已身在異鄉,不知我的大饅頭還好嗎?風濕病有再發作嗎?想到最愛的人卻咫尺天涯,不能擁有,我總是潸然淚下。$ s+ ?7 X" S( P7 h- ^* N  R#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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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的風是躁熱的,空氣中總帶著一種好似塑料燒灼的氣味,大約是工業區太多的原因,即使到了深秋寒冬,這裡的溫度都不會很低。印象中,在深圳的生活是鮮有寒冷的時候的。離開了大饅頭的我,就在小小的布吉鎮默默地窩在冠華手袋廠裡的暗暗的倉庫裡做著賬目,品嚐著相思的苦酒,以為自此生命裡不會再有任何激情。對於奕帆拋下安穩的工作,卻千里迢迢來到遙遠的異鄉過著出賣體力的打工生涯,姐姐和姐夫有著諸多的不解。然而畢竟是血濃於水,在詢問了我幾次未果之後,他們也慢慢習慣了帆帆在身邊,只是默默地關心著我。姐夫因為在廠裡是高級管理,所以有什麼輕鬆而容易賺到鈔票的活兒,當然就是先安排點給這個文質彬彬的小舅子。初到深圳的頭幾天,我的衣服都是姐姐洗的,除了早餐,其他的用餐都來自姐姐的手。後來,看到她又要上班、加班,又要為我做飯、洗衣,我實在心有不忍,就提出要到食堂用餐,衣服也要自己洗。作為一個普通的藍領工人,姐姐每一天在四樓擁擠嘈雜的車間裡,置身於電縫紉機、電扇的催人發狂的「嗡嗡」聲,用著她勤勞的雙手製作出一隻隻精美的手袋,這裡面的艱辛是我原先根本不能想像的。記得有一次,姐夫拿到幾十打需要裝上鏈頭的手袋拉鏈,因為工價比較高,就叫奕帆到二樓包裝車間來做,也算賺賺外塊。要是這些活讓普通的打工者來干,大概也就一個多小時就能做完,可是奕帆在二樓的車間裡,裝著那些又硬又小的拉鏈頭,花了整整半天,流了全身的汗,卻還沒裝到三分之一,而手指尖早已腫得像含苞欲放的櫻桃花芯了,瘀血的皮膚呈紫褐色,根本不敢再碰任何東西了。快中午的時候,我實在撐不下去了,趁姐夫不在,偷偷溜回倉庫,連招呼也沒有打一個。下午姐夫過來收貨,才發現這些拉鏈還沒搞好,只好叫別的工人來做了事。就這麼一件小事,足以讓二十三歲的奕帆深切地體會到出外打工的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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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1 i; t, G) {$ k作為最早開放的第一批城市,深圳也著許多內陸地區無法比擬的繁華景象,一到夜裡,鬧市區、工業區熙熙攘攘,街燈、路燈、霓虹燈、橋燈交相輝映,來來往往匆忙的路人,各懷各的心事。作為龐大的打工團體的一員,我們是很少有機會能出來遊玩的,特別是姐姐她們那些拚命想多賺點錢養家餬口的,更是難得能到街上、商店裡面逛一逛了。奕帆雖是出來打工,卻夾帶著散心的目的,因此如果不用值夜班,就經常到丹竹頭、南嶺這些商店、遊樂場所較多的村來玩玩。從吉廈村到丹竹村、南嶺村,都要經過兩個小橋,到了夜間,橋頭上就經常出現幾個賣春的女子。初來這裡的時候,每每碰到那些女郎挑逗的目光、淫蕩的笑聲,我經過這裡時候都是膽戰心驚的,深怕她們會主動過來拖我。有幾回甚至自己傻傻地想,要是我被她們破拉去消費怎麼辦?要知道,奕帆當時還是一個未涉世面的處男呢。時日一久,我的膽子也慢慢大了起來,過橋的時候,也開始敢主動地用一種審視的眼光來細看她們了,哪一個小姐的妝濃一些,哪一個小姐的胸部很豐滿,也對這些外來的賣淫女司空見慣了。有時候廠裡放假,工友們會幾個人聚成一塊,到一個有VCD機的屋子,租幾盒黃色帶子來過過眼癮,聊以解悶。同宿舍的人老是拉著我去看,初看那種片子時還是心血澎湃的,總覺得片子裡的外國人真誇張,什麼動作都做得出來。可是看了幾次,我就覺得膩了,每次看到裡面的女郎做作地呻吟著,我非但沒有興奮,反而覺得一陣陣強烈的反胃。每當看到工友們還是那麼津津有味地觀賞著,我才發覺,自己追求的東西和他們是多麼的不一樣。離開我的局長的日子,每一回在絕望中想他,想到不能自制,我就會在一陣瘋狂地自慰中尋求肉體的渲洩,在想像著他的擁抱、他的親吻中一次次達到高潮。因為不值班的時候,睡在集體宿舍,旁邊都是熟睡的工友,我只能禁涸自己,強忍著青春的騷動。只有到了在倉庫值班的時候,才敢一個人偷偷地在倉庫的某一個陰暗的角落,體驗著一種罪惡感中的快樂。但過後仍得小心翼翼地擦去那些地上的,床上的斑斑污跡,深怕第二天有人會發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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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 ]4 L8 r' `2 G* j) M出門的那天,我懷裡掖著一千元現金。初到冠華廠時,買了一些日用品,再添置了兩套衣服,還剩下七百三十幾元。我只留了個零頭,將七百元交給姐姐保管了。在廠裡上了一個多月的班,終於盼星星盼月亮地領到了第一次薪水。回到宿舍,把錢平鋪在小床上,望著這用汗水和淚水換來的五百多元,我心裡止不住隱隱地發痛,這種生活是我在郵電局上班時能想像的嗎?要是我的大饅頭,他知道我現在所吃的苦,他會怎麼樣想?這樣的漂泊,這樣的放逐自己在這個陌生的城市城,為的是什麼,是為愛而出逃嗎,逃得有價值嗎?把三百元交到姐姐手裡後,我第一件事就是出去買了兩張電話卡。其實姐夫也有手機的,可我不願意用他的手機來打長途電話,更怕招來他們無休無止的盤問。在幾聲「嘟嘟」聲過後,在我滿心期待和按捺不住的狂亂之後,電話通了,一個我在痛苦中期待了幾個世紀的聲音響起了,五年了,我恨他,這個冷血的老傢伙,他奪去了我所有的愛,卻裝作視而不見!「喂,請問哪位,你找誰啊?」因為是夜裡十點多了,我打的是他家的電話,仍然可以聽到旁邊的晚間新聞的聲音,可是在他的一連串詢問聲中,我啞口無言,一句也說不出來。是啊,我說什麼呢?說我後悔停薪留職出來,說我想他,我愛他嗎?在長長的失落中,我什麼聲音都沒出,掛斷了電話。7 g% ^- c$ ~5 D

9 a" F. `- z/ ]仍是靜靜地回到冷清的倉庫裡,對著那堆五顏六色的原料發呆,夜裡,偶爾撲過來一兩隻粉色的飛蛾,在電燈下短暫的盤旋,和這落寂的靈魂作伴。然而它們的生命太短暫,總是義無反顧地撲向熾熱的燈,將自己撞得粉身碎骨,灰飛煙滅,也不願意陪陪在角落裡無助的奕帆。就這樣,我在冠華手袋廠裡如兩千多盲流的一員,渺小得如只螻蟻,似乎也在不停地為腹中食而忙碌奔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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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年過去了,我和周圍的工友漸漸地熟悉了,偶爾在發薪水過後,也和他們去外面喝喝酒,在吆喝聲和酒精的作用中麻醉自己。廣東人稱發薪水為「出糧」,我們就將這種酒局稱為「出糧慶祝日」。每一次慶祝日,奕帆總是喝得最多,話也最多,卻也醉得最厲害的一個人。第二天酒醒後,免不了又讓姐姐長篇大論地嘮叨一番。時日一長,大家都認識了這個從福建來的憂鬱的大學生了,都在納悶我為什麼會拋下穩定的工作,跑來這種廠裡瞎混。有的工友建議我應該到寫字樓那邊找總管談談,看能否換個輕鬆的工作,然而在私企裡,想有一番作為可不是那麼簡單的,一般得和老闆沾點親戚,方可順當地施展自己的才華,而這個廠的大老闆根本和帆帆八輩子打不著一門親。因此,我還得呆在倉庫裡,熏著染料的氣味繼續想著我的大饅頭。# V. z- F3 v. C# C2 R# {* _

: M% _: j8 o3 L: U. W; P直到有一天,從東芫那裡進了一批原料,但型號和色澤都和我們要求的不一樣,可是車間並不知道,已經生產了幾大件成品了,寫字樓的小姐下來驗貨,發現後報告到了辦公室。廠裡的總管勃然大怒,拍案四起,一定要親自追查是誰的責任。也就是這一天,我第一次近距離接觸到了廠裡的總管。這個總管叫榮欽發,也是來自閩南,有著土得掉渣的名字,也有著從農村出來的莊稼漢子魁梧的身段,大約一米七多的個子,黝黑的皮膚,胖胖的四方臉因為營養過剩而讓人覺得油馬上就要流出來一樣。他大概和我的局長上下年齡吧,如果將我的局長稱為大饅頭,我們的榮總可以叫做黑棕子了。據說他是大老闆的內弟,幾年前由老闆娘親自提攜過來的,為人還算正直,就是脾氣挺大,整天就喜歡教訓人,寫字樓的小姐都很怕他。平時大老闆在香港,難得過來一趟,廠裡的一切都由榮總管負責,他也是唯一一個工資超過五千元的高級行政人員了。上班大半年,我只是在遠處隱約碰上幾次,卻根本沒什麼印象。這一天,他帶著兩個寫字樓的小姐親自到倉庫來驗貨,來到了我負責的這一片。在聽我匯報完進貨的經過後,榮總管抬起了眼皮,將視線從寫字樓小姐身上移開,仔細地瞄了我一眼,就是這一眼,我霎那間讀懂了一些什麼。這個廠裡連管理有近三千人了,半年的時間過去了,我還沒有對哪個人這種異樣的感覺。只是一個眼神,我知道他是什麼樣的人了。我的賬目自然是清清楚楚,在聽完我滔滔不絕的匯報後,榮總很滿意,用他難得用上的而又笨拙的讚美之詞誇了我一下,臨走之時,意味深長地朝我回望了一下,小小的三角眼不知道閃著什麼樣的念頭,只令我忽然間不寒而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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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g4 Q, A5 O+ @1 P" W# j世紀末的腳步降臨了,這一年,中國人迎來了舉國歡慶的大好節日,香港,這個上百年被列強奪去的棄兒重新回到了母親的懷抱。七月一日,廠裡破例全體放假一天,吝嗇的大老闆甚至給每個工人發放了五十元的過節費。當夜,奕帆正在姐姐屋裡吃四川工友送來的餛飩的時候,姐夫從高級管理人員的加餐宴回來,帶來了令我欣喜而不安的消息。榮總讓姐夫通知我,明天不用到倉庫上班了,直接到辦公室報到,另有新的工作安排給我。還讓我自己到丹竹頭報名學電腦,學費由廠方給報銷,把電腦初級操作學會以後備用。而從明天開始,我再也不用擠在十人一間的工人宿舍了,新的宿舍就在姐夫住的這幢樓上一層,自己獨立一個單間。宣佈完消息後,姐姐姐夫都高興極了,說是我時來運轉了。姐夫特地開了一瓶不知道名字的洋酒,又打開組合音響,我們一家三口喝著酒,大唱著「我愛北京天安門」之類的老掉牙革命歌曲。在他們喊破喉嚨般地嘶吼中,我卻是一邊興奮地附和,一邊滿腹狐疑。那一天在倉庫,榮總臨走時遞過來的眼光,可不是那麼簡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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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 r8 c% P* a. o3 W- q' j四樓的辦公室,光線充足,茶色玻璃後的陽光和熙溫馨,潔白髮亮的牆,舒適柔軟的高檔沙發,桌前甚至有一束剛剛插上去的黃玫瑰。雖然還是和兩個秘書小姐共用一間辦公室,可是這般幽雅的環境,哪是在倉庫裡可同日而語的。我初進這個辦公室,撲面而來的就是一股還不習慣的冷氣味,一時間昏昏欲醉,不敢相信自己今後就要在這裡上班了。這個寫字樓的人員其實也不多,除榮總管外,也就兩個年輕漂亮的女秘書,負責接線兼花瓶的角色。還有兩個管賬的男子,大概都是三十多歲的,在國營企業叫會計,可在這裡就相當於榮總的副手,估計也是什麼親戚之類的。在私營廠,因為不相信外人加上貪圖省錢,管理層的人士是很少的。姐夫在冠華廠打拼了十多年,也就混個車間主任的職務罷了,雖然吃的是辦公室人員的小食堂,伙食要比普通工人好很多,可拿的工資卻比榮總他們少得多。$ W) I0 D( F: b( E' P-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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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夾在兩個小姐中間上班,我一時不知道怎麼開場,只覺得喉嚨象被塞住似的,稚嫩的臉因為緊張而漲紅了。還是她們眼睛利,看得出我也是初出茅廬,主動和我拉起了家常。兩個秘書,一個姓朱,一個姓黃,都來自閩北,因為她們都比我大,我就親切地叫她們朱姐姐、黃姐姐。半天下來,彼此也就熟悉了,她們還主動教我說起了粵語。快下班的時候,榮總管進來了,身邊跟著一個副手,審視了我一番,在我們的沉默聲中,他刻意地打起了哈哈,說:「小吳今天是第一天上班吧,都輕鬆點啊,沒事的。以後你就負責統計出入貨的情況,輔助張會計和林會計的工作吧,你不懂的找他們學一學。還有那個電腦爭取盡快去報個名,以後入賬的時候用得上的。」說完很自然地拍拍我的肩,不等我說話,他已經大步跨出了辦公室。$ t/ x+ n% d( @+ i( r2 U: }8 j# 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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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天下午,我張羅忙著搬宿舍了,要離開這些曾經並肩作戰的工友們,一時半會兒還真捨不得。再想想在集體宿舍睡覺時,因為怕人發覺強忍著不敢自慰的日子,真是不堪回首啊。在舍友們羨慕的目光中,我住進了只有白領階層才可以享用得到的單人宿舍。午餐還是在大食堂吃的,到晚飯時分,廚娘來叫我到小食堂去。在戰戰兢兢中,我第一次走進了裝著空調和電視的冠華廠的管理人員餐廳。小小的房間裡擺著兩張桌,外面的一張桌坐著姐夫他們一些管工和車間主任,而裡面的那一桌,就是榮總和朱姐姐他們了。看到我頭低低地貓了進來,榮總在裡面笑了笑,小眼睛射來一道利利的光,算是和我打了招呼。在一陣慌亂中,我在外桌的椅子坐了下來,拿起筷子,夾起了半年多來我所吃過的最好的一樣菜。/ P* p2 x5 Z' ~+ k2 g5 \*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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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我獨自一人,穿過那座妓女聚居的小橋,來到了丹竹頭村的電腦培訓中心報名。電腦學校規模中等,設在一座購物大廈的二樓裡,樓下就是一個生意興隆的大超市。來深圳大半年,對這裡的地形也基本熟悉了,本來姐夫要請假和我來,我推說不用了。接受報名的小姐非常熱情,又是遞茶,又是介紹資料,然後引我們到教室看電腦和認識帶教的老師。電腦老師是個男的,姓王,也不過三十多歲吧,戴著眼鏡,一副文質彬彬的樣子。交完錢以後,大部分學員們都離開了,我卻好奇地留在教室裡摸摸這個,動動那個,纏著老師不放。約九點半,我才意猶未盡地從電腦培訓學校離開。走到樓下,我忽然一陣內急,才記起喝了很多茶,還沒上廁所呢。於是一陣小跑,衝到了商場外的一幢公廁方便。在小便池裡,一陣狂射亂塗之後,我才長長地吐出一口氣,抬頭看看四周的人。也就是那一夜,我看到了以前從來沒有看到的一幕。多年過去了,我對那一夜的情景仍是瀝瀝在目,總也不能釋懷。6 @: ]: @% [% B: L# \8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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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廁裡燈光微弱地照著,小便池裡刺鼻的氨氣味讓人皺緊眉頭,正當我急著拉起褲鏈離開,卻看到靠裡面的小便池裡站著兩個男子,一個是四十多歲的樣子,又高又壯帶著點絡腮鬍子,另一個是瘦瘦的年輕人,兩個人的穿著都還算得體。在昏黃的燈光下,只見他們並排站著,都將自己的私物裸露出來,互相對看著卻並沒有要解急的樣子,一邊好像正在竊竊私語什麼。看到我惶惑萬分地站在這裡,高個子男人忽然轉過臉來,一雙眼睛在如黑夜中的貓亮晶晶地射了過來,將我從頭到腳審視了一番,他的神情像要將我剝光一般,口角帶著一絲淺笑,似乎在尋求著什麼答案。二十三年了,我從來沒像那天晚上那麼驚恐,只一遲疑,便如受驚的小鹿衝出廁所。本來還想在丹竹頭買幾雙襪子的,我卻早將這事拋諸九霄雲外了,又是一陣小跑回到吉廈,進了廠門時連招呼也沒有跟門衛打,在門衛訝異的目光中我疾疾上了四樓。直到關上宿舍門,我才長吐出了一口氣,總覺得這一切是那麼不可思議,剛剛那兩個人怎麼那麼放肆啊,他們和我是一樣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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許多年以後,我從網上得知這種地方就叫漁場,記得第一次接觸這個名詞還挺納悶,為什麼妓女活動的場所叫煙花巷,而斷袖之人聚居的地方會叫漁場,是不是在那裡,每個人都像姜太公一樣釣著魚呢?7 `1 Q3 H* z# t2 Z3 [/ W8 m2 @

" W9 F: t& [% Z2 y/ m: Z) l3 f寫字樓的工作要比在倉庫上班輕鬆得多了,也是在這裡,我終於有了久違的笑容了。有時候和朱姐姐、黃姐姐說到一些廣東人的風情,特別是當地的一些黃色笑話,我就會忍俊不禁一陣爆笑,然後就會發覺自己好像很久沒有這麼笑過了。適應語言和環境,對於外來打工者是不容易的,但我在她們的幫助下做到了,有時候客戶來我們辦公室談生意,在用粵語交談時我也能聽得八九不離十了。我的廣東歌曲也唱得挺地道,兩個姐姐都很喜歡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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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在每每夜深人靜時,對著空蕩蕩的小屋,我還是會想起我的局長,可是他已是那麼遙不可及了,我只能在一次次有他相隨的春夢醒過之後,暗暗拭去腮邊孤單的淚。也和他通上了幾次電話,每一回在電話裡我的大饅頭總是問我到底過得如何,有沒有吃很多苦,而我卻在他的溫言中支支吾吾,始終說不出我複雜的情感。因為我知道,即使告訴他我多麼想他也是於事無補了,要知道為了這種爭執,我們已經糾纏去年一整年了。在寫字樓上班以後,我的工資也有了大幅上漲,除了交點錢給姐姐保管,每個月自己也能剩下不少。於是又買了台小電視,配上音響,閒來無事就自娛自樂地唱唱歌,聊以解悶。更多時候,我偷偷地吟著葡萄酒,看著連續劇,在酒精緩緩的作用中讓視線越來越模糊,就這樣度過了一個又一個長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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冠華手袋廠創辦也十多年了,主要的業務關係全部來自港台及歐美,訂單一般是大老闆從那邊拿過來的。每一樁生意都得經在香港的老闆來批,但具體的操作就是由深圳這裡的廠子來做,也就是由榮欽發全權負責了。所以,在廠裡,榮總管的地位是至高無上的,掌握著每個職工包括管理人員的生殺大權。聽姐夫說,以前就有兩個來自江西的車間主任,因為酒後對他有些微詞,在同一天之內都被他炒了魷魚,而且沒給任何理由。旁人的介紹讓我對榮總有了初步瞭解,在辦公室上班又經常碰上他,每一次他用一種只有我能讀懂的貪婪的目光看著我時,我心裡是又厭惡又害怕,卻仍得強打笑臉和他打招呼,向他匯報生產情況。廠裡有兩千多名工人,比我帥氣的小伙子應該是不乏其人,不知道這個黑棕子為什麼偏偏盯上了我?作為辦公室的秘書兼花瓶, 在工作中或者應酬時被揩油的事情難免有的,朱姐姐和黃姐姐也不例外。可她們卻告訴我,榮總對她們的興趣遠遠不如他的兩個副手那麼大,這個細節讓我對榮總是什麼樣的人有了自己的判斷,對他的戒心也逐漸加深了。人的思想是奇妙的,在單位四年多,每一次看到大饅頭,他的矯健的身軀,渾圓的臂部,壯實的肩膀,乃至襠間鼓鼓如饅頭的尤物,足足令我垂涎三尺,多少個夢裡,我就是抱著這樣的他一洩如注的。但同樣年齡的榮總在我眼前,不知怎地就覺得索然無味,甚至有幾分厭惡他的胖臉,他那大大的肚子,更不想去欣賞他的什麼地方了。可是人在屋簷下,我怎麼可能隨心所欲地左右自己的意願呢?何況他除了眼神齷齟一些之外,並沒有什麼異樣的舉動,而且對我也蠻信任的,總是將一些廠裡的財務讓我用電腦來入庫,完全沒有什麼防備。有時候,他在接待室見客人,遇到要拿材料,他就直接將他的辦公鑰匙遞給我,讓我到他的抽屜取過來。在他的抽屜裡,貴重的東西經常可以見到,他卻從來沒有提防過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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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1 W  x  i0 p在丹竹頭的電腦培訓部學了兩個多月,我對電腦的操作算是入了門。那兩個多月的日子,我在超市門口的公廁裡,又見到了好幾次相同的情形,在我的驚訝咋舌中,他們有的甚至就在廁所裡互相手交!當時的我覺得這些人怎麼這麼恬不知恥,可是隨著年齡的增加,心態的轉變,我漸漸地理解了包括我在內的另類人心中的苦楚。他們平日裡在現實生活中往往戴著沉重的面具,一矣遇到了同類,就止不住積壓的慾火瘋狂地渲洩起來,週而復始,在許許多多的一夜情中放縱自己,過後又在久久的失落中調整自己殘碎的心靈。有一次,我居然在一堆聚居在公廁外的男子中發現了自己的電腦老師!當然他並沒有看到我,只顧著和其他男子擁著鬧著,笑罵聲聽起來那麼放浪,完全沒有他在課堂上的矜持。也就是來到了深圳,來到了丹竹頭,才讓年輕的奕帆發現原來世間還有這麼多和自己思想類似的人。雖然不敢介入他們中間,然而自從知道了他們的存在,我困惑了幾年的結慢慢解開了,也能坦然地分析起自己對大饅頭熾熱的愛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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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對冠華廠財務的一步一步瞭解,我發現廠裡進貨的差價每次和實際都有差距,賬面上原料的價錢總要比真正付出的多兩三分錢,雖說單品的誤差只是小數目,可是幾車皮的原料下來,中間的價值是相當可觀的。當朱姐姐第一次將一個紅包塞到我手裡,並告訴我榮總讓我好好幹的時候,我才恍然明白其中的貓膩。當時辦公室連榮總管在內的幾個人,只有奕帆對電腦比較熟悉,陳會計他們手頭的明細賬也是由我輸入電腦的。當時也許是怕電腦的資料丟失吧,每一次入賬我總是習慣地在軟盤上多備份了一份,並潛意識地將軟盤帶回自己的宿舍,自己也說不上是什麼原因,而這一切就連我的親姐姐,我也沒有告訴她。" B# Y6 D+ W. u1 b: d! u* ^; {. 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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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天晚上我在宿舍看著翡翠台的「今晚睇真D」節目時,榮總管來敲我的門。在我宿舍看了看後,他讓我和他到五樓他的房間去拿一些資料來入電腦,說明天可能有客戶來要急著用,讓我馬上就去。尾隨在五大三粗的他身後,我聞到了一股濃濃的酒氣,心想喝這麼多了還記得這個事情,不會明天才做嗎,可又不敢說出來。進了榮總的屋子,他卻不急著拿資料,自顧往裡屋走說是要給我拿杯飲料,把我晾在沙發上進去了。我在外面的小客廳裡百無聊籟,四處打量起他的小套間來了。畢竟是總管的待遇,配套的設施就是齊全,電視、音響、空調、洗衣機一樣不少,在五角形的客廳拐角處,甚至有一個滿是積塵的小跑步機,看得出許久沒有用了。等了一會兒看到他還沒出來,裡屋又黑漆漆地沒開燈,我沒敢進去,就起身去打開電視,又聽起鄭裕玲的節目了。約十幾分鐘後,榮總從裡面出來了,眼睛和臉都紅紅的,手裡拿著一瓶可樂,全身卻是濕漉漉的,只披著一條浴巾,胸匍上的皮膚還沾著水滴,乳暈上有一些毛,在日光燈下閃閃發亮,還是第一次看他這樣的袒胸露乳,我霎那間臉紅了,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榮總把可樂放在茶几上,挨著我坐了下來,在我週身瑟瑟發抖中,他喘著粗氣,一言不發,兩眼朦朦地看看電視,又看看我,似乎根本沒有什麼資料的事情。時鐘突然不再轉動了……良久,他的手緩緩向我伸了過來,搭在我的腿上。他只輕輕一碰到我的皮膚,我立即如被蜂螯到一般,幾乎彈著站了起來,用著全身的力氣大聲問:「榮總,你不是有資料給我嗎?」 1 K0 |# D6 V1 k9 t7 c/ q, r. Z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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儘管電視節目的音量不小,我的那聲厲吼還是把自己和榮總都嚇了一跳,以至於兩個人都驚呆了。話一出口,我也後悔自己幹嗎那麼過激,不就碰一下而已嘛,換作普通同事,這種身體接觸不很正常嗎?榮總管的臉旋即沉了下來,青一陣紫一陣,遲遲才恢復了原態:「小帆啊,榮總今天喝多了,原來資料是放在辦公室的,也不急,明天我自己拿到辦公室給你再輸電腦吧。你知道嗎,你能升到寫字樓……」不等他把話說完,我就不禮貌地打斷了:「我知道,我的職務是榮總提點的,我不會忘記的。相信我,我會用自己的方式來回報您的信任的。還有,請您叫我小吳或者奕帆好嗎,我不太習慣人家叫我小帆的。」說完,我梳理了一下頭髮,奪門而出,不再理會他在後面說些什麼了。在我的心裡,除了我的家人,我只願意聽我的大饅頭叫我「小帆子」,剛剛這個猥瑣的男人那樣叫,而且帶著那種挑逗的語氣,實在令我噁心透了。, O8 ]0 r/ T;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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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季,幾個電視台都在熱播台灣的《婆媳過招七十二式》,讓我在欣賞之餘惦量起我今後如何處理和榮總的關係。幾個月來他的舉動已經將他的企圖暴露無遺了,前天晚上我們的過招第一式,顯然奕帆是心虛而落荒而逃的,不知道今後還會有什麼樣的動靜呢?尤在異鄉招人算計的日子,才回想起我的大饅頭千般的好,四年了,他從副局長升到局長,一直到我關寵備至,圖個什麼呢?他從來沒有要求我做什麼。在彷徨無助的時候,我開始後悔起當初為何那般任性,拋下安穩的工作,離開關心我的大饅頭,千里迢迢來到這種私企打工,更苦悶的是,我不敢將這種事情告訴姐姐和姐夫,因為我知道他們也是和我一樣為他人作嫁衣的。好在榮總自從那次之後,也沒有再什麼特別的舉動,我忐忑的心暫時有了些安寧。* S7 S1 G* Q" C9 O  B+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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國慶節轉眼到了,疲累不堪的工人們算計著如何利用廠裡給的國慶假訪親探友,或者出去旅遊放鬆一下。這一年香港回歸的歷史性轉折並沒有影響到我們廠的生意,相反我們在荷蘭、塞班島那裡還多拿了一些訂單,估計到年底整個廠都有著充裕的事可做了。大老闆很高興,決定趁國慶之喜舉辦個小型的聯歡會,搞個自助式的卡拉OK比賽,而且他還會親自過來和所有的員工們歡度國慶。朱姐姐和黃姐姐很早就自作主張為我報了名,說我的嗓音這麼好,廣東歌唱得字正腔圓,一定能拿到名次。我倒是無所謂,在這種私營廠裡,能偶爾娛樂消遣一番,是非常難得的。大半年了,我從倉庫做起,真真切切地體會到了漂泊在外、為養家餬口而拚命賺錢的打工仔的辛酸,是他們用辛勤的勞動創造了特區時下的繁榮,每一件光鮮艷麗的成品,無不浸透他們默默耕耘的汗水。這其中就包括我的姐姐,在我還未大學畢業之前,就是她用柔弱的肩膀為我的父母和家庭撐起了一份本不該太早分擔的責任。十月一日,全廠休息一天,工人們如剛剛掙脫牢籠的鳥兒,四處遊蕩,有的結伴去了市區,咬咬拿出自己的血汗錢去看門票貴得嚇人的世界之窗、民俗村、明斯克航母;有的到別的廠裡去鵲橋相會,舒緩長期的相思之苦;更多的工人只能在附近轉悠轉悠,打打電話給家裡,喝點小酒或者打打牌,或是租幾張黃碟到宿舍偷著躲起來品味。當夜,六樓的多功能大會廳座無虛席,裡裡外外擠滿了看熱鬧的人們,窗戶探進了一張張熱氣騰騰的臉,擠不進大廳的人在走廊裡來回地更換著觀賞的位置,都在焦躁地期待著主席台上業餘歌手的精彩表演,一場頗具規模的卡拉OK賽開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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歌唱比賽的評委當然是我們廠裡面自選的,他們都坐在第一排的座位上。坐在正中位置的,就是我們的劉大老闆了,當天中午剛剛從香港過來。我們的劉老闆六十出頭,頭髮稍顯稀薄但梳得整齊發亮,慈眉善目,眼睛大大的,嘴唇厚厚的顯得很墩實,體形保養得胖瘦均勻,比榮總的身材好多了,看得出喜好運動。他很像港星秦沛的樣子,就是飾演八三版《射鵰英雄傳》的成吉思汗的那個演員,應該說他比秦沛還好看一些。除了劉老闆、榮總,還有兩三位不知道從哪兒邀請來的嘉賓,看他們的穿著舉止就知道是很有品味和文化的那種。估計我們的比賽標準,可能就以他們的眼光為主吧。初從後台看到劉老闆,我還以為是從香港請過來的哪個退居二線的演員呢,直到來為我助陣的姐夫告訴我他是我們的老闆,我才恍然大悟。參加比賽的約有二三十個人吧,我被排在倒數第幾個出場。也許是許久沒有登台的緣故吧,我那天晚上很緊張,唱的那首「講不出再見」,比我平時在宿舍裡唱的水平差了一大截,連朱姐姐、黃姐姐都在為我扼腕歎息,都說我沒有發揮出正常水平。而同廠裡有一些來自湖南的、四川的工人本就天生嗓音條件不錯,演唱也很到位,效果和我比起來就好多了。比賽的結果出來了,可能因為我是管理的緣故被得到了一些照顧,拿了個第三名。頒獎之時,我從劉總手裡接過一隻田螺姑娘電飯煲,笑盈盈地和他握手,覺得面前的這個老人是那麼地和藹可親,他的每一條皺紋都在對我微笑,怎麼和他們口中的那個吝嗇的老闆總對不上號兒呀?因著事先我的兩個秘書姐姐在劉總面前將我狠狠地誇了一通,說我既是大學生,又才華橫溢,表現突出,年輕有為。所以劉總特地和我多聊了幾句,甚至還和我談起他的不為人知的奮鬥史。他臨走的時候,我忽然心血來潮,向他要了一張名片。當時我也說不上要他名片做什麼用,不過他沒有拒絕,很爽快地遞過了一張精美的卡片。/ j+ M4 _4 Y4 i# w: x" L" t%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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投入工作的日子永遠是繁忙而瑣碎的,成日泡在一大堆密密麻麻的賬目裡,我覺得生活裡面總是充滿了枯燥無味的數字,人也跟著變機械了。還好作為廠的管理,夜間是比較空閒的,在丹竹頭兩個月的電腦沒有白學,我基本掌握了打字、排版和電子錶格的一些基本功,還學會了上網。記得第一次在我們廠旁邊的網吧上網的時候,什麼都不懂,熱情的老闆在旁邊一步一步教我如何打開網頁,申請郵箱,登錄聊天室,可是第一天晚上我什麼都學不會,整整兩個多小時還什麼操作都不懂,只對著一堆閃爍的網頁發著呆,連網吧老闆都失去了耐心,後來乾脆慫恿我去打遊戲。這樣懵懵懂懂地上了幾回網吧,我逐漸地摸出了一些門道,開始也能對付著聊些天、看圖片什麼的,一般沒有加班的時候就跑去上會兒網,將自己的心情寫進BBS上,在網絡的麻醉中沖淡內心那份澀澀的相思。自從接觸了網絡,猶如進入了另一番天地,每一回在這個虛擬的世界裡扮演不一樣的角色,讓年輕的奕帆體驗了另一種人生,也就是那一年,我從這個虛擬的空間裡尋到和我有著共同語言的群體,他們林林總總地散落在只要是有人棲息的每個地方,不分國籍,不分尊卑貴濺。他們之中不乏優秀的人才,遍及各行各業,有的甚至高居要職,然而因為不為世人所認可的原因,他們只能通過網絡,通過漁場來渲洩自己內心豐富而脆弱的情感。自從通過網站欣賞到一副副光鮮誘人的圖片,我由當初的臉紅心跳到被吸引,漸漸發覺工友們看的那些色情片,相比之下是那麼索然無味。那一年,我將自己對大饅頭的思念付諸文字,有許多精美而雋秀的散文和小詩,都貼在一個免費的論壇裡。多年以後這個論壇因為服務器原因被取消了,所有的貼子隨之灰飛煙滅,且沒留底稿,至今我仍對這件事耿耿於懷。: V( V! H$ |" H5 X! B1 y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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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圳的冬天沒有多少寒意,一天到晚泡在廠裡面都不覺得冷,白天的時候,我們仍是穿著襯衫上下班的,只到夜間的時候才添件毛衣。許多工人加完夜班後,如常到浴室沖冷水澡,和夏天的起居沒什麼兩樣。一年很快過去了,忙碌了一年的打工者陸續踏上列車回歸故里,姐姐、姐夫也要回福建了,帶著辛辛苦苦攢下的幾個血汗錢,準備和他們的孩子團圓過春節了。臘月廿十三,姐姐為我們預訂了三張大巴車的票,我卻臨時決定不回去了,只推說想試著在外頭過過年,順便看著廠房多賺點外塊。已經一年了,我想我的大饅頭可能早已將我忘懷,幾次電話裡總是長輩領導式的關懷,可我要的是這些嗎?如果不能得到我愛人的心,我還回去做什麼?姐姐姐夫苦口婆心地勸著我,後來甚至是氣急敗壞地朝我嚷嚷,但沒能改變我的決定。他們只好將我托付給食堂的曾師傅照料,自己踏上了回家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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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 ]4 f! f2 s. w3 m' i除夕之夜,幾個留在廠裡過年的四川籍、貴州籍工友在樓下的大宿舍裡吃火鍋,喊我過去一起。我賴在床上懶起來,貓在自已四樓的宿舍裡發著呆,連電視也沒有開。早些時候已經打過電話回家了,家裡人對我擅自決定不回家過年很不高興,媽媽在電話裡哭著罵我是翅膀硬了忘了根,又嘮叨著什麼時候要給我張羅對象了。想到我的局長家可能也是在吃著團團圓圓的年夜飯吧,我不由回想起那年在他家的情景,仿似昨日一般,卻已那麼遙遠。虛掩的門被推開了,曾師傅提著一壺熱氣騰騰的牛肉湯進來了,關切地問我為什麼不下去和他們辭舊迎新。留廠的這些人除了我之外,只有曾師傅是福建人,他六十出頭,頭髮幾乎全白了,滄桑的臉記載著歲月的痕跡,但一雙眼睛特別地有精神,為人很樂觀,總喜歡和人開玩笑。他長年在外打工,孩子都成家了,老婆在家裡拉扯著孫子,估計在冠華做事也有十多年了吧,歷史比我姐夫甚至還長。他一直和我們關係不錯,每一回我們家寄些雞鴨來,姐姐都會喊上他來喝一碗。看到大過年,只有這個和藹的同鄉老伯帶來一絲絲溫暖,也只有他還知道我愛吃年肉,咬著香噴噴的牛肉塊,我的淚水早止不住漱漱而下了。0 m* d' V: _9 i( ]( q

: n+ \/ |; O" X% \) x2 Y新的一年來了,其他工友拿著大老闆發下來的紅包笑逐顏開,跑著鬧著到處放煙花、鞭炮,我卻怎麼也樂不起來,只是靜靜地呆在一旁看他們瞎折騰。要是呆在我原來的單位,這點錢算什麼?如今背井離鄉來這裡,拿著這麼一點錢,沒有愛,沒有關心我的大饅頭,這個新年還過個什麼勁兒?正月初十,大部分工人都已在家過完年,重新回到冠華廠,又要開始他們一年的艱苦勞作了。姐夫卻因他的二弟要結婚,所以就推遲了回廠的日期,多在家裡呆了幾天。榮總他們也回來了,不免又是虛與委蛇地和我寒暄了一番。這個黑粽子甚至還煞費苦心地從老家帶來了一些閩南人過年才備的甜點,特意拿到我宿舍給我,說是給我補補新年的喜氣。可我沒給他什麼好臉色看,只是用非常客套而生冷的語氣支吾著,又找個借口把他打發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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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 U, z9 y+ l0 T. F; s+ Q; P上班第三天,榮總管讓我陪他到市區裡見個客戶,同行的還有朱姐姐。在一個四星級的酒店裡,我們通過介紹認識了即將給我們一筆大訂單的印尼商人,作為廠方的代表經過一番地切磋,在許諾了種種條件,及事後給他的好處及提成後,我們總算讓這個肥頭大耳的傢伙在合同上簽了字。當夜,我們在酒店的豪華包廂裡宴請他,從酒席開始,這個傢伙的眼睛就沒有從朱姐姐的身上移開過,一雙油膩膩的手總是藉著敬酒交杯之利,頻頻地卻又裝作不經意地在朱姐姐身上蹭著。也許還從來沒看過這種情形,我當時就想翻下臉來,一張臉充滿了即將迸發的怒憤,可是榮總管在桌底下伸過手來,在我的大腿上重重地掐了一把,在我的痛苦的表情中暗暗地遞著眼色。作為陪同,我和朱姐姐都喝了不少洋酒,也許是不敢在客戶面前不敢推辭,也許是本來就想讓自己宿醉一場,我後來也記不清自己喝了多少酒。夜深了,深圳的街景朦朦朧朧,窗外的霓虹燈搖搖欲墜,幾乎是在不省人事之中,朱姐姐被那個印尼商人拉著進了九樓的貴賓套間,而我被榮總管,這個被我偷偷稱為黑粽子的男子,扶進了隔壁的另一間客房裡。也就是在這放著醉人的薩克斯風的房間裡,在姐夫他們不在的那一天,我犯下了令我後悔一生的錯,失去了我曾經自認為是最寶貴的東西。許多年過去了,每當想到我的第一次不是奉獻給我深愛的大饅頭,不是獻給縈繞著我所有青春的羅局長,我的心一次次地就像被剜了一般,狠狠地痛。3 g8 Y) @% d7 J! J' P  ?& x) }

/ x1 q3 z- S  u( v似幻迷離地被榮總攙進鋪著紅地毯的套間時候,我就吐得一塌糊塗了,污物將自己和榮總都濺了一身。已經記不得是怎麼樣地被一件件地剝去身上的偽裝,又是怎麼樣地被他抱起扔到浴缸裡了,我只是在滾燙的慾火和強烈的麻醉中好像又看到了羅局長,我的大饅頭,他對我好是溫柔,一遍遍地為我擦去身上的汗跡,沐浴露泛起的泡沫在燈光下閃得好漂亮,五年多了,難道我真的抱住了他嗎,我朝思暮想的人,他的手是這麼軟,他的動作是這麼纏綿,我已經止不住在浴缸裡幸福的呻吟了。當一絲不掛的我又被放在寬大的席夢思時,耳畔是從古式唱機傳出的《GONE HOME》,我是如此的陶醉,以致於閉上自己的眼,任由身邊的這個男人,由上到下,用他潮濕的舌頭舔盡我每一個部位。那一夜,巨大的幸福遮掩了肉體的疼痛,也許男男之歡就是這麼折磨人吧,可是一想到我就是大饅頭的人了,為所愛的人吃點苦又算得了什麼呢?天與地會在海的盡頭交織,我的心是屬於我的愛人的,我的肉體和靈魂都要與他溶為一體,不離不棄,瞬間要化為永恆…………6 R% E3 s2 i$ n& i4 ~

- o. h  q3 `  S/ @+ y4 y清晨,在一陣劇烈的口渴中我慢慢甦醒,只覺得頭有如頂著千噸鐵一般重,全身的關節酸麻不已,後庭部沒來由地一陣陣刺痛。張開眼睛,這才發現我根本沒有睡在我的宿舍裡,這不是福建,這不是我的家,我的家沒有這麼高級的床!伸出手來,我猛然摸到了身邊還有個赤裸裸的人,他的皮膚滑滑的,剎那間,我所有的酒氣消失殆盡,頭腦全清醒了。這不是榮總嗎,被我稱為黑粽子的傢伙嗎?掀開薄薄的被單,我才發現自己原來也是赤身裸體的,只見潔白的被單裡留下了幾處斑斑的血跡,那不正是我自己的血嗎?只一遲疑,我什麼都明白了。一年了,這個人面獸心的傢伙終於得逞了。那一刻,我的心情複雜極了,不住地責怪自己太大意了,本就不該喝那麼多的酒。看著這個滿足完的老色鬼,還呼呼大睡,我不由又是一陣強烈的噁心,真不敢相信自己昨晚會那麼溫順地配合他,將他當作大饅頭對待。一想到這個傢伙是趁我昏醉中佔有了我,我不由怒火中燒,幾乎不加思索地對著他的肚子就是一腳。一咕嚕地被踢到地上時,榮總才在惶惑中驚醒,睜開眼睛,只是不住地對我微笑,伸過他齬齟的手又要摸我,被我用力地架開了。掙開他的手,我衝進衛生間,將自己反鎖在裡面,不停地搓洗著自己的身體,卻覺得怎麼也洗不乾淨。委屈的淚水和熱水器噴出的水,慢慢地流進我的嘴裡,是那麼的鹹澀,從今開始,我再也不是純潔的人了,為什麼,為什麼會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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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冠華廠的路上,我沒再和榮總說過一句話,朱姐姐也是一對熊貓眼,哈欠連天,雖然補過妝,仍看得出是哭過的樣子,看來那個印尼來的胖男人把她折騰得夠嗆。想不到做為一個廠的秘書,還要提供這樣的服務,她在家裡還是有老公和孩子的啊,我不由一陣感慨,倒忘了自己的恥辱,而我的身體經過一夜的摧殘還隱隱作痛呢。作為世人眼中的盲流,生活在最底層的打工者,不時要犧牲自己的苦力,甚至要出賣自己的靈魂,做著違背自己良心的事情,難道這是他們能抉擇的嗎?回到廠裡,我把自己關在宿舍裡,足不出戶,不吃不喝,只偶爾上一下廁所,好像這個世界發生的事情與自己無關,只知道腦海一片空白,什麼也不能思想。整整三天,我喝了幾口水,啃過幾口麵包,不去上班,也不理會曾師傅在門外焦灼地敲門。期間,榮總來叫過我兩次,似乎是有所歉意,他還帶來了飯盒要給我,可我沒給他開門。這個奪去我貞操的敗類,如果有機會,我是不會放過他的,要知道,自小到大,我還沒跟過一個人,不管男或女,想不到第一次就給了這麼個黑粽子!一想到這些我就唏噓不已,不知道以後怎麼樣繼續自己的人生,怎麼跟心裡那份苦戀作個交待。三天以後,瘦了一圈的我終於起身,到小食堂用餐,也開始上班了,卻是鮮言寡語,沒有心思跟朱姐姐黃姐姐她們說笑,任由她們總是用不解的眼光看著我。榮總幾次到我辦公室來和我搭訕,我支吾著回著話,一臉陰沉,他的臉面掛不住,悻悻地離開了。秘書姐姐問我們發生了什麼,是不是他分給我的錢少了我才不高興,我只是苦笑地搖搖頭,告訴她們是我自己心情不好。我好痛苦啊,可我能告訴誰啊?; L# `& Z& b! @' F3 \9 q/ {2 e7 {#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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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元宵節對於我是那麼淒楚辛酸,在幽靜的宿舍裡嚼著韌韌的湯圓發著呆,真不知道這個年會過成這樣。第二天,姐姐姐夫也回廠了,聽過曾師傅的描述後,他們憂心忡忡地追問我,到底發生什麼事情,是不是受了什麼委屈。我卻只能故作輕鬆地告訴他們,是在市區的酒店裡吃壞了,胃腸不好而已。眼見著我一天天地消瘦下去,姐姐非常著急,甚至提出讓我回鄉休養,但這時的我更覺無顏面對我舊日的朋友,特別是我的大饅頭,又在憂鬱中度過了沉默的幾個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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憂鬱的日子總是如此的漫長,以致於讓人感覺世間的喜怒哀樂都與自己無關,只想嚴實地封閉自己。我只能在悶聲不語的工作中盡量調整自己的情緒,卻每次都不能掩飾內心的狂躁。一想到那一晚和榮總在迷醉中的翻雲覆雨,令我在不可原諒的錯誤中夢想幻滅,以前對情愛的種種嚮往頃刻之間化為烏有,我就不免心有餘悸,有著在對榮總的怨恨,但更多的是對自己深深的懊悔,為什麼要喝下那麼多的酒。也許是看準了我就不敢聲張,榮總管事後一副常態,仍是若無其事地和我談工作,在食堂遇到時,總是故作親熱地和我打招呼。每一次因著工作的關係不得不和他打交道,我幾乎是強忍著一股怒火壓抑著自己,盡量讓語氣平和,然而這個討厭的黑粽子並沒有放過我。有時候上他辦公室,如果周圍沒人,他就用著一種怪涎而飢渴的眼神逼視著我,風牛馬不相及地談著一些和工作無關的話題,然後又會厚顏無恥地說他很喜歡和我在一起,搞得我在他身旁尷尬萬分,不知道是要逃開,還是該狠狠地給他點臉色瞧瞧。6 n& o, ~- X# J1 ^
四月份的時候,劉大老闆和他家族的幾個成員合股,在東芫市買了一塊地皮,又在那裡辦了一個小小的明基拉鏈廠。從原先的不起眼的農村,到現在經濟位列全國之前茅的深圳,地皮的價格越來越貴,辦廠的地租就跟著見漲起來,為了節省成本,有許多的投資者已經陸續將廠房遷到東芫市,因為那裡的地皮價格相對便宜,而劉老闆就是出於這方面的考慮才在那邊買地的,估計過幾年也要將這邊的冠華手袋廠全部搬過去。而陳會計作為冠華廠的老管理,又跟劉總沾點親戚,總算苦盡甘來,被提調到明基做總管,雖說廠子的規模跟冠華沒得比,畢竟職務上也和榮總管平起平坐了。他們一家人歡天喜地遷去東芫了,冠華這邊的總管助理就空了下來。榮總管趁機向劉總推薦了我,因為在前一年的歌詠比賽中印象尚佳,老闆沒做多大的考慮就同意了。接到消息我的姐姐姐夫,還有朱姐姐她們都很高興,只有我知道榮總為什麼要把我調到他身邊。對於姐姐和姐夫來說,榮總管幾乎可以說是我的恩人了,不明就裡的他們甚至在廠旁的一家高檔酒店宴請榮總管。席間,他們頻頻向榮總管敬酒,我卻只在旁邊暗暗發呆。在別人的眼裡,來冠華才一年多的奕帆能這麼快升到總管助理位置,是多麼令人艷羨不已,可只有我自己知道,我苦難的日子才真正開了頭。
9 Z" _( h$ z* D; E; ~9 S# B從我的辦公用品移進總管辦公室的那天開始,榮總管,這個五十多歲的精力旺盛的老傢伙,就沒有停止過對我的各式各樣的騷擾。如鮮嫩的水果經不得有一個破損,以後就給細菌、蛆蟲予以可乘之機,直到腐爛為止,到冠華廠一年多,被這個黑粽子盯上以後,本來沒有那夜的事,平時他再怎麼地對我垂涎欲滴,也不敢太過於露骨。可是自從有了那夜的肉體之歡以後,情況就大不一樣了。偌大的三樓高級辦公室裡面除了我們倆之外,還有一個喜歡東遊西逛的林助理,兼著會計和出納的工作。這個吊兒郎當的傢伙,腦瓜子蠻好用,就是不太用心,仗著是大老闆的遠房親戚,總是遲到早退,根本不遵守廠裡的制度,榮總也對他是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每回進貨或者出貨,或是到了月中發工資的時候,他就將那些進出貨的材料及工人的工資表讓我存入電腦後,發完職工的工資就算完事了,平時根本見不到他老實呆在辦公室裡,經常跑車間去泡哪個打工妹。這樣一來,辦公室經常只剩我和榮總兩個人,使得這個討厭的黑粽子總是有機會挑逗我,不時地湊過來和我說著只有他才說得出口的那種髒兮兮的言語,還動手動腳,不顧我滿臉慍意。下了班,又隔三岔五地就跑我宿舍,或者把我叫到他宿舍,厚顏無恥地對著我展露他那我不感興趣的身體,變著法兒威逼利誘,要我就範。幾個月來,雖然一次又一次地婉拒他的騷擾,可我早已身心疲累,又不敢告訴別人,開始萌生了離開冠華的念頭。當榮總又一次繼續伸來他不安分的手時,我隨即將我的想法說了出來,告訴他如果他再這樣,我大不了不做這份工走人。可是榮總卻仍是一副嬉皮笑臉的樣子,暗示說我的姐姐姐夫還在他手下打工呢。他的話雖然不溫不火,卻一針見血地刺中了我的要害。姐姐他們來深圳打拼十多年,一直在這個廠裡做事,攢下了點錢好不容易在家裡蓋了個兩層洋樓,現在還等著錢來裝修,難不成我要害他們失業嗎。當然不在這個廠裡做,他們可以到別處謀生,可是想要再有這個廠給的待遇就比較難了。在奕帆最傷心的去年,是姐姐接納了我,我現在又怎能連累他們?- A+ A4 v9 a0 u( O" M, T. v1 s
倍受黑粽子的糾纏,迫於壓力又不能一走了之,我的精神開始萎糜不振,經常算錯賬,多次被林助理訓斥,有的客戶也頗有意見。而這時,榮總管就會假惺惺地站出來為我說好話,說是我身體欠安,可在人後又對我故施伎倆,粘粘乎乎地讓人如沾了一塊橡皮糖。那一段我憔悴不堪地上著班,終日心神不寧,不知如何是好。
7 e& H8 ^8 i: M2 Y冠華手袋廠作為吉廈這裡的中型企業,能在眾多同類廠的競爭中一直保持強勁的勢頭是不容易的,這跟幾家長期與它合作的廠的支持是分不開的。威爾斯布料廠就是經常和我們有業務來往的廠之一,我們廠的百分之八十貨源都是由它們提供的,十幾年來,兩個廠互惠互利,一直保持著友好和諧的夥伴關係。以前我在倉庫任職時,早就從我們進貨的清單和商品的實際價格之差看出了貓膩,這裡面的差價就成了榮總鑽空子的最大機會。一年進貨幾十次,每一次他都能從中謀取不少的好處,儘管也分了點給我們辦公室其他人,但大部分還是讓他裝入了自己的腰包。這一切聽說劉老闆也早也耳聞,可畢竟是自己人,再說他也認為榮總管只是小打小鬧,不可能漏掉太多油水,所以十幾年來,倒也風平浪靜相安無事。自從陳會計調到明基拉鏈廠後,廠裡的財務我接觸得也就更多了,因此對於這個黑粽子虧掉公家多少,我還是比較清楚的,有時候我自己在想,他貪的這些錢,我想一個精明的老闆是不會不在乎的,因為畢竟不是小數目。在一次一次地被這個黑粽子逼得走投無路之時,我漸漸戰勝了當初的懼怕心理,整日盤算著如何應付他。如果任由他在這個廠裡,無論我走到哪兒,我姐姐他們都還在他手下。唯一的辦法,就是………沉默了幾個月後,我決定用我自己的方式擠走這個人,擺脫他給我的重重的陰影。* q. h2 h" T; p. b
在以後的上班的時候,我趁林助理在之時,推說要作數據統計,故作無意地找他要了前幾年冠華手袋廠的出入貨賬本。得手之後,我偷偷地將這幾年我們廠和威爾斯廠的每筆交易的明細賬存到了軟盤裡。可是單有我們廠這方面的資料是不夠的,因為如果只有我手頭上的底賬,到時候如果董事會要查賬,榮總還是可以通過人去篡改威斯那邊的出貨單。怎麼辦呢?正當我愁眉不展之時,興許是上天可憐我,居然在一次接待威爾斯的壓貨員時,讓我認識了壓貨的倉管大嫂,她已經在威爾斯幹了不短時間了,偏巧她的女兒就在同廠的寫字樓裡面。於是取得她歡心的我,提出想借調一下前幾年威爾斯和冠華的業務來往、進出貨資料,讓她找她女兒要一下,天性爽朗的大嫂答應幫我。不久,她沒費多少周折就拿來了一大堆舊得發黃的賬本,我接過後不敢怠慢,又將那些資料存進了軟盤,連著我們廠的資料,我一共做兩套相同的數據,足足裝滿了四張軟盤。做完這一切後,我又神不知鬼不覺地找出劉總上次給我的名片,請了一個下午的假,偷偷地跑到了丹竹頭村的一個偏僻的電話亭裡,按照上面的電話號碼,撥通了香港那邊劉總的寫字樓電話……
7 R: [6 ~: v  V, v9 H' t一個月後,在兩千多冠華廠工人的種種猜測的目光中,榮總管被調到了橫崗區的另一個屬於冠華的小手袋廠裡,這個讓我憎惡了一年零九個月的黑粽子終於遠離了我的視線。一星期後,新的總管走馬上任,是來自江蘇的老牌大學生,是從國營廠辭職出來的廠長。看來劉老闆這一回想改變家族式的企業管理,徹底調整冠華廠的人事結構了。新總管到任之時恰逢國慶節,我們的劉總也香港回來。當夜,他在南嶺的一個三星級酒店為新總管接風,邀請我們陪同。而作為這次挖出蛀蟲的功臣,我特意地被安排了在劉老闆的旁邊。這位長得神似秦沛的老伯伯,席間不吝於對我的讚美之詞,將我從頭到腳誇了一通。幾杯VSOP下肚,耳畔是劉總的渾厚的說話聲,他身上的高檔的古龍水氣味真好聞,我不禁飄飄然了。閉上了眼睛,我幻想著自己不遠的未來,希翼能在遙遠的異鄉,在這個剛剛調整了人事的私營廠裡有一番作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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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初來到冠華的時候,聽工友們背後說這個廠的老闆是多摳多小氣,給工人定的工價比其他的廠都低,過節基本不發什麼補貼,除了對和他沾點親的下屬有些照顧之外,對其他普通員工根本漠不關心。可是奕帆進廠第一年就碰上聯歡會,當時氣氛那麼融洽,劉老闆親自與我們同樂,根本沒什麼董事長的架子,給我留下平易近人的印象。現在還是他,幫我趕走了那個帶給我恥辱的榮總管,那個帶給我和姐姐潛在威脅的黑粽子,讓我在感激之餘又多出幾分好感。只見身旁的他一邊和新來的柯總管敬酒碰杯,一邊不無憐惜地看著略顯憔悴的我,他的濃眉泛著微笑,他的眼睛好像在說話,他的臉紅樸樸的,皺紋很少,腮邊甚至還有兩個小酒窩,要知道,他已經六十多歲了啊!他薄薄的唇微捫著,偶爾露出皓潔的牙齒,他的舉止溫順而不失威嚴,每一個動作都是那麼優雅,每一次看我時的眼神那麼親切,這一切讓我似曾相識,再度想起孩提時代的一個親人,我的叔公。遙遠的記憶中,有一個慈詳的老人,總是將小小的我抱起來,坐在他的腿上,一遍一遍輕輕地撫弄著我尚未發育的小雞雞,然後捧起我白白胖胖的小臉兒輕輕地撕咬,他就是我已經過世的叔公,二十年了,這難忘的一幕就定格在我心底的最深處。如今身邊的這個富有而又可親的老伯,我的老闆,又勾起了我塵封的記憶。不知道有多久了,除了我的羅局長,我的大饅頭,我還不曾這麼認真地欣賞過一個男人,一個如我父輩般年紀的男人。一年多了,我還未曾有這般片刻的歇息,在暫且遺忘了大饅頭的空隙裡偷偷地端詳身邊這個可愛的男人,我們的大老闆,他是那麼和藹可親、善解人意,他的聲音是那麼鏘鏗悅耳,沁入心懷,這一切和工友們的描述完全大相逕庭。他幽幽的古龍水香不斷地熏撫著身邊的我,讓我在酒精的麻醉中不由地浮想翩翩。8 G9 O. D/ T$ ^) Q, b+ K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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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來的柯總管顯然是不勝酒力,才幾杯下肚,舌根就打著卷兒,說話也不利索了,後來乾脆楞在一旁打著飽嗝,儼若一個旁觀者,彷彿這桌酒宴根本不是為他接風。不到九點,大家都酒足飯飽,帶著醉態笑鬧成一片。不到九點,柯總管由林助理、朱姐姐他們攙著回廠了,我卻被劉總關照留了下來。一行人包括劉總的貼身司機都被打發走了,劉總關上包廂的門,又回到我旁邊的座位坐了下來。沉吟了良久,他從懷裡掏出一個牛皮信封,鄭重其事地遞給我,說:「小吳啊,這一回我要感謝你為冠華挖出一隻大碩鼠啊。十幾年了,沒料到他這麼貪,我本以為是賬目上的若干空缺,哪知數額這麼大。要不是他姐姐攔著,我報警的想法都有了。怪我太大意,養虎為患啊,沒想到我這個內弟這麼黑,連他姐姐都看不下去啊。」他的言語懇切,表情真摯,不容我拒絕,直到我勉為其難地收起那些錢,才放心地拍拍我的肩,招呼我下樓去了。2 G0 e2 c" c. E2 t

% b. N. H# q5 {2 r1 Y還是第一次這樣享受著貴賓級待遇,坐在舒適而寬敞的進口轎車裡,汽車音響傳來柔柔的美國鄉村音樂,我不禁又微咪上了雙眼。本來以為劉總會直接送我回廠的,車到橋頭,他卻要司機一直沿著吉廈公路一直開過去,一面笑盈盈地邀我去六約鎮的一家溫泉裡泡浴和游泳。我幾乎在不加思索中答應了,雖然我自知涉世不深,可我相信自己的直覺。這個讓我憶起叔公的老男人是不會害我的,他眼裡的溫情早就溢出了心事,起碼他在感激之餘對我尚帶著長輩般的愛憐,所有這一切都讓我放鬆,我甚至想靠在同坐在後排車座的他肩上了,當然我並沒有這麼做。車到六約鎮街區,在醍目的霓虹燈中,我們不費周折就找到了這個遠近聞名的麗花溫泉賓館。麗花賓館不虧是名副其實,在舒適的溫泉浴、豪華的游泳池、四星級的酒店住房下,處處充滿了來自香艷美色的誘惑。我本以為我們的劉總會如其他人一樣邀三兩個小姐來共享溫泉浴,待到進了包廂,才知道浴池裡只有我們兩個。裉盡衣著後的劉總在我面前從容自若,反而是我看著他的身體,滿臉羞紅,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想不到第二次見到他,而且作為我們的上司,居然就在我面前一絲不掛。他的肚皮有些鬆弛,卻不怎麼胖,還有……他的體毛濃密而黑亮,他的陽體自然地低垂在前面,沒有任何萎縮的跡象。年輕的我卻遠不如他那般灑脫,緊緊地掩著一條大浴巾,直到完全浸入熱氣直冒的浴池裡,才小心翼翼地解下那塊遮羞的浴巾。朦朧的迷霧讓周圍的景象越發模糊,悠揚的輕音樂聲迴盪在空曠的包間裡,斜臥在浴池的一邊,我都快睡著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劉總已經悄悄地靠到了我這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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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幻迷離中,有一雙溫柔的眼睛深情地看著我,在浴池濃濃的水蒸汽中如暗夜中微閃的螢火蟲,充滿了新鮮的誘惑,如癡如醉地看著我,它慢慢移近了,移近了,二十年前熟悉的場景又出現了,但這一次,濕濕的唇沒有吻在我的臉上,而是直接壓在我滾燙的紅唇上。不知道為什麼,我在瞬間的驚恐和困惑中沒有任何抗拒,甚至有幾分主動地迎上我的熱唇,迎接我生命中第一個吻。二十四個光陰過去,我的初吻獻給朦朧中有幾分好感的這個老男人,他軟軟的舌伸進我的嘴裡,在我原始的吸吮中盡情攪動著隱秘的激情。他的雙手緩緩地撫著我的身體的每一部分,似乎在寫一部小說,耐心而又曲折,如在漆黑的沼澤地中探索著方向,一處一處地仔細滑過,在我全身興奮的顫慄中撥弄著我的下體。恍惚中我又回到了兒時,慈眉善目的叔公又把我抱在他腿上,他大腿間堅硬的棒棒有力地頂在我的後背,在我天真的目光中,他一次次地撫弄我的小雞雞,直到它有些反應,從細微漲到比細微稍大些,再大些。叔公去世的那年我才九歲,在念小學三年級,有一天回家,進門後發現舊厝大院裡一片哭哭啼啼聲。撩開臨時隔在天井和大廳中間的大帆布,只見我的叔公安靜地躺在大廳上的一張用門板橫放成的木床上,旁邊點著一盞蠟燭,他的臉沒有一絲笑意,眼睛緊緊地閉著,身體一動不動地躺在那裡,那根白蠟燭在穿堂風的吹拂下,焰火向一側傾斜,燭芯處珠淚連連。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他,自此以後,再也沒有一個人那樣抱我,撫摸過我,我在難以名狀的失落中發現,生活從此少點了些什麼。此刻這個泛著好聞的古龍水味的老伯伯,他和我貼得那麼近,他的唇舌翻湧得如此瘋狂,好像要將我吃了似的…………" A2 F, Q, f4 V9 p9 g( ]9 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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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什麼時候,我們已經並排地躺在賓館地套房裡。桔黃色的燈光讓人頹廢而淫糜,彷彿一切都很不真實,在劉總輕輕地將我按在床上時我仍是半睜著眼睛,如同演著歐美的言情劇一般自然。直到他俯下頭去,猴急地一口咬住我的下體,我才猛然地在一陣劇痛中醒來,睜開惺忪的雙眼,陡然察覺身邊發生的事情,我這是在做什麼啊,我和我們的劉總在做什麼?這就是我想要的嗎,和身邊的這個我僅見過第二次的男人飄飄欲仙嗎?難道我不再愛大饅頭了嗎,我將又在肉體的歡娛中背叛自己純潔的初戀嗎?不!不是這樣的,我怎麼能這樣,恢復神志的我一把推開了劉總的頭。只是小小的一陣掙扎之後,他也失去了耐心,那因膨脹而碩大的下體慢慢疲軟下來,興味索然地躺到了另一張床,不一會兒打起了呼嚕。這一夜,我幾乎沒有什麼睡,天濛濛發亮的時候,我躡手躡腳地從麗花賓館溜出來,像做賊一樣,沒和劉總打招呼,自己搭的士回到了冠華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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柯總管上任後對廠裡的舊賬務作了一番大調整,廠裡的制度也嚴格多了。林助理再也不敢吊兒郎當了,因為劉總放下話來,今後柯總管掌握廠裡的生殺大權,誰違反廠規,別說是親戚就連親生兒子也不遷就。自麗花賓館一別,我就沒再看到劉總,在隱隱的落寞中我有時有些後悔,但清醒的時候,我知道我做得對,我忘不了我的局長,我的大饅頭,我刻骨銘心地愛著他,因為太愛他又得不到而那麼恨他,在複雜的情感中我折磨著自己,已經快兩年了,不知道他過得怎麼樣了?而我在廠裡發生了這麼多事,特別是跟劉總有過肌膚之親,就是彼此嘴上都不說,我們能當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過嗎?以後他總會回廠,我該如何面對,如果只是像當初一樣只是純粹上下級關係多好!可是世間是沒有後悔藥吃的,也許我就不該對這個男人充滿了幻想和好感,即使他讓我不止一次地想起死去的叔公。柯總對我還是蠻器重的,畢竟是知識分子,我們在許多方面都有共同話題,常常在大談NBA之類的時候爭得面紅耳赤,而後又開懷大笑起來。我的工作在他的幫助和朱姐姐、黃姐姐的配合下,總算步入了正軌。然而這一切都不能掩蓋我內心的空虛和不安,總在惶恐中害怕劉老闆什麼時候又出現在我面前。我尊重他,至今仍對他有著好感,可是我不能一錯再錯了,我想我這輩子都不可能找到第二象大饅頭讓我窩心的男人,兒時的懵懂不能選擇,但我已經是有血有肉有自主思想的男人了。唯一避開劉總的辦法就是離開冠華,可是我好不容易剛剛在這個廠站穩了腳根,難道又放棄眼前的優厚待遇?我又一次面臨著去留的抉擇,在痛苦和矛盾中走上了人生的十字路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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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當初離開我的單位,離開我的羅局長來到深圳,只是為了逃開單戀的痛苦,那麼來冠華廠後碰到的這些事情卻是我始料未及的。在丹竹頭學電腦時讓我見識了漁場的千姿百態,在榮總管的糾纏中讓我倍受苦不堪言的精神肉體雙重折磨,而今,這個酷似秦沛的劉老闆,再度令我陷入了迷惘之中,他的渾潤的嗓音,慈愛的雙眼無不讓我勾起童年時對叔公的記憶,不能否認他的溫情,還有他感性的身體對我充滿了極大的誘惑,可是人一旦付出了寶貴的初戀,哪那麼容易忘懷?這一年的臘月,別的打工者忙著收拾行裝,領上最後幾個月的工資又要回家,奕帆卻暗暗托業務上認識的幾個朋友在外面另找一份工作了,也沒敢將想法告訴姐姐他們,因為我知道他們根本不能理解的。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面對和劉董事長的噯昧,為了免除彼此的尷尬,我只能忍痛離開冠華了。就在我心神不定的時候,劉總從香港過來了,在寫字樓巡視完廠裡全年的業務後,並沒有和往日一樣匆匆離開。他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和我們幾個人隨意地拉起了家常。他還是那麼精神抖擻,稀薄的頭髮梳得油亮整齊,烏溜溜的眼睛不時偷朝著我打轉,意味深長地訴說著只有我們才懂的言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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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正當我在宿舍裡高唱《今宵多珍重》時,劉總的貼身司機上來叫我,說董事長在樓下的車裡等著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和我溝通溝通。心事重重地跟在司機後面,我暗暗盤算著如何將我的立場委婉地告訴劉總,打開車門時我頭仍是直楞楞的,以致於額頭被車門上緣撞了一下。劉總關心地從裡座探了出來,一把抓住我的手,將我輕輕地拉了進去。他的手滑滑的,拽住我時用的力氣緩緩的卻很有勁。不知道為什麼只這樣,就讓我心悸不已,他身上散發出令我迷醉的那股古龍水味,還是和前次相同牌子的。可是我暗自下定決心,不能任由自己再糊塗下去,當下和他並排坐穩,客氣地將他的手推開,恭恭敬敬地稱呼他為「劉總」,然後詢問要談什麼事情。大約我的語氣令他頗為不悅,他只淡淡地說帶我出去走走,抬頭吩咐司機將車開到沙西公園處逛逛。! T4 \- j; _1 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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沙西村離我們廠距離很近,不過這裡的公園還是比較有名氣的,音樂噴泉、遊樂場、草地、小型動物園、花圃也是一應俱全的。劉總讓司機在公園門口等著,買了門票招呼我進去了。來冠華將近兩年了,我還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其實聽同事說這個公園最吸引人的地方不是什麼噴泉、卡拉OK廳之類的,而是這裡的戲院經常會有外國的歌舞團來表演,一般是俄羅斯的,聽說演出的節目非常前衛,幾乎可以說是純粹色情。不過我們一直沒能來一飽眼福,因為它的門票高達兩百多元,這個數目對於打工仔來說簡直是超級奢侈。此時的我卻根本無心觀賞公園的浪漫夜景,只是低著頭默默地走在草地上,不知道劉總稍後會說些什麼話。5 Q" ^" n% r7 |# v1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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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的乾燥的風不時地吹在臉上,然後從西裝領口鑽進胸膛,直讓我感覺一股冷氣逼到心底,這才想起出來時忘了多加件衣服了。劉總顯然也沒來過這裡,只是東停停西走走,看一看這裡的建築和花草,很隨意地和我聊著這裡的風景,也許是他閱歷太深吧,我幾次藉著昏黃的路燈偷窺他時,只見他仍是一臉平靜。冬天裡遊客相對比較少,偶有幾對熱戀中的男女邊相擁著走來,卻是旁若無人,竊竊私語,彷彿我們是透明一般,又擦肩而過。兩人靜靜地在小路走了一段,到了公園的深處,茂密的樹林在夜裡立成一簇簇陰影,他示意我在一塊寂靜的長石椅坐了下來。又一次離這個男人這麼近,我知道他的時間很緊,馬上就會和我轉入正題了。在我一陣心煩意亂中,他終開打開了話匣子:「小吳啊,那天真是冒犯了,你不會怪劉總吧?」我搖了搖頭說沒事,卻是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小吳啊,你想到香港嗎,如果你想過去發展劉總可以幫幫你………」他轉過頭,一臉專注地看著我,眼睛那麼認真,讓人無法質疑他的真誠。有些話不用挑破,卻是彼此心知肚明的,我當然知道劉總的邀請之外的含意。剛剛下定的決心,猶如不堪洪水的破堤,搖搖晃晃地快被摧毀了,然而遲疑只在瞬間,我還是鼓起勇氣戰勝了自己:「劉總,我要謝謝你對我的關愛,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你的。說實話,你讓我想起了我逝去的一個親人,那時候我還是孩子,經常枕著他的大腿,感情是很深的……雖然……然而,我有自己的打算,就不麻煩您了。不過我還是非常感激您的。」說這番話時我是非常快的,好像想一下子表達完,怕自己沒說完又後悔一樣,以致於話一完幾乎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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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z3 [! q( \; U# M: N% O也許對我的回絕早有所準備,劉總沒再說什麼,只是默默地看著遠方的燈火,黑暗中我無法看清他的臉。沉默了幾分鐘後,他歎了口氣說:「既然這樣,劉總也不勉強,你是個有志氣的孩子,我理解你。最後……能再讓我親親你嗎?你知道雖然我有老伴,可她整天就顧著她的牌,我好孤單的。」他的話又讓我想起了那夜勾魂的吻,但我既已決意拒絕,焉能拖泥帶水?兒時的夢,醇美而浪漫,然它終將如吹漲的肥皂泡,斑斕十色卻要殘酷地破滅,人總會在夢滅後慢慢成長的。我沒有應允他的最後要求,這一回,我理智地站了起來,告訴他我要自己步行回去,順便在寒冷的空氣中清醒一下在辦公室裡麻痺了的神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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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1 g* L) G: x$ P. ~6 r從布吉到深圳市這一條公路寬敞筆直,公路邊的小河將沿路的村都分成兩半,吉廈和沙西村還是要經過一座短短的石橋。踽踽獨行在小橋上,我幾次靠在橋墩上用力地呼吸,好讓自己更快冷靜下來。下意識看看表,已經夜裡十點多了,聽說這個村的治安有些亂,不時傳聞有什麼搶劫的事,我不由一陣心慌,再也顧不得滿腹愁緒,加快腳步疾疾地向橋那頭跑去。也許只注意看前面的路了,到橋心時不小心碰到了一個人的肩膀,突然的撞擊讓我倒退了一步,抬起頭看到是一個滿臉橫肉長著絡腮鬍子的傢伙。他後面還有兩個三四十歲的男子,也是彪形大漢,都是凶巴巴的表情,讓我不由倒吸了一口氣。我急忙堆出一副笑臉說:「大哥,對不起,我沒看到碰著您了。」話還沒說完就挨了火辣辣的一記耳光。「一句對不起就完了,今天你得給爺們說個清楚,一條路那麼寬敞,你哪兒不走偏來撞到我身上,你什麼意思啊你?」說完掄起拳頭對我的肚子又是狠狠一下,在猝不及防中挨了這下我不由跌在地上,猛然間覺醒我走的方向沒有錯,他根本是故意來找岔的。果不出我所料,還沒等我反應,他朝後面兩個人揮了揮手,對我又是一陣腳踢拳打。在我的躲閃和反抗中這夥人更是惱羞成怒,更頻繁的拳腳如雨點般落在我身上。後來,為首的那個絡腮鬍子拾起地上的一塊碎磚,朝已被打得幾乎仰臥在地的我的胸口重重地砸了過來。在萬箭穿心的劇痛中,我兩眼一黑,什麼都不知道了…………0 U; a. E- Q5 L7 _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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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天以後,在刺鼻的來蘇兒藥水味中,我慢慢睜開了眼睛,看到周圍是白涯涯一片,渾身的骨骼沒有一處不酸痛的,口渴得要命,卻說不出話來。待到完全看清身邊的東西,才知道這是在醫院的病房裡。姐姐在一旁淚眼婆娑地發著呆,看到我醒過來難掩一臉驚喜,握著我的手哽咽得說不出話來。姐夫默默地坐在另一張空床上,不時悶悶地看著外面鬧哄哄的街景。聽姐姐說,我在沙西橋頭被發現時一片血肉模糊,還是一個好心人打了110才被急送到醫院。後來從我的身份證通知到了他們,到他們來醫院時被要求繳費和簽手術同意書。原來那夥人將我的肋骨打斷了三根,其中有一根斜穿入肺部,差幾公分就刺到心臟,做了三個多小時的開胸手術,總算保住了一條小命。姐姐和姐夫憂慮萬分地問我是不是得罪了誰,他們告訴我,我被毒打的那一夜,我的宿舍也遭人洗劫,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部席捲一空。聽完他們的話,我只覺得胸部的傷口痛得不行,擔心了幾個月的事還是發生了,其中蹊蹺,我自己都能猜個八九不離十,可現在哪有功夫和他們解釋這些呢,我只是氣若游絲地叫姐姐給我端杯水來。已近臘月二十了,許多泊來的打工者準備啟程回歸故里了,而我們一家三口卻呆在陌生的醫院病房裡相對無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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晌午時分,和我折騰了幾個日夜的姐夫回廠了,姐姐去病區外的食堂洗一些餐具。而我身上仍緊緊地纏著紗布,一絲不能動彈,只能無奈地看著天花板發呆,靜滴瓶透明的藥水節律地從上而下滴落,共鳴著我微弱的心跳。正當我昏昏欲睡的時候,一個熟悉的影子出現了。兩年了,我找不到一個最惡毒的詞來形容此時的心情,是榮總管,仍是黑黑的臉,帶著做作的笑,手裡拿著一束康乃馨,像幽靈一般地出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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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c% F7 o2 H幾個月沒見他,榮總管還是那麼黑油發亮。他一邊將鮮花放在我的床頭,一邊很是關心的樣子低下頭問:「怎麼啦小帆子,得罪哪路神仙了?我到舊廠做客時聽人說起你的遭遇,就趕過來看看了,畢竟同事一場嘛!小伙子,以後做事情是不是不能這麼沖了啊?」說完又是一陣哈哈,皮笑肉不笑中甚至帶著幾分猙獰。黑粽子的出現更是印證了我的猜測,我知道我估計得不錯的,霎那間一股巨大的怒火油然而生,可是我身子太虛弱了,深一吸氣,胸口痛得呻吟起來。然而我不能向這個齬齟的傢伙低頭,於是咬了咬牙,竭力讓自己平靜下來,冷冷地說:「多謝榮總還記得來關心我啊……其實彼此都不要遮掩了,我想還是跟你開門見山吧,姓榮的,你提點我到寫字樓,而我卻害你丟了那份美差,你如今斷了我三根肋骨,算是扯平了。我這輩子再也不想到你了,你不要以為拿走宿舍那些軟盤,我就拿你沒轍,告訴你,我將你那些賬目都存到網上了,你有辦法砸我砸宿舍,你能炸得了網絡嗎。這幾年你在冠華賺的黑心錢還不夠多嗎?我算過了,按每年十幾萬來算,也有一百多萬,要是我將這些交給公安局來處理,你想你姐夫放過你,檢察院會放過你嗎?除非你現在就把我弄死,否則你馬上給我滾!」顯然沒想到我會棋出這招,榮總管惡狠狠地將我從病床上提了起來,兩隻眼睛血紅地盯著我,審視了好久。後來,他又重重地將我摔在床上,拿起那扎鮮花,對著我的臉扔了過來,悻悻地奪門而去。這是我最後一次見到這個令我憎恨不已的男人。 # }) U* n# l+ l- `7 P! j!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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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x- L* U* @$ Z! j同在冠華廠的工友陸續來醫院探望我,曾師傅他們幾個還特意送來了價格不菲的補品,都對我的遭遇甚感迷惑,不明原委的同事們只能帶來片言隻語,安慰在病床上無法動彈的我。眼看著年關已經逼近了,這一年的春節不僅我回不去,連累姐姐也沒辦法回家了。臘月廿八,臉色慘白的奕帆出院了,冷冷清清地被抬回自己孤單的小屋。所有的傢俱都破了,電器也早就被那幫混蛋給砸爛了,姐姐和兩個同廠的工友來收拾一下,整間宿舍只剩一張空蕩蕩的床了。一日三餐由姐姐送來,餘下的時間,我就是躺在床上,對著窗外的暉光發呆了,回想這兩年發生的事情,像節奏起伏宕蕩的電影,在還沒弄明白起由的時候,恍然間一切已經結束。姐夫自己回福建了,沒敢將這些事情告訴家裡人。年夜飯是在我的宿舍裡和姐姐一起吃的,對著頗為豐盛的幾樣菜,我們只是動了幾下,彼此都沒什麼胃口,四隻眼睛相對著默默無語。電視機裡面倪萍在台上綻開了一臉春天,我們姐弟倆早就忍不住抱著痛哭了。從記事開始,好像好久沒有趴在姐姐肩頭哭過了,念中學的時候,一直是我的姐姐騎著自行車帶著我去上學,這樣過了三年,直到她輟學到深圳打工。自小到大,他們就是這樣把我當寶貝看待。沒想到長大了,我還在拖累他們。這一回我只想哭個痛快,管它明天就是新春第一天。; ]3 |  \  X8 z" M. d9 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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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年的春節是在床上躺著度過的,屋外的煙花、爆竹聲全與我無關,護廠的工友家的小孩子在走廊裡興奮地衝過來跑過去,銀鈴般響亮的笑聲卻令我厭煩透頂,貓在屋子裡,看誰都不順眼。到正月十五,我才能搖搖晃晃地走出宿舍,到廠門口散散步。年內動手術的時候,劉總托人捎來了一萬元,說是以後會從我的工資裡面扣,但始終沒再看到他露面,這筆錢也沒有人催我還。工人們陸續開工了,廠裡又來了一個文職人員,頂替了我的位置。雖然柯總管一再強調說一個月後我養好病後會給我恢復工作,可是我再也不想留在這裡了,八十畝的冠華廠的小天地裡,留下了我的晦澀的青春,和終生難忘的恥辱,還有滿身的傷痛,真希望這兩年發生的事情不是真的。經朋友引薦,我準備到六約鎮那邊的一家小型印染廠做做收發員,權當過渡期的暫時工作吧。幾天後,我一瘸一拐地到寫字樓遞上辭職信。在辦公室的同事的訝異的目光中,柯總先是挽留了幾句,隨即叫朱姐姐給我結算工資。寫字樓的兩個姐姐畢竟和我共事了一年多,把裝錢的信封遞給我時眼圈紅紅的,不只一遍叮囑,無論我到哪裡安腳都要記得和她們聯繫。) ]" N3 T/ B+ n5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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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行李時才發現我這兩年其實什麼也得到,只是多了幾件新衣服,兜裡多了一張五千元的信用卡。也許人的際遇就是這樣,每一次好像很有傳奇色彩,可到你細細酌斟時卻感覺它何其平淡。兩年了,七百公里之外的羅局長,我的大饅頭,仍是我不能揮去的影子。無數個夢裡,我抱著他,在春潮氾濫時幸福的呻吟,卻又在夢醒後再度擦去眼角的淚痕。在深圳的日日夜夜裡,我無時無刻地在思索著當初離開單位的決定是對與錯,該不該離開我的大饅頭。兩年了,我忘不了他,我生命中最純真的愛,可是事過境遷,這一切還能回頭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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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j" E, s8 u3 A" ^- l正準備離開冠華的前一天下午,我在曾師傅宿舍裡面和他辭行的時候,黃姐姐氣喘吁吁地跑進來,讓我到寫字樓接電話。拿起話筒的前一刻,我還以為是六約那邊的朋友打過來的,很隨意地「喂」了一聲。電話另一端停了幾秒鐘,一個七年來撞擊著我靈魂最深處的男性的聲音響起了,似乎有些沙啞,有些疲憊,有些滄桑:「小帆嗎?我是羅局長啊,你還過得好嗎…………」「局長,是你啊,你怎麼會知道我們廠的電話啊?我馬上就要離開了。」如果不是辦公室還有其他人,我想我早就控制不住眶邊那委屈的淚水了,我已經有一年沒有和我的大饅頭聯繫上了,想起受的委屈,真希望他現在就在我身邊讓我靠一靠啊。局長在電話裡面讓我盡考慮清楚今年是否還要續辦停薪留職手續,因為這一年,全國事業單位的體制將做全面改革,很有可能下崗一大部分人,假如我還是長期不回單位的話,有可能以後就當離職處理了!3 s0 C  v0 l1 {- b8 b# G  ?6 G

7 H0 F# o: G2 q. q& ~( |% q" D羅局長的電話又讓我陷入了矛盾之中,我找姐姐姐夫商量,他們自然要我回去,可是他們怎知個中原委呢?從我進單位見到我的大饅頭的第一眼,從要征服他的少年癡狂之心到感情深陷,這個男人已經佔據了我心底全部的位置。也許這輩子永遠也得不到他的回應,只能在漫長的失落中獨嘗單戀的苦澀。可是一旦我辭職離開郵電局,就將意味著我再也見不到我的局長了。怎麼辦?我當真要在遙遠的異鄉念著又愛又恨的影子嗎,還是回家繼續守候一份無果的單戀?三天之後,我作出了決定,還是回到原來的單位上班,雖然我還是不能得到我的大饅頭,然而經過這麼多事情,我知道誰對我最重要了。我已經在外漂泊了兩年多,如一隻羽翼受挫的倦鳥,是該歸巢的時候了,如果流浪是必然的過程,我現在要的是流浪之後的平靜,誰能給我安撫,誰在熟悉的地方等著我,只有我的羅局長。他仍然關心著我,為我的前程考慮,不帶一絲私心雜念。也許我再次回到他身邊,仍如往日一樣無法擁有他,可這又有什麼關係呢?起碼我覺得好溫暖,可以天天見到自己喜歡的人,何必一定要得到他呢?! }, ?. u- k9 V

4 Q7 }1 z- h* R9 [, v一九九九年三月,一班臥鋪的長途汽車裡斜靠著一個滿臉憔悴的人,在深圳闖蕩了兩年多的奕帆回來了。是的,回來了,家鄉的高樓大廈更密集了,到處是寬曠的開發區,巨型的叉車揮舞著長長的手臂翻江倒海,一片片紅土被掘起,在風中灑落一片薄薄的紅霧。回來了,滿身污垢地踏進自己的家門,養了幾年的看家狗甚至誤將我當作不速之客大吠起來。在家裡呆上沒幾天,我便急不可耐地往單位裡跑,這麼久了,我朝思暮想的人還好嗎,我只想快一點見到他。$ o9 n1 _( J* j6 O

; a: j1 o9 [6 p4 T兩年了,看門的老丁似乎沒什麼變,眼尖的他老遠就對我堆出一臉笑容,拉著我的手摩娑個不停,一個勁兒告訴我他很掛念我,說我再不回來他也離開這裡回家抱孫子了,以後就見不到他了。食堂旁邊的那幾株赤小豆樹早已全部消失了,代之的是一片小小的菜地,我突然有一種不詳的預感,好似會發生什麼事情,但自己馬上否定了這種可笑的念頭。久違的同事都親切地過來打招呼,有的說要幫我收拾收拾我的宿舍,我的眼卻止不住往三樓局長辦公室望去,卻看到辦公室是關著的,四樓的大饅頭的宿舍門也是緊閉的。問同事才知道羅局長今天上市區開會去了,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回來,我又隨口問陳阿姨不在嗎,同事們卻支支吾吾沒說什麼。我帶著些許困惑回到五樓我原來的宿舍,在充滿霉味的房間裡大掃除了大半天。( a+ |7 W& g; 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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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裡七點多的時候,天已黑了,整幢郵政大樓燈光通明,從走廊裡聽到新聞聯播的聲音。正當我擦完臉在床少做歇息的時候,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四樓傳了過來:「小帆,什麼時候來的啊?來局長家裡坐坐吧。」走出宿舍,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在門前,看不清他的臉,可是不用看就能知道他是誰。我的大饅頭他在叫我,年輕的心又如驚悸不已的小鹿兒「崩崩」直跳,愛真是折磨人啊,難道我為了我的初戀永遠長不大嗎,或者,在內心裡,我從來不願意自己長大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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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a6 @3 t5 D! H, M" Y, d燈光下的餐桌放著青椒炒肉絲、茄子煲、海蠣煎,都是我愛吃的菜。燈光下的羅局長,卻是蒼老了許多,頭髮掉了不少,銀絲部分也增多了,鬍子有些邋遢,一張臉沒了往日的光澤,額間甚至有兩條非常深的皺紋!他的肩有些低聳下去了,肚子沒有大起來,反而整個人有些消瘦。怎麼才兩年就這樣啊,話未到嘴邊,我的淚早就控制不住了,看到我的大饅頭成這樣,我只有說不出來的心疼,說的話也不利索了,對他的問話也回答得文不對題。低頭嚥下一口澀澀的淚時,我才忽然發現餐桌上只有兩副碗筷,連忙問陳阿姨到哪兒去了。本還故作一臉輕鬆的羅局長一聽臉就沉了下來,不一會兒痛苦萬分的樣子好嚇人。只見他從口袋裡拿出一包煙,禮貌性地向我遞一遞,抽出一根含在嘴裡,點燃了煙。一片迷霧中分明看到他眼角有了一絲淚花,不知道他什麼時候學會抽煙的。我的大饅頭,我忐忑不安地問他發生什麼事。長長的沉默以後,局長哽咽地告訴我,陳阿姨已經過世一年多了。隱伏了十二年的癌魔,最終還是沒有放過這個善良的女人,痛苦地掙扎了幾個月,她還是去了。小兒子在念大學了,家裡就剩了局長一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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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當初離開我的單位,離開我的羅局長來到深圳,只是為了逃開單戀的痛苦,那麼來冠華廠後碰到的這些事情卻是我始料未及的。在丹竹頭學電腦時讓我見識了漁場的千姿百態,在榮總管的糾纏中讓我倍受苦不堪言的精神肉體雙重折磨,而今,這個酷似秦沛的劉老闆,再度令我陷入了迷惘之中,他的渾潤的嗓音,慈愛的雙眼無不讓我勾起童年時對叔公的記憶,不能否認他的溫情,還有他感性的身體對我充滿了極大的誘惑,可是人一旦付出了寶貴的初戀,哪那麼容易忘懷?這一年的臘月,別的打工者忙著收拾行裝,領上最後幾個月的工資又要回家,奕帆卻暗暗托業務上認識的幾個朋友在外面另找一份工作了,也沒敢將想法告訴姐姐他們,因為我知道他們根本不能理解的。我真的不知道要如何面對和劉董事長的噯昧,為了免除彼此的尷尬,我只能忍痛離開冠華了。就在我心神不定的時候,劉總從香港過來了,在寫字樓巡視完廠裡全年的業務後,並沒有和往日一樣匆匆離開。他坐在辦公室的沙發上,和我們幾個人隨意地拉起了家常。他還是那麼精神抖擻,稀薄的頭髮梳得油亮整齊,烏溜溜的眼睛不時偷朝著我打轉,意味深長地訴說著只有我們才懂的言語。1 Y3 F( {4 M0 l% [1 v# A0 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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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夜正當我在宿舍裡高唱《今宵多珍重》時,劉總的貼身司機上來叫我,說董事長在樓下的車裡等著我,有些工作上的事情要和我溝通溝通。心事重重地跟在司機後面,我暗暗盤算著如何將我的立場委婉地告訴劉總,打開車門時我頭仍是直楞楞的,以致於額頭被車門上緣撞了一下。劉總關心地從裡座探了出來,一把抓住我的手,將我輕輕地拉了進去。他的手滑滑的,拽住我時用的力氣緩緩的卻很有勁。不知道為什麼只這樣,就讓我心悸不已,他身上散發出令我迷醉的那股古龍水味,還是和前次相同牌子的。可是我暗自下定決心,不能任由自己再糊塗下去,當下和他並排坐穩,客氣地將他的手推開,恭恭敬敬地稱呼他為「劉總」,然後詢問要談什麼事情。大約我的語氣令他頗為不悅,他只淡淡地說帶我出去走走,抬頭吩咐司機將車開到沙西公園處逛逛。  i' @0 _+ o3 v# a, _* Q  p

3 h1 c* \* U0 d* y沙西村離我們廠距離很近,不過這裡的公園還是比較有名氣的,音樂噴泉、遊樂場、草地、小型動物園、花圃也是一應俱全的。劉總讓司機在公園門口等著,買了門票招呼我進去了。來冠華將近兩年了,我還是第一次來到這個地方,其實聽同事說這個公園最吸引人的地方不是什麼噴泉、卡拉OK廳之類的,而是這裡的戲院經常會有外國的歌舞團來表演,一般是俄羅斯的,聽說演出的節目非常前衛,幾乎可以說是純粹色情。不過我們一直沒能來一飽眼福,因為它的門票高達兩百多元,這個數目對於打工仔來說簡直是超級奢侈。此時的我卻根本無心觀賞公園的浪漫夜景,只是低著頭默默地走在草地上,不知道劉總稍後會說些什麼話。/ Y+ C5 T2 H: h3 ?3 A+ ]7 X8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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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夜的乾燥的風不時地吹在臉上,然後從西裝領口鑽進胸膛,直讓我感覺一股冷氣逼到心底,這才想起出來時忘了多加件衣服了。劉總顯然也沒來過這裡,只是東停停西走走,看一看這裡的建築和花草,很隨意地和我聊著這裡的風景,也許是他閱歷太深吧,我幾次藉著昏黃的路燈偷窺他時,只見他仍是一臉平靜。冬天裡遊客相對比較少,偶有幾對熱戀中的男女邊相擁著走來,卻是旁若無人,竊竊私語,彷彿我們是透明一般,又擦肩而過。兩人靜靜地在小路走了一段,到了公園的深處,茂密的樹林在夜裡立成一簇簇陰影,他示意我在一塊寂靜的長石椅坐了下來。又一次離這個男人這麼近,我知道他的時間很緊,馬上就會和我轉入正題了。在我一陣心煩意亂中,他終開打開了話匣子:「小吳啊,那天真是冒犯了,你不會怪劉總吧?」我搖了搖頭說沒事,卻是一動不動地看著他。「小吳啊,你想到香港嗎,如果你想過去發展劉總可以幫幫你………」他轉過頭,一臉專注地看著我,眼睛那麼認真,讓人無法質疑他的真誠。有些話不用挑破,卻是彼此心知肚明的,我當然知道劉總的邀請之外的含意。剛剛下定的決心,猶如不堪洪水的破堤,搖搖晃晃地快被摧毀了,然而遲疑只在瞬間,我還是鼓起勇氣戰勝了自己:「劉總,我要謝謝你對我的關愛,我這輩子都不會忘記你的。說實話,你讓我想起了我逝去的一個親人,那時候我還是孩子,經常枕著他的大腿,感情是很深的……雖然……然而,我有自己的打算,就不麻煩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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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多了,本來以為只有我漂泊在外,在異鄉受盡相思之苦、打工的艱辛、厄運的磨難,想不到分別數載,最初的起點在慢慢變遷,賴以棲息的港灣也失去了往日的寧靜,曾是那麼堅實的堡壘,在歲月無情的摧殘中一點一滴地被風化。淚光中我端詳著七年來縈繞著我心田的這個男人,他瘦削的臉寫著多少無奈,這是一張在我夢裡輾轉了千百回的臉啊,為什麼會蒼老得那麼厲害?在深圳的無數個日夜裡,我只知道任性地忌恨他,哪曾為他真正設身處地著考慮過。如果不是關心我,我的大饅頭何必催著我回單位呢!也許我真該知足了,為什麼非要執拗地強求那份不為世人認可的情愛呢?如久別重逢的老朋友,那天我們都喝了不少酒,在醉意中我又失控了,夢囈般地一遍遍喚著局長的名字,在殷切的目光中飢渴地等待著激情的回應,可是局長正襟危坐地在另一張沙發上,只是喃喃著談著單位的事情,眼睛根本沒有朝我這邊看來。本有滿腹委屈要告訴我的大饅頭的,可看到他情緒那麼低落,我怎麼忍心再增加他的愁煩?深夜十一點,羅局長畢竟頭腦清醒一些,理智地將我扶回五樓的宿舍。這一夜,我恍恍忽忽地浸濕在自己的淚枕中,腦海裡浮現出舊日的畫面,榮總管猙獰的笑臉,劉老闆令我沉迷的熱吻,還有在沙西時被人毒打時撕心裂肺的痛,而今回來了,又能怎麼樣,我的大饅頭仍是對我的感情無動於衷呀。不敢再憧憬無茫茫的未來了,我在淒楚中沉沉地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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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我到辦公室報到,辦公室主任對我很是熱情。聽他介紹,局裡這幾年又換了一批新職工。我不在的這段時間裡,單位的機房招了一名合同工來頂替我,名叫冬陽,大我幾歲,剛剛結婚不久。當辦公室主任把他叫到我跟前時,他站在辦公桌前面,表情顯得有些不自然,甚至帶點敵意地打量了我一番,良久才勉強地和我握握手,打著哈哈說以後就要並肩做戰了。作為縣城的一個支局,我們單位的機房管理,按照配置本來只需一個人就綽綽有餘了,而今奕帆回到了原單位上班,勢必威脅到冬陽的前景,也難怪他對我那種不友好的態度了。聽大夥兒說,這一年的年底,所有的事業單位全部要體制改革,可能會精簡一部分人,而冬陽的編制是合同性質的,聘用合同是年年簽,局裡有可能明年就會和他解聘了。加之我一回來,他在機房的每個月的電話月租抽成、裝機費、外線補貼、夜班費等等收入都要少掉一半,怎能不讓他耿耿於懷呢?所以我們一起在機房上班的時候,他總是不無嘲諷地問我,怎麼不在外面闖出一番天地呢。不過早就聽局長提醒過,這人的心機重,讓我凡事不可對他全盤托出,因此不管他怎麼地話裡帶刺,我都是一笑置之。幸好他知道局長和我關係甚密,所以也不敢太過造次,一段時間下來倒也相安無事。據傳他已經到上面的總局找關係,準備看能否調到別的局上班,不過好像收效甚微,因為郵電系統的人都面臨著機構調整,誰還會有心思接收一名合同制的職工呢?4 c6 A9 n7 c  R% [# T9 |& U

5 e8 u# H3 H0 |/ }& ?8 J/ R這次回單位,我深切地感覺羅局長頹廢了好多,幾乎沒有出來參加什麼運動了,下了班後老是貓在宿舍看電視,也就沒有像以前那樣,在黃昏時段在走廊裡旁若無人地擦澡,自然也就沒有了令我垂涎三尺的半裸表演了。局長的女兒女婿在香港定居,小兒子到外省念大學,陳阿姨過世後,家裡只剩了局長一人,生活質量今非昔比了。曾經有同事和親朋好友,要給他再介紹一個老伴,可是局長委婉地拒絕了。平時,他的三餐全部在食堂打發,營養跟不上去,人明顯瘦了一大圈,腿間的肌肉消失殆盡,眼睛也失去了神彩。好像經常看到他下意識地揉著自己的膝部,看來風濕病又在頻繁發作了。而且衣服總是皺巴巴的,雖說還算整潔,總歸是沒有經過熨燙,鬍子也刮得不勤,整個人比以前邋遢了不少。想當年他那厚實的肩膀,渾圓的臂部,黝黑的腿毛,曾引發我多少遐想,不止千百次想在他身上靠一靠,只短短兩年多,不敢相信我的大饅頭變成這番景象。這一切我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七年了,蒙受著局長的關愛,我一直在這個單位風調雨順的,即使停薪留職再回來,依然能恢復原先的職位,我想是現在該小帆子回報他的時候了。因了我自己的任性,背井離鄉在外飄蕩,也荒廢了兩年多沒和他在一起,如今總算回到他身邊,我的心還是那般地為他牽腸掛肚,也終於明白自己還是不能沒有他。如果能守著他,就算沒有什麼親呢的舉動,沒有熱烈地迎合,沒有激情的交融,只要能彼此守候,也是一種幸福吧。我又何苦一定要他接受那份他眼中的另類情愛呢。我願意,用一生去呵護這種幸福,只是不知道,我的大饅頭,他會把這種廝守也當作一種幸福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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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j% s; e3 _2 Z. a# g" r我的擔心馬上就成了現實。重回單位上班後,雖然局長在工作上還是處處關照著我,也常常拿些材料讓我整理,偶爾讓我到電腦室打打材料,讓我多領到了一些加班補貼。可在生活上,他總是有意無意地和我保持著一段距離。下班後叫他去打排球,每次他都推說很累,想休息一下。以前他出差的時候,經常叫我陪同的,現在卻一般都是叫劍波或者其他同事一起去。陳阿姨在世的時候,我們總在他家搓飯局,偶爾下廚享受自己的手藝,可這種日子一去不復返了,現在他的家顯得那麼冷冷清清,只是偶有些電視的聲響,電視機前的他,在吞雲吐霧中死氣沉沉地打著瞌睡。他也沒再邀我到他家加菜,實際上,他的廚房早就塵埃密佈了。逃避了兩年多的問題再度出現了,重逢的喜悅遮掩不了當日的分歧,大饅頭的舉動再度表明了他的立場,雖然這一切讓我沮喪,可我再也不是以前那個毛孩子了,逃避不是解決問題的辦法,我在苦惱中等待著他能心軟地接受我。憂鬱的日子總讓人有許多的靈感,那些日子我寫了好多的詩,基本上是寫給大饅頭的# i8 g8 {) h) I" J0 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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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寧願讓我單飛; B0 f  z& [% p' D
在那片浪漫的綠草地; E+ I" p; W  r8 x. c0 e
寧願任我蛻變' d$ x) D; q8 w( w/ E( T# `& p: Y
輪迴中失去美麗的顏容
: O1 `0 m1 \) F/ l& Q疲憊的心 彩色的羽翼
( Y% p: J9 p& L5 h在顫抖' z) M+ _5 F' `, k" j
今夕回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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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7 }" A4 b6 V# S9 I1 }4 o讓我在迷醉中遺忘( i5 U9 T* E1 E( g! G  q, x
曾經的蝶戀 曾經的苦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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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天我和冬陽在機房的辦公桌前各懷各的心事,總是默默地埋頭寫著自己滿腹沉重的相思,將它付諸文字,又在反覆地修改中揉出一個個廢紙團,過後小心翼翼地將那些紙團拿到外面焚燬。我不能將我的心事告訴任何人,除了我的大饅頭!我的愛,它是那麼的隱晦,如滋生在旮旯裡的黴菌,永遠見不得陽光。我就這樣用文字渲洩自己的苦惱,夜深人靜的時候,我會靜靜地摸到四樓局長的宿舍門前,從門上的空氣窗投進那張寫了一個白天的小卡片,那裡面全是我最深情的表白,有著最動人的吟唱,如一個待在閨中的小怨婦在等待負心郎的歸來,這悲情幽怨的傾訴,卻來自一個二十五歲的小男子漢的心聲。可是第二天,我的大饅頭依舊一臉平靜,每讓我在惶惑中懷疑那些紙條有沒有讓他看到,是不是被他當作廢紙給打掃掉了。幾年以後,我的大饅頭從他的記事本裡掏出這些發了黃的小卡片,擠眉弄眼地拿出來嘲弄我,然後我們總是相視莞爾一笑。可是就是這些愛的信箋,這些散發著我的柔情蜜意的小紙片,有一天為我和大饅頭帶來了難以預料的麻煩。0 a. a3 K5 X0 Q6 S. a) k' ~2 `9 d'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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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深圳打工後,我沒有自己做過飯,對下廚也就生疏了。不過這次回來上班,機房組裡多了個人,輪流值一天班,我有的是空閒時間。於是有一天我跑到市區買了一大堆的烹飪書籍,回到單位就急急地拿出來研究。為了把菜做好,我動用了打工攢下的存款,買了一套爐具來自己燒飯。動了心思想把菜學做好,進步也就飛快多了,想到要親手為大饅頭做這些菜,我常常在邊切鮮菜時,邊想著想著走了神,不小心刀就割到了手指頭,在包紮指尖的小傷口時卻又傻傻地笑了起來。第一次把我花了一個多小時燉好的冬菇排骨湯端到局長面前時,他坐在大廳的沙發上連眼都沒眨一下,只告訴我他不太喜歡油膩的東西,還勸我說年輕人應該心思放在業務上,踏踏實實地幹好本職的工作,別幹這些女人才做的家務事沒有出息,一副冷酷的表情讓人摸不著底。我沒有說什麼,只將那碗湯輕輕放在茶几上,退了出來。他卻追了出來,將那碗香噴噴的排骨湯放在他宿舍門前的窗台上,讓我拿回去。我沒有轉身,只覺心在淌著血。這時候,一隻小花貓饑不可耐地撲了上去,將碗打翻了。碗從窗台上摔下來,碎成好幾瓣,那貓在地上啃著肉骨頭,我的心也碎了。這個男人傷透了我的心,為什麼他這麼絕情。回到宿舍我重重地關上了房門,恨恨地在床上嚎啕大哭了一場。& m) S: l; N: {& l2 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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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歷經挫折的我沒有失去信心。夜深人靜的時候,局裡的同事們早就醋然入夢了,而我卻如幽靈般徘徊在局長的家門口。一封封未署名的情書還是不停地從他的門縫裡塞,還是經常對他噓寒問暖,誰教我愛上一個倔強的人呢?愛就要付出代價。固執的我不相信我的大饅頭會永遠這樣拒絕我的關心,七年了,如果他對我沒有一絲感覺,不會總是這麼關照我的,即使那感情只是他所謂的長幼之情。+ o( P) b+ r) N8 Z" p1 V* [2 S, b

+ f+ ?0 H4 ]( @% x這樣僵持了近一個月,也許是我的作為太肆無忌禪,也許是我的情書太感人肺腑,也許是我的大饅頭本就太孤單了。他終於肯吃我為他做的飯了,第一遭他狼吞虎嚥地將我做的五香雞翅啃個精光時,他只說一句:「好香啊!」只這簡單的一句,站在身邊的我早已熱淚盈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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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 U. T+ f' \# \: o: }, P; B二十五歲,正當花樣年華,有的人抓緊時間唸書充電,有的人忙著談情說愛,有的人出外拚搏開創事業,更多的小伙子在黃金的年紀裡唱歌跳舞,遊山玩水,享受時光,青春的步履是爛漫而多姿多彩的,只有奕帆倦倦地守在一份無望的愛裡,守在四樓和五樓間來回穿梭,為我的大饅頭的衣食住行忙碌著,也為一顆不開花的鐵樹癡癡地等待著。到如今我也說不清,當時為什麼要這樣做,將業餘時間全部花在照顧一個人的生活以及情緒上,儼如一個無怨無尢的小女人。這一切,在旁人眼中是如此的無法理解,以致於單位上下開始有了一些猜測和議論,然而當時的我渾然不覺,完全沉浸於自己編織出的所謂的幸福裡。兩個月下來,局長的氣色紅潤多了,有時候也願意主動出來和我們一起打打排球,偶爾也打開音響唱上幾首,雖然他的《三套車》、《花兒為什麼這樣紅》聽來是那樣的老掉牙,可是他的臉畢竟是有了久違的笑容。每到這個時候,我會安靜地坐在他身邊,用我溫柔的眼從頭到腳地細撫著他每一處肌膚,他的頭髮恢復了光澤,他的眉宇有了生氣,他拉起高音時腮邊鼓鼓的,卻怎麼也唱不好那些顫音。深愛一個人的時候,他是沒有任何缺點的,或者他的任何缺點全部都是優點,全部都可以接納。我的局長當然也有一些不為人知的壞習慣了,下班時候,喜歡亂扔衣服,小物品經常忘了放在哪兒,看電視霸道地只看體育節目,但是這些在我看來不算什麼了。當我又一次把他宿舍的幾個房間打掃得乾乾淨淨,我會削幾個水果,然後和他並排坐在客廳裡,看著NBA,評論著每個球隊。這時候,我的大饅頭就會晃了晃腦袋,深吸了一口氣告訴我,這才像一個家,說得令我心底湧出一股暖流。4 E& A6 _' z0 q5 d7 [" t2 t

; x" @3 q, b$ s5 y/ L白天的時候,局長總是讓我在他家出入自由的。一般中午時分,我們吃完飯的時候,我在收拾廚房、刷碗筷,而我的大饅頭就準備回他臥室休息了。每一次我做完家務,攝手攝腳地走過他房門口,怕吵醒他。透過薄薄的紗窗,總能看到他在睡覺的樣子。熟睡的他還是穿著那種寬寬的四方短褲衩,偶爾從不嚴實的褲縫間看進去,他那粗大黝黑的尤物還依稀可見,他的肚子又開始有些微微隆起了,大腿的肌肉也結實了不少。他就像一隻掛在樹尖上的饅頭了,令我望眼欲穿,卻永遠攀不到夠不著,不敢越雷池一步,每一次我只能在門外發著呆,望了又望,最後戀戀不捨地回自己宿舍。雖然他將家中的用品毫無保留地供我使用,卻堅決不讓我睡他們家的床,也對我在夜間偷偷塞來的情書隻字不提。他的隱義我是明白的,早在三年之前,他就和我表明了立場,是我自己不爭氣,兜了一大圈還是離不開他。我也原本想好就這樣默默地守著他,但,夜深人靜的時候,想到我和大饅頭近在咫尺卻總遙遙相距,我不免惆悵萬分。難道他就不寂寞嗎?有時候總局的領導下來,局長陪他們出去應酬,卻經常是提前回來。工作幾年來,鮮有聽說我的局長去什麼煙花巷的,而阿姨過世也一年多了,難不成我的大饅頭已變得不食人間煙火了?; Q1 j* m( A1 C8 D4 m0 v; J$ X

. H4 [5 @- j' K; P, v; c% K# |& J這是進口大片狂轟內地電影市場的一年,我們這個小山城的電影院剛剛引進了《泰坦尼克號》,儘管價格不菲,還是有許多趕時髦的年輕人守電影院門口等著買票,也包括揮汗如雨擠在人堆裡的奕帆。別的小伙子買票是為了有一個和女朋友在一起的浪漫的夜,我卻在思量著如何說服大饅頭來陪我上電影院,在這部不朽的傳奇巨作中感受世紀愛情的魅力,雖然我知道我極可能只是癡心妄想。忐忑不安地把電影票塞給他的時候,他正埋頭在辦公桌上不知道批閱什麼文件,連眼皮都沒抬一下。開口邀請他時,我才覺得所有的語言都很蒼白,我的理由在哪裡?是這樣說:局長,晚上和小帆一起看場電影吧;還是:局長啊,有人送了我兩張電影票,我又沒女朋友一起看,要不您陪我一同去吧。費力地嚥了口唾沫,我才告訴他晚上要請他看電影,沒等他拒絕或是答應,我飛奔出局長辦公室。我太害怕聽到冷冷的拒絕了。9 W7 G  x4 ^% V( |
夜裡八點半,電影院裡人群熙熙攘攘。寬寬的大屏幕裡,男女主人公在泰坦尼克進行著他們的熱吻,台下儘是一對對交頭接耳、卿卿我我的情侶,只有我空蕩蕩地守著兩個座位,根本無心顧及影片的情節。明知道大饅頭不可能來,我為什麼還要這般死心眼?看著前面一個黑壓壓的人頭,我不由覺得一陣陣心煩意亂,他們邊看著電影,有的在低聲交談什麼,有的在不停地嗑著瓜子,有的吞雲吐霧,都顯得那麼快樂,卻和我沒有任何關係。就在我抽身準備離開時,側對面有一個少婦起了我的注意,好幾年沒見,我還是一下子認出了她,這不是文英嗎?她怎麼會出現在這裡,在我幾乎叫出她的名字同時,她似乎察覺有人在看她,猛地轉過臉來,只一遲疑她也認出了我,當即笑盈盈地喚出我的名字。正當我要低著頭湊到她那邊,卻聽到有人在叫他,只見她身邊有個歲數與我相仿的男子遞過一個嬰兒,而文英接過那嬰兒親了一下,向我投來歉意的微笑。在電影的音樂和我腦中的一片嗡嗡作響中,我強打歡顏和他們點點頭,逃也似地衝出電影院。四年過去了,文英已經有自己的幸福的家,有了可愛的寶寶了。而當年一度遺棄她的我,卻在孤零零地尋著一份未知而不被承認的愛,值得嗎?今天晚上,他們會怎麼看我,是不是認為我被女朋友冷落,而獨自一個人來看電影呢。山城的另一方,在我們小小的郵電局裡,我朝思暮想的人,仍舊在他的宿舍裡若無其事地看著電視吧?他的心怎麼這麼狠,難道是石頭做的!+ _; ^! x" C' Y# ]0 Z2 u

$ }; E/ ?( m% H; b) B凌晨一點,從小酒館喝得醉醺醺回來的我,狠狠地在四樓局長的宿舍揣了揣幾腳,沉悶的幾聲巨響在暗夜裡特別刺耳,回應我的卻只有夜的消融和死寂,也許局長和所有同事都睡得太香了,四處連一點聲響都沒有。只有我一人呆坐在樓梯口,讓委屈的淚盡情地流。七年了,我為的什麼,怎麼這般傻,為什麼不能像其他人一樣,找個女孩子來建立家庭,誰能告訴我這樣對與錯?愛一個人是沒有錯的,那麼愛一個同性,對嗎?我只是想尋求一份真愛,哪怕付出再多也不惜,但我一次次地失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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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還要照舊起來上班,我顧不上吃早飯,一點精神都沒有,還好在機房裡也不用做什麼事情,傻傻地坐在辦公桌前,根本沒心思去和冬陽搭訕。到了中午時分,局長買了菜回來,哼著小曲在走廊上洗菜。看我走到樓梯口把我喊住,讓我給他搭下手,說他要親自下廚,好像完全對昨夜的踢門的事毫然不知。飯做好了,桌上花花綠綠地擺了一大堆,全部是局長的成果。又一次坐在他對面,看著他趴著飯團,在我的注視中我的大饅頭津津有味地嘗著每道菜,偶爾夾一點到我的碗裡,我只能苦笑著嚥下毫無味道的食物。誰教我一意孤行地單戀這個男人?記得剛來單位的第一年,我曾對自己立下重誓,一定要啃下這隻大饅頭,如今饅頭還未啃到,我的牙齒已經酸了。% C# w: Z' |6 _/ f/ ?, ?1 l/ b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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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五歲對於山城的人,已是正當擇偶的年齡了。輪休的時候回到家,父母開始張羅著要給我找門對象,認為我太老實,看來得靠他們幫我解決終身大事了。可是我哪裡能接受他們的安排,一次次地推說自己還小,不想這麼快成家。他們想盡辦法,幾乎是硬逼著我去一戶戶的人家相親。勉為其難地去了兩三次,應該說看到的女孩子都很不錯,可卻怎麼也提不起我的興趣。一想到如果我答應下來,以後就要和我不喜歡的人在一起生活,甚至在一起睡覺,我就覺得怎麼也不能想像。所以每次總刻意地挑點對方的毛病來搪塞二老,幾番下來,父母也看出了苗頭。父親當場就翻了臉,責罵我的魚木腦瓜在盤算什麼,我一頂嘴,氣氛便鬧得更僵。到後來,我自己也不太願意回家了,偶然回趟家,屁股還沒坐熱,就急著回單位,很少在家裡過夜了。. k5 v. ^& E; {3 y* b

" S$ Y3 O9 J& D. t1 Y( T" q可是我們生活在一個有著五千年封建傳統的國度裡,哪能拋開這些世俗的繁文褥節,哪能躲開周圍人群的眼睛。守著我的局長的日子,不免還是迎來了一些指指點點。可能礙於局長是領導的緣故,一直沒有人敢當面和我說什麼,我倒也樂得耳根清靜,當作什麼都不知道。可內心裡卻暗自害怕有一天,我的想法會暴露於世人面前。九九年夏天,我的擔心真的成了現實。有一天早上,我上班比較遲,從五樓下來,看局裡的同事在傳閱著一張什麼卡片,看我經過他們身邊,就一哄而散,卻又從遠處投來異樣的目光,竊竊私語地在議論著些什麼。滿腹疑惑走進機房,我穿上工作服,習慣性地往口袋一摸,好像少了什麼東西。那張精美的卡片不見了,裡面是我昨天下午剛剛寫好的獻給大饅頭的情詩,昨兒下班的時候我忘了拿回宿舍了。回想剛剛的同事們的表情,我霎那間明白他們在傳閱什麼了。可是他們怎麼能進入機房的,只有我們本機房的人有鑰匙啊。抬起頭,我看到對面有一張令我忽然厭惡萬分的臉,冬陽正在那頭皮笑肉不笑地看著我。是他偷了那那張情書,他為什麼這樣做?在我怒不可謁的目光中,冬陽吹著口哨,提著開水瓶自顧著走出機房打水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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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T9 P1 T' U4 [7 i/ s! v+ _以前千百次地想過為了愛一個人而吃苦,現在,痛苦的日子真正來了,它不是來自艱辛的工作,不是來自窘迫的經濟,卻來自一道道世人射來的利劍。不想發生的事情還是發生了,我和大饅頭的事情終於滿城風雨了。走到哪裡,都會有人在背後議論紛紛,令我無處逃避。沒想到我的固執,不僅害了自己,也連累到大饅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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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說幾年來身邊的同事,對我和羅局長的交往甚密還只是暗地裡揣測,一些平日本對我們有成見的人,雖然也不懷好意地在背後說三道四,可畢竟這些輿論仍處於地下狀態,終究不敢太過於囂張,那麼此番的情書曝光事件無疑成了一根導火索,沉寂了數載的傳言如一顆悶雷被拉響了。短短的幾天,流言蜚語襲遍了山城的每一個角落。不止是在我們單位,有時候我走在大街上,或者到菜市買菜,遇到熟人和朋友,大多的只是冷冷地打個招呼,不再像以前一樣和我拉家常了,有的乾脆遠遠看見我,就像躲瘟疫一般地避開我,都用一種狐疑、不解甚至是鄙夷的目光看著我,好像我是剛從原始森林走來的怪物。有幾個原來玩得挺好的同事慢慢和我疏遠了,下班時候也不再主動來喊我打排球了,包括劍波,自此也不敢來局長家蹭飯了。以前從書本看到過「人言可畏」的典故,想不到今天它真切地發生在自己身上了,我只能怪自己太過粗心,居然將那張卡片忘掉,讓別人有機可乘,落下人家茶餘飯後的話柄。在深深的懊悔和自責中,我每一日如驚弓之鳥躲避著滿城風雨,把自己關在五樓的宿舍裡,輕易不敢出門。, I9 A4 n5 h, {! P; g6 X"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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羅局長卻比我鎮定多了,仍是若無其事地挺著胸膛穿過單位的走廊過道,一樣地在辦公室對下屬作指示,絲毫不理會別人在偷偷嚼什麼舌頭。情書被曝光的第二天中午,我們靜靜地坐在餐桌前對視了良久。面對著這張再熟悉不過的臉,我鼓起了最大的勇氣,話到嘴邊才覺得非常吃力:「羅叔叔,想不到發生這樣的事情了,我太不小心了,結果連累到你。我想今後我們還是少接觸吧,我就不上你這兒做飯了吧………」未說完就被大饅頭打斷了:「什麼少接觸啊,小帆子,你怎麼這麼傻,以前該怎麼樣現在還怎麼樣。聽話,不要受這些無聊的人干擾。我們沒有礙著誰,只是注意別胡思亂想就好了,局長老了,不懂你那些詩情畫意,以後那種東西盡量少寫吧。局長不怕這些無聊的人,你也別退卻,畏縮不就等於默認嗎,勇敢點。」說完,他伸出溫暖的手拍拍我的肩,眼神那樣堅定,讓人不容置疑。脆弱無助的人太需要安撫了,如在巨浪中苦苦掙扎,終於撈到一根救命草,我忽然鼻子酸酸的,真想放聲哭出來。我的局長沒讓我失望啊!七年了,愛上這樣有情有義的男人,即使有時他有些不懂風情,可是日久見真心,患難見知已,奕帆夫復何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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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L& x* A" O可是漫天飛舞的流言愈演愈烈,我在一次次惡意的詆毀中一疇莫展,惶惶不可終日。在我最痛苦的時候,我的大饅頭不僅沒有疏遠我,反而經常抽出時間陪著我,逗我開心。下了班後,他常常硬把我從宿舍裡拉出來打排球,說是陪他舒展筋骨,免得他的風濕病會復發。夜裡,我們並排地斜靠在軟軟的沙發上看著電視,一邊討論著如何解決目前的尷尬局面。局長提出讓我不妨考慮找個女孩談對象,用事實來擊退來勢洶洶的傳言。雖然那張寫滿情話的卡片,後來被我奪了回來撕掉了,可是這件事情已經在其他同事心中烙下一個印,想要一時半會兒有改觀是比較困難的。如果此時我選擇一個異性來做我的伴侶,就極有可能迅速扭轉人們心中最初的印象。因為見過情書的畢竟沒有幾個人,更多的人對我的事情只是道聽途說,仍然將信將疑,一矣我選擇了走普通人歷經的道路,就能打消他們心中的疑慮。雖然表面我撇著嘴,不接受局長的建議,可在心底,我薄弱的意志開始動搖了。是啊,也許我真該找個人結婚了!" l3 Q  w  o5 x2 k# D5 `7 R. z

0 @. l+ ]/ x: h+ x將我的情書偷出去公開以後,看到我每日愁眉不展地上班,冬陽總在我對面暗自得意洋洋,不時用一些風涼話來擠兌我,又是歡快地哼著小曲,輕蔑的眼神活脫脫地顯出一副小人得志的樣子。因為沒有當場看到他偷那張情書,我又沒什麼證據說他拿給其他傳閱,所以也拿他沒辦法,只能每次看他高昂著頭顱在我面前晃來晃去,心裡恨得咬牙切齒。有時想來實在是心有不甘,我曾經告訴局長,想找個人來教訓一下這傢伙,被局長勸阻了。局長告訴我,即使不是冬陽做這事,我本來那樣肆無忌憚地和他親暱,這種另類的情感恐怕也是紙包不住火,遲早都會叫人發現的。在局長的開解下,我頭腦漸漸地清醒過來,壓下滿腔的怒火,虛與委蛇地和這偽君子又坐到了同一張辦公桌前。七月份,紅頭公文終於下來了,事業單位開始精簡人員。冬陽和另外兩個臨時工無奈地被解除了合同,下崗了。這個處心積慮的傢伙縱有一千個不願意,一紙通知下來後,還是得捲鋪蓋走人了。這一天,他來機房搬走屬於他的物品,移交文檔資料。當他把整串鑰匙扔給我時,也同時給了意味深長的一瞥,目光中閃爍著一股挑釁的火藥味,似乎在告訴我:這事兒還遠沒結呢,咱們走著瞧。可是我當時正在猶豫著如何應付外界的輿論,要不要立即找個女朋友,心事沉沉地哪考慮那麼多,只是不卑不亢地和他道別。0 J; N3 V4 h% G# F!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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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昕從浙江回來了,他是局長最小的孩子,在念大學二年級,這會兒放假回家了。以昕年幼的時候和我關係一直不錯,常常和我一起做運動,因此我對他的模樣還是記憶猶新的。自從我到深圳去,有幾年沒看到他了,猛不丁站在我眼前還真不適應,他儼然已是一個身材魁梧的帥小伙子,個頭比我還高一截,濃眉大眼長得很像局長。這次回家看到我,以昕也很高興,親切地叫我「帆哥哥」,經常拉著我陪他打乒乓球。此時的我飽受眾人的非議,強打精神敷衍著他,深恐有天我和局長的事情會讓他知曉。還好他只會在家呆不到兩個月,我暗自祈求上蒼保佑我,別讓那些閒話傳到他耳裡。休息的時候我回到自己的家,父母又催我去相親,我也沒有再推辭了,跟著母親和媒人看了幾戶人家,思忖著就把哪個女孩娶進門好了。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深思熟慮,我準備接受大饅頭的建議,現在最重要的是選一位賢惠溫順的女子來成家,以圖平息這場令人難堪的風波。雖然我知道這樣可能對我的未來的妻子不太公平,然而結婚在農村裡幾乎是成定式,再說我現在擇偶也無可厚非,不管用什麼心態。我只能以後盡量對她好一些,以求心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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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中旬的一天,羅局長被通知到市局開會。那一天以昕也跑到外面去郊遊,整日都不見他人影。直到晚上六點多,我做好我們三人的晚餐,坐在客廳上看電視等兩父子回來。快天黑的時候,局長帶著滿臉倦容跨進了門檻,眉頭緊鎖地重重地坐在了沙發上,對著我撅了撅嘴,斜靠那邊一語不發。從他一進來,我就覺察到他的異樣,連忙湊上前去問他發生了什麼事情,可他只是閉上眼,似乎痛苦萬分地搖了搖頭。看到他非常疲憊的樣子,我繞到他身後,輕輕地為他揉起肩來,以前他精神不好的時候,我也經常這樣為他按摩一會兒的。在我的節律性的安撫下,局長溫順地把頭貼在我的肚子下,昏昏欲睡地享受著我的搓揉。「你們在幹什麼?」一聲怒喝打破了短暫的沉靜,我和局長都不由自主地震了一下,抬起頭看到門外是以昕一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他的青筋在雙額間清晰地搏動著:「今天他們告訴我,我還一直不相信。現在你們居然當著我的面前這樣,你們這兩個變態狂。吳奕帆,虧我一直當你是我哥,你居然這麼不知廉恥?」在我還未反應之前,他已經疾速地衝到我面前,對著我當胸就是一拳,正擊中我當年被切斷兩根肋骨的那一邊。在猝不及防的撞擊和一陣巨痛中,我踉蹌地跌倒在地,額頭上冷汗直冒,痛得一句話也說不出來。驚愕中的局長幾乎不加思索地在以昕臉上就是一記:「臭小子你在說什麼?你在侮辱你父親和帆哥哥啊。看你滿嘴噴糞,你念的是哪門子的書啊,趕快給帆哥哥道歉。」反手對著以昕又是狠狠一巴掌。想不到以昕對這件事情的反應這麼強烈,我只呆呆地楞坐在地上喘著粗氣,只見以昕白嫩的臉上立即紅腫了一片,帶著哭腔退了幾步:「我恨你,我沒有你這樣的爸爸,你對不起媽媽,你和學校裡那群敗類一樣變態…………」「你說什麼……」隨著一聲咆哮,局長再次抬起手臂。正當我擔心他又要打以昕,準備掙扎地站起來阻止時,卻見局長的動作嘎然而止,手停頓在半空中,在我和以昕尚未察覺之前,局長那一百七十斤的血肉之軀重重地摔到了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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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0 L4 _4 m  h, r! Q羅局長中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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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那一天郵電總局的領導傳他過去,說是有人舉報他生活糜亂無度,亂搞不正當關係,傷風敗俗,懇求上級領導考慮是否繼續任命這樣的人。在耗歷了一天的糾查盤問後,我的大饅頭身心疲累。儘管領導沒有拿到什麼真憑實據,但仍暗示,讓他自己引退辭職。畢竟羅局長也已五十六歲了,按說退居二線也屬正常,可是局長就是死心眼,認為自己沒有做錯什麼,就是不肯答應這樣的安排,後來就和上級吵了起來。回到家裡情緒萬分低落,外加被人挑唆的以昕這樣一鬧,本來身體一向健康的他,卻意外地倒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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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1 z" t2 V/ w/ g  Q+ \在同事們的幫助下,我和以昕把局長送進了縣醫院。心急如焚地在病房外等了兩天兩夜,局長終於被搶救過來了,總算又睜開了眼睛,卻是目光呆滯,暗淡無澤地偏向一側,說話也含糊不清,口角歪歪的,喝水時水總往一邊漏,右側的肢體一動不動,一點感覺都沒有。以昕哪曾見識過這情形,畢竟還是孩子,嚇得在床邊手足無措地哭了起來。看到一度那麼瀟灑,讓我視為偶像的局長被這病魔折磨成這樣,我心如刀絞。通知了羅局長的女兒女婿,他們急急地從香港飛回來,卻只能在這邊呆上幾天。聽醫生說,雖然現在局長沒有生命危險,然而家屬配合醫生的治療是非常重要的,只有細心呵護,才能更快地恢復,不留下後遺症,否則出現一些併發症就比較麻煩了,所以局長現在需要專人二十四小時看護。眼看著局長的女兒女婿在香港的工作不能放,而局長的弟弟一家卻全部在南京的政府機關上班,平時比較少來往,現在也不可能抽空來照顧他。他們只能將羅局長再次托付給我,憂心忡忡地又回香港了。臨走前他們幫局長請了一個臨時看護員,是外地來福建打工的四十多歲的男子。本來局長就有公費醫療,經濟是不成問題的,但是護理局長的擔子就放在我和以昕身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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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o. ^' L) D7 X0 _' U9 l# I開頭見有護工在局長身邊,局長的一日三餐和生活起居有了保障,我比較放心,於是白天回機房上班,到下班才過來看一下。以昕也大部分時間都泡在醫院裡,因為著擔心局長的安危,也就沒再對我那麼敵視,只是不主動和我說話,但我知道他現在也離不開我,因此我一般在家裡做好飯,然後帶過去給他吃,雖然他老是繃著臉不理我,可是神情已經緩和多好了,看得出他在後悔當日不該那麼衝動,整天矣聲歎氣的。原來我對那個外表憨厚的護工是比較放心的,直到有一天,我因為鑰匙落在病床上,又折回去拿時,在門外看到他正在不耐煩地將稀飯塞進局長的嘴裡,一口還未吞下去,就接上下一口。在局長痛苦的表情中,那些漏出的飯粒、米湯塗了一整身,他也不去擦一下,那情形好不狼藉。我才驀然驚醒這些請來的外人他們只為錢而來,怎麼可能悉心呵護我的大饅頭呢。當夜我就極不客氣地辭退了他,也沒和以昕商量。局長經過這場大的浩劫,現在已剩半條命了,我怎麼能容忍任何人再對他這樣,那護工簡直就是在虐待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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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局長仍然半身不遂,生活肯定無法自理的,在病床上的他如初生的嬰兒,什麼都要人幫忙的。我又要上班,不可能成天陪著他,以昕還是孩子,照顧病人什麼都不懂,怎麼能令人放心?絞盡腦汁想了一個晚上,我忽然想到我的家裡人,何不請我的母親來照顧局長呢?第二天,我請了假,馬不停蹄地趕回家,把情況告訴了父母。雖然父母都見過局長,也知道他是個好人,幾年來對我關愛有加,可是要母親來照料一個毫無血緣關係的人,他們怎麼也不能接受。可我卻認準他們會幫我,又是死纏爛打,軟硬兼施地泡了好半天,好說歹說,畢竟血濃於水,經不住我的苦苦哀求,母親答應了。8 V8 [# I- o7 s5 L/ @) F4 X$ k

* a% v5 C, j% h) d% m3 s中風後的局長和先前叛若兩人,整日呆看著天花板,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或者根本沒有思想,面部僵硬,只能用眨眼來補充他微弱的表情。因為他癱瘓的是利手這一側,什麼動作都不能做,一切都要假手於人。一日三餐由母親來餵他還行,可是要大便小便就比較麻煩了。畢竟不是自己家人,當然沒理由讓母親做這種事了。還好我結識了一個隔壁床的病友,看護他的一個家屬是個老實巴交的農家漢子,在我不在局長身邊時,是這個漢子為局長端尿盆和遞便紙,總算解決了一時的燃眉之急。這個幫過我們的熱心漢子,至今我和局長仍對他銘記在心,逢年過節就會送點禮物和錢過去,直到現在還有來往。但是在大部分時間裡,羅局長的洗澡、如廁仍是要由我和以昕來料理的。可無論我們是怎樣及時地為他換洗衣物,局長還是經常不聽使喚地把排泄物拉在床上,將整張病床、床單、被褥、衣服搞得污穢不堪。幸得母親很用心地幫我看護他,每天彎著腰洗一堆帶著污物的衣物也無怨無尤。主治醫生吩咐過,要經常給局長翻身、拍背,以免他背部皮膚因為長期的自己體重壓迫而並發褥瘡,還會引起肺部感染。母親就用她纖細的手,隔兩小時就費力翻動羅局長碩大的軀體。每一次移動局長的身體,母親都要使出吃奶的力氣,這對於一個五十多歲的婦女是多麼不容易啊。勤勞的母親,這一次真切地讓我感受到中國農村婦女傳統的美德,她為了這個不孝的兒子要來醫院忍受刺鼻的藥水味,還要如當初餵我一般耐心地喂局長每一餐。多少年了,一想到雙親為我做的事情,奕帆就是再冷酷的七尺男兒,都會熱淚盈眶。看到醫院裡母親為局長做的事,我暗自下定決心,等局長痊癒後就馬上解決自己的終身大事,好好地成家立業,不能再傷父母的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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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回,羅局長因為吃了點補品,好幾天都沒有拉大便,吃了不少潤腸藥都沒見效,眼看著他肚子脹得十分厲害,一張臉因為憋悶而痛苦不堪。醫生解釋說,因為臥床的病人本來就胃腸蠕動不活躍,飲食不注意很容易便秘的,建議給他灌腸處理。可是當實習醫生拿來一條又粗又長的橡膠管,要進行操作時,我喝退了他。這麼粗的傢伙要插進大饅頭的身體,可以想像他會有多麼痛苦,叫我於心何忍。我找到主治醫生,問有沒有其他辦法。醫生告訴我,除非戴上手套,抹點石蠟油徒手插進病人的直腸去摳,才能掏出那些已經硬化得如鐵一般的糞塊。我幾乎不加思索地照做了。在我強忍一陣陣惡臭地搗騰了一番,總算解決這個難題。雖然局長氣若懸絲地說著一些含糊不清的話,但他的表情明顯緩和多了,一張臉寫滿了歉意,他的眼眶裡盈滿了淚水,一直在旁邊看著的以昕也感動地哭了。從局長中風以後,他的身子一直是我洗的,第一次有機會撫遍我的大饅頭的全身,想不到是以這種方式來實現的。當我輕柔地為他洗去下體的污垢時,他羞澀得面紅耳熱,臉別向窗外,眼睛不敢直視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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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讓局長盡快地好起來,我想盡了一切辦法。聽說民間有一些赤腳醫生,他們的手法康復對中風後遺症效果非常好,我匆匆地趕到幾百里開外的德化縣城,重金請到一個有經驗的民間按摩師,每一日為羅局長作推拿按摩。雖然這些錢基本來自局長自己的積蓄,但我付出的勞動是別人無法體會的。一段時間過去了,局長的病情似乎有了不少的好轉。' {3 o) _) m6 {. d% b. M

, m: B6 w1 v( @0 I快到九月份了,以昕不得不回學校上學,等不及局長出院了。一個多月來,他在愧疚與自責中目睹了我所做的一切,由最初的幾分敵意,到慢慢體諒我的苦心,他已經基本上和我建立了一種新的默契,我們的關係比以前更加親密了。他又親切地叫我「帆哥哥」了,並且不止一次表示,只要他爸爸能好起來,他不會干涉我們的私事的,說得令我都不好意思了,反過來勸他別瞎猜。即將跨上往浙江的火車了,他淚眼婆娑地將局長托付給我。7 ?( H) E" W- d4 n3 ~0 k

. C" z, u' {7 F臨近國慶節的時候,局長終於出院了,我雇了輛面的把他送到四樓他的宿舍裡。一段時間來,在歲月和生活的礪煉中,我感覺我長大了,我是一個男人,注定要撐起一片自己的天空。以前想著依膀著局長,現在我要反過來讓他依膀了。在我的努力下,本來要半年才能復原的病情,不到三個月就做到了,雖然局長還是不能走路,可是說話已經清晰如常,頭腦反應又變靈敏了,四肢的肌力恢復得非常喜人,甚至能自己拿湯匙來趴飯了,總算沒有白費我兩個多月來的心血。在醫院呆那麼久,他不僅沒有少一斤,反而是肥肉多了不少,這其中和我母親的細心照料是分不開的。局長終於回單位休養,母親也大功告成回家了。4 G7 J3 j# ^% L7 V4 b

9 h' A' n' ]! p生活暫時恢復了平靜,我一邊上著班,一邊照顧著大饅頭,雖然平時累得夠嗆,可一看到我心愛的人就安靜地躺在沙發上,內心就無比踏實。再苦也不覺得苦,再累也不覺得累,為所愛的人做一點事情,即使苦點累點也是幸福的。期間局長的女兒和女婿又回來了一次,欣喜地看到局長恢復得那麼快,對我更是感激涕零,連連說有機會一定要報答我。在局長患病的時候,幾乎所有的同事都來看他,甚至上級領導也來過好幾次,讓我感受到人世間還是溫暖的,世界上還是好人居多。這件事也告誡我,不能因為片面的經歷就仇視和敵對這個社會。挫折最能鍛煉人,我的閱歷也隨之豐富了許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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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q- p  L) X7 b. {$ V局長已經三個多月沒上班了,在他最困難的時候,他原先在部隊時的老戰友,現任地區某行政機構的負責人暗地幫了他一把。經過領導的研究,郵電總局改變了對局長的態度,準備讓局長好好休養,等病情痊癒後官復原職,那些居心叵測的人的陰謀徹底破滅了。當區裡的戰友打來電話,透露這個消息的時候,局長感動得泣不成聲,一雙手顫抖地握著我死死不放。那一刻,四目交接,無聲勝有聲,在眼波中我們傾訴著彼此的心事,橫在我們倆心底的大石頭終於卸下了。局長的心情一天比一天好,身體也復原得比以前快多了。/ k* |! c; F$ a4 F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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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局長的這次意外發生,又從上面傳來局長的職位不變的消息,周圍的風言風語不可思議地暫時消聲匿跡了。然而幾個月來身後的指指點點,同事朋友的冷嘲熱諷讓我徹底怕了,我再也不願重複這樣的歷史了。十月底,我和一個在中學教書的女老師訂婚了。當我把這事告訴局長的時候,他只是默許地點點頭,微笑中卻難掩一絲淡淡的失落,神情似乎有些古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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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8 q: b* p- q/ d* o曲折多變的生活像一本皺巴巴的日曆,當我們歷盡艱辛翻過苦難的一頁,迎面就會是一片美麗璀璨的生命綠州。只有真正在動盪不安的迷途中披荊斬棘,我們才會更珍惜眼前坦蕩的陽光大道。當羅局長又一次神采飛揚地坐在六樓會議室的主席台上侃侃而談,為單位做一年的總結時,坐在第二排的我感慨萬千。五個多月了,不羈的命運讓我一度體驗了生離死別的滋味,真不敢想像,要是我就失去局長,生活會變成什麼樣子,還好我們總算挺過了難關。本來這是他病癒後第一次上台講話,我還暗自捏了把汗,但聽到他的一番激情昂揚的話語後,我彷彿又看到了從前那個一身正氣、豪爽硬朗的羅局長了。今天他破例地全身名牌,鬍子刮得乾乾淨淨,頭髮是我早上幫他吹的三七分頭,看起來非常精神。湊巧的是,這一天對我們的祖國也是非常重要的一天,澳門作為被列強掠奪了三百年的七子之一,今天正式回了祖國的懷抱。喜氣洋洋的大饅頭宣佈,給每個職工發兩百元過節慶祝費,頓時會堂一片雀躍歡呼之聲。在眾人興高采烈地散去後,局長仍靜靜地坐在台上,用最溫柔的眼睛一直看著我,嘴角的微笑泛著迷人的煙波。會議室的人都走光了,我坐在台下被他看得面紅心跳了,近八年了,我不就一直在等待這種眼神嗎,為什麼現在卻覺得這麼慌亂。局長把我喚到他面前,遞過來五張百元的鈔票,要我到市場買點好菜,說今晚要好好慶祝一番。, C' O- F' c. n- ]4 E& H: j0 p! R4 v.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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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長的腿腳還不是非常靈活,這天下午卻興致勃勃地下樓,和我們一起打籃球。我們單位這個球場還算比較寬敞,平時是供作排球和籃球兩用的。可惜我的大饅頭五個多月沒活動,投籃時連三步跨都做不好,一躍身馬上就重重地摔了一跤,引來了大家一陣大笑。在單位裡面,好久沒有感受這種和諧的氣氛了,我和局長都很愜意。黃昏,大饅頭又大大咧咧地在走廊上半裸著身子,旁若無人地擦著澡,一邊哼著他那些走了調的革命歌曲,我則在廚房裡忙得不可開交,因為我們還邀了劍波和另外幾個同事來聚餐,所以這一頓我拿出了渾身解術,幾道菜也做得色香味全,清蒸饅魚、炒蝦仁、鹽螃蟹等都是以前局長喜歡吃的。: ~& O0 t- Q& X/ J# T1 _* J# J0 W0 X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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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長家裡好長時間沒有這麼熱鬧過了。幾個人一邊看著澳門回歸儀式,一邊狂飲著啤酒,又是划拳又是鬥酒,吵鬧聲像要將整幢樓震倒了一般。飯後由我和劍波收拾餐具,他們則在大廳上拉開公鴨嗓子卡拉OK了一場。到將近十點,幾個人才意猶未盡地帶著酒興各自散去。我在廚房裡猛刷了一通,把碗具都放進消毒櫃裡,又給局長端來了一杯茶,放在茶几上,拿起外套準備回自己宿舍了。正當這時,靠在沙發上微寐著的局長睜開眼,是結結巴巴地說:「小帆子,你……你要上去了?你……」我以為他有什麼吩咐,就在門口停了一下。欲言又止地沉默了一會兒,他終於開口了,多少年後,我仍然記得當時他說這句話時因緊張而顫慄的樣子:「小帆子,你能……留下來……陪我嗎,今晚。」7 ~4 s$ b0 z% Z  ]' q5 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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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著我頭腦「嗡」地一聲,時鐘就此停止了搖擺,剎那間我發現我根本不能思考了。. ~* b; R7 d! C. h- |5 J/ A

  y9 z! w4 @4 }+ {! A; S% Z在一陣被幸福擊潰的天旋地轉中,我轉過身來,面對著一張因期待而不安的紅彤彤的臉,我的大饅頭在酒色的迷醉中是如此的深情款款,他的唇因興奮而紅潤如櫻桃般,他的胸匍因呼吸不均勻而一起一伏,這是我愛了八年的人嗎,這是他愛的呼喚嗎。沒有任何修飾,不用任何言語,勿需任何準備,一切都顯得那麼自然,似乎等待了三輩子了,也許我二十幾年的生命,只為守候一種靈魂最深處的激盪。在幾乎令人窒息的熱吻中,我和大饅頭倒在了沙發上…………在舌與舌的交融糾葛中,我忘記了時間,忘記了自己吃的苦受的罪,也忘記了曾有的恥辱,更忘記了一個月後,我就要和一位善良的女子步入婚姻的殿堂了。那一夜,兩個飢渴的男人笨拙地在相互撫慰中,尋找著一種肉體的渲洩,一種最原始的互補。直到清晨,我伏在氣喘吁吁的局長的胸前,帶著幸福的淚花進入了甜甜的夢鄉…………) P( L4 C5 g1 D+ w1 Z

( Y  E9 \* x' ^* {3 H: f公元兩千年一月三十一日,我和我現在的妻子到區政府領了結婚證。從那天開始,我再也不是笑笑鬧鬧的孩子了,再也不能由著自己的性子在單位或者家裡亂發脾氣了。接下來,我們分兩個地方來宴請同事、親戚、好友、鄉鄰。而單位的酒席在縣城最豪華的酒店舉行,是局長一手操辦的。同事們在酒店裡都鬧得很凶,一直逼我和新娘喝酒,羅局長整個晚上卻幾乎滴酒不沾。酒到半酣,大夥兒都嚷著要局長說句話。推辭不了大家的美意,羅局長緩緩地從自己的座位上站了起來,斟上了滿滿的一杯劍南春,短暫的思索一下,他抑揚頓挫地說:「這幾年,我一直將奕帆當作自己的孩子,如今他結婚了,也算了卻我一番心願。讓我們祝他早生貴子吧。」在大家的鼓掌聲中,他將那杯酒一飲而盡,然後又默默地坐了下來,至始至終沒有看我一眼。; Z2 K! y1 \: w1 g+ l0 p

; O' ]' h; B0 {+ @: X& d: K2 I  O結婚後的奕帆安靜了不少,畢竟多了一份責任,為人處事也比以前圓滑多了。以前和大饅頭的種種傳言,隨著家庭的建立無影無蹤了,雖然在不為人知的感情世界裡,幾經風浪的我,仍是將激情獻給了魂牽夢縈的羅局長,在一個個瘋狂的夜裡,我和我的大饅頭在罪惡與責任的層層矛盾中,不能自持地繼續著我們的翻雲覆雨。而在世人和家人的目光裡,我又將責任和理性留給了賢慧溫婉的妻子,只是默默地盡著做丈夫的義務。愛人的單位在幾十公里的郊外,週末才能回到自己的家裡。我一星期回家一兩次,大部分時間還是在單位裡上班和生活,就這樣在家裡和單位兩頭來回穿梭。一年後,可愛的小女兒涎生了,她的存在拉緊了我和家裡人維繫的樞紐,和局長在一起的時間漸漸比較少了。當初曾經苦苦追尋的那份情感,真正握在自己的手心時,卻覺得有些平淡,如飲一杯無味的白開水了。即便如此,我和大饅頭都知道,我們彼此是離不開對方的。在看到我頻頻地回自己的家時候,局長好幾回笑著說要帶我「私奔」,到誰也不認識我們的地方,每到這時,我只能愧疚地給他一個纏綿的吻。我倒不是非得回家和愛人相聚,不知怎地就是總想看看我那吱吱喳喳的小女兒,抱著她怎麼親也親不夠,這與我親大饅頭是完全不一樣的。也許從女兒身上,我找回了我心底最可貴的人世間的親情,也體會了為人父母的幸福與責任。當我將我的心事告訴局長時,他總是長歎一口氣,然後緊緊地將我摟住,什麼話也不說,將頭枕在我的肩上。這時候,我們的眼都會變得好迷茫,只希望時間就停在那刻,我們永遠地留駐下,不用再去面對家庭和社會。5 ^/ f# K; Y$ s: x

8 }7 E: J# V) D! a! r+ V去年六月,以昕大學畢業了,因為所學的專業在福建毫無用武之地,他權衡再三,還是咬著牙到了上海。為此,局長傷心了好久,唯一的兒子沒留在身邊,他非常失落,和兒子鬧了一個多月的彆扭後,還是無奈地接受了這個事實。之後,他顯得蒼老了許多,偶爾和我在一起時,也常常是力不從心,打不起精神來。年底,局長自己打了報告,想提前兩年退休了。在香港那頭,局長的女兒女婿早已經打穩了腳根,有了自己的房子,他們隔三岔五就打電話過來,慫恿局長過去他們那裡安享晚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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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和局長卿卿我我的時候,我曾經告訴過他以前在深圳發生的事情,提到有一個在香港的劉總,提到我為了他而放棄了去香港的機會。每每這時,局長就會斬釘截鐵地告訴我,他一定要彌補我的任何損失,一定要圓我的香江之夢的。退休報告還沒有批下來,但局長告訴我,一矣卸任後,第一件事就是先帶我過去香港和新馬泰逛一圈。局長得意萬分地說,他現在什麼享受都不缺,只要能天天看到我,只要一直死賴著我,就是粗茶淡飯也在所不惜,擠眉弄眼之色讓我不由直罵他學會油嘴滑舌了。; J$ x4 i. e% ~+ m8 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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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年的光陰,彈指一揮間,我的局長兩鬢斑白,牙齒也掉了好幾顆,關節炎時常發作,走路也略顯蹣跚了。可是不知是否因為和我在一起,他的性情比以前活潑多了。有時候我帶女兒到單位,他就童心未眠地和她玩了起來,完全忘了他自己還是一個領導了。看到他們玩得那麼投入,總讓人覺得世界好溫馨,人間充滿了友愛的花朵,生活是美好的。有了家庭的男人是忙碌而幸福的,我試著沉浸在這種幸福裡,而在背地裡,我還擁有著一份鮮為人知的愛。我不知道我是否違背著道德,也盡量將心思花在自己的家裡,但我知道我不曾想傷害過任何人。該死的退休報告還沒批下來,看來我要等到這個秋天,才能沾局長的光,到香港去燈紅酒綠一番了。今夜的風好燥熱,局長,你不要在沙發上裝睡,一邊卻在偷偷看我打文件。雖然我還沒有洗澡,全身臭烘烘的,然而寫完文章後的第一件事,就是想問問在沙發上的你:局長,我可以抱你嗎?1 E5 |. m8 a! H* H
(完)
发表于 2008-1-26 01:23 | 显示全部楼层
小心被开除
发表于 2019-2-6 18:20 来自手机 | 显示全部楼层
很感人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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