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中)
" s% r3 \7 a5 E2 V2 p4 j: L3 v! _ 头一天,马德全搂着徒弟朱晓东讲他的第二次婚姻。天都快亮了,马德全打着哈欠说,小子,睡会儿吧,明天还上班呢。朱晓东想听,可也睏得睁不开眼,就拱在师傅的怀里睡了。
: V6 }9 S$ m" ]: S' U* | 第二天上班,朱晓东看着手里的材料,脑袋里还是一片深秋、夕阳、微风、大苇塘地转……
2 }) @5 t3 M- Z7 K 1972年秋天,朱晓东初中毕业,那年安排毕业生去向的政策是“四个面向”。朱晓东是独生子,本该留城。学校工宣队跟老师也都研究好了,安排朱晓东去“卫校”上学。分配方案没公布之前,老师还是本着“一切听从党安排,哪里艰苦到哪里去”的原则,让同学们表忠心。朱晓东站起来发言说,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相信老师、相信工人师傅。老师说朱晓东态度不坚决。回家,朱晓东把老师的话跟家里一说,老妈急了,说咱按政策表决心,咋不坚决了?这就上学校跟老师掰扯。结果,工宣队来气了,说,就让这小子下乡。这一整,朱晓东就背着行李卷去盘锦插队了。
3 E9 H# {- _* Y! n( C 朱晓东小个不高,虽说胖胖乎乎跟个甜瓜似的,可插秧、挑苗儿、割苇子那活儿,他根本就没干过,哪天都累得偷着哭。有个姓李的老乡看朱晓东怪可怜的,总帮朱晓东干活。那人三十来岁,是个转业兵;他娶了队长的妹妹,生两女孩。朱晓东也非常感激李哥,有事没事地也愿意跟李哥说话唠嗑。后来,李哥窜拢队长,让朱晓东去赶大牛。这活挺巧,朱晓东把大牛赶到苇塘边,大牛悠闲地吃着草,朱晓东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唱起了《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那天傍晚,浓重的晚霞把苇塘染得一片腥红。李哥来了,他跟拄晓东并排躺在草地上,也看蓝天,也跟着朱晓东一起唱《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风吹的苇叶沙沙响,忽然,李哥一下抱住朱晓东,翻身压在朱晓东身上,就去亲朱晓东的嘴。朱晓东挺害怕,但心里还是非常渴望。开始,朱晓东只是不动声色地由着李哥贪恋地亲他,后来就情不自禁地抱住了李哥,也贪婪地把舌头身进了李哥的嘴里。李哥柔柔地裹着朱晓东的舌头,手摸到了朱晓东的下身。朱晓东心跳得跟急了,他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幸福,双腿也不由自主地叉开了。李哥掏出了朱晓东的阴茎,一口就含进张嘴里。朱晓东浑身一颤,全身的热血都在翻腾。李哥也掏出自己的阴茎,拽过朱晓东的手。朱晓东套弄着李哥的阴茎,身子一紧,射了。李哥把朱晓东的精液舔干净,跪在朱晓东脸前也放了。之后,他抱起朱晓东,坐在苇塘边,无语地看着眼前那片红芦苇。朱晓东依在李哥的身上,深情得叫了声李哥。李哥搂着朱晓东说,多好。6 q+ u4 Y) R" G1 W2 O9 O$ V+ x6 o
有人在叫朱晓东,说书记找。朱晓东在心里骂了句自己,说,他妈的,又走神儿。要写的东西还没着落,这哪行?就想,先别听师傅讲他的三个老婆了,煞心写吧。可是,整个一下午,朱晓东起了三次开头,都没写下去。
4 F; c6 m; ^4 Z, x/ a% G. g7 y- E 晚上下班,在家吃完晚饭,朱晓东转着磨磨又来到了师傅马德全家。马德全嘿嘿一笑说,臭小子,又来了解馋了?朱晓东也一笑,他自己找上茶叶,沏上茶,递给马德全,说,师傅,昨天还没讲完呢。马德全说,爱听?那就接着讲呗——* M6 q) o$ M2 b2 C W
光复了,可街面上还是静静的。大杂院里更静,平日,院子里还有小孩子在玩,也有女人们在家门口出来进去的,现在一个也没有,家家门都紧关着。我先跑到咱家门口,叫:“爷,妞妞,看谁来了。”
0 E; C' r$ }! X |+ S- w0 Y 没人回答。% b) ^7 j, P9 c/ U6 d
我推开门一看,见小秃儿他妈正在外屋地那烧水。见我们进屋,她急拉川子舅,说:“我那好大哥哎。你可回来了,想让秃儿去找你,哪敢啊。快进屋看看吧。”$ |- V' C& K6 ~: P$ {
我还核计,这个秃子妈啊。咋还拽川子舅的手啊?
" E9 V, I0 F* \# j$ ]5 H3 P 川子舅冲秃子妈一甩手说:“这咋回事啊?”
`) Y3 g0 G# X% s7 f “你可不知道啊,大哥哎。”秃子妈说:“你那宝贝闺女,打早起来就开始闹腾,怕是要生了。”7 x# F; t/ n5 Z. D% ?, m7 u; Q
我赶紧进屋,见凤香疼得在炕上直打滚。
6 A0 e' d0 ]& y& R) y R$ c/ a2 ` 川子舅急得直搓手,他瞅一眼老叔说:“这咋整啊?”8 {- N) K3 |8 }$ i' x* d
老叔说:“赶快找大夫啊。”( \1 H0 r }1 f, R" p+ P
秃子妈说:“他爷领着妞妞早就去了,你说这也不上那找大夫去了。咋还没回来。”- K5 e/ X$ f7 B! K% j K
“这样不行。”老叔拉过川子舅说:“看今天这样,没有医院能开业的,快想别的办法吧。”他问秃子妈:“这院儿有能接生的没?”) k h' R3 J8 m4 o& f
“他李奶能。”秃子妈说:“前个儿,她下屯了。啥时回来,也没个准儿啊。”6 e0 ]& k9 @9 m$ q' D1 f
我拿过一个湿毛巾给凤香擦着头上的汗,说:“疼得厉害不?”9 I7 R& M! B" e+ l
凤香抓住我是又咬又掐,说:“你这小冤家,死哪去了,哎呀……,哎呀……”
' M: O Q) \. m d0 w4 ]3 ] | “不行。”川子舅说:“我去趟铁头那。他娘能接。”
+ y% u0 J t4 P4 k) m9 f/ e4 @' S “那你快去找啊。这么干挺着,人就体蹬了。”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咱家隔壁刘嫂家有自行车,你骑车去。快呀!别傻愣着了。”
2 o1 G( X$ O$ E3 f: D. v 川子舅跟我说:“你爷回来别让他走了。”
& k' X3 ] ?& _) B 川子舅走后,凤香疼得更厉害了。秃子妈进来,说:“这不是你们老爷们儿看的。赶紧出去。就把我和老叔都撵了出来。# [/ l$ S; w( g- e$ w! i
我和老叔站院子里干着急,我跟老叔说:说:“这咋整啊?”9 t/ i# y# A) I1 Q& h2 e5 d
老叔说:“别紧,生小孩都这样。”
/ q! s* i8 D d/ \! d 秃子妈跑出来叫我,说:“羊水破了,快上咱家拿点草纸、棉花。”# G( Q# O! c# b
我说:“咱家有,在炕琴里。”我要进去拿。秃子妈挡住我,又跑回了屋。
/ {2 P$ \6 K+ g) X$ @$ w 不大功夫,川子舅驮着师娘进了院子。
. V( E' q' N P2 W2 B “师娘。”我跑过去拉着师娘说:“快点儿呀。羊水破了。”) T. X2 d& m( D2 Y& c7 Y( C
“哎呀妈呀。咋不早叫我呢?”师娘赶紧往屋里跑,说:“我也二乎了,核计明天来呢,这也没到日子啊。”说着,人就进了屋。川子舅也要进屋,师娘推了他一把说:“你进来干啥。”就关上了门。
7 y& o: x& i/ H! _( Z 在院子里站着,我急得一个劲儿地扒门看。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老叔说:“我也来一根儿。”也点上一根儿。这烟刚点着,大院门口急三火四的走进来一个人,那人背着个老的,拉着个小的。我一看,那人手里拉着的是妞妞,脊梁上背着的是赵爷。天啊,这又是咋的了?' N3 T1 u, h( S( f
我和川子舅还有老叔都围了上去,这也不能进屋啊,就让来人把赵爷先放在家门口的一快石头上坐下。赵爷坐不住,身子直往下堆,我赶紧跪在地上擎住赵爷。赵爷嘴角那淌着血,耳朵里也流着血。来人哄着还在哭的妞妞,跟我们说:“奉天纱厂遭抢了,这老爷子打那过,被拥出来的人挤倒了,等人群过去了,老爷子给踩没形了。我看小姑娘哭得凶,就问她家在哪?这才把老爷子背回来。”
8 [' I) ?0 W% N# o) f' G) S 川子舅和老叔赶紧谢谢那人。, q" G- d3 C( [: J& d9 y0 r* q- f
那人看看老叔,问:“你老是不是叫关凤翔啊?”. ^5 R) |" o+ f! W" m
“对呀。”老叔说:“你是?”
) O* {; c" t9 u, L6 H “关掌柜。”那人说着就要给老叔下跪,说:“我是朴成浩。”" I9 G8 w* c3 r# s* c
“是你呀。”老叔拽起那人,说:“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n3 ]/ L' g& m! {; s
那人抹着泪说:“我找遍了安东,也没找着你。”: r: O0 S" M$ j1 T; J
老叔拉过妞妞,说:“这就是你的妞妞。”
0 Y; u) r# b3 f) X+ ~" ] 那人哭了,说:“看出来了。看出来了。”就给老叔跪下了。
' v9 S+ X X, ]3 X- h 这会儿,屋里“哇”地有了小孩哭声,秃子妈开开门叫:“生了。生了。”& T& N$ m) |( C2 x0 e! Y4 U
川子舅和老叔都跑了过去。( i# ?) t$ X9 x- [% u% J p6 ^' p
秃子妈拦着要往屋里进的川子舅和老叔,叫:“等会儿再进。”
' o+ U7 ^% N5 q- z 我擎着赵爷起不来,就喊:“丫头小子啊?”7 T5 |2 o+ n( u# L0 E6 z# V
“带把儿的。”秃子妈又关上了门。8 l# C$ s' l) A+ y$ a
躺在我怀里的赵爷睁开眼,他微微地跟我说:“生——了——”
- v* [* U0 R0 n6 V$ J 我高兴地跟赵爷说:“生了生了。是个小子。”8 i% k5 ~. n, `5 l0 \
赵爷又闭上了眼睛,我紧着叫:“赵爷。赵爷。赵爷……”9 m. Q, \% b$ j/ c3 ^* w
老叔和川子舅围了过来。
! M; v v9 Q+ ^0 e! T0 b 老叔拍拍赵爷的脸说:“爹呀,我回来了。”
2 F, J' ?3 v0 ^, [& m 赵爷睁开了眼,他看看老叔,想抬手,没抬起来。他微微地说:“是凤翔啊,你回……回——”赵爷一歪头,闭上了眼。
4 S& w) W. _6 H2 ~% R& q2 n2 V, m3 d 老叔趴在赵爷的胸口听听,又扒开赵爷的眼看了看,眨巴着眼睛跟我说:“把你爷放下吧。不行了。”. ]! v# z" I0 [/ R6 o
我心一酸,抱着赵爷的头,小声哭着说:“爷啊,我叔回来了,妞妞找着亲爹了,我也有儿子了。你咋就走了呢……”
1 J7 s2 {. S7 }& M 跟着就有点乱,你说这边生孩子,那边死了人,还都在一个屋里,能不乱吗?师娘一看几个男人都哭也不是、乐也不是地都麻了爪儿。就说:“得,事赶上了,光这么耗这也不行……”
) M& m+ i# A0 x3 x+ ~; Q$ f" I “大哥啊。”秃子妈说:“要不就把凤香整咱家去吧。”# ~6 o3 q6 C( B( \$ q; D
川子舅说:“整你家干啥?”) c) Z" y! c+ D" E. w3 k+ X
“谁让凤香是我干闺女呢,听我的。”师娘跟川子舅说:“凤香这个月子,就是在家做,也得我过来伺候。”师娘叫我去找辆车,说:“凤香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叔公公又回来了。我把凤香接咱家去,有啥事让德全来回跑跑。你们爷们儿先发送老的。”
% ^# d$ B: d* Y$ U, R+ W 老叔说:“那可真是麻烦你们一家子了。”0 D# |6 H3 }2 V8 y& r
“麻烦,那也是该着的。”川子舅跟师娘说:“那就这么定了。就是今个儿这街面上,怕是不好找车呢。”3 A3 v9 ]' U5 F3 I
“咱家有个小车。”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大哥呀,赶紧推过来使吧。”
& Q H! N" Y- V4 W! O+ S$ ` 一伙子人这就把凤香和孩子都捂巴上。我蹬着车,跟着师娘把凤香和孩子送到了师娘家。安顿好了凤香,师娘就撵我赶紧家去,说家那边还一大堆子事呢。
1 D8 c. m x' Q( }9 p# C! K9 n0 @( v 依老叔的意思,这人心惶惶的,赵爷的事赶紧送出去,还得答兑别的事呢。川子舅不干,他说:“我何久川还没到那份上。咱不说过五、过七吧,再不济也得守到三。”这就张罗着抬寿材,买妆老衣裳,扎咕灵棚子,也请来了吹鼓手。还让我把亲戚朋友都告诉到。我和老叔商量,说:“奉天咱也没啥亲戚啊。”老叔说:“告诉老吕一声吧。”川子舅说:“对,赶紧去,车行钥匙还在他手呢。”我刚要脱了孝衣往外走。川子舅把我拽住,他让别人跑了一趟就行了。川子舅跟我说:“你哪也不能去,有来上香的,你得给人家磕头。”这一整,我和老叔哪也不能动不了,只有老实儿地跪在灵前,来个上香的就赶紧磕头。下晌背赵爷回来的那个朴成浩回家一趟,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他也不大说话,里里外外跑前跑后地一直跟着忙;抓挠个东西、缺个嘎嘛儿的都是他跑腿儿。使钱,就上川子舅那拿。一闲下来,他就守着妞妞。这也好,正愁忙得谁也顾不上妞妞呢。端茶倒水的活儿,都是秃子妈的事。做饭的事,都搁老刘家了。
8 G' H8 t, ?4 h$ c f 第二天下晌,我看老叔跪在那捂着腰直咧嘴,就问他咋的了。
* F, v8 ^$ P3 ]4 ^4 @( }7 O& h 老叔说:“没事。”! |/ s7 c( L$ ~4 E; i9 @
川子舅说:“看你捂了两天腰。趁这会儿没事,上屋躺会儿去。”
, j: l$ a; ^; N# X# V 老叔说:“不用啊。”! S+ j1 D, ^$ E4 F- {8 x+ B5 O. E+ g
川子舅也不硬劝老叔,他喊了一声我,就让我进屋。0 U( r1 q: P; k" B/ R$ u8 v
我说:“啥事儿啊?”就跟他进去了。
& L8 ^) g( E/ F* A) ?$ V5 ~; V m% A 川子舅关上门,说:“不行了,不行了。”说着,他褪下裤子,往炕沿那一趴。说:“赶紧来两下。”
, y8 f0 d4 ~. t9 w 我说:“这也硬不起来啊。”' L( m- _& [2 B& c' \
这个川子舅啊,你说我这还戴着重孝,哪有那心思啊。再说,万一谁进来碰上了,这脸往哪搁?可川子舅也不听我的啊,他拽着我,逮着我鸡鸡就是一顿裹,这就把我鸡鸡裹得当当硬。他说:“快快,捅两下就好了。”就把我鸡鸡塞了进去。
3 c- R& G& S: e0 _ 我站炕沿那刚捅了两下。就听外面有人叫:“久川。”
0 k$ w0 M! B( d& u# B 我吓得赶紧停住不动,对川子舅说:“叫你呢。”就要把鸡鸡抽出来。
" v7 y, G4 ]5 G# l% H1 r6 e 川子舅不理那茬儿,他把我手按在他腰上,不让我抽出鸡鸡。说:“赶紧再来两下,这就好了。”* _* e+ @ I. f% z1 r
我只好再使劲咕拥了几下。这一咕拥,“哗”地就射了。
' u1 I6 `! M8 q; E “别动。”川子舅还使劲按着我屁股,让我的精水在他后门儿里射净。
; Q3 ~( `& F+ l# _" V 这会儿,外面有人敲门。我扭头看:外屋门的玻璃上映着老叔的脸……7 M* n `, {0 K6 m! E$ g7 ?
三天头上,初十,阳历的8月17号。一大早一伙子人抬着棺材,吹吹打打地出了家门。这就要去塔湾给赵爷下葬。可一上大街,就看满马路的兵啊,还不是日本兵,都是些大个子、黄头发的大鼻子兵;戴着钢盔、端着枪,说的啥咱也听不懂。人家拿枪横着,不让咱上街。川子舅和老叔就赶紧上前跟人家说小话,说是发送死人的。当兵的听不懂,还是不放。川子舅急了,就跟人家吵吵。吕德明跑了过来,他拉着川子舅说:“有话好好说,你跟当兵的叫唤啥?”还别说,川子舅这么一吵吵,来了一个戴大沿帽的大个子军官,可他也听不懂咱的话,也是打着嘟噜的直叫唤。这时,那个朴成浩拉着个西服革履的男人,走到大个子军官跟前儿。那男人也打着嘟噜跟大个子军官说了一通。大个子军官写了张纸条递给了川子舅。
" `8 s. u( o4 E1 H( V9 l8 E 川子舅问吕德明,说:“这都是些啥人啊?他们要干什么?”
/ k* P7 i6 k+ L! W. n “是苏联红军。”吕德明说:“他们是来接管政府的,也拦截逃跑的日本军官。”
, Y, {; f) y% S7 ]8 u 川子舅说:“这一枪没打、一炮没放。苏联兵就进来了?”8 \0 i% F, A m* ?9 m; {, P
有了纸条,一伙子人这才安心地上了路。路上,我打着灵幡问老叔:“跟大个子军官说话的那男的是谁呀?还会说苏联话。”
3 k$ X- X/ m5 v- f 老叔说:“不知道。”" R& H+ U. t. u3 d* g; n
埋了赵爷,一伙子人就赶紧往家走。道上还是让人发慌,哪哪都是苏联兵。日本兵一个没有了,到是多了些穿便服的日本人,拖家带口的倒着小碎步,跟个耗子似的低眉鼠眼地紧颠儿,一点都没了往日里耀武扬威的霸道劲儿。刚过了小白楼,还没到到沙子沟嘛;就看一伙中国人围着一个日本爷们儿紧着打,一个穿和服的日本娘们儿跪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磕头、做揖,道儿旁边甩着一只木头趿拉板儿。用吕德明的话说,小白楼是啥地方?那可是小日本祸害中国人最邪虎的地儿。以前,中国人搁那过,都得绕着走;老人吓唬小孩儿都说:“再闹,给你送小白楼去。”小孩立马就不闹了。吕德明晃着脑袋说:“这真是改朝换代了,中国人也敢在小白楼拿日本人出气了。”可老叔还是紧着围拢着咱这伙子人说:“别惹事儿。别惹事儿。”让大伙赶紧走。
' D$ D5 u' W; v/ s6 ?- I2 r6 B 一伙子人总算平安无事地到了家。这就又忙和着招呼送葬的亲戚朋友们吃饭,一直闹哄到下晌两点多了才散。
6 n L, [+ D: t4 ` 送走了客(qie),老叔捶着后腰说:“我得直直腰。”就上了炕,靠炕琴那趄歪着。我拽了个枕头,垫老叔头置下,就去归拢借来的家伙什儿,好还给人家。这会儿,朴成浩领着那个会说苏联话的男人进来了。川子舅迎上前去对那个男人说:“看看,忙乱套了,也没顾得上给你敬杯酒。今天要不是你,也不能这么顺利。”
# f2 r6 ]! z: M. {+ v 朴成浩和那男人没回川子舅的话,就“扑通”跪在地上。正要下炕的老叔说:“这咋说的,快起来。快起来。”我和川子舅赶快把两人拉起来,扶他们在椅子那坐下。朴成浩指指那个男人,对老叔说:“关先生,这是我父亲。”) K2 ~3 y+ ]; X: G- L9 b N
“幸会幸会。”老叔下炕,向那男人抱了抱拳。
7 a6 t6 |: ^( v$ c/ I! A' r! W 那男人给老叔行了个大礼,也给川子舅行了个大礼貌,再给我行了个大礼,说:“我叫朴炳哲。妞妞是我的孙女。你们一家人对我们有恩,本该大谢,可是你们身有重孝,实在不好打扰。我和儿子商量,改天请你们到我家,聊表谢意。请一定赏光。”
3 z% L5 [8 L; F. ]6 }7 v “哪里哪里。”川子舅说:“我们还要谢你们呢。”
1 f) y- s! n' m7 r1 M “正好,你们来了。”老叔叫我说:“妞妞呢?”
' L6 e$ `: o9 w" d9 G “可能在秃儿家吧。”我正要出门去找,一推门,妞妞正在外屋站着呢。' x6 J$ F9 p5 F. `- T6 m: V
“成浩,我一直在等你。这不,等来了。”老叔招呼妞妞进来,对朴成浩父子说:“这两天我也多少跟妞妞把她的事说了说。孩子小,有些事她还不懂。不管咋说,孩子找到了亲父亲是个好事,你们就把她领回去吧。” U2 H( ~$ S! M# F
朴成浩父子再行大礼,谢过我们,领着妞妞走了。
+ E! Q/ g' Z" ^0 X到这会儿,客(qie)才算是真的都走净了。屋里就剩下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仨人。我呼拉想起昨天下晌,老叔映在外屋门的玻璃上的脸,这心里就又开始打起鼓来。
L$ o( T- ?) |; Q" j# z+ `( Y 说良心话,忙和了三天,我一点都没想到我已经当爹了,一点都没觉着我已经有有儿子了,忙和着送凤香那阵儿,我就像是一扑心地帮着别人忙和。紧接着又是赵爷的事,再就是妞妞。赵爷和妞妞都走了,我还是觉着他们没走,就觉着好像是我还在车行,他们还在家里。可我现在就是在家里啊,以前我回家,家里都是凤香在叨叨着做饭,赵爷支使我干这个干那个,妞妞围着我屁股转。眼下,是老叔坐炕上,川子舅坐椅子上抽烟,他俩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看他俩说话那样儿,好像昨天下晌,川子舅让我给他治“病”的事根本没发生过。我核计,没准老叔啥也没看着,真没看着就好,谁也别提。可我心里总像是有鬼,总像是做了啥愧心事似的心直扑腾。再看老叔,就像做梦。心里总是怕梦醒了,老叔就没了。我想跟老叔说点啥,可当着川子舅的面又啥都说不出来。只有里外地找活干,划拉划拉地;看看炉子,填点煤。
6 D' Z7 n5 X& n9 [1 H 我这正给他俩再续点茶水,就听这俩人的话茬子有点戗。他俩好像是说办事情花钱啥的,川子舅说:“……这他妈的,都赶一快儿了。”' r) F0 G: t3 J" t- z; s$ t: K) }
“谁说不是呢。”老叔说:“这又得不少的花费。”, b$ H% }9 h4 B7 B
“花费到没啥。”川子舅说:“你说,这小崽了来了,老爷子要在,也能替凤香搂着点孩子。妞妞也走了,这他妈的……”) O& X: m+ T% U
“川子,我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老叔说:“你说我刚出来,身上光光的……”5 V* Q/ E0 u8 }. r! v, o
“你看你,我就怕你来这套,还真就来了。”川子舅拧拧屁股,坐实了点,扔掉手里烟头。
E& h. E" ~: q# Q9 W “实话啊,你得让我说说。说说心里也透亮。”老叔捶捶后腰。
) v" B3 ^! {" ~! j “再说,我跟你……”川子舅又点了支烟说:“得,我到是不敢骂你。你也别拿话儿坷搭我。你是哥,我服你。”$ v- S9 n) o: f, r# O' Y
我听话茬不对,可也不敢就着他俩的话茬儿说,一个是舅,一个是叔,我说谁?咋说?就辙了一下,我说:“你俩还饿不,我热点饭啊。”老叔说不用,他说他不想吃。川子舅有点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说:“不吃,你爷俩也收拾收拾就睡吧,都累了。”说着就要往外走。
+ B" p2 i d+ Z, l' _6 c “你上哪啊?天都快黑了。”我问川子舅。" H9 D. G; i0 a1 C) X
川子舅说:“我还是得去看看车行。你爷俩睡吧”这就推开门,沉着脸走了。
2 [) l9 E! n& K: ^1 H 说心里话,川子舅脸沉不沉的我还真没往心里去,就寻思他就那样,扭脸就忘了。那会儿,我心里想的是,总算能和老叔单独说说话了。川子舅这一走,我这心里头还真就美得了不得,我撒欢地倒了盆温乎水,端老叔脸前说:“洗洗吧。”
) d$ c& h5 I; \/ i% v 老叔说:“你先洗吧。”: N4 ^6 V$ m7 h' p
我说:“不嘛,你洗。”
0 }* C. }+ V$ j# u& I `% i# i 老叔坐起来,洗了把脸。4 ?; w3 J% }3 I1 S. B8 w
我说:“脱了,都洗洗。”
% u5 y7 W8 J. I' |; c0 C 老叔笑笑,刮了鼻子一下,脱了裤子。. w3 _+ a+ T" o" \
“我给你洗。”我把水盆放炕上,拉老叔蹲下,撩着水,给老叔洗他的大枪和后边。洗的时候,我还故意在老叔的大枪上多摸了一会儿。老叔打我一巴掌。拿过毛巾自个儿擦了擦他的大枪。
/ P# Y: e$ l, L. c& n2 G “还有脚呢。”我拉过老叔的大脚丫子按在水盆里,说:“叔,赶明儿我天天给你洗脚。”
) \: } Z8 y2 X9 ~3 i “好啊。”老叔说:“我得先躺会儿了。”就躺下了。
?. u8 o: q5 w; Q) D “嗯,我洗完,就给你焐被。”我去外屋换了点水,自个儿也洗了洗。- L' m# C6 p6 p: }9 G
插了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我脱得光巴出溜地就钻进了老叔被窝,在老叔怀里拱着。我说:“叔啊,都把人家想死了。”
; S7 e! N: J/ ~5 w/ H; [6 C: h 老叔笑笑,拍拍我后背。& c+ [: p! \) {. R; u' a7 @; A4 R
我疯亲了老叔一阵子,就拱进老叔的腋窝。. M2 w$ R0 o' s q# r# r3 T* M2 y+ O
老叔躲了一下,说:“没洗,埋汰。”& d: }9 g( {8 Z& }; q: S
“我不管。”我含住老叔的腋毛一阵亲,哦,我又闻着老叔的味了!我鸡鸡早硬了,在老叔的肚子上乱顶。- s2 W3 y$ t6 K7 C0 Q9 I
老叔撰着我鸡鸡,慢慢地撸。/ J/ w4 t5 V% t( @* r
“叔,想死了。”我抓住了老叔半硬的大枪。
- ?( J5 y' V$ H; g4 O 老叔亲着我,说:“想要?”, J8 m! R. c6 Q* O4 e1 c
“做梦都想。”我狠亲着老叔说:“叔啊,好叔,这两年苦了你了。全儿,先给你。”说着我就要转身把后面给老叔。
1 j. P0 O& _) V1 N/ s, A 老叔抱着我,不让我动。他说:“叔在里面,腰着凉了……”9 A! U, |8 S! \$ P+ _9 A7 J7 b
“是吗?”我一下子想起了川子舅的毛病,核计老叔可别……。就爬起来去看老叔的后面。4 U; Z$ t4 [" A( l3 O# R- L, `' D
我扒开老叔的屁股看,见他的没掉出来,收得紧紧的。- H3 h4 p- ^3 S1 |+ h7 M" l3 s
老叔不知道我的意思,他说:“老叔说话算话,现在老叔就给你。”说着,他头朝下趴在了炕上,也把一个枕头垫在了肚子下。这下,老叔的屁股有点撅,他背过两只手扒着自个儿的两瓣屁股,说:“来吧。”+ G7 ]: G6 a8 ^% s
我鸡鸡硬得跟着了火一样,我扑到老叔的大后背上,说:“叔啊,全子哪哪都是你的,鸡鸡也是你的……”2 m- f" w) u. `, w8 F# G8 O
“快来吧……”* [5 P5 u7 d4 ~6 d- }; r2 U2 U5 F$ w
“老叔,疼啊……”我核计,我的太大,太粗。老叔的后面又小,又紧。我心疼了。
1 i! R' \% f5 g& ^ 老叔狠打了我屁股一下,接着,他抿了一把吐沫,抹在自己的后门儿那儿;又抿了一把,抹在我鸡鸡上。他撰住我鸡鸡对准了他后门儿……! ^/ h4 K R* C8 q+ X
我还是怕弄疼了老叔,一下一下慢慢地顶老叔……' w4 T) p, G. L5 _+ j8 _# {. a
老叔撰着我鸡鸡,把鸡鸡的皮儿撸上来,包住鸡鸡头,对着他的后门儿……& [6 \ x( w. z0 q# b
我再顶,鸡鸡头从包皮里滑了出去,滑进了老叔的里面……
5 p6 h3 T) }! C, L. m& ^9 L; V 老叔闷叫了一声:“嗯——”
2 I1 d7 l6 h% ? 我心疼得赶紧要往外拔鸡鸡。老叔的大手安在我屁股上不让我动。我停住了,死死抱住老叔的大后背,亲着老叔的大脖子。老叔抓过我一只手,抱在他脸前,“呼”地把我五个根指头都含进嘴里……
# j( T( y1 v' J; e 过了好长时间,老叔回头亲了我一下,说:“叔给你了,用吧。”
. w* F9 D1 q6 L% X4 [; v" F 我轻轻地动起来。我每动一下,老叔都哼一次。我受不了老叔的哼哼,动得快了点。% f4 H0 m. B6 d6 D. c+ f# S
老叔哼得扭着头……5 H2 H8 k/ @1 Z
我不敢全往里插,我怕疼死老叔。
* [1 a- l" e& K “快。射吧。快。”老叔不哼了,他把整个头都埋在褥子上,不动了。* M, y$ D4 {2 o9 Y
我有点来劲儿了,动得有点控制不住。我一只手紧撰住我鸡鸡根,这样就像鸡鸡上套了一个套子,就不能全没根儿地进到老叔的里面。我握着鸡鸡快动了起来。哦,我的腚根子麻了。哦,我来劲了。我叫着:“叔啊……好爸,亲爸爸……,儿子来了……啊!”我没射在老叔的里边。我把鸡鸡拔出来,都射在了老叔后背上……。接着,就抱住了老叔。我就那么紧抱着老叔,亲老叔脖子,在老叔后背上紧蹭。我射出来的精水在我肚皮和老叔后背间粘着,直到被我来来回回地蹭干。! G) S" L9 F% b3 x; G
老叔还是趴那儿不动。
! c' @: t6 T) T 我从老叔身上爬下来,拽出他肚子下的枕头。我推推老叔,把枕头塞他头置下。
& F# f; T; \9 u 老叔伸出大手抹擦了把脸,翻身躺枕头上,把我搂在他怀里,看着屋顶。
/ I4 G. D. P1 X, h! i+ t 我枕着老叔的胳膊,说:“爸,疼不?”
0 M6 R" H0 x5 K7 E9 y5 }/ | 老叔没回话,也没看我。他又抹擦了把脸。. v2 O, j p, F8 U) ]5 b2 R
“老叔,你哭了?”我去摸老叔的脸,摸了一把水。我也不知道,那是汗,还是眼泪?# z0 Y# \ N; O$ l# U5 J0 G! I6 a
“没有。”老叔搂紧我,说:“哭啥?”
! V r# Q7 [" f6 H “叔啊。”我亲着老叔说:“爸,你用我吧。”' t( i6 @9 c$ {" m0 {9 k
老叔搂紧了我,不让我动,说:“小傻瓜,你不都给过叔了吗?”" R7 q& }: [$ J0 @. h
我看着老叔说:“爸,你心里不好受,是不?”% q F/ K( A5 t' U, H9 _: I1 |
老叔不看我。他说:“叔高兴。高兴!”
( |( I& u; y9 j6 K “你看你呀,人家叫你爸。你还是叔啊叔的。”我去板老叔的脸,让他看我。
2 V* [; E) H5 g. t/ j1 O 老叔转身抱住我,他看着我说:“全子,你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明白?”
2 n- G: ^7 A+ I4 @7 ` 我心里一阵委屈,说:“爸,你知道这两年人家都是咋过的吗?我来奉天就是为了你啊!”2 U' x4 m) S; V! i: j# }) F
“难为你了,全子。”老叔说:“你拉扯着赵爷,拉扯着妞妞,都是为了我。我心里啥都明白。我回来三天,又赶上这么些个事儿,我这心里啊……”
+ M3 O( {4 O$ D) \ 我怕老叔难过,赶快改口说:“爸,你回来就好了,原先我还核计,得等你十年呢……”) T* B6 p0 D: v. K! m0 T5 v9 p1 l
老叔说:“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你了。”2 f' C8 s! i# Q
“爸。”我在老叔的怀里撒着娇,说:“你到现在一句也没答应我。”
& _4 i4 d; H, ^; T" W9 d9 b' r 老叔亲着我头,说:“答应你什么?”
& G- X) F; y! }1 W$ e3 d, Z" B 我说:“人家跟你叫爸,都叫多少声了。你一句也没答应。”" h2 T2 {% T6 h) c: y2 i& ?
老叔拍拍我,说:“好,叔答应。”9 Q1 m; n- z6 @- @' U1 c0 k
“那我再叫。”我贱得了不得地叫:“爸。”
, a1 A2 Q3 }3 ] “嗯。”老叔把我的头抵在他下颌那。
. Z2 ~! V% `9 V 我抬头看老叔说:“不是这样答应。”1 h5 h1 U" G& \- G( q
“那咋答应。”老叔看我。
+ |2 w F2 c8 Y “就不是这样。”我晃着老叔说:“像以前在学校,你抱着我那样答应。”; s! G4 `' f% s
老叔笑了,说:“你呀,我的全子啊……”8 x5 Q2 c- p% M' }3 a O* E2 I9 f
我捧着老叔的大脸叫:“快!”
$ \2 f. c. R/ E# @" v# a' e0 t “好,你叫。”, c3 U4 m, G( |4 R+ G
“爸。爸爸。”
8 f0 O' N) A6 u0 l& ~* M' C7 I “哎!”
/ A" U: J# R* N0 o' ~. w# [ “好爸。”我在老叔大脸上没边没沿儿上下左右地亲,说:“爸,你这一答应,你知道人家心里有多舒服吗?”
/ Z* K: E7 [8 _; \( { “知道,我都知道。傻小子,你以为我就不想吗?”老叔说:“全子,你看看我现在,除了你,我还有啥?赵爷没了,妞妞走了,玉良也不在。我呀……”# j D1 \' C3 d* U( ]6 I/ x$ l
我说:“爸,你不是刚说了,还有我吗。”* R) u/ w" X, x- C( t
“对,还有你,还有我全子。”老叔看着我说:“全子,你当爹了,有了孩子了。你可就是大人了,你可得好好待你媳妇儿啊。人家一家人可是在你有难时,承全了你啊。”1 T7 b. O8 F; [/ F! K p
我顺嘴说:“知道啊。”
) Q* c. [: C% ]9 R& Y( B4 N% K “对了。”老叔说:“明天你给我找身衣服,我这里边的也得换换了,竟是虱子。你不烦,你老丈人、你媳妇儿还不说啊?”" ~% q+ N0 r$ c. T( m2 |9 Z
“谁身上没虱子?爸,你身上的虱子是啥样的?嘻嘻。”我捏着老叔的鼻子说:“川子舅身上的虱子跟他一样,都是黑的。”说完了,我就笑。
7 X) @" ?" ~7 M8 f 老叔没说话,也没笑。: m3 N9 Y2 T5 W
我去膈肢来叔,说:“你咋不笑呢?”7 E9 k. }& l+ B/ i
“老实。”老叔按住我手,说:“明天跟我洗个澡去吧。”
0 B6 V5 [/ N6 V$ ? “我不去。跟你洗澡我就硬。澡堂子里那么多人瞅我硬,多呵碜。”我说:“你自个儿去吧。”
# b. ~6 z0 `# `: e4 N1 q# ^ “行行,臭小子。”老叔拍了我一巴掌,说:“不早了,睡吧。老叔搂着睡。”9 C. A+ V& r, m4 ^& T7 b
说好了,吃完早饭,我去师娘家看凤香和小孩,老叔去北市场的登瀛泉洗澡。我告诉老叔,洗澡回来,就直接去车行;我这边看完她娘俩儿也去车行。我知道老叔身上没钱,就给了老叔二十块钱,老叔说:“给我这么多干啥?”我说:“你拿着用吧。花没了,再冲我要。”我又给老叔找了几件我的衬衣还有裤衩,老叔说太小,穿着紧,就都给我扔回来了,只把我那个白裤衩揣兜袋里了。
; j7 k/ V" O% c& ^) B6 l! e 这边我和老叔刚要出门,朴成浩来了。他硬拉着我和老叔上他家去,还说他父亲在家等我们呢。老叔说我们身上戴着孝,再说还有别的事,说以后有时间一定去。朴成浩跪地上就不起来,说我们不答应,他就一直跪下去。没办法,我和老叔只好改主意,跟着朴成浩去了他家。7 {2 m* M6 D* `5 F
朴成浩说他家不远,就在对着奉天纱厂南门的玉温里。我们走到奉天纱厂大墙那,就看纱厂大门口还是乱哄哄一片,挺多人在忙着往外扛布、扛麻包。朴成浩说:“都抢了好几天了,也没人管。”他指着大墙旁边的一根电线杆子说:“这就是爷爷和妞妞出事的地方。”我们在电线杆子那站了一会儿,也就这会儿,就听“咣咣”几声枪响,就看纱厂大门那儿,有几个大鼻子士兵在朝天放枪。糊在纱厂门的人群“呼拉”一下子,大人喊孩子叫地跑散了,地上满是扔下来的布匹和棉花包。一看那架势,朴成浩拉着我和老叔赶紧拐上玉温里往南跑,跟着就闪进了一个小胡同。. H) g [8 Q% N
顺胡同又向西走不远,朴成浩指着一间有雨搭、前脸都是拉门的青瓦房说:“到了。”说着就朝房子里边喊“阿爸吉”。
3 t% P2 }4 j4 x+ @; i+ ?) e 拉门一开,朴成浩的父亲朴炳哲一身朝鲜打扮地在雨搭那穿上勾勾鞋,急忙跑过来。他向老叔和我鞠着躬说:“欢迎欢迎。上屋请,上屋请。”
, d: y5 v. c) a2 V) W7 n6 u; o: ~ “爸爸。”随着叫声,妞妞也一身朝鲜小姑娘打扮地跑了出来,她拉着我和老叔往屋里走。在雨搭那,妞妞跟我说:“大哥哥,脱鞋。”/ j0 m1 r1 ]/ y
我笑着拍拍妞妞的小脑袋。% S; Q& K& Q/ P* T4 x/ U
我和老叔也学着朝鲜人的样子,脱了鞋,拉着妞妞进了屋。屋里不大,进屋就是炕,全铺着芦席。不到一丈的见方的屋子,三面是墙,一面是糊着白纸的花格子拉门隔断,左右两面墙个有一扇小门。拉门对面右墙角那有一个被垛,挨被垛有一个箱子;左墙角那有一个白瓷瓮。迫成浩让老叔坐在面对拉门的正座,说:“请‘阿列摩咕’上座。上座。”2 u; [% W0 G' T3 L( Y
我们刚进屋盘腿儿坐下,左壁小门开了,一个穿朝鲜短衣长裙的女人,端着托盘走进来。她回手带上门,跪着把托盘里的茶水推到我们面前说:“请。”) `( |# f( q4 p% M2 n* L& w1 ]2 \
“这是我妻子。叫崔淑善。”朴成浩跟老叔说。( c% l, S. J, @2 L, e' g
“你好。”老叔对女人说。% T N) g; Y9 {. q i6 {# o
女人向老叔行着礼。她差不多是跪趴在席子上,对老叔说:“多谢你们一家人养育了我们的孩子。”
9 }# e9 o k9 X 朴炳哲对那女人说:“你先领妞妞去吧。”, A9 X' W- {5 O9 Q1 k
女人向公公行着礼,说:“知道了。阿爸吉。”回身再向我们行礼,说:“请你们慢用。”说着,就领妞妞退了出去。
; z0 N; L& t% y4 S0 x 朴成浩把茶杯向我和老叔身边推了推说:“请用吧。”
; W8 r3 ]3 K$ u2 e 我和老叔喝了口茶。
2 x2 r- k6 { V( M" K8 ?; U% a) ] 朴炳哲也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这实在是天意啊。我儿子成浩在安东找了半年多,也没找到你。没想到,在沈阳却意外地遇到了自己的女儿。”% F& w1 q0 a p- e4 Y
“沈阳?”我看看朴炳哲。
, } |+ [* d* b7 c 朴成浩说:“哦,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天苏联红军已经正式接管了奉天。奉天已经改名叫沈阳了,年号也不叫康德了,又改回了民国。”
; N, Y( y: q2 m “是吗?”老叔高兴地说:“那咱们都不是亡国奴了。”
3 J9 i9 |& o1 X% J “是啊。”朴炳哲说:“我们朝鲜也要解放了。”
i/ `) g: S& a# o a( G 老叔对朴成浩说:“我还得感谢你啊,要不是你把我们老爷子背回家……”
& Z0 c$ N- K/ a5 Q3 l; ? “关先生。”朴成浩抬身跪起来,向老叔鞠着躬说:“我是真心诚意地谢谢您。我妻子在监狱里被日本人打残了,她不能再生孩子了。我就妞妞这么一个女儿了。没找到您时,我非常痛苦,以为我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女儿了;也想过,我再也不能有女儿了。现在看她这么好,我真是得感激您一辈子啊。”4 |; h4 h: h- J1 h
朴成浩哭了。/ B& |3 O& l Q1 n& F7 \' ?
“哦。你也吃了不少苦啊。”老叔拍拍朴成浩,说:“要说谢,我那也是一时的恻隐。赶上这乱世,谁也保不住会遇上什么叵测。两年前,我也进了监狱。我是这个月的14号,刚被放出来。”老叔转身,搂着我肩膀,对朴家父子说:“我在狱中这两年,全靠我这个侄子一个人做事,还有在其他好心人的帮助下,妞妞才平平安地又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 V% z. T( V1 q p
“是吗!”朴成浩拉住我的手,一下子把我抱在怀里说:“好兄弟,我知道一个人养活一家人的艰难。”他流着泪说:“我比你大几岁,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弟弟。你说吧,你要什么?哥哥都给你。”
( P" r* |) V4 b “看你说的。”我笑了,说:“妞妞一直跟我叫大哥哥。要叫,我该叫你叔叔才对啊。”9 l3 ]- h6 w* N$ J( p
“那怎么敢啊?那怎么敢啊?”朴成浩一个劲地行礼。给我整得挺不好意思,一时不知该咋的好了。我就拽老叔,让老叔给我辙辙。, H) ~5 i. ]% Y, n5 W V9 V4 Z
“哈哈。”老叔扶起朴成浩说:“不管咋论,看来我们还是有缘分的啊。”; T1 r; ~: q' E
“是啊。是啊。”朴炳哲也擦了把眼泪,说:“我们也不要这么干坐着说了。”他合掌拍了两下,扭头冲屋外叫:“上酒。”- q- w- ]; ^& V1 [; W1 [
还是左手边的那个小门开了,朴成浩的妻子端着满满一炕桌酒菜走进来。她把炕桌放在我们面前,低着头说了句“请慢用”,又退了出去。( t$ s, X2 b. E, o+ H2 G
朴成浩拿起炕桌上的酒壶就倒酒。5 {% E& G; n+ W) w! B
老叔说:“我们刚吃过了饭来的。”
! ^( }+ M; ~0 T/ U) ~ “关先生。”朴炳哲端着酒杯递给老叔,说:“我们朝鲜人喜欢歌舞助兴,以酒待友。今天这酒是我们一家人感激你的酒,是高兴的酒,你一定得喝。”
F2 p4 A" e( l) l7 h7 ? “是啊,关先生。”朴成浩说:“为这事父亲叮嘱我好几天了,你一定要理解我们的心情。”1 ?+ {: b& a' C3 F1 c' \: P! d
“那好吧。”老叔接过了酒杯,说:“妞妞能回到她父母的身边,也是圆满了我的一个心愿。”
& j. ~. s7 K+ B2 } 朴成浩也递给我一杯酒。
+ w7 r7 J3 v: n: g( N “来。”朴炳哲举起酒杯,说:“为谢谢你们的恩情,为我们两家友谊长久,干!”
& T5 O1 g* T" t+ D 四个人一起喝了酒。老叔说:“多谢多谢。”5 z; @' W* i9 D8 I+ |# a
朴成浩给我和老叔夹着菜,说:“也没什么好吃的,不成敬意。不成敬意。”9 K m! y1 v: I+ J' t
朴炳哲说:“你看,怕你们吃不惯我们朝鲜的辣白菜,我们把辣椒放得少少的。”, k* B7 X2 W# h2 ?, w- ]) Y3 @
朴成浩说:“这是我们朝鲜人喜欢的酱汤,你们喝一口,看可口不。”- i: b7 [% O8 s9 L4 I
我喝了口酱汤,挺好喝。
6 I3 L, [; y4 G" H 老叔也喝了一口,说:“不错,别有风味。”他对朴炳哲说:“朴先生在哪高就啊?”
$ C: p# O7 v8 |* a “呵呵,惭愧惭愧。我在西塔初中就职。”朴炳哲说:“看关先生仪表堂堂,为人又这样和善豪爽,真是相见恨晚啊。”7 I2 o5 g; o" O
“哪里哪里。”老叔说:“其实,成浩在我那里时间不是很长。那会儿,他还不像现在这样,话很少。我们互相了解得并不是很多,只是看上去人很诚恳,很实在。”+ x7 a x" c) O- j
“说起我这个儿子啊,咳。”朴炳哲举杯邀老叔又喝了口酒,说:“关先生,凭你们爷俩的为人,今天我一定跟你们说个痛快。”他说:“我老家在朝鲜平安南道顺安郡,离平壤很近。我父亲继承祖父的家业,开了个药铺。‘柳条湖事件’的前一年,日本人说父亲私通游击队,要抓父亲坐牢,一家人连夜迁往延吉,投奔了一个远房亲戚。在延吉,父亲开了家牛肉铺,我在学校教书,日子还算可以。后来,父亲得罪了日本浪人,被打死在铺子里。老母亲也病到了,没出两个月,母亲就过世了。延吉不能呆了,我带着老伴儿和13岁的成浩去了吉林市,还是教书。一来而去,成浩高中毕业,也去教书,还成了家,添了妞妞。妞妞两岁那年秋天,成浩突然从学校跑回家,说出事了,得离开吉林。我问他:‘要去哪?投奔谁?’他说,他也不知道。结果,成浩走了三天,警察就来家查问我。我看情况不对,就和老伴收拾收拾也准备走。想想,去哪啊?在满洲,哦,在中国东北,我只有个那个在延吉的亲戚,听说前几年他一家去了沈阳,我以为成浩也投奔他去了,就和老伴来到沈阳。到沈阳一看,还是没有看到成浩,心里又气又急。没办法,在那个亲戚的帮助下,我只好在沈阳住下了,找了现在这份差事渡日。谁曾想啊,也就这个月的10号,成浩领着妻子突然来家了。你说说,我能不高兴吗?这又找到了小孙女。哈哈,我这个老头子啊,高兴啊。”这就又端起酒喝。2 C/ q* Y; K) |% I' K0 K- f) w8 c
“哦。”老叔问朴成浩:“这么说安东也在特赦?”) w: Q9 ~. R4 E8 M0 S5 k" o' u
朴成浩说:“我是去年年末放出来的,我妻子比我早两个月出来的。出来后我们就在安东四处找你们。”8 Q9 ]+ n- @1 V
“这真是有缘必有相逢时啊。”老叔笑着也端起了酒杯。0 t, I; {6 y0 w, K3 G8 z* M$ z
“是啊是啊。”朴炳哲说:“关先生重获新生,有什么打算吗?”
2 M5 u- G w. ^! H, E* q4 ? 听朴炳哲这一问,我心里“格蹬”一下子。老叔回来已经是四天头了,我和川子舅谁也没问过老叔这话。就说是老叔刚回来,就赶上了这么些个事,可谁都只顾着忙了。除了忙,川子舅想的是他的车行,我想的是又见到老叔了。谁也没替老叔想想,他该咋办。也许川子舅和我想得一样,就核计老叔回来了,高兴。就核计老叔本来就是自家人,他就应该住咱家,和咱一起过日子。可再是一家人,也得把话递给老叔,也得让老叔心里有个底儿啊。说真格儿的,要是换我是老叔,我心里也得多转转。我住的是川子舅家,我是已经和他闺女有了孩子的女婿,那是正章儿,也是川子舅愿意我住他这。可老叔能愿意住这吗?老叔是个有骨气、要脸儿的人,他能干请着坐吃我们,让我和川子舅白养活吗?绝对不能。再说,就说他是叔公公,那一对亲家老爷子住一块儿堆,老叔和川子舅都得劲吗?压根儿,川子舅就知道老叔根本不是我亲叔,我是拿老叔当亲叔还亲,真要没和凤香成家这出,我起根儿就是打算跟老叔过的。可川子舅不知道我和老叔有多亲,他知道老叔是他八杆子打不着的那个外甥,也就是玉良的叔,他只知道我只是玉良的同学。要说赵爷要没死的话,他要住在这,那不管咋说也是爷爷公公,川子舅不能说别的。就这,川子舅也就够意思了,你还让人咋的?不对,川子舅说过,他和老叔打小就要好,眼下,老叔这样了,他肯定不能干瞅着不管。我也真是的,也太小心眼儿了,川子舅挺仗义个人,咋让我想成这样了呢?我就在心里自个儿骂自个儿,说我呀,真成了狗眼看人低了。& r1 c' |' @, W
这么一想,我赶紧跟朴炳哲说:“我叔就住我家,他刚回来,腰不好,先养养再说。”, w7 {2 ]. E" e* C2 c6 B
“呵呵,呵呵。”老叔看看我干笑了两声。
- k. S6 a) @# t3 R- W3 Y “那好啊。”朴炳哲说:“我的意思是,真要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千万来找我,我能尽力的一定在所不辞。”
+ a: `9 r& j0 L6 n8 U* A! T “是啊。”朴成浩说:“父亲在教育界还有几个朋友。”
& L# n3 I! S$ m 看酒喝得差不多了,朴炳哲向儿子使了个眼神。朴成浩给我和老叔斟满酒,他抬起身跪着举起酒杯说:“请请。”& P* Y& G6 w* p1 C. c4 T4 J0 F' }
“谢谢。”我和老叔都谢着举起了酒杯。
' L9 x& J, i. g! `0 \ 喝下酒,朴成浩跪扑在老叔面前说:“为表达谢意,请您接受我们的一点意思。”2 S q7 Y7 U% v
我不明白地看看老叔。
8 V7 Q) j. G7 f0 ]( j8 A 老叔也好像没明白,他说:“你的意思是……”8 G' K* N2 |6 e4 t2 c$ P; T. C& M4 t
朴成浩跪着挪到右手墙那,推开了那扇小门。他低着头,指着小门里的女人对我们说:“请吧。”
+ u( C7 [+ x8 ~" W4 W+ g 我看见小门里铺着被褥,朴成浩的妻子在里面低头坐着。她正在脱去身上的短衣……1 M& v/ p+ a+ c
我明白了朴成浩的意思,心一紧。天啊!还带这样的……
' f3 Y' E% x: \& B 老叔也向小门里看了看,他眉头紧锁了一下,对坐在他身边儿朴炳哲说:“朴先生,我也有个意思……”
- i4 |5 [# N' j: [5 M0 n “请讲请讲。”朴炳哲睁大了眼睛说:“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尽力满足你。”5 {" E8 H$ Q8 G+ A+ E' n
老叔静静地对朴炳哲说:“你让成浩把那门关上吧。”
" \& l2 @. P0 c) U7 W; ?* W U! g5 U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朴炳哲向儿子拍拍手。朴成浩头也不抬的把那小门悄悄地关上了。朴家父子都低着头不说话。# b- o3 Z- d. Z( [/ a& N" a8 h7 ]$ F
“来。”老叔端起了酒杯,笑呵呵地说:“成浩,我很喜欢你们的《阿里郎》,好听。等下回来,我要听我们的妞妞唱给我听。今天咱们干了这杯酒。”说着,老叔一饮而尽。
4 {" Y5 \ d/ o3 U5 J+ g+ r “关先生。”朴炳哲双手捧住老叔的手,说:“我们可是诚心诚意的啊。”* }9 W" @% g6 D4 j* C8 [( {
“朴先生,你们的诚意我真的领了。”老叔笑着叫过成浩,说:“成浩,你不是要认德全做兄弟吗?”
& ]9 g% _. w4 t7 \% c5 g" z “是啊是啊。”朴成浩还是不抬头,他挪到炕桌前坐下,擦这眼泪说:“关先生,我和父亲真的是要谢谢你们。”
3 _/ b0 t; C3 l2 ^4 J 老叔对朴炳哲说:“朴先生。虽说我这人行武出身,人粗糙了点。可我懂你们的意思,也知道爱的宽泛和窄瘪。你们真的不要用牺牲一种珍贵,来获得另一种安慰。真的,人的善良是互相的。我总那么想。大家要是都在不经意之中,就能随时随地地用和善去对待每一件事,哪怕是一加很不起眼的小事,甚至那件事根本就和自己没关系,那该多好。我呀,真是做不到。将来就看德全和成浩他们这些年轻人了。哈哈哈。”# K7 ~1 x& m, g% a; H
“关先生,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刻意地去做。让人尴尬不说,甚至还会亵渎了初始的本意。”朴炳哲端起酒杯,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来,喝了这一杯。”接着,他又叫儿子,说:“成浩,再拿酒。”
* G: v- G/ K4 `' R9 n& B) q# e “不要拿了。”老叔挡住成浩,对朴炳哲说:“我们真是还有事啊。”
- t q0 u0 s0 }; h" @ “是啊。”我说:“到现在,我的小孩出生四天了,我一眼还没看到呢。”
% ?5 E" U0 ]% e “是吗?这可真是的。”朴炳哲叫过儿子,说:“成浩,把那包打糕给关先生带上。”
& D4 m% i/ Q' _# o2 O 朴成浩捧着打糕,恭恭敬地递给了老叔。
3 r& n! V. Q! {# a “这打糕我们收下。”老叔接过打糕,说:“成浩,下回来,我可要听《阿里郎》啊。呵呵。”
! v+ M) |) R/ s# H0 U( Q. f% j “你来,一定唱给你听。”7 r( o" F8 r3 P5 ]/ C& k5 c0 k
我和老叔这就要走。朴家父子领着妞妞出来送我们,成浩的妻子没出来。
2 K. v; }! X3 ]( }从朴成浩家出来,老叔直接上登瀛泉洗澡去了。登瀛泉就在北市场边上,和奉天纱厂隔一条道。我要送老叔去,老叔说:“我在奉天呆了五、六年,比你熟。”就自个儿去了。
1 z3 o" z: Y3 X; d" q% [" z 我去了师娘家,十间房和玉温里紧挨着,向东穿过一个胡同就是师娘家。我去时,师娘正在给小孩洗褯子。我把手里拎着的打糕递给师娘,挽上袖子,说:“师娘,我洗吧。”师娘推我进屋,说:“得,快去看看你儿子吧。”
0 ^7 u+ q1 b- J; }8 m 我刚进屋,凤香拽过一个枕头砸我身上,她头上包着我给他买的那快围巾,坐炕上指着我鼻子骂,说:“你来干啥?死外边总也别来?”
6 }+ d/ m% o+ B% P) U, ]2 l “嘿嘿。”我捡起地上的枕头,说:“我这不是来了吗。”
1 y8 m: Z1 X$ r+ C+ Q “你少他妈的来气我。”凤香狠瞪着我说:“这孩子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啊?咋的,你掐鸡把作(zhou),完了,舒坦够了,就没事了?咱娘们儿死活你就不管了?”; T" ^$ a0 h8 q. V. a9 l# G. C8 h2 G
“看你说的,多难听。”我凑到炕沿前去看那小孩。
, s3 C2 E0 k, l, I; T$ N0 {+ E “损犊子玩意儿,你还想让我给唱一段啊?”凤香逮着我大腿根儿狠掐,说:“我都要死了,你知道不?”
! T, m8 \8 l8 p% H: i9 ] “哎呦哎呦。”我疼得直叫,说:“吓着孩子。”
* u/ B1 i* j$ A3 H/ @, v' y 也许是听见我叫唤了,师娘跑了进来,说:“这是干啥呢?”她拽开凤香的手说:“我的小姑奶奶哎,咋还掐上自己个儿的男人了?”这就给我捞一边,说:“你也是的。有事来跟凤香说一声,不就没这事儿了。”说着就给我使眼神,意思是让我别惹凤香生气。
+ N# W+ y3 D/ C 我说:“那边也倒不开空啊。”
! K. { D+ K) H E# a+ s k 凤香狠剜了我一眼说:“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那德性。你是皇上啊?还是那大臣啊?”
7 W$ [( q( K" v ?( L% k! e- _3 O “你看你。”我说:“那边刚埋完爷爷,妞妞他亲爹……”
0 X2 o( w+ }! Z6 c! Q “啥?你说啥?”
4 w' B* ?/ G; u$ O8 c 师娘搥了我一杵子,说:“你可真是个二楞子。我本不想跟她说的。”她跟凤香说:“凤香啊,干娘是怕你着急,寻思等出了月子再告诉你。”9 Y/ }$ Y2 j8 Y& _$ b! s
凤香急着问我:“爷爷咋的了?妞妞咋的了?”: d: T: p! V Q6 D5 ]
“得。”师娘对凤香说:“说了你可别上火啊。月子里一上火,奶水可就回去了,那孩子不就遭罪了吗?”* N% P) p- c% u* \7 ]2 m9 ~' g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们都让我猜闷儿,我不更着急吗?”她又骂我,说“小冤家。你到是说呀。”4 X1 ? w8 i+ Y7 R3 h7 P
我在炕沿边那坐下,说:“爷爷死了。妞妞找到他亲爹亲妈了。”" u/ [8 E; d; G. c- p* c6 S$ O
孩子哭了,“哇哇”的。我刚要去碰孩子,凤香一巴掌打住了我手,她抱起孩子,解开衣襟,夹起大奶子,把奶头而塞进孩子嘴里。孩子不哭了。' p& d. N; D' l# l* G/ f5 B' Y0 @
我高兴地说:“有奶了?”
5 j" E2 R( p' P$ G 凤香不理我。她奶着孩子,扭头看窗外。7 p8 H& d# k5 l: M* l0 L
“还挺足兴呢。”师娘说:“昨天下晌就来奶了。”. Y" q% r- O3 e$ B9 ?: q: `: i; a
凤香不看我,她抹了把泪,问:“爷爷咋死的?”
& c% C1 ~8 k+ z$ f0 S: ^: U 我说:“给你去找大夫,路上,让抢纱厂的人踩死了。”5 v8 r4 U- i0 p: q) n
凤香问:“啥时的事儿?”
( p; q4 J, v, @& u “大前儿个,咱孩子下生时。”我说:“爷咽气时,听见咱孩子哭了。”
2 C [7 A( ~, f+ A) o 凤香还在抹泪。
! p: P0 u1 p& y8 c 师娘拿了条手巾给凤香擦把脸,说:“我的小祖宗哎,月子里可不敢哭啊。做下病,可是一辈子的事。”7 E. m3 a; m% ^+ R4 X7 {
凤香给孩子换了个奶头儿,拿过师娘手里的手巾自个儿擦着脸,说:“不哭了。”说着,她转转身,把正吃奶的孩子靠近我眼前,强笑着说:“看看,像不像你这个损爹。”
, ?0 m; `2 B! Y; u3 u5 K 师娘说:“得,你小公母俩先唠着,我做饭去。”临出门,她跟我说:“不兴再惹凤香哭了。”
1 ` _2 q9 _: A# ~" ~4 ?4 M' r “嗯。”我应了声。 z M9 N. o! K$ j% [
凤香问我:“妞妞咋找着他爹的?”
9 q8 C& \0 q1 Z, Q- M- H “巧了,爷爷让人给踩了,把爷爷背回家的,正是妞妞她爹。”我说:“这不,今天一大早,本想直接来看你,结果让妞妞她爹给截了去,硬拉着去了他家。妞妞亲爷爷是个教书的。他们还给咱带了打糕,你吃不。”
5 D6 n7 a6 j2 x! w8 ^ “你傻啊,月子里能吃凉的吗?”凤香剜了我一眼。她说:“你身上带钱没?我在干娘这做月子,干娘伺候咱就够不落忍的了,可不敢多花干娘的钱啊。她日子够进巴的了。”) @3 E% F' G6 R
我说:“爹都给了。”
5 F# G4 W. X& C7 J% ` “那是爹的。”凤香说:“你再给干娘扔点。”. }/ X+ K, x3 {% ]2 K% l. R' O/ O3 Y
“行。”我说:“早上给我叔留了二十,我这还有二十,给师母留十块吧。”& w& }* ]9 i! Y6 l
“你叔回来了?”凤香说:“他不是下大狱了吗?”" Y% ^! m/ M; I. c8 W3 R) T4 C
“是啊。他回来了。”我高兴地说:“要说这个巧啊,就咱孩子下生前一天回来的。”
2 a6 `" e- m6 E) {) t9 o E, l+ J) y “这咋说的。正赶上我这样。”凤香说:“你和爹还有你叔这三个大老爷们儿,谁给你们做饭吃啊?家里不得窝曩成啥样儿了呢。”
S" ^+ y# y0 ^7 B0 W( K3 \ “比你在时还利整。”我说:“我会做饭了,你就别操心了。”7 `+ d& e% J+ A9 k- e
“小冤家。”凤香说:“叔回来了,你可得多照应着点。从那里出来的,体格都给祸害完了。”
% _# y% i) S$ N6 M" k 我心里一热,说:“我知道。”3 U6 d3 h( }4 s s( w! Q0 J
凤香说:“你说我爹啊,他有心没心。就跟没我这个闺女似的,我死大街上,他都不带问一问的。”
$ U' X) d, h2 D “那你可冤枉爹了。”我说:“你在家疼得打滚那阵儿,是爹骑车找的师娘。”
$ _- O! V7 _+ l/ Z9 B& c8 k$ ~ 凤香说:“那他把我扔这就不管了?”8 ^; V9 Q) D! n% w" w+ g
“你看你,越哄你吧,你还越来劲。”我说:“还把爹捎上,一块儿骂。”
. V; g9 i3 O4 p/ R 凤香又掐了我一把,说:“损鳖犊子,再说再说。”" K% U" o5 G( \4 D! @
“哎呦哎呦。你咋又掐啊”我看着我胳膊说:“都给人家掐紫了。”1 {* G+ D6 o) r ?% O: N9 Y
“哪紫了。哪紫了。”凤香拽住我胳膊,“吭呲”就是一口,咬住了,还就不松口。$ E$ F! x# S# [
“呦呦呦,嘶——”我咧着嘴叫:“你咋还咬上了。”8 j$ `7 n; H: K6 n! h
师娘跑了进来,说:“这大呼小叫的,又咋的了?”" s: N, q$ K; ~' w {5 h- q
“没事没事。”我拍拍胳膊笑笑,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师娘,说:“师娘,先留下。不够了,我再送过来。”7 W2 F3 T& A# L5 F' @
师娘说:“你爹都给过我钱了。”# @, r6 U& j7 s) Q, M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要不拿着,我现在就让他背我回家。”
7 ?$ j3 _# ^$ C! S% r: Z/ p “死丫头。”师娘说:“行,我拿着。”8 e8 @2 E+ I! v/ w- n
在师娘家,师娘这也不让我干,那也不让我动。凤香骂也骂了,掐也掐了,咬也咬了,这就说瞅我在她眼前晃悠,她闹心,死活撵我走。我就去了车行。师娘还给我拿上了两快朴成浩给的打糕,说让川子舅他们尝尝。" Q1 z# y% J5 V$ O
到车行,川子舅忙着手里的活儿,问我:“你叔呢?”4 q: H/ D3 k& a1 Q3 N8 V
我换上干活儿的衣服,说:“洗澡去了。”" P$ A+ S5 _0 d" Z4 {
二倔子冲我说:“你媳妇儿都生好几天了,你没看看去呀?”
2 j$ q% L i6 H- C2 ^4 r 我说:“刚打那回来。”- g- K0 D, `% K
川子舅问:“小崽子好玩不?”
2 [5 q0 G/ l5 Z. Z9 W: a6 Q1 @ 我说:“跟个干巴猫似的,不敢碰啊。”3 h) c$ @" w. ?8 i/ u
“呵呵。”二倔子说:“下生就你这么大,那不成精了。”6 I( y4 Z0 E' |( E, ?3 u# O
眼瞅晌午了,川子舅要张罗吃饭,就问我:“你叔咋还不回来?”
- u7 R# O; v& Y! a 我说:“我也不知道。”* T0 B+ H& t. S Y9 p
川子舅问我:“他身上带钱没?”
% P+ x- ]% ]4 x" J 我说:“早上我给他点。”% j7 h$ [9 U; r9 j- _% Z( N3 T
“得。”川子舅说:“那饿不着他。咱先吃吧。”
) b) L7 H1 m* M 吃着饭,我把朴成浩给的打糕拿出来,想让川子舅他们尝尝。川子舅一扭脸,说:“我他妈顶烦的就是高丽棒子。”
: Y- N5 s/ \- j% E, A0 `/ B 我说:“那和打糕有啥关系?”就拿起一块给了铁头。
* `( P6 u% H1 v( ? 川子舅冲我说:“你懂个屁。”
* ~2 G/ U7 ^* {% b+ q7 Q4 @/ h0 Q 二倔子可不管那个,拿起块打糕咬了一口,说:“还挺劲道。”跟着,就就叨咕,说:“这几天市面上挺怪,这小日本一投降,原先满大街的警察,也不都钻那耗子洞了去了。街上除了大鼻子兵,还来了不少关里兵,侉了巴叽的,还都他妈的挺仁义。”
# ~6 {: O7 H9 n; b3 o 川子舅说:“啥是关里兵?”
$ W, c, ^+ z& q/ @& U/ h9 } “八路。”二倔子说:“抓兵的也没了。”
2 @- A2 t4 L2 H; N% L& r4 W “还九路呢?”川子舅说:“小日本完蛋了还抓哪门子兵。”3 C/ J& I1 ?& S
“掌柜的,这话你老还别这么说。这年头,除了身上的虱子多,再就是他妈的兵多。”二倔子跟川子舅,说:“你没上窑子街(gai)那看看,”
+ @( t" S) \- v% F “肏”川子舅说:“上哪干啥?”
3 v) M+ L' s$ z% o" [ “不是。”二倔子说:“我说的不是进里头。你就站那看,满街上的小日本,孩子老婆地跪那,披个麻袋片,端个破饭盒子,‘辛交辛交’ 地要着吃。”
" v/ j8 }* ^) k “可不。”我说:“才刚儿,我搁那儿过,也看见了……”
! X# ?1 s$ {" t. \3 B 川子舅一瞪眼,冲我叫:“我再听你说上那去,看我不打折你腿。”8 w" ?& m% P$ u. K4 x) d5 T
吃了饭,吕德明来了,西装领带的,还别着管钢笔。离老远,川子舅就冲他叫,说:“咋的?还真当上教授了?”
& d) L* B: e; q W “嘿嘿,都是行头。”吕德明笑笑,说:“混饭吃呗。”7 Q! R2 x: E) y, o$ u+ l
川子舅问吕德明:“那事成了?” Q; L3 t6 |- K' s. P
吕德明说:“我过话了,差不多吧。”8 r4 y# e2 T) x: T: n
川子舅说:“你还用做事啊,光吃箱子底儿,也得撑个贼肥。”
2 R! I8 q, p: ~( w# j “不做事,西北风也没人给刮啊。”吕德明说:“别看咱人不济,去报社当差了。”
0 D0 s( A$ @* X5 {, H* i “哦天爷。”川子舅说说:“那我不看报纸就对了。”4 L& V+ f. \3 z- ^9 n
吕德明拍了川子舅一巴掌,说:“你啊,还抱着老皇历不放。现在又回到民国了。”说着,他叫过川子舅又咬耳根子。
: d. n* K' H7 D2 @0 t0 g6 m 川子舅听了一会儿,对吕德明说:“一会儿我得出去,你跟德全说吧。”
0 a' p. l2 y# s) R+ ~) ` 吕德明就又过来跟我咬耳根子,说一会儿有个人来,取这包东西,还告我跟那人咋咋说话。这就把那包东西递给了我。
. U u( d: D2 R* Y) S' k 我接过纸包,说:“行吧。”* e! e- N! \1 m* A: R0 k
“可别整差了。”吕德明说:“话茬子不对,不能给他。”* f. \- ~% Q- z( \$ {" t
我说:“知道了。”
9 n! L0 ~# M4 }9 `1 Y 吕德明走不大会儿,川子舅也走了。我一边说着活儿,一边笑吕德明,这都是什么事呀,交给东西还这个那个的。干脆,我也不想那个了。我就核计老叔,心说老叔这是上哪了?洗个澡,咋还去一大天啊?没准是洗完澡,又上哪玩去了。看看表都四点多了,我就往路上望。核计也该回来了。9 w1 { U' A) E9 c
二倔子就逗我,说:“这又等哪个小情人呢?”
3 B8 D% i* T4 \8 e7 i5 q/ v9 |9 W “别胡说八道。”我说:“我老叔咋还不回来呢?”; V: F% C7 a$ ]8 F$ O9 l
“就那天我给他剪头的那人吧?”二倔子说:“那人挺有甩头。”# y8 j( c8 Z$ f9 O" [* q3 S' P5 g
我没搭理二倔子,就自个儿叨咕,说:“这刚来奉天,能上哪呢?”
4 N9 V7 ~( m9 U3 y “你叔不是奉天人啊?那可别走丢了。”二倔子说:“我说你呀,赶紧找找去吧。别像大头似的……”
/ L# E4 ]/ r' ?/ W4 M8 X* [ “闭上你那臭嘴?”我这么跟二倔子说着,心里还是不落底。: y( k, C$ O2 o, D2 I
“哦肏,好心当了驴肝肺。”二倔子说:“这年头,还有个准儿?”
: O6 X \8 f# L) K7 y 再往道上看,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向车行这走。一看那走道的架势就是老叔。我跟二倔子说:“还用找啊。那不,回来啦!” 4 p- k; O, s9 H" p6 |
来人不是老叔,比老叔年轻,可背影瞅那身板儿,跟老叔一点都不差。这人,礼帽压得挺低,再戴个大墨镜,也看不清是个啥长相。他走到我和大头跟前说:“请问,吕先生在吗?”
" ?7 d4 U& F, W7 u& B7 b2 ^ 天啊,这说话声儿,我咋这么耳熟呢。能是他?
- X5 }, R% t* z2 L “吕先生刚走。”我抢着说,也问他:“你是……?”3 I1 I3 P3 S( v1 N) P* Y# m/ M
那人没应我的话,抬手在脸上摸了一下。他看看四周,说:“我找吕先生。他不在呀?”
/ B4 o& K# }3 d7 X/ y 我忽悠一下想起吕叔跟我说的话,我问那人:“你找他有事吗?”
" {8 \5 |" H" k 那人静了静说:“我有辆车,要出手。”
6 j7 b5 ]3 w1 m0 z$ V, } 我问那人:“是‘富士’牌的吗?”: Y: c4 F) ]4 G0 h5 U1 F8 v
那人说:“杂牌子。”
/ Z- G( D9 ?/ C6 ] “跟我来吧。”我那人领进了屋,把吕叔给我的纸包递给他。我再问:“你是不是?”
; u% Z( p& C% ?+ P5 R3 I; u 那人也不吱声。他拿过那纸包,赶紧从屋里出来,急忙朝北站那边走了。% n: T' i# ]% Y' b$ L% v
我看着那人,心里砰砰直跳。我敢保证,我绝对没认错人,那人肯定是他!我不死心,出门就跟了过了上去。那人走得很快,像似觉出了我在后面跟着他。还没走到车站广场,那人闪进了一个小胡同。我紧跑了两步,也跟进了胡同。那人在胡同里站着,我在他跟前儿停下,问:“你……”$ o' w# @$ X. Y) |
还没等我说完话,那人猛地抱住我,说:“全子。全子。我是玉良。我是玉良。”他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6 o+ d+ }; W
真是玉良。他黑了,老成了,看上去能比我大十来岁。我拉着玉良的手,眼泪就淌下了来。我说:“你咋回来的?你从哪来?你现在住哪?你不知道我想你啊?”我说:“我去营口看你,他们说你被点了兵。”我说:“老叔也回来了,就在我这……”我不管不顾地说呀说……9 i* Z, s3 S- S0 t/ X
玉良听着我说话,也看着周围的动静。好象挺着急,也好象挺害怕。他拍拍我肩膀,说:“我得赶紧走,火车要到点了。”说着,就着急忙慌地往车站那走。我紧追着他问:“你上哪啊?啥时回来?”玉良握了握我的手,说:“别跟着我。你看见我的事也别和别人说。”他把我挡在广场边,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车站。
3 _7 c* i& c' G& T2 P1 V) M3 ^3 C3 m 我像做梦一样,站广场那老半天。心核计这是咋回事?玉良回来了,连个匢囵话都不说,就像耗子怕见猫似的走了。他咋那忙啊?说句话的功夫都不没有?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就这么啥想着,迷蹬地又回了车行。, L% D$ s$ i0 p" `" [
“全子哥。”铁头问我:“那人谁呀?我看你咋那上心”
! C$ z& g8 g* W3 W1 }1 J' Q" j 我说:“你别问。”
6 N P: k' t- [ 天快黑了,几个收车的车豁子来交钱。我忙和着收完了帐,川子舅也回来了。他问我:“你叔还没回来?”
# i* m! V+ v4 W 我说:“没有。”
6 j4 e+ M" O# i 川子舅上着栅板,说:“这几天挺乱,行里也没留车,不留人守着了。都家去吧。”二倔子和铁头收拾收拾就走了。我跟川子舅带上钱和帐,锁上大门,也回家了。
. }4 a; K: B& J 到家,我做了口饭,就和川子舅一起吃。川子舅一气吃了两大窝头。我可是吃不下去,我还想着老叔,你说这黑灯瞎火的,他能上哪呢?还有玉良,他也跟急屁股猴似的,脚没站稳就走了。真是闹心死了。 g* L3 U% j# N2 j2 j/ W3 @
川子舅看我直发愣,就问我:“还没给小崽子起名呢。你这当爹的,竟想啥玩意儿呢?我是他姥爷,小名我说了算,就叫他小栓子。”
. \5 V; v, y9 [& z: ]1 v$ s5 t 我也没往心里去,顺口说:“栓就栓吧。”- n. m' ?' l% d' F
“让他栓住狗,栓住猫,栓住咱们家这几口子人。”川子舅不住嘴地说:“大名叫个啥?你说说,我听听。”/ A R- H; s& G9 i9 c
“我叔这是上哪去了?”我满脑袋都是老叔的事,根本没往孩子身上想。
* D' P. B0 {9 y3 `0 M# j/ ]% c+ ] “你小子啊,心里就装着你叔。”川子舅说:“你叔这人也是,上哪?言语一声啊。”
: A0 }- t- I6 J5 C4 k( A* [0 b 我跟川子舅说:“我叔不能出啥事儿吧?”
0 p; H% L) l! Y$ u" v 川子舅说:“他一个半大老头子,能出啥事?”
! G! p. l& E) i1 Y) @: T “他这些天忙和得腰直疼,你说这在外边,再没个歇的地儿,咋整?”我说:“我也没惹乎他啊,他咋就不回来了呢?”
4 e' q1 P b9 s# i! b0 ^% X 川子舅说:“昨个儿我走,是跟他说了句戗茬儿的话,真要是为这,他不回家,那可有点小心眼儿了。”
" |1 b& G% l5 N9 z6 w( B- V7 e “爹,我正想跟你说说。”我说:“我叔来了,你咋打算的?”5 I% e1 M; ~: x$ `8 ?3 _: {
“咋打算?”川子舅说:“他也不是小毛孩子,还用得着我打算啊?”1 C2 n) ^' U7 u! f |3 e
“咋说,我叔也是奔你来的。”我说:“他从大狱里出来,就直奔了车行……”
0 t( R8 q9 Z! R8 }* ^ “你小子要不在我这,你叔他不会来。”川子舅说:“小子,我知道你叔,压根儿你叔就没瞧得起我。起小,我认识你叔,我就是上赶着你叔,别看那会儿我比你叔魁实,可说破天儿我也就是个打铁的。你叔人家有学问,念过讲武堂,扛过枪,还教过学生。咱是啥,就是个大老粗。可就说我是个大老粗,这里的事呢,我也看出个八就不离十啊。”8 Q8 l9 |1 \! d- t3 ?
“啥事?”我问。
+ _+ p1 H$ W7 h, ?6 C “你呀。说你是个生帮子吧,怨我埋汰你。”川子舅说:“这几天,咱家这一出一出的,你没看出点啥来?你可是念过国高的啊。”; a% F: B, F' @" L8 y
“看出啥呀?”我不明白。
9 E) p! e$ W8 m6 e “你是我姑爷子,可我这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你没拿我闺女当回事儿,小崽了来了,时候还短,你还没转过来已经当爹了这个弯儿。那没啥,老爷们儿都那样,多暂小崽子能往你身上爬了,能叫你爹了,你才忽悠一下子明白了,哦,这是真的当爹了。到那会儿,你才知道你有家了,有老婆了。咱不说这;咱就说我。我呢,是你老丈眼子,还是你的啥?你自个儿心里有数。你对你这么个压跟儿就不挨边儿的叔,这么上心,我心里也就明白了。小子,谁也不怨,都怨我打心眼儿里相中了你,也怨你长了根儿那么遭人稀罕的大家伙。我既是相中了你,你做啥,我都依你。咱爷俩到死,那都是俩好嘎一好的事。你说我那么丢人现眼的事,你都依了我,我还能说啥?我不是那丧良心的人。可有一样儿,我这人啊,倒驴不倒架,打肿了脸盘子也得充胖子。你叔就不了,你叔是个呵出血本能帮别人,自个儿却不能擎受别人帮的人;那也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就是要面子的劲头子,和我两个样儿。我说的,你听明白点没?”: d7 v8 W, ^# P
我好像听明白了点,好像还有点糊涂。我说:“照你这么说,我叔是擎受不了你……?”
" `9 { I/ `4 L3 ^8 [, C “傻小子。你非得让我点破这层窗户纸?”川子舅说:“发送你爷,送还妞子。你要是不在我这,我连毛儿也沾不上啊。眼下,你娶了媳妇儿,又有了小崽子。你叔进门就当老太爷,进门就有人叫爷爷。换我也得掂量掂量啊,何况你叔那么精明的人哩。”
' M. N$ U/ R9 S; R( y+ p6 `' d 我听川子舅的话,心里直发毛。觉着真像川子舅说的那样,老叔真就不能回来了,那我能受得了吗?我跟川子舅说:“那你到底愿意不愿意我叔住咱这个家啊?”) y" O# \- Y6 l. S8 F
“你看看你,我还没说明白吗?”川子舅瞪着眼说:“我不是说了,我是上赶着你叔的。连你这臭小子,我都是上赶着的。上赶子让你整,上赶子倒贴儿把姑娘聘给你,上赶子让你倒插门,上赶子让你在车行做事。你还不明白?”
1 D, E' j! c9 z0 q( h0 k “我说我叔呢。”我急得也有点跟川子舅瞪眼睛。我说:“你老说我干啥?”
. Z. w7 o) }( E5 M4 g: d7 ^/ U/ ~5 P& A 这可是我头一回跟川子舅瞪眼睛。他要真给我个下马威,我可就傻了。我心里胆儿突的。
, y: ~- k5 i2 R' W1 M; g “我不说你,说谁?我说大街走道的,人家听吗?”川子舅还没生气,他反到缓下脸来说:“你叔住不住咱家,那是你我能说得算的吗?那得你叔自己个儿拿主意。”
; U& y( s0 ?. ~+ Y" j 看川子舅那艮劲儿,我也不知是动了哪根儿筋了,直盯着川子舅的眼,大声说:“你还是不敢说那句话。”
# @4 c7 }. b% k8 {7 `' q “说啥话?”川子舅问我。
9 h# n5 H4 |" R( Q' W$ j6 C+ | 我说:“说让我叔留咱家。”: c$ ]; w3 U2 x% A
“你别不知好歹。”川子舅一拍桌子说:“你叔不回来,你跟我耍什么驴?我没说那话,可我也没撵他走。”
0 `( D( w& w, m 我呼地站起来,红着眼说:“你不说那话,就等于是撵我叔走。”/ U0 e3 q4 H' U p R
“放你娘的狗臭屁。”川子舅上来就给我一撇子,说:“妈了个巴子的,我何久川再没人性,也不能让个刚出大狱、身无分文的人去蹲马路牙子啊,何况他还是我老哥。”+ g& `% X s7 J9 K. C# ^# w
“你还能咋的?”我也激了,捂着腮帮子说:“你就是打死我,找不回来我叔。我也说是因为你……”( W, H1 S; i0 Q! f0 h9 k
“再他妈给我胡沁一个?”川子舅又抬起了手。
, j% n( h9 S' g# p4 P+ J+ E “打吧。打死我,你就省心了。”我不动地儿地迎着川子舅的大巴掌……: O% d1 v2 G3 q- R) b5 H
要说我也不知是咋的了,那天还就上来了虎劲儿。你说都在气头上,我这么将他,不是请等着吃眼前亏吗?再说了,川子舅压根儿也没撵老叔走。我是有点发歪了。
8 h: O$ i; S+ ~' \$ N1 x( t 川子舅没再打我,他把大巴掌甩在自个儿的脸上说:“这他妈的。”
% ~% O i2 \( i5 ?7 r “你也别打你自个儿。”我看着川子舅说:“我不害你眼,行不?”说着我推门就要走。
6 E: v2 ~4 F" R/ y7 J% g “杂种肏的。我看你是气死人不偿命啊。”川子舅像拎小鸡子似的一把拽住我,把我推在炕上,跟我喊:“黑灯瞎火地你上哪去?”
9 s+ h8 d4 C# P 我也喊:“找我叔去。”
1 M6 k2 d! T2 K8 [ 川子舅搥着我肩膀子说:“没他,你不活了?”
9 A# y! m$ m+ y( p% L: ^ “对。”我瞪着眼睛跟川子舅喊:“没他,我就不活了。”/ X y+ ?7 N4 T3 d
“好你个小兔崽子。”川子舅耗着我的脖领子,把我拽起来,抡起大巴掌左右开弓地往我嘴巴子上一顿搧。一边打一边说:“你个小忘八羔子。今个儿,我就先打死你,硬可我抵罪了。我看你还活不活?你个小没良心的。我看你死一个,是啥样儿?你这是瞪着眼儿要气死我呀。你个小忘八羔子。你个小没良心的。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 n. V; {& a0 L) ?, k
我挣开川子舅,真就跑了出去。% R0 n$ j7 h" K1 O" D; z3 @
“小鳖犊子。”川子舅追到门口,颤着声地冲我叫:“你跑……,你跑……。跑你就别回来。回来,我就砸死你。砸死你。”
q# m# ^8 N6 l3 @3 t0 t- `" i. ] 真跑出来了,我倒傻了。天都黢老黑了,不远儿的高道口那,火车“呼呼”地跑过去好几趟了。我看着满天的星星,核计老在这黑咕咙咚的露天地儿里杵着,也不是那回事儿啊。要去找老叔,上哪去找?再说了,要找老叔,大白天你干啥来的?你说我要是再回家,还得跟川子舅干仗。我该上哪去?实在是想不出哪能去了,得,上师娘家吧。
4 [1 |- D8 c! R/ ~; w; i% a3 F 师娘家黑着灯,八成都睡了。我敲了门。过了一会儿,外屋的灯亮了,铁头穿着裤衩子,披着件褂子来开门,也想个大人似地问:“谁?”( o i4 s7 s. | B7 O7 Y' y
“铁头啊。”我说:“我是,全子哥。”
4 F1 C& O! ~/ B/ l; G7 a0 h 铁头开开门,就家叫,说:“娘,全子哥来了。”* u! _& |" u7 J& j9 C8 ^. d% Y
师娘也披着衣服出来了。她问我:“这晚了,有事儿啊?凤香娘俩刚睡着。”1 S7 @8 m/ V* x8 W, S4 y) G7 z0 @ U
“全子哥。”铁头拽我,说:“快进屋吧。咱俩还一被窝。”
. C; l) p! ^, X; B9 ~, a 我站在门口没动。
9 U. m& `& |. m& o1 u; _ “妈呀。这嘴撅得。”师娘说:“这是跟谁呀?”
7 u7 j) _/ c$ w2 X) X 我说:“他打我。”3 m& b. c& |$ d; h# l9 d4 `7 S* n
“谁?”铁头捞根棒子,虎着眼说:“谁敢打我哥。”
" W: d/ M& T/ m% D3 D9 G& [4 O “你快回屋去。”我撵铁头进屋。铁头不干,让师娘打了一撇子,倔哒倔哒进屋了。; f% E% U: E6 U+ j9 v) s! [
师娘这就又问我:“告师娘,咋的了?你爹没在家咋的?”5 c9 c3 k+ g. Q: R# _6 \ z, B
我说:“就他打我了。”
3 j D n( l5 R “妈呀。”师娘就说我,说:“你可真是的,咋还跟老丈人干起来了。咋回事啊?”3 N y' B: n4 {5 R C g
“哪呀。”我说:“我就说我叔还没回来,咱俩就吵吵起来了。还没说几句呢,他就打我。”
$ y H1 i- r) I% q6 j3 Z M, j “你瞅瞅你这一老一小的,让人家笑话不?”师娘说:“那你爹知道你上这来啊?”
5 ]& a1 c! Y$ l7 ]( T 我撅着嘴说:“我自个儿跑出来的。”. O" f. u6 ~: A! r1 j8 B3 e
“妈呀。哪可不行啊。”师娘说:“全儿啊。你说,你叔没回来,就够叫人着急的了;这你再跑了,你爹在家得上多大火呀?你还让不让你爹活了?马溜儿的,赶紧回去。”
, U) {: x* S4 k1 r( ~& f “我不。”我说:“他打我还有理了?”/ G- z+ w5 O1 h! \5 W
“你看你这孩子,一家人,哪还有理表哎。”师娘说:“全儿啊,你听师娘跟你说。你要是好好的呢,你就是想走,师娘也得留你,不让你走。你这样,就是想留这,师娘说啥也得撵你回去。你得听师娘的话。你说,再让你媳妇儿知道了,也得上火。她一上火,你那小栓子可就跟着遭罪了不是。”
; p% @- _3 B$ B 我还是站那不动。$ E1 Y! J8 `7 q0 A) x+ t5 m
“得。你也别给我杵着不动。”师娘穿好衣裳,回头进屋,小声跟铁头说:“你在家好好看着你姐点儿啊。”
7 S7 Z7 U% W$ q7 z4 H 铁头说:“你上哪啊。”
/ w% C+ s/ e1 e “别吵吵。”师娘按下铁头就出来了,她推了我一把,说:“走,赶紧给我回去。”这就推着我出了家门。# A9 t/ g/ x5 T4 b
道上,师娘一劲地数搭我。说我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说你们家这前前后后的滩上这么多事,就不知道替老的担当着点。还说我人不大,还学会耍驴脾气了。 @0 ^) I- _2 ~4 _5 j$ Q! `
“谁耍了?”我说:“他打我,你咋不说呢?”+ R/ T$ V0 K* p ]: G
“打你?活该。”师娘说“全子啊,不是师娘成心要跟你翻脸。你摇世界打听打听,从古到今,就是那再血性的爷们儿,那也没有跟自个的老丈人耍拉的,你可真是出奇带冒泡了。你说,这要是叫凤香知道了,不活吃了你才怪的。”她说:“你呀,我看你就是烧得。你拍良心想想,就这样的老丈人,满天底下,你打着灯笼也难找啊。把个亲生闺女给了你,还给你扎咕着成了家,给你吃的住的,供你穿的用的,啥都答兑你舒舒服服的;又替你拉巴你爷、你妹子。你师傅活这那暂,没少跟我念叨,说只要是你想的事,你丈人是头拱地也叫你乐呵。你还想让人家咋的?亲爹、亲爷、亲祖宗也难遇这样的。咋的?还得天天给你磕几个?那可是你老丈人,你明白不?”/ O7 ?5 u/ Y, B
看师娘真生气了,我好象“呼”的明白了。我是有点做过了,你说这黑等瞎火得,硬把师娘给整出来了,我咋就这么不知深浅呢?再听师娘的话,那说得是句句全在理儿啊。老叔没回来,谁都着急,我把这气都往川子舅身上撒,也不对。4 V! L9 W. f7 [) m; f- B& \. [/ R
“师娘,我也是蒙了。”我挺利屈地跟师娘说:“你回家吧,我自个儿回去。”
% ~3 v- k t7 i$ B/ W1 t7 z “你快拉倒吧,半道再不知跑那去。我还成了罪人了呢。”师娘说:“回去,啥也别说,先给你老丈人赔不是,多说好听的。听见没?”+ }9 g: ~: U0 p0 f/ L4 U/ p0 n
“嗯。”我应着,心里这个不得劲啊。
- L) X& E- a) i& \, h9 `( [3 Z- q 到家,刚敲了一下门,屋里的灯就亮了。跟着,川子舅就来开门。门一开,师娘“哎呀妈呀”地一声叫,就捂上了眼。你说这个穿子舅啊,也不说穿点啥,光着个满是黑毛的大腚就来开门,还看都不看进来的人是谁,转身就往里屋走。听师娘这一叫,他吓得一转身就往胯当那捂,那也捂不住那一身的黑毛啊。我这就赶紧抓过炕上的裤衩子,递给他。
9 X% E3 K0 h r, Q j, | 川子舅从我手里拽过裤衩子,往我脸上猛地一搧。这就套上裤衩子,又穿了件衣裳,满脸通红地说:“这咋说的。这咋说的。”看川子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那样儿,我就想笑。& R6 m _4 P+ V( k
“你个小兔崽子。”穿子舅冲我叫:“还不快叫你师娘进来。”
- Y* C7 h7 k3 U% z0 `; E' w- z “你说你呀,你这是要吓死谁咋的?”师娘说着,进了屋。她坐在椅子上。跟川子舅说:“也不怪你姑爷跟你打你。你说,你当姑爷子的面儿就这样。”. a, i7 s/ |0 A& y
“嘿嘿。嘿嘿。这咋还叫你送啊。”川子舅光笑。回头,他点着我脑门子,咬着牙根儿说:“你等着的。”' ?( I5 c8 @& Q0 m* k$ I
“我这都让你你兄弟的事吓怕了。”师娘跟川子舅说:“你说你年纪一大把的人了,咋还跟个姑爷子叫上真儿了?咋的你也是他爹呀,就不怕街坊四邻的笑说?。”师娘说着,紧着冲我使眼神儿。, U5 h& W& O; I1 `
我知道师娘是在叫我赔不是。我说:“爹,我错了,不该惹你老生气。”
; u( N3 Y5 U. I 听我这句话,川子舅“蹭“地又窜儿了。他虎眼一瞪冲我叫:“你不是能跑吗?跑啊。回来干啥。”
5 D }0 A: {9 Y0 W8 ~8 m8 |* u( K: ~ 我理亏地低头站那不敢动。
) W! T* i2 A& E5 @9 l “我这张脸啊,都叫你着小兔崽子给丢净净的了。”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跟师娘说:“你说说,这孩子是不是瞪着眼儿地活拉气死人。硬说他叔没回来,是我撵走的。天地良心,我要是撵,当初我把他领家来干啥?我不是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吗?”
9 z" i# k2 H5 w* }1 k “德全啊,不是师娘说你。你说这话,那可是冤枉你爹了。”师娘说:“你爹是啥人,你该清楚啊。打你叔来,你师傅活着时,那是没少跟说学,说你爹对你叔咋咋好啥的,你爹还张罗着给你叔找事由做,来给凤香接生那天,我一眼就看出你叔是个体面人。你师傅活着时跟我学,说你爹要想让你叔在车行做事,就怕委屈了你叔,着才叫吕德明替他瘩咕着给你叔叔在出报纸那找活儿。这会儿,你这么说你爹,可真是屈了你爹这片心啊。”% x( H0 W* f3 G$ E3 H( h6 k+ i
我知道,我说那话是有点过火了,就说:“那不是气头子上的话吗?”! t& w! |, d/ M! F' C9 j
“气头子?”川子舅说:“那话能噎死人,你知道不?”
& u8 X9 U1 ~. l T. g8 S+ B 可我着心里还是堵,总觉着老叔不回来这事和川子舅有关,就觉着咋看川子舅咋有气,可是又说不清。说不清巴,心里头还气,也急。我就又跟川子舅叫,说:“谁让你总说上赶着我,还说上赶着我叔的。”5 f" V! l# e3 S2 }0 I, Y! ^
川子舅不吱声了。" K# j- `/ h8 g0 n% y$ i3 p* ^
“得得得,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看你爷俩那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是周俞一个是黄盖。我也没法断你爷俩的事儿。就这么的了。我也得回去了,那边,凤香我还不放心呢。”师娘这就跟川子舅说:“大哥,你别逮理不让人了。他叔没回来,孩子能不着急吗?”$ k7 J6 Y% d+ D9 y
“着急。谁不着急?”川子舅说:“急,就跟我耍拉?”
! {* g5 @6 t; E5 g, V& W4 e$ B “他给大街上的耍拉,人家看吗?谁让你是他爹哩。”师娘往屋外走着,说:“快拉倒吧,一会儿天亮了。我真得走了。”+ W3 @$ f) B+ Z
“这咋说的,还让你……”川子舅叫我,说:“赶紧送你师娘回去。”
0 @: f e* Z, L* Z' f( m “这送来送去的还有头啊?”师娘说:“我都老太婆了,不怕啊。”
9 r+ |1 \3 e$ B9 i! u “快别让我着急了。”川子舅说:“叫全子别回来了,让他跟铁头一块存吧,我瞅着他就闹心。”
- }6 @( u& q7 {9 \$ B S3 W 那天夜里,我没回家。就在师娘家跟铁头一块儿睡了。
% h- a8 N; p. G9 b早晨我去车行,看着川子舅,就想起昨下晚,他光着身子开门那一出,我就偷着笑。9 o, ?8 v' g% d( q% p
铁头瞅瞅我,问:“笑啥呢?”* X" k5 Y5 e0 W
“今个儿这天挺好啊。”我抬头看看天。
: C6 f* n$ V6 M! F6 [7 s 铁头瞥了瞥我,说:“毛病。”2 S6 s) j, Z. e5 {$ c* b* p+ I, b
川子舅跟没事人似的,闷着头在那边该干啥干啥。
( w& D& `% O* ^3 Y0 z 到了下晚黑一上炕,川子舅转过身,“呼”地抱住我,逮着我肩膀头子,“吭呲” 就是一口。咬得我“妈呀”一声,说:“干啥呀?咬死了。”' f; x2 M+ V% P5 h+ U
“我就他妈的咬死你。你都把我气疯了,知道不?”川子舅说:“臭小子。我把话撩这,你就是死,也得给我死我怀里。”说着,就又在我身上一顿乱咬。跟着,就扒了我裤衩子,撰着我大鸡鸡可劲儿裹。我那受得了这个,鸡鸡跟着就硬了。
* ?2 M1 W; Y3 Z0 _9 u) k 川子舅抬起毛乎乎的大身板子,跨着我身子,蹲在我鸡鸡上。他一只手扶着我硬鸡鸡,一只手掰着自个儿毛乎乎的大屁股蛋子,“咵呲”就把我鸡鸡坐进了他腚眼子里……4 O4 H2 n- I | c+ B# ?
我呀,又活呲拉地让我这个老丈人给强迫了。) G; ]2 X0 q4 f2 e2 L
一觉醒来,看外边下雨了。秋天雨粘,一点不假,这雨不紧不慢地整整赖叽了一头午。看这雨也不停,一个活儿都没有,川子舅跟二倔子说,你和铁头在家好好看着,我跟全子出去找个人。出了门,川子舅跟我说:“登瀛泉有个卖澡票的三驴子,你叫他三叔,你跟他提我,再好好你叔去洗澡的事。我去吕德明哪问问。”这我就和川子舅分头起找老叔。
- W( |; h; j: r+ ^ 上午十点多钟,我回来了。进车行,看穿子舅比我早到了。他问我:“有眉目没?”我说:“没有。登瀛泉那个卖澡票的说说,来洗澡的,穿大褂戴礼帽的多了,但没有洗时间长的。”川子舅说,他也跟吕德明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打听着老叔的信儿。川子舅问我,老叔在沈阳还有啥熟人。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前后左右地想,老叔能去哪呢?二倔子说,眼巴前,警察所里的警察都跑没人了。那些大鼻子兵也没抓人。他说他住那大杂院里,有个沈阳市临时政府打杂的,他问了那人,那人给问拉问管事的的。管事的人说,他们管不了丢人的事。说这些天哪哪都是乱跑的人,脱了军装的日本兵、国兵,换了便服的警察,小日本的政府散了,以前在那里做事的都在躲风口。真要找个人,挺难。
; I) u1 I' l% z5 ^ 又是一天过去了,我这嘴里眼瞅着起了满嘴大燎泡。川子舅绷着脸瞥拉我,说:“赶明儿我要死了,你也上这大火,我就烧高香了。”/ D* _/ u9 G5 _$ n% u8 h6 h
我气哼哼地说:“那你现在就死,省得上二回火。”我也看透了川子舅的脾气。他跟你急,别顺着他,你越顺着他说软乎的,他越支楞,虎眼一瞪跟要吃人似的。你要是也跟他叫,他倒眯眯儿成了蔫巴猫。你看,他跟凤香激眼,凤香没屁股没脸地呲搭他,他就会咧嘴“嘿嘿”地傻笑。以前他跟大头激眼,大头要说软乎的,他恨不得能把大头的脑袋揪下来,换大头要戗搭他,他倔搭倔搭不没电了。再有,你越拿血呲呼拉的话哏咄他,他越美巴叽地擎着你说。这正和了我意,我这一肚子的气正没出撒呢。4 ?$ G# G* ]0 L% d2 l5 b) s
“这小忘八犊子。一点都不知道里外。”川子舅叨叨着,点上根儿烟,狠狠地抽。
4 Z$ r, j3 F' ~1 Q 二倔子看川子舅软了,就说我。说:“你也是的,找不着你叔,你也不能大没小了啊?”% F# H7 j; J! l+ n2 N+ B
“呆着你的,那都有你?”我说:“要找不着我老叔,我就不活了。你看着的。”我这么说,也是给川子舅听的
# F* b6 N( q" o, ?" [ c 二倔子就笑,说:“哦天也啊!你可得活着,你可得好好地活着。你要死了,那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佛祖神灵还不都得哭破了天儿。”, I: ]! S3 D# c5 H$ \- [( j5 N
川子舅一绷脸,冲二倔子说:“别给鼻子就上脸。看别人好受咋的?”, }7 M8 q* j1 q- v: j* s: q
几个人都没声了。我也没敢再说啥。) J& M& \# ~6 y% k; u
这天,看车行里活儿不多,川子舅就撵我去看看小孩。我去了,也把川子舅给孩子起的名字告诉了凤香。凤香挺高兴,也催着我给孩子起了大名。我想了半天,说:“叫马寻吧。”
- }6 I: D; M5 q) K4 P “马寻?”凤香说:“寻啥呀?。”
0 V7 ?8 l2 A( n" I8 i, x “瞅你哪没文化劲儿。”我说:“寻就是‘寻找’的意思呗。”
: v' F7 G& y4 A6 W, t& X “少放屁,我还不知道是寻找的意思?”凤香说:“找啥?找死啊?”
& L; B( m9 \ r$ l' w$ w; Q+ j “你看你呀,就不往好里想想?”我说:“让咱栓子找好日子啊。”
9 ~ B6 b: K: N) ~ 凤香乐了,说:“这还不大离儿。”这就让我帮师娘去干点活儿。
8 d9 b7 e' P0 i! Q: \& P 其实,我心里是想着找老叔。这边想着寻找老叔,结果,帮师娘看锅,我把鸡蛋煮冒了烟。给凤香盛小米粥,我摔了个二大碗。师娘就说我:“这咋跟丢了魂儿了似的呢?”
1 H7 K: Y3 `' i! I4 M+ [& R9 A1 h 凤香奶着给吓“哇哇”直叫的孩子,说:“我明白你的心事。今天是头七,去给咱爷烧点纸吧。”这就撵我走。又说我在他眼前儿,她闹心。% F" s3 ]2 r# p( h( y! h4 K6 b& i
凤香一说赵爷的事,也不知咋的,我呼拉想起了安东。你说这些天了,我咋就没想到呢?那天,跟川子舅打架,川子舅说的也不是没理。他说我老叔要强,顾脸儿。现在老叔是要差事没差事,要钱没钱,要住的没住的地儿。以老叔的秉性,他咋的也不甘心擎吃现成儿的。我去监狱看老叔那会儿,他跟我提起过,他在安东老婶那还存点钱。老叔还跟我说过,我要是过不下去了,就跟老婶要点。我当然不能那么做。现在,老叔肯定是磨不开在川子舅着白吃白喝儿;就是我养活他,他也照样磨不开。再则,老叔也不是那种没出息的人,他还得做事。老叔要做事,肯定不像我,有口饭吃就行。老叔和玉良是一个体性,他们是做大事的人,他们得意的是堂堂正正体体面面。我这么估摸不带错的,老叔准保是回安东取存在老婶手的钱,好去干大事。这一想,我狠拍了拍脑袋瓜子,心说:我也别老那么没出息,得挺起腰杆儿,自个儿做自个儿的主,自个儿做事养活家。将来老叔老了,我也能堂堂正正地养活老叔。
# F# i k3 [4 Y 我赶紧回了车行。我跟川子舅说:“我得去趟安东。老叔准是去那了。”7 a& ?& I6 @% B" E( _$ r
“我还说他去了林甸,回黑龙江老家了呢。”川子舅没好气儿地说:“他身上蹦子儿没有,拿个屁去?”8 g0 x' N& B, z/ e; ^
我说:“洗澡那天早上,我给了他二十块钱。”
8 j2 p3 a! _4 a% K" f “你也没说,你给他那么多钱啊?”川子舅想了想,说:“安东找不着,你就顺脚儿再去抚顺看看。”
8 I3 n( A* X \1 U$ u1 x1 P2 m6 y3 @ 我心里急得直冒火。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安东。
, u5 v7 s2 y# S! Y. |! v+ u 川子舅给我拿上盘缠钱,他自个儿在那叨叨咕咕地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个叔啊,比你亲爹还金贵。”7 t$ M- e6 k9 o
我也顾不得跟川子舅磨牙了,收拾收拾就去了火车站。
. v4 f* w u1 C4 z% X$ R我照着老婶写信给我的地址,去安东找到了老婶。% u, {3 h# W% }# ?5 c" V
坐在教堂后边的石凳上,老婶挺平静地跟我说:“来了?”她穿着件黑袍子,头也蒙着,就露张粉白的脸,看她跟我说话那样儿,就像是在跟一个来教堂参拜的人说话," C; Y9 ]7 w) x: F
我急着问老婶:“老叔没来找你吗?”5 e1 d d8 n! v8 y6 n
老婶说:“他在监狱里,怎么会来找我?”
2 Z4 ]8 V b" V1 V4 n 我心里凉了大半截,说:“老叔给放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四天,就不知道他去那了。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我紧着说:“赵爷去世了,妞妞找到他爹妈了。”$ t! q6 f# C" \2 i% s
老婶说:“哦。”她也不问赵爷是怎么死的,也不问妞妞跟她爹妈住在哪,也不问老叔好不好,好像我说的都是别人家的事。
^! P% `3 R: ^% t" N$ p! y: K1 f 我问老婶:“你知道我叔能去哪不?”& P1 |! m% M" e
老婶笑笑说:“他具体去哪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该去哪,就去哪。”
" @# X7 c& i% D7 x& J% ~ 这不废话吗?我哭笑不得地看着老婶,心说,出家的人咋都这样儿呢?。
$ m/ _* E. O5 I3 q 老婶站了起来。她说:“我那里还有事,不多陪你了。”8 o, {4 U4 u; r" D, D+ @
得,我这心彻底凉了。4 M! {4 i7 k& p# U
老婶没急着走,她说:“你来的正好。你能不能替我做件事?这件事是我的一个心愿,一个一直没有完成的心愿。”, z- t3 P2 ^4 C, B
“行,你说吧,啥事?”我一点没打贲儿,满口答应着。/ ?$ A- O9 Z# n8 N4 A Q/ h
“好,那我先谢谢你。”老婶说:“你明天中午来我这,我跟你细说。”说完,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低头叨咕了句洋经,转身回了教堂。% u) `0 \) j9 `
这个老婶啊,原先是个挺精细的人,咋变这样了?你说我大老远来的,她也不管我来这是咋打算的,张口就是她的心愿。你说,让我帮你完成你的心愿,你就直说呗,还让我明天再来。我没还找着老叔,能在这呆下去吗?可我已经答应她了,就得明天再来一次。那我这一大天咋整?就在这干等着明天再见去老婶。我掏出老叔留给我的怀表看看,这还不到九点。我是一早下的车,下车就直接来找老婶。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我到街上找了家小馆,要了碗面条。
+ V6 T6 \! a! w9 [" [, l# ` 吃着饭,我就核计,说啥也不能这么干等着。我转了转脑瓜子,想想老叔在安东还有什么可去的地方。想了一圈,觉着老叔没来找老婶,那就是说他没来安东市里。以前的老客那,还有老叔在安东开的厂子那就用不着去了。再就是梨树沟的学校,再就是那个姓那的二大爷,老叔的老哥;就是那年我和玉良,还有老叔从警察署逃出来时,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可我琢摸,老叔还是去学校的面大。我记着,那年我们在二大爷家养伤,我顶不了个儿了,老叔就把学校的事都托负给了李家纯,还嘱咐他,再难也要把学校维持住。那李家纯真要是把学校维持住了,老叔再一去,他不又有自己的事业了吗。我打定主意,去梨树沟。( Y4 U5 k v2 _! |6 [& p
下午我到的梨树沟。走近学校,就听见朗朗的读书声,我心一下子敞亮多了。
8 {3 P5 e b: _- Z4 X 学校还是我走时那样,柳树条子的栅栏,两栋泥草房。我住过的那间小屋还是那么利整,炕上还放着我和老叔盖过的那条被子。见我来了,李家纯又给我倒水,又给我让座地前后忙。他跟我说:“自打你离开学校后,学校就他一个人撑着。最难的时候,两个班只剩下三个学生。”接着,他也不容我说话地又问我:“这两年去哪了?都干点啥了?成家了没有?有小孩了吧?这次回来能多呆两天不?”
; {( `* ?! }6 g; a p6 {3 X 和李家纯说着话,看着我住过的屋子,还有我和老叔盖过的子,我着心里热乎乎的。心核计,要是没有这些个乱套事多好,我还清清静静地在这旮瘩教书,还等着老叔隔三差五地就来抱我。可眼下,咳。
) n& [0 Z6 D+ @! b+ T" Z: A 我问李家纯:“关校长没来过没?”* n7 H4 T x) r: K, `* t4 D
“你一点都不知道?”李家纯说:“你从学校走了不长时间,关校长就被日本人抓进了监狱,给判了十年。”
5 F' n! a7 D6 s1 P) y* O5 L “关校长从监狱里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几天就自己走了,也没说去哪。”我跟李家纯说:“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
) c/ j8 Q, A9 q9 M “他出来了?”李家纯说:“那他应该来这啊。”( ^. ]! a) S! ^) T$ ^
我一听这话,还是没希望,就问李家纯,说:“那年我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他老人家还好吧?”
$ v q) v7 @0 T7 Y/ d3 P8 {% Z$ X1 Y( C “哪个二大爷?”7 ?! Q0 L G8 z) X5 @- K
“姓那。小个儿不高,山羊胡子,有点齁巴儿。”
: B) @! d1 u. R$ x& d% C& g “你说那老蔫啊。他啊……”李家纯说:“你们走后,转年开春。日本人要归屯并户,建立什么‘部落集团’,老百姓叫‘人圈子’。老房子都烧了,粮食配给着吃,人都圈在一起,四周是壕沟,进出有端枪的自卫团把着。二大爷他们那个村全被并了屯,他去了不到半年就饿死了。”
2 Q" v* h9 Z$ j2 M% n “哦。”我说:“我还核计,关校长能去他家呢。”
6 R7 K# ~1 l7 Z2 B3 y2 r “他家没了。”李家纯说:“关校长要是回来,咋的也得先来学校。”他说:“再咋的,这学校也是他创办的啊。”4 H5 y" J% l% K0 j1 U
太阳快下山了,学生们也放学都走了。我想急着赶回安东,李家纯说啥也不让我走。我说我回安东还有事,他说这都黑天了,有啥事也得等明个儿天亮了再说啊。就这会儿,蹦绷哒哒的跑进来个虎头虎脑的小小子。那孩子把书包望炕上一扔,瞪着呼闪呼闪的大眼,盯盯瞅着我。看着怪遭人稀罕的。我问李家纯:“这是你的学生?”
, z* g6 v8 k3 @/ J% q: G: ? “我儿子。”李家纯对孩子说:“叫马先生。”# ~3 X* U: N0 i6 J
孩子一笑,扭身跑了。
! K, c, ?$ _$ h+ s, v 我说:“这小子,都长这么大了。上回我去你家,他还吃奶呢。”
7 _! p) z9 }4 i# @0 Y5 s& y% j “5岁了,淘得没边儿。”李家纯说:“我也看不住,就让他跟上课。在眼皮子底下提溜着,也省得惹事儿。”
3 r( m6 X$ Y$ J# o f 瞅李家纯那架势,是真的要点火做饭,我就问:“这屋还有人住啊?”
2 Y4 X7 x$ s E$ p( m' V) ?+ G0 c 李家纯点着火说:“我和儿子就住这。” J& o- ?( L* L$ D+ V' q/ T
我说:“嫂子呢?”9 N8 g T+ N: ` C) h' {, u$ ?# W
“没了。”李家纯低头不看我。* Q: ^# ]7 b& k* e" M, S
“没了?”我还核计,我是没听清吧?就问:“谁没了?”
4 C' l: B' h, K+ w. c 李家纯说:“你嫂子。”5 U) Q: a5 f2 l6 X& k* o. Z" K) d
“怎么会?”7 q8 N: X: Z* v
李家纯说:“日本人走了,带着家属打街里过,孩子哭老婆叫的。有胆大的老百姓就撇石头扔瓦块地打,日本人就开了枪,满街上使机关枪突突,连他们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打倒了一大片。我老婆正在那看热闹,也给打死了。”& b! ?4 Y }/ [ A
“有这事?”' s3 m& {( A% a: {1 W
“这年头,啥事没有?”李家纯说:“不说这些了。”0 D# _6 `* W; @
屋里静静的,只有灶坑里的火啪啪响……0 }1 Q0 s- G9 u( |0 }
吃饭时,我看李家纯的儿子呼噜呼噜地吃挺香,心里一阵难受。核计,这么小就没了娘,跟着就不得劲儿。我给小子夹着菜,问他:“叫什么名字啊?”5 e8 h# r+ C' k& L
小子看看我,还是一笑,低头又吃。
) q+ m, k$ [- p: J. l4 s8 ] 李家纯拍了一下小子说:“这孩子,也不知道说话。”这就跟我说:“大名叫李栋,小名叫小材子。”
; M( G$ h2 _7 x4 g “好啊,栋梁之材,将来准有出息。”我又问李家纯:“以后你咋打算?”
& x( F3 C3 L, D" s- F% K 李家纯说:“再咋的,我也放不下这学校,我一直记着关校长跟我说的那话。”他说“日本人走后,镇上要接管这学校,还要给派老师。可到现在也没动静,还是我一个人。依我看又是钱儿的事。”2 w7 n! V& |; y% i0 S
“哦。”9 Y$ r1 M' p# T0 \0 B
“再难,我也得撑着。”李家纯说:“就是官家真接管了这学校,我也是这学校的老人。关校长是做大事的人,也许他正在什么地方忙他的大事情。你又离着远,沈阳那又有家。学校的事,我是不能放弃啊。”
5 K; r! X8 o4 k/ R4 @' `) n 听李家纯的意思,他好像不愿意我和老叔回学校来。这个李家纯啊,是不是怕我和老叔回来抢他的位置啊?哪可真有点小心眼了。其实,我压根就没想再回学校来做事。
$ d6 ~) K/ j4 [+ i v. R 那天,天上一个星星都没有,我心里沉甸甸的。小材子跟我熟了,楞钻我被窝里,还一劲地问我,沈阳是不是很大?问我,沈阳人是不是都是大胖子?我笑笑,说:“沈阳很大。沈阳的人和这旮儿的人一样,有胖的,又瘦的,也有像我和你爸这样不胖不瘦的。”
8 m+ _2 o' U/ a9 a4 C( [% u+ j “睡吧。”李家纯哏哒着孩子说:“别老缠着马先生了。”3 l/ m; ~0 l/ Q# P
小材子乖乖躺我怀里不吱声了。. y, y! \/ S- h1 D
第二天,听说我要走了,小材子问我:“你啥时还来?”
% s8 M0 { b) ^( q 我摸着小材子的头笑笑,啥也没说出来。 r7 M/ z, ?. t, X. i: d
李家纯跟我握握手,说:“多多保重。”. w1 c- F6 {" R* B0 ~3 N2 n( @! t, H
我给李家纯留了个沈阳的地址,说:“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就去沈阳找我。”其实,我也知道,我这话,一点份量都没有。3 U& b/ v3 `- ]8 W5 W6 `8 q
我回到安东教堂时,来念洋经的人正在往外走。我在教堂门前向一个洋尼姑打听兰佩锦,她很和善地跟我说:“请等一下,我替你去找。”很快,老婶就来了,她还是那身打扮,手里拎着个小布包。老婶把我领到那个石凳前,她自己先坐下,对我说:“我知道,你一定能见到你叔。所以,我的这个心愿交给你来完成最合适。”
1 s j6 P N0 ^ 我不明白,就说:“老婶,什么事。你就说吧。”# J4 S ]- J6 d( [. {2 @ [& m. A
老婶说:“出事之前,你叔陆续变买了一些厂子的资产,钱都放在我手里。我留下了我该留的。”她把手里的包递给我说:“这些是你叔的,足够他做事用,也够他生活一阵子的。请你把它转交给你叔。”( u' u' J: r: P& f3 s6 u$ H
“这……”我没接老婶的包,心里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临来时,我也想到,老叔可能是来安东老婶这取钱了,可没想到到事会是这样。现在,没经过老叔同意,我就把这钱带回去;咋核计,咋觉着不是那么回事。
7 h+ H5 Y2 d- @: Y 老婶说:“你很为难?”
]2 z( S) D8 O, @ “不是。”我说:“还是等老叔自己来拿,好点儿。”7 O+ f( E; A7 h1 c- p
“你难道不知道你叔的性格?”老婶说:“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来拿这笔钱的。”
7 Q3 [* q6 I: c/ e( \ 我跟老婶说:“那你就依他的意思,自己留着用吧。”
5 R. F9 S; l5 g “我说了。该留的,我都留了。”老婶说:“该是他的,我也一定要给他。这也是我的性格。”/ t T2 A' r" r9 j2 K) B
我说“我这样拿回去,老叔会不高兴的。”
& X, P6 t" r9 ]! g( U# O2 i “我太知道你叔了。”老婶说:“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8 [% k& v; `! l3 a; m: C% l v% t
“哪个故事?”我没想起来。
+ X( q7 O5 p' `/ | 老婶说:“兄弟两个过日子,弟弟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他们俩的感情很好。哥哥左思右想,觉得应该退出来,让弟弟和自己喜欢的人过日子,他就跟弟弟心平气和地处理了家产,满足了弟弟的心愿。哥哥自己去找他自己的归宿。”1 o g( N- X- }3 }
“哦。”我想起来了,对老婶说:“你在信上给我说的。”2 C7 d8 L: f6 g- ^, C) U; ^
“对。”老婶说:“那个弟弟就是你叔,我就是那哥哥,弟弟找到的心上人就是你。这在我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 T. e' W9 Z! h5 k2 ] 老婶的话让我心里热乎乎的,“我就是老叔的心上人。”这话我太爱听了。自打我见到老叔那时起,我就盼着我能是老叔的人。我是了,连老婶都知道我是老叔的人了。我的心给老叔了,我的身子也给老叔了,这几年,我一直看着老叔,我用眼睛看,也用心看。老叔的每一件事,每一个表情,我都死死抓着不放。我绷不住,特别感激地叫了声:“老婶。”
8 A; W) b. I. h& u 老婶没在意我叫她。她还是接着说:“……出事时,你叔本可以有机会先走开,躲过那场事端。但他考虑的是你,他急着安排你先走开,也安排我和你赵爷、还有妞妞。他安排你,是让他心爱的人不受到任何牵连,他要让你远离这事端,让你平平安安地生活。而他安排我,是因为我是他哥哥,我可以替他担负起他出事后自己做不了的事情,比如保护他的资金,照顾你赵爷和妞妞的生活。可是,我没做到你叔所期望的。我和你赵爷有了矛盾,这矛盾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我真的没有你叔那种涵养,我越来越苦闷,越来越感到主对我的召唤。我给你赵爷留了一些钱,让他带妞妞生活。这一点,我有些对不起你叔。可我还是咬牙切断一切杂念,来到了这里,开始全身心地侍奉我的主……”
% m" V6 d2 K- m2 T9 N! F 我看着老婶,静静地听她说。
8 V3 T5 T) e% @: _7 Y& ~ 老婶说:“……我没经历过爱情,但主告诉我爱的伟大。我也从你叔对你的感情中看到了爱的神奇。这钱由你来交给你叔,是天意,也是我对你老叔的一份忏悔。我敢肯定,你叔接到你带给他的这笔钱,只能会更加爱你,而不会责怪你。我和你都爱你叔,我爱他,是把他当弟弟,一个在我有难时,大义帮我的弟弟;而你爱你叔,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明白。我们都爱他,就应该救他,现在,他一无所有,正是需要有人搭救他的时候。”
, S, g/ ~8 Y; n0 e5 l# x \ 我渐渐地被老婶说服了,就觉着,我出来找老叔只想着要抱老叔了,要永远的抱着他,咋就没像老婶这样,想到要救老叔呢?那我现在把这钱带回去,不也就是救了老叔吗?这么一想,我跟老婶说:“老婶。我听你的。”' @1 @2 {. _" ^4 P- D* F. a
老婶把包递给我,说:“路上要加小心啊。”: J" z. z! F' g+ L, @* O
我打开包看,包里是三根金条。
0 ?$ x* E9 I% M/ ]5 a& I 从安东往回返,我没回沈阳,直接去了抚顺。, O: W( y* V5 c6 _" W& V
去抚顺就得先去找张保生。我吆摸,老叔要去抚顺,没别的地方去,也只有去找张保生。
/ ]1 F+ k$ {4 {5 e# i- ^0 K 我拎着二斤点心到了张保生家。一进门,见张保生正蹲在外屋地那烧火做饭,我叫了声“张叔”,说:“没上班啊?”
, s0 [# c/ L( P Z& ^: y “来啦。”张叔站起身来说:“都他妈的散伙了,还上个屁班。”1 X P- P, ^. ~+ ]
“咋自个儿做饭了?”我说:“张婶呢?”
# t4 k% l) y, Y- P* H/ ~ “病了。”张叔说着把我让进里屋。
% r; I7 m' x# i5 e! w8 l 里屋还是那么乱,也有股腥味。张婶躺在炕上看看我,说:“大侄子来了。”
% Q0 R( f4 k8 Q- D 我把点心递给张叔,说:“张婶,早就该来看你。你这是咋的了?”
% r: e% p( B# z- c7 t 张婶把脸扭向一边,说:“咳,别提了。”: ` v- f( b1 b: j
我问张叔:“找大夫没?”
# ]% f) {# @" P& J) u 张叔把我拉到外屋,拽了个小板凳让我坐下;他也坐在灶堂前,跟我说:“大夫说,就得养。”
* x- e! v. _8 v4 E7 o; B 我问:“啥病啊?”
% A2 d) k3 w% [8 u “哪来的病。”张叔说:“让人给……”2 m, s* Y; N' f7 G
“……”我蒙住了,不知该不该问。
- o, i+ R7 W; A5 n1 c: w; h7 B7 D) l4 \ “报应啊,我上别的女人。自己的女人让别人给……”张叔不看我,像似在跟自个儿说。他说:“苏联兵,四个人轮着上。也不避个人,就他妈的在大马路上;还当着我的面,使枪逼着我。我呀,可算是知道啥是丢死人了。一个人上,三个人端枪把着;完事,再换另一个。她跟我都扯不那事了,哪经得起……。我去找他们当官的,那当官的还挺讲理,开着车把我拉到兵营,让我挨个认。我认出来了。那些个大鼻子兵,跟大洋马似的,家伙都有一尺长,咱中国女人哪能抗得住啊?大流血啊。就说那几个苏联兵给关起来了。可咱这人不废了吗?我肏他个血妈的……”
# X z2 n3 }/ |0 e) u “这也太不像话了。”我听得心里直哆唆。+ p9 F6 C x' }+ z5 f. A4 P( J
张叔掀锅看看。他问我:“你爷还好吧?我这小半年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他。” q% _! w3 w$ b9 a( z8 J& p
我说:“他死了。”
& S; g) F3 p, |( F4 A9 ? “死了?”张叔说:“啥时的事?咋不告我一声。”' q+ @' o; ^) L6 N, E9 g
我就把赵爷的事跟张叔说了说。也跟他说妞妞找着她亲爹了。张叔听了,一直没说话。过了老半天,张叔问我:“来抚顺有事啊?”
, v P* c+ k+ d! V2 M5 L 我说:“我来找我老叔。”# o S4 n: y0 e$ z! D
张叔看看我说:“你叔出来了?”) v- s1 x/ v4 K- ]. P
得,还是没戏。我这就又把老叔的事跟张叔说了说。张叔听了,还是没说啥。就知道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 Z+ r- o$ H' y1 w 我没在张保生那多待,趁天还没黑,坐最后一趟车回了沈阳。临走,我给张婶留了点钱,让她好好养病。" }, T1 c2 h9 L- M0 J
自打从安东回来,我这心里就是火烧火燎地闹腾,干啥也干不下去,总想逮谁戗搭谁。换以前,再不顺气,话到嘴边也留半句。这回,我咋说啥也板不住了呢?还竟说那些血呲呼拉的埋汰话。二倔子说我憋的。7 f4 k0 c) c+ U s3 C, B
川子舅骂二倔子,说:“少放屁。”
/ a3 w& `5 S3 F4 w- m: y: X “那脑门子上的闷头,不是憋的?”二倔子就笑,回头见川子舅进屋了,他在背后说:“人都说姑爷子进了门,小鸡子掉了魂儿。没见这老丈眼子也跟着一块儿掉魂儿的。”
0 j) W" l$ k2 W$ {7 A" { 二倔子说得也是,这些日子川子舅是老瞅着我眼神行事。我这脸上不放晴,他就跟着毛毛愣愣的。可我这心里的火,大了去了,不光是脑门子上的闷头,后脖梗子上的闷头、屁股蛋子上的火疥子,他们还没看见呢。你说我这脸能放晴吗?
8 l" W( `9 f& B; F1 h d% b+ H 昨儿下晚黑,我咳嗽了大半夜,吓得川子舅也没敢用我鸡鸡。 y* S) x9 v3 B' g( t& d8 X( \7 ?# G
快一个月了,我这咳嗽劲还没咋见好。老叔也还是没信儿。我核计,沈阳没老叔的信儿,安东、抚顺他都没去,再就是林甸。林甸那里也没谁了,他也不能回林甸啊。这人啊,能去哪呢?他为啥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呢?
8 h3 C9 f- s! |5 ]8 _# M 阴历八月初八,孩子满月。川子舅在北市场的顺发园办了两大桌子席。依我的意思,办啥办,把凤香从师傅家接回来就行了。川子舅不干,他说:“咱这也不是私孩子。光明正大的,咋不办?”这就呼号地又闹了大半天。, ^$ I2 f/ Z& s4 f
从顺发园回来,天头都快黑了,孩子有点闹。凤香让我赶紧给孩子整点水,说孩子打屁股了,得洗洗。我这就紧着忙和给孩子洗屁股。这边给孩子洗完了,我顺手把扔一边尿褯子捡盆里,想就手去井沿洗洗。我这刚出门,就听院子里秃子他妈叫我,说:“呦,大侄儿女婿,你家回来人了?大人孩子都好啊?”
: O+ N2 [5 `. j% L 我懒得听她那贱劲儿,顺口说了声“好”。
$ d4 B1 v+ B+ I 秃子妈说:“才刚有个朝鲜人来给你媳妇儿做满月。”
Z! A3 j! f; e “朝鲜人?”我蒙住了。8 W) N, [* [$ B! s Z c2 N
“说姓朴。”秃子妈说:“瞅你家没人,那人就把鸡蛋扔咱家了。你说,你家的事儿,我能看着不管吗?我这就给你送过去。你丈人回来没?”) j2 U5 ^* N. V) m2 J4 m$ K& T
“回来了。”
. g# s: ]1 g! y- J$ [ 听秃子妈那话,我知道了准保朴成浩,就是妞妞他亲爹来了。我跟秃子妈说:“一会儿我取去吧。”' q: c& I$ ]/ J+ C, n) |" v
“正好。”秃子妈说:“我也想顺脚看看孩子呢。”; b0 f+ L9 C5 X( e1 v$ F
我说:“那让你费心了。”说心里话,我看着小秃子挺遭人喜欢的。这个秃子妈,说话咋这样呢?听着叫人身上起鸡皮疙瘩。有一回,我跟凤香说:“秃子妈说话咋那麻人呢。”
: _* `# b6 O) s* j- e) J" F 凤香翻楞了我一眼,损损搭搭地冲我叫,说:“咋的,惦记上了?”
0 d2 ?6 O3 u, w 我说凤香:“瞎说啥呢?”
4 H' e& i8 X: O) T/ \! g6 I3 v1 t! r “她就那样。寡妇失业的,再拖个孩子,想多个好人缘呗。”凤香说:“那人心眼儿还挺好使。”
; Q" q3 o t' }$ ]( X 我倒了脏水,压上新水,蹲那洗褯子。我这正闷头洗着,就觉着一个人抽冷子站在我跟前儿。我抬头看,天啊,是老叔。我愣愣地看着老叔,心说,这不是梦吧?老叔穿着长衫,戴着礼帽,大腮帮子刮得黢青,眼睛也笑着,卷卷的头发梳得崭亮。老叔胖了,高高大大地跟以前一样魁实。他哈着腰抿嘴笑着,大脸差不多挨着我的脸,问:“孩子好吗?”
- a, C2 e" q- Z/ c) i* i 我这心里头啊,真就不成个儿了,酸甜苦辣咸地不知是啥滋味。我都没顾得擦擦手,“呼”地站起来,猛地抱住老叔,脸埋在老叔的身上,说:“叔,你上哪了?咋才回来啊?”我抬头看着老叔,这眼泪就断了线儿地往下掉。
t- l7 R+ J( Z' t1 \2 ` “看你,哭啥?”老叔伸出他的大手爪子,给我擦着眼泪,和风细雨地说:“这不是来了吗?”
9 y) G# x- e5 N$ i “我找你都找到安东了,你知道不?”我在老叔叔身上拧哒着。
_8 @' ~' t: q' T1 v “呦呦呦。”老叔说:“都当爹的人了,让人家看见,多笑话。”
2 u9 A" g9 d! `. Y% x3 } “一个月没见人影儿了,上哪去也不说一声。”我推开老叔,端起盆子,头也不回地就往家走。
% }! ]* E; p- T “你看你。你看你。”老叔叨叨着,在后面跟着我。说:“嘴撅得能栓头毛驴子了。”# u3 p d3 s/ O4 S) \3 G( L4 N
一进屋,见秃子妈正抱着孩子,凑川子舅眼前说:“……谁说不像你?”她拉川子舅往镜子那去,说:“你照镜子好好瞅瞅,这孩子,这眉眼儿,这大嘴唇子,跟你真是一点儿不差。就差着没长胡子。”
) d7 T! ~# v& I# @: y( v2 t, m “瞎扯啥呢?”川子舅一扭身,看见了老叔,他一拍大腿,说:“我的老天爷,你可是回来了。”他迎上前,拉着老叔坐下。7 C* K, P. W3 f: q
秃子妈见我领着老叔进来了,说:“呦,妈呀。这是来客(qie)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这就把孩子送凤香怀里,走了。
0 ^; o- O* r( q; _# k9 j “谢谢你了。”凤香在秃子妈身后说:“有空来啊。”
! S, H6 q; @. b# @7 g. |& Q# y+ E 川子舅给老叔扔了根儿烟,点上,说:“你再不回来,全子这小子可真要魔症了。你没瞅他跟我那通子耍拉啊,死活地冲我要人。”: L+ k! j# V3 e8 b4 F: o
老叔笑笑说:“我来看看孩子。”0 ?& [5 J- g% \) @ e: y
“来来来,看看我这大外孙子。”川子舅说:“你呀。也没个准地方找你,我刚给小崽子办了满月。”4 U+ x3 c: h3 m- _; }$ M
老叔走到凤香跟前,看凤香怀里的孩子,说:“我算计着,今天是满月,就来了。”+ i" M* v2 }0 r
川子舅也瞅着孩子,说:“哎,小子,这是你爷爷。叫啊,叫啊。”这就拱到孩子身上,张开毛扎扎的大嘴去琢孩子的小鸡鸡,把孩子整得“哇哇”哭
; h' E% B) i/ ~7 q; ^) r 凤香推开川子舅,说:“你瞅我爹啊,满脸胡茬子能扎死个人,孩子那嫩胳膊嫩腿儿的,能戗得住吗?”8 @9 Z; n/ ^6 D5 N/ `: q* |
“来,我抱抱,还挺胖的呢。”老叔抱过孩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麒麟送子的银项链,说:“这是我给孩子的。”
! e# v, l, ^* ]2 ^, G0 O “好啊,我孙儿有长命锁了。”川子舅对凤香说:“凤香啊,这是德全的叔,是你叔公公哩。哈哈哈。”
: g# V+ ]6 y8 t 凤香叫了声“叔”,说:“德全总唸叨你老。正赶我做月子,也没见着你老。这回总算见着了。”就把孩子接了过来。说:“来,我抱吧,看拉你老身上。”
/ a8 u& T# C( v' y8 N% q “拉他一身,那是该着。哈哈哈。”川子舅叫我。说:“德全啊,赶紧整酒。我跟你叔喝口。”* s# o: O. Q3 O- G+ k [* Z
我坐炕沿那没动。
6 K* k% _ W! g0 M4 Z “你看这孩子,说你魔症,你还真要成仙儿了咋的?”川子舅跟老叔说:“你不回来,他往死里闹腾我。这你回来了,他倒成哑巴了。没整?”
* G2 U% v" Z. D+ c. ^! u" G- N 老叔拉川子舅坐下,说:“我刚吃了饭来的。”+ F7 T- c# R5 W4 U# W9 A8 g. o& c! Z
“啧,你可别外道啊。”川子舅问:“真吃了?”
$ f" |$ ~; p) N/ S! `+ Y8 w/ p7 g “真吃了。”老叔岔开川子舅的话茬儿,说“孩子叫个啥名啊?”5 K! v8 E$ }% G' Q
凤香说:“小名,我爹给起的,叫栓子。大名,他爹给起的,叫马寻。” f0 E- S3 C6 e
老叔说:“好好。好啊。”, ^$ o% F0 o1 {1 p, U* m" S0 q) q
趁老叔和凤香说着话,川子舅过来,拉我到外屋。他搥了我一杵子,说:“这又是跟谁耍达呢?我可告诉你,你这么犯驴,你叔要是再走了,你可别跟我闹。”
/ Q6 n7 H2 P. G “我知道啊。”我跟川子舅一拧哒,心里翻腾得不知咋得好。0 Y5 a0 ?$ {& e8 s& B! {
“老哥。亲家。”川子舅冲老叔叫着进了屋,他说:“你瞅我,都不知道叫你啥好了。当姥爷了,贱得。嘿嘿嘿。”7 j/ T* }, }' u6 g* k. l
我也跟着进了屋。
/ ^" @. N. R' K9 ]* `; ] “我也打心眼里高兴啊。”老叔说:“早就该过来,一直没倒空儿。”- M. }6 \' k. d' f) x; ]$ @* S
川子舅问老叔:“这一个来月,你忙啥呢?”) Y5 K; P' t9 G6 s4 n- a7 L2 L' T
“一个朋友给我找个事儿,在城里一家金店当差。”老叔说:“巧了,要不是在金店,我还真赊不来这个长命锁呢。” B4 d+ d- P [6 [# Y3 m
“天意啊。”川子舅说:“你不回家来,德全还要去林甸找你呢。安东、抚顺,能找的地场都找遍了。”
' R7 n$ H; c9 t' I8 H! } “怪我。怪我。”老叔看看我,说:“我走,也没说一声。”
7 n8 }3 T* u+ l" H) E1 A3 N 我一扭脸,不让他们看见我在淌眼泪。
4 a7 q. ?# h' Y, `4 W2 [# H “过去的事,不提了。”川子舅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就叫我沏点茶。
' a3 s- F- ^2 U( ^5 W( } 我还是没动弹。
' B' ~" z% J" W5 A3 m4 q 凤香过来把孩子往我怀里塞,说:“我去吧。”跟着,就狠拧了我一把。
% n3 [ E6 z; E% }- \4 w- D6 k 老叔拦住凤香说:“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 h/ H4 n; w9 q9 l8 l5 i6 F' j7 ]; i3 W “咋的?”川子舅一愣,说:“这都到家了,还上哪?”) {- O, }0 t3 X7 x! S+ h4 ?4 x
我激灵一下站了起来,盯盯地看着老叔。
" ]3 N" |( r6 V3 {% S6 z5 F6 M 老叔笑笑,说:“我在大北关那租了个小房,挺好的。”这就站起来往门外走。
; U4 W8 |3 r& k* w+ @' P6 Z, f “你看你,咋说走就走呢?”川子舅使劲拉了我一把,意思是让我把老叔拦住。
% R- Q! a! Z z3 q: q2 h 凤香也紧着说:“天都黑了,住下吧。有地场啊。”# M$ A) D9 c0 g% }! `7 L4 r
“走就走。”我气得一甩达,也不知咋就冒出这么句话。
" y+ f( y. e9 Z+ p7 p9 }; s u m “走了。”老叔笑笑,说:“都别送了。”' L1 g. c. T1 n8 \9 c' ?( x7 A2 Q
等川子舅送老叔真出了家门,我疯了似的喊着“老叔”,就追了出去。我跑到老叔眼前,冲他叫:“你咋还真走啊?”! c- Q' @4 X7 Y) q7 x" G
“德全找你都找疯了。”川子舅也说:“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你咋还这不经劝呢?”
2 [8 S& x0 a9 h: U& x 老叔笑笑说,“改天我再来。”说着,他拍拍我的肩膀头,说:“起风了。回去吧。”
# D9 D7 E2 |9 `: I6 k. h! t! ? 我拉着老叔的手,苦苦地说:“老叔,咱不走,行不?!”5 u' E% j7 d6 G+ b; O
“孩子这么求你,你真就一点不开面儿啊?”川子舅一倔哒,说:“要不,我走。”8 Y( A- h, v% E, o2 Q
老叔看了川子舅一眼,说:“说啥呢?”) C% ?' e k6 W- `) Q6 U8 L# J
川子舅瞪着老叔,说:“你说,你让我咋说?”3 r* w$ L8 Y/ c6 U" g0 Y' ^
老叔还是笑,他说:“你们是一家人家,你往哪走?”) C+ w c9 e. R* s; I* j: T( ]
我呼啦想起来,去安东见老婶的事,急着跟老叔说:“老婶还有东西让我给你呢,我也……。”" v; o: ]2 T) p8 K
“好了。”老叔挡住我的话,说:“哪天我再来。再来。”说着,就头也不回地上了大道。, o2 O5 {/ `, q# v) O
我气得心直突突。我气老叔咋这样儿呢?他咋就非得要走呢?我也气川子舅,他咋说那话呢?什么叫“要不,你就走。”啊?他说那话,老叔能留下吗?
) a9 f, s9 \2 ^4 p B& {, z, w( y3 [ 看着老叔一点点走没了影儿,我疯了似的跟川子舅叫:“你说‘你走。’干啥呀?”* q u( W* g% u, D2 l, H: Y
“你少他妈的跟我来劲啊。”川子舅说:“打一进屋,你就拉拉个大驴脸,还怨着人家走啊?我也不是没留他,腿长在他身上,你跟我犯哪门子的混?”: l; w. C4 U/ V9 p; h: n
也是的,你说我咋的了?光顾着制气了,这嘴笨得跟老太太裤腰似的。打老叔进屋,也没跟老叔好好说句话。换谁,谁也得犯核计。可我心里头压根儿就是要叫老叔留下的,我还核计,先不理他,跟他耍点小性儿,他就会心疼我,哄哄我,就会乐不得儿地留下呢。等下晚儿钻被窝,我再好好掰扯他。这咋说走就走啊?我这肚子里有一大堆的话要跟老叔说呢,这一句也没说上。从安东带回来的钱,我连川子舅都没告诉,也没跟凤香说,就等着找到老叔,直接给他呢。现在他来了,我倒把这是忘干净了。川子舅说得也对,这不都怪我自个儿吗?我气得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不知心里的憋屈劲儿冲谁说。4 n& x8 o2 N7 u: `# d7 k4 t
“你看你,咋还坐那旮了?”川子舅说:“咋的?你坐这,就能把人坐回来了?回家!”
, m: C4 Y8 G3 A }4 r( D “你回吧。”我狠抽了下鼻子,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了。8 A6 h; o1 L; R6 o8 k' t
“哭。哭。你自个儿在这哭吧。没人稀得看你那熊肏的架儿。”川子舅狠狠地说着,转身走了。" A5 }/ s6 T6 e# U' S7 n
我核计再这么坐下去也没劲,给个台阶就下吧。这就耷拉着脑袋跟着川子舅回了家。
- g. i7 } {3 ~) b: U U- a6 v q一大早,刮起了大风。那天那风,天昏地暗地噢噢叫,刮得人睁不开眼,来沈阳两、三年了,还没碰上过那样的大风。吃了饭,我和川子舅去了车行。临走,我把老婶交给我的包带在了身上。
) |4 v+ w2 \+ L6 x0 Q 一个多月了,车行里一直没留车。下晚,车豁子们交了车钱,都自个儿把车拉回家。这一整,早晨也不用忙着放车了,光张罗着等上门修车的零活就行。快九点了,二倔子还没来。川子舅就骂。说这些天二倔子跟没头篬蝇似的,不安点儿来,也不知他瞎忙啥呢。川子舅说:“不行,我他妈还叫他拉车去。”# e4 z! y1 f9 k/ l
川子舅这话我也没往心里去,我正核计着要去城里找老叔,好把东西交给他呢。昨天,老叔说他在城里金店做事,城里四平街上的金店就有数的那么几家,我核计好找。可二倔子没来,再咋的,也不能扔川子舅一个人在车行啊,铁头又不顶楞。我这就闷着头干活。
8 H( s+ H: V0 _( [ 过了中午,二倔子来了。他嘻嘻笑着,紧着跟川子舅说小话。川子舅绷着脸跟二倔子叫,说:“这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再这的,你还拉你的车去吧。”二倔子赶紧说:“没下回了。没下回了。”+ g6 @: {2 U- T }
过了一会儿,看都几个人稳当了。我搋空跟川子舅说:“我要去趟城里。”( ~5 u1 ^/ }/ C, r# }" r$ C
二倔子说:“这大风,还上城里?”
* w6 t: v( c& ^, \) E: h/ J! Z 我也没搭那茬儿。- K$ Z% z4 r# ^8 k: S
川子舅也不看我,他核计了核计,闷声闷气地说:“身上有钱没?”
% i3 j# Z! n; ~4 z1 U 我说:“有。”
. ~) `$ S+ W/ ~, `2 y+ C3 i 他说:“早点回家。”
5 a6 O, [4 n2 Y D- x& ^, a 我答应着,换了身衣服,带上东西,出了门。
; T; Y+ [9 y9 x 从车行到城里,快走,用不了一个点吧。还挺顺,打听头一家金店,就找到了老叔。我一看老叔那打扮,咋跟警察似的,还别着枪。
/ A1 d) {# \/ Z( V 见我来了,老叔说:“你咋找这来了?我这正当班呢”
/ X5 A% O9 b% R. L; @7 G. a$ b 我不吱声,就那么站老叔跟前,盯盯瞅着他。
) _8 J, |& j: O4 L! R# G: ^ “你等会。”老叔说着又跑回了大堂里。
# N6 g7 L$ x/ k4 }0 J 我站在店门口,背对着金店,看四平街上花花绿绿的人。
2 {% h0 b9 ]6 C8 R) I# h8 \7 I% O 不大功夫,老叔换了身衣服,礼帽长杉地来到我面前,跟我说:“走吧?”/ Q# R& J1 O8 S' b2 l4 p6 \+ y
我说:“上哪?” y- _4 ^) T0 v, A7 d1 n
“我还问你呢。”老叔笑了,说:“你要上哪啊?”7 u( \( o( }& G' ]
“回家。”% H( n8 c6 t; O% ~
“回家?”老叔问:“回哪个家?”
, O: F7 G, U: y8 L* T! h 我狠瞪着老叔,说:“你还有哪个家?”
: ?) |3 p) g. N9 x0 h 老叔说:“我有自己的家啊。”
! X4 i$ ^* X. L0 s4 T9 g 我鼻子都气歪了,说:“那我跟你上你家。”3 |* }. y) ~' @$ X: B# x* h
老叔说:“你来我这,跟家里说了吗?”
! i) f! _, ]! F- C: Z5 K! D m9 M# O 我还瞪老叔,说:“你不让我去?”
! S: t' L1 D( a& H& D! d) ] 老叔摇着头说:“你这孩子啊……”! k' P9 ?/ r0 G, a2 J- V4 _9 G
“我才不是孩子呢。”我撅着嘴不看老叔。
0 M A4 J: ~- c “好好,活祖宗。”老叔说:“去我那看看,你也就放心了。”说着,他又让我等一会儿,就要往旁边的胡同里钻。0 D5 e0 W, Z* M7 f/ n& @
我一把拽住老叔说:“你别想跑。”
+ K5 |. w; D$ p) u “臭小子,我跑什么啊?”老叔还是笑着说:“我去取自行车。”
1 V7 c7 g5 `3 p: E! h. ~: m) V+ G 我不信,紧跟着老叔进了胡同。! [9 C- F" M( \6 s# T' ~" g
老叔是取自行车,他推着自行车站我面前说:“上车吧。”% e( Y2 q( T0 g8 W& g
我不管。我一屁股坐在自行车的后架子上。
S/ H1 G0 ^$ }- t# D# E5 S& `: x; C “坐稳当了。”老叔说着,骑上了自行车。. v% j1 n M% X ]
我坐在老叔后面,“呼”地双手抱住了他的腰。1 Y% v; h0 e. N
骑车是比走得快,转眼功夫出了大北门。老叔驮着我又往北骑了一会儿,在一个小胡同里停住了。老叔说“到了。”这就让我下车,领我走进一个大杂院。一个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小脚老太太冲老叔说:“呦,大兄弟,今个儿可是回来得早。”' n" G: v$ w% u) [2 m9 `" I" A+ c
“呵呵,侄小子来了。”老叔对我说:“快叫大娘。”) D v: h3 S8 f4 I1 a. O. {8 H
我冲老太太叫了声“大娘。”3 Y/ \/ @7 U _ ^, B
“呦。你这个侄儿还怪俊的哩。啧啧……”老太太端祥着我说:“你说说,俺还寻思是泽霖呢。吓俺一哆唆。俺那娘哎,这个孩儿长得跟泽霖可是丁点儿不差哩。”2 X6 w. |7 W* S4 @
我脑袋忽悠一下。泽霖?赵泽霖。赵教官。老叔的……。这老太太咋认识赵教官?
! g7 N, g9 k+ a# c/ X e “可不。”老叔说:“大嫂,一会儿给我点开水啊,我那没生火。”
, ?, \/ R! U, n5 F R" [ “中。你爷俩先上屋吧。俺这就给你送过去。”
, S/ U0 E" ~5 C0 S0 j& k8 S2 B 老叔放好自行车,领我进了正房紧靠东的那间屋。这间屋好像是新开的门,进屋左手边有一扇门,门前放着洗脸盆架,还有一把椅子。一看这门,就是一直没用。屋里摆设挺简单,顺北墙有一铺炕,炕上光溜的,就一个行李。挨椅子那有张桌子,桌子上有几个饭碗和茶杯。
( {* d' U% V! { “看看吧,这就是我的窝。”2 g! e4 d3 s+ d" R: b0 t
我坐椅子上没吭声。
+ M0 l& J8 A: v/ D, j 老叔脱掉长杉,凑我脸前说:“还生气呢?”
6 |" f& C: n0 q# p1 m Z8 O. @ 我抓住老叔的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老叔“嗷”地一声跳了起来,说:“我天爷呀,这咋还学会咬人了?”接着,就故意嘶嘶哈哈地揉着肩膀子,说:“咬死了。咬死了。”) o9 w! ]9 d7 Z/ H; ^+ h( \( H
我冲老叔叫:“我都有心吃了你。”& Y% z. y5 r' s' @% o
我这正叫着,那个大娘抱着暖瓶,端着茶壶推门进来。她边张罗着沏茶,边说:“呦,俺那娘,你这爷俩怎么还死呀活的啊?”. I1 N$ }6 q4 |3 d1 k3 ~/ e
“嘿嘿。”老叔接过大娘手里的暖瓶,说:“我来吧。”他跟大娘说:“这小子,愣说我骑车驮他,墩着他屁股了。这不,跟我耍赖呢。嘿嘿。嘿嘿。” m1 J+ g" e7 @4 n
“多大了?”大娘问我:“娶媳妇儿没呢?”
7 w9 n# Z" v* H8 j) `: b) P 我赶紧站起来,笑着跟大娘说:“小孩刚满月。”9 X* F$ f( p7 j' n
“孩子都满月了?!”大娘跟老叔说:“大兄弟,你这个侄儿齐好啊。是文文静静、稳稳当当啊,模样儿也俊,还真是个福相。你说说,和那当年的泽霖可是一模一样哩。一进院子,俺一眼就喜欢上了。咳,该着俺没福呢,要不把俺那闺女说给他,多么地好啊。”
4 Y [8 ]9 I6 V5 U9 \% {- P" p “啥福啊。”老叔笑着说:“这都当爹了,还耍赖呢。”9 Z( |: J4 z, f0 H
“耍赖?那是你的福份。没见着三天两头就给你惹事生非的,不气煞你?”大娘拍拍前大襟,说:“中勒。你爷俩拉呱吧。俺待回去做饭了。”
) \0 V; H7 t8 |$ P3 t7 N 老叔说:“你慢走。”. [ H0 e9 G# {* \3 a) d' B
“俺还得快煞地哩。”大娘说:“大兄弟。依俺,你就别生火了。丁煞儿你哥哥也回来了,你跟你侄儿,就过来跟你哥哥嘎伙着吃吧。”# n2 f3 d/ o& M- M; t% U% Y s1 L* o
老叔客套地说:“再说再说。”
1 q) d5 C- t/ y$ H+ ` “还说甚么啊?”大娘说:“听俺的。”% B* j ^9 w+ s1 e
大娘一走,我关上门,拽住老叔问:“她咋知道赵教官呢?”1 }% e$ H5 t+ ~% Z* d5 w0 [5 U# O: X2 t9 ]
老叔逗我,说:“好了?不咬人了?”
5 ~' T* G* u9 a9 P# h1 M “你说不说?你说不说?”我抓住老叔就胳肢他。0 a" Q: E; L2 b+ ]( e/ D! a
老叔把我按大椅子上,坐下。他自个儿也从桌子底下捞出了板凳,坐我跟前。说:“你不问,我也得跟你说。这里就是二十年前赵教官住的地方。”老叔指着我身后的门,说:“原先,这个门是通的,那边是客厅。每次我来,就和赵教官住这屋。”3 K. v0 }8 D0 a$ c
“那你这是……?”
% W2 A4 Y& d* c “赵教官死后,现在的房东把这房子买下了,间壁成小间,吃房租。”8 v1 d& w3 f) W; [& z/ V! X
“我不听这个。”我打断老叔的话,问:“你咋想起上这来了?”
9 _8 Z5 h* f2 U: ~/ j 老叔说:“从你那出来,我也是闹得慌。没地方去……”
6 D# H5 o/ }% z/ A# D$ k “你傻呀?”我说:“好好的家你不呆,你这不是活气人吗?”
/ X% I0 g6 G, B- t% j9 g$ ?* x “全子,你听老叔说。”老叔给我倒了杯茶水,说:“那天从朴成浩家出来,在登瀛泉洗着澡,我啥都想到了。我想你,可你没了……”
, G3 {0 K( K& i& n2 V3 x3 S “我咋没了?”我说:“头下晚,我还抱着你,你还给我了呢。我咋就没了……?”
; I" K: B; g: \$ {6 P& `& t “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老叔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我把身子给你,就是要告诉你,我说话是算数的。我在狱里那二年,你的心意,我一辈子都不能忘。那二年,在里头,我就是靠想着你,才挺过来了。”% I) C- x& F# ?3 K
我一扭脸,哭了。
5 W* k/ A' M/ Q6 s “从你那出来,我没处去。就想到了这儿。这屋,是我感情的窝,我和赵教官就是在这……。”老叔也哭了,他擎着眼泪往下流,说:“你没了,可我忘不了你我那份情。二十年了,我也没指望着能在这住下,我就是想来看看。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就来了。赶巧儿,正遇到现在这房东是我在东北讲武堂时的同学王瑞山。我把我的事,大概齐跟他说了说。他说啥也没让我走,第二天就把这间房子腾了出来,给我住,还给我找了现在这个差事。”5 l* m8 z! W9 s8 N. m1 X
“说了半天,我还是没明白。”我擦了把眼泪,说:“你到地为啥要来这?”; Y8 K8 J" L4 y4 M* u0 s1 G# P
“我说了,我本没打算能在这住下。”老叔说:“可我真就住下了。这叫我心里也挺踏实,我又能睡在这炕上了。”
$ x' x8 _' L& f. J, w 我戗白着老叔,说:“能睡跟赵教官一起睡过的炕,是不?”1 a5 e t# v, l) L, x. ]/ U
“我想他,那就是想你啊。你还不明白?”老叔盯盯地看着我。
4 U# t% B: |! x4 G L8 W5 T: S- c “他是他。我是我。”我也紧盯着老叔,说:“你真想我,干啥要离开我。你真想我,干啥连个招呼不打就走了?我就那么让你不值得……,我就……”我气得说不下去了。
0 h7 H- j( r6 X “不打招呼,是我的不对。可真跟你打招呼,你能让我走吗?”老叔说:“你说:‘他是他。你是你。’这话不对啊。全子,在我心里,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啊。赵教官没了,没了二十年了。我一下子找到了你,我这心里头只有你啊……。我躺在这炕上睡不着,想的就是你……。”
' b% L6 I2 A8 i3 R' r: t8 O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使劲地喊:“想我,你那么狠心的离开我?想我,你睡在他的炕上?”我狠歹歹地说:“我看你是想再抱着他,让他舒坦地跟你叫‘哥’;你是想再跟他老婆生孩子……”
' g& v$ {8 @; e; o 这一句话把老叔说傻了。他愣愣地坐在那,脸上挂着泪珠,直呵呵地瞅着我。 f4 ]0 o& O5 N. _5 ^9 `9 n* i
我忽悠一下子缓过劲来,知道这话说重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赵教官和他老婆都死了二十年了,我说的都是不挨边儿的事。我是气疯了,是想老叔想疯了。我是想拿狠话气气老叔,让他知道我是真的想他,真的跟他好。看老叔那样,我也害怕了。我一下子抱住老叔说:“叔,我说错了。我心里不是那想的,我是想让你跟我回家。我想让你一辈子都抱着我。”
9 R4 y5 A0 a! b. S 老叔还是愣愣的坐那不动。他一点没反应地擎着我抱着他身子晃。$ x$ Z" q- {& x5 J3 h' q7 G \
“叔,你别这样啊。要不,你打我吧。狠狠地打……”我抓过老叔的手,往我脸上打。
8 O8 u6 j; J# j+ W" {7 X+ z/ @+ p 老叔缩回手,推开我说:“你走吧。就当我们不认识。”
: i: F6 e/ J( [) ~0 j “叔,你这是干啥呀?”我“扑通”跪在老叔跟前,抱住他腰,鼻涕眼泪地在他肚子上拱。我哭着说:“叔啊,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都给你跪下了。叔啊,好叔,这二年我一直等着你,念着你,就等你跟我一起过呢。好叔,你走了,我还咋活啊?叔啊,我求你了,咱回家吧,啊!”
+ _' v4 C8 a7 L+ g “好了,你也别哭了。”老叔把我扶起来,按我坐在椅子上,说:“你知道玉良为啥到现在都没跟我叫声‘爸’吗?”, E* B$ b$ D' K s. T
我愣愣地看着老叔。说:“玉良没叫你?”
; g8 o9 n9 X( J' M0 I y7 Z “玉良说,我根本就不该生他。”老叔说:“你也不小了,自己也有家,有老婆有孩子,有自己的日子。我这也是该着啊,自己做错的,就得自己来承当。”
7 W- v8 b# ^4 t “老叔。”我急着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要是真那样想,我早就离开你了。”( N# A( a. ^, c# e Q' J
“可是,有一点我得让你明白。”老叔绷着脸跟我说:“小全子,我姓关的是喜欢男人,可不管是顺的时候还是点儿背的时候,我都没在我喜欢的人以外,再跟别的男人扯。”
8 y! b- Z' y' F9 l& |; v% W K0 X w 天啊,这话让我半天没缓过神儿来。我“呼”地想起来,送赵爷出殡的前一天,外屋门玻璃上老叔的那张脸……
' |3 [/ r5 ?" U. t+ q6 t) P2 B “老叔,我……”我想跟老叔说,我跟川子舅那是……。我想跟老叔说,我没和川子舅亲过嘴。我还想跟老叔说大头他那是……" n- A) S/ T7 w/ `9 F& C, ]3 }
“啥也别说了。”老叔截住我的话,说:“还是那句话。我到这来,是天意,也正和我心。看来,我来这里真是来对了,我守着我那份情,静静地过我自己的日子,挺好。”: |# Q8 q2 M% f7 g6 p3 e
“……”我还说啥,川子舅、大头、凤香……,我说我是看川子舅可怜,我说我是在给川子舅治病,鬼才信。我说我不喜欢凤香,我说都是川子舅和大头他们串拢的,还有师娘;可你不喜欢人家,孩子都生出来了……。咳,我自个儿都没整不明白的事,咋说也说不圆乎。得,啥也别说了。
5 Q' b% q& N, X; u. u2 J 我看着老叔,掏出老婶交给我的那个包,放桌子上,打开。
# A$ M, Q) j: f+ q8 ~- |7 g “这是……?”老叔看着桌子上的三根金条,愣了。
; B6 a! l: i+ T6 m3 s 我蔫蔫地说:“这是我去安东找你,老婶交给我的。她让我把它交给你。她说,这是她的一个心愿。”
- }; H3 s/ S* g( k. P) F0 [ “这,这,这……”老叔气得直嗑巴,撰着拳头在屋里转磨磨。他转到我跟前,恨不得、打不得地冲我说:“谁让你去的……?”
7 f* b- q2 ]6 Z a( ~1 o 我冷冷地说:“没谁让我去,是我自找的。”3 ]* k& Z1 J: g* G. l0 E; g
“谁让你把它带回来了?”老叔瞪着圆眼跟我叫:“歉手爪子,就你能?”0 I7 m" L3 U# C/ ^/ N: f
“我就歉了。我给你带回来了。咋的吧?”我也激了。心想,好心当了驴肝肺。不图你说个好,你也别骂我呀。
' Q& D$ z5 U% R- b p 老叔气得浑身直哆唆,他抬手指着屋门,说:“你走。你走。这东西哪儿拿来的,你给我送哪去。”
* Z @$ g' v9 ? 我狠白了一眼老叔,说::“东西是你的,是扔是撇?随你便儿。”说完,我一转身,推门出去了。
6 d4 ]$ q# |& G) T- ]) r, O 老叔没追我,也没出门送我。我一个人上了大街,边走边打听去三洞桥、去北站的道。我来沈阳,这还是头一回去大北关。
' [8 x( i; H$ O% L 风还没停,可不像头晌那样天昏地暗的了。天都黑了,我才走到北站,再往前走走,过了桥,拐进胡同也就是安民街,那也就到家了。走到桥那,我没朝胡同那拐。我上桥顶,找块石头坐那,看一辆一辆火车呼啸着打我脸前过。天冷嗖嗖的,我抱着夹,坐那淌眼泪。' n7 W. V( \0 t9 @- K
不知过了多大功夫,我听有人在叫我,抬头看,是川子舅。5 e# b2 H4 l# l; j4 [
川子舅走到我跟前,“咣”地给我一脚,说:“深更半夜的不回家,等着拿轿抬啊?”6 _: L5 @5 L4 [9 f4 y
我蔫蔫地跟着川子舅回家去了。: Y' O/ N2 J+ U8 @
回屋时,川子舅啥也不说,钻炕琴那边的被窝里,就躺下了。
( \* X9 D0 S% K# G, | 凤香问我:“吃了没?”6 ?" g% ~" z4 Z9 w" B. |8 `
我撒了个慌,说:“吃了。”心里光闹腾了,也不知道饿。* M: ?* x: W' r& y* D6 O! r
“看自个儿的叔,咋还不高兴啊?”凤香见我耷拉脑袋不高兴,就说:“想了,再去看。再不,就让叔搬这来住。还直当得黑灯瞎火地在大风里吹着啊。爹急得,出去迎你好几趟了。”这就让我赶紧上炕睡觉。
$ y8 w' n$ m! [! Q4 B; Y 我这边没心拉肝地刚躺下,孩子叫唤上了。凤香就赶紧奶孩子;等把孩子打兑睡了,她拉灭了灯,挤进我被窝。: _5 y3 `0 Z! n0 t, g
凤香一把抓住我鸡鸡,急猴似地咕捣着我鸡鸡,还咬着我耳朵,小声说:“小怨家,一个月没用了。想死了,想死了……。”% {( i4 w1 S' ` B5 L/ c I- m' n$ o
我是一点精神头也没有啊,鸡鸡一点也硬不起来。凤香急得逮着我,又是大腿、又是屁股地一顿掐。我也不叫疼,就那么挺着。凤香不掐了,她不管是嘴巴子、还是腮帮子,在我脸上一顿乱亲,手也不停地撸着我鸡鸡。我鸡鸡好歹地算是硬了。凤香这就要用。我浑身难受啊,冷得邪虎,有点打哆唆。5 l9 _9 a6 c" j1 t& K
凤香还以为我来神儿了,“呼”地骑我身上,“咵呲”就把我鸡鸡整根儿都坐了进去。接着,她“亲娘啊”一声闷叫。就扑到我身上。到这会儿,她激灵了一下,说:“你这身子咋这么烫?”
6 f2 ~5 y! N3 ^& q3 C4 k 我脑袋空了,啥也不顾了,一翻身,把凤香压在下面,发疯地捣。几下,就射了。+ f- S$ [! m) |' f+ D! L4 U7 E3 ~2 a
凤香紧搂着我,不让我下来,也狠歹歹的掐我,像是没尽性。
% h7 r( j6 j, I8 j5 V2 [: }5 V8 ~ 我还是从凤香的身子上滑了下来。我冷,浑身是汗地冷,上牙直打下牙地冷……$ I# D i" V7 H4 O% k
凤香还核计我是累了,她搂着我,在我胸口窝那抹擦着……
. L. d) e4 }* z: e" G& r+ y 我眯眯瞪瞪地睡着了。
% \; T( y7 H9 ?, y6 f8 m2 S' _ 这是哪儿啊?什么声儿啊?什么味儿啊?我脑袋里乱七八糟的。: }6 u( r, s) B1 p
有人在叫,撕心扯肺地叫——
9 |7 k9 B3 s2 U 好象是老叔在叫。老叔刚从那个铁架子上被松了绑,放下来。他揉着被勒疼了的手腕子,衣服裂达着,裤子给撕开了,大枪软软地在胯裆那耷拉着,后腚沟那一滴一滴地滴着血。他瞪着两只圆眼紧喊:“别动他!别动他……!”
7 X- O/ I3 Y$ U2 ^ 玉良也在叫。玉良光着身子,被“大”子型绑在铁架子上,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急喊:“不是人!全都不是人……!”9 Q% i& s: Z8 H* s+ j
我看见了我爹,他离我那么远,狠摔着手里的茶杯,指着我,跺着脚说:“你呀,就会哭。不告你得挺吗?愧你还是个爷们儿。”
3 L! I- ~% @, A 我看见了老婶,她从头到脚一身黑,只露着白净净的脸。老婶静静地问我:“我的心愿,你交给你叔了吗?”
- f8 d6 N3 L. H+ `' ~1 F) k, s 有人在笑,不是好声地哈哈大笑——9 }: n( g' i$ i- E! i3 b
那个在我鸡鸡上过电的黑汉子,胸口上插着尖刀。他的鸡把怎么被割掉了?胯裆那血乎乎的。黑汉子张着流着鲜血的大嘴,闭着眼狂笑:“哈哈哈哈哈……”
7 d& j- d3 \$ g9 L( ] 川子舅怎么在后门里插了根洋镐把子啊?川子舅趴在那哭着笑,胡子上沾满了鼻涕眼泪……; p, J' t9 }6 @; q+ N
那根被割下来的鸡把怎么撰在大头的手里?血淋淋的。大头甩着京戏里黑头似的假胡子,哈哈笑着,走远了……' Y& k; h; M' K0 a$ b$ y" N7 S
老叔脱掉了身上的裤子衣服,光着身子,迈过躺在地上的那个黑汉子,谁也不瞅,自个儿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远了……
9 n2 t: l s, ~, D% K 我不能动,我被捆着,鸡鸡被吊着。我冲老叔喊:“老叔,别走啊……!老叔,你不要我啦?老叔……”
5 w7 F) z) b" T5 M n, G8 w 老叔回头戗我一句:“找你老丈人去吧……”
' b/ D* x( G- B4 v4 `3 M: T6 f' y 我心里一阵发紧,全身开始抽了起来……: J# i p6 s! B- ~" K
我觉着有人在叫我。有人在扎我仁中……。
4 X2 O3 \2 H' t' ?2 q0 J5 p7 F 疼!疼啊!我“嗯”了一声,睁开眼。我看见那那都是白的,天棚是白的,墙是白的,窗户、门是白的,桌子、椅子是白的,我躺着的床、盖着的被也是白的。我这是在哪?站在我眼前的是谁呀?8 m* I/ a+ D0 j# o
一个长得很像老婶的女人站我脸前,看着她手里的体温计。她好像在对她自个儿说:“退烧了,36度5。”
2 b: \) S! i$ g2 o( a( Z 我想要叫“老婶。”又觉得不对,老婶是一身黑,这女人是一身白。我说:“我这是……?”我说话的声太小,只有我自个儿能听见。
a/ F$ F3 x; m" v6 F, ^1 l 女人没说话,她端着一个白磁盘子,走了。
4 ?, g1 C" j6 d- j. Z 我左右看。看站我床边的人。
; V" t$ T, m z' G 一张我熟悉的大脸晃到我眼前,天啊,是老叔。我这心啊,一下子又是气又是喜又是急,气的是老叔撵我走,他不要我了;喜的是老叔他又来了,他没不要我,他正那么笑么滋儿地看着我;急的是怕老叔他再走。我盯盯地瞅着老叔,不眨眼地用眼睛狠拽着老叔,生怕他再走了,我挺委屈地叫了声“叔”,眼泪就淌了下来。
" i( M- O, j: C/ e 老叔抓住我的手,冲我笑笑。也伸出他熊掌似的大爪子给我擦眼泪。
) o1 L& y, j" s 我一扭脸,不看老叔。4 V$ o+ q7 v; d2 W! c- E
老叔拍着我手,说:“醒了?!”6 A. @6 `0 h( Z# ~; U0 [
我反手握住老叔的手,慢慢地把那手贴我胸口上。我哭不出声,嗓子眼儿像被啥东西堵住了,可眼泪就跟断了线儿似的一个劲往下淌。4 ]1 q4 Y! I' i0 ^
“好了好了,知道哭了就是好了。”说话的是师娘,她一屁股坐我床边说:“可是吓死个大活人啊。两天没睁眼,眯瞪瞪地叫了两天的叔。把你丈人叫得都没脸儿搁这呆了。你叔就那么好?比你媳妇儿还金贵?”师娘扭头冲老叔笑笑。她又故意绷着脸跟我说:“你小子啊,凤香在家哭好几场了,也没听你叫她一声。你丈人守了你两宿没阖眼,你也没说睁眼瞅他一下。得,赶紧吃点吧,凤香给你熬的小米粥还热呢。”说着,师娘端过一个大茶缸子,使羹匙舀着缸子里的小米粥,送到我嘴边。0 W! f% S0 O# V; A3 v
我看看师娘,摇摇头。再紧盯着老叔。 e2 T3 o& y% }, x& J' }
“我来吧。”老叔拿过师娘手里缸子,对我说:“老叔喂。”2 S( \) g0 G! @( @7 S
我看着老叔,心里的酸劲就甭提了,眼泪又掉了下来。
: Q9 c/ P: n4 y 老叔像哄小孩似的说:“让老叔喂不?”他把羹匙里的粥送我嘴边。
; F+ O: {$ t! z( B 我看着老叔,张开了嘴。; q; A- F$ a$ D
“得。你爷俩在这吧,我也得回去看看了。”师娘说着,就走了。
1 k4 `& \8 k. i/ T 一口热粥下肚,心里有了舒坦劲儿。再看老叔,舀一勺粥,吹吹,再伸舌尖舔舔,送我嘴边,说:“还挺甜呢。”8 i& _' n" l4 q' j2 E8 E; ]0 R
我张嘴,接老叔送来的粥。老叔也跟着张嘴,像替我使劲儿似的。挺遭笑。
8 X8 p/ o" c0 w" `4 h6 u “老叔,你真不要我了。”
; l3 R1 f- y- Q “吃,再来一口。”老叔不接我的话,还是催我吃。- P5 \7 g, R5 I
“老叔,我说错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
/ C4 r# {) j) o" s) J4 Y( w3 ? “不多了,咱把它都吃光,不剩饭碗子。”老叔也张着大嘴说:“哎,这口,挺大。”+ ?6 W+ P0 [7 S4 i2 O4 l
“老叔,我去安东,是老婶硬让我把东西带给你的。”
2 q+ |; B" v: p& }4 k" F+ r8 \ “最后一口了。张大嘴,哎哎。”
7 ?3 ~6 w1 P! f+ H' K 我乖乖儿地张开嘴。
3 i* e c5 |! U' U. o7 O4 N( n; ? E “不善,能吃饭了就好。”老叔敲敲空了的茶缸子说:“我跟你说,吃啥药都没有吃饭来得快。”. d) t& m! t! L
我一抬身子,坐了起来。说:“老叔。你要我吧,行不?”6 b9 c |, x" q5 Y
“能坐了。这不好了吗。”老叔高兴起给我后背那垫上枕头,又拿了个手巾给我擦擦脸,说:“早晨,你舅去金店找我,吹胡子瞪眼地跟我急,说你不行了。说他闺女真当了寡妇,他就活吃了我。哦天爷呀,我可不能让他活吃了我,这就赶紧地来了。哈哈。”# X$ }" U7 O4 ?( f4 ]3 _
“老叔。”我使劲抓着老叔的手不放,就叫他在我跟前坐着。我心想,老叔真不要我了,我也不想活了。可老叔还是挣开我的手,端着茶缸子出去了,他说是去刷茶缸子。
* E3 Z6 L$ @% n* M% Y2 y7 K4 R8 V闹病时,我是穿着单褂子住的医院;赶出院时,都穿秋衣秋裤了。出院那天正好是中秋节,凤香说要包点粟面素馅大饺子。
* R+ s* W+ R# E; {; u2 C 我说:“行。”这就忙和着择韭菜。% ?" {- l# `. E
凤香一边和着面一边跟我说:“你住医院这些天,爹直打蔫儿,也不知咋的了。”
) @7 `5 E# P! ?$ w7 Y% i- K 我说:“没准是行里活多,我这一歇就是一个多礼拜。少了人手,累的呗。”
- J5 N) C, R2 l2 I “对了。”凤香说:“前个儿,我把咱爷的被窝褥子都拆了洗洗。咱爷跟你叨咕过,他在褥子里藏着钱的事儿没?”
3 j5 c9 e7 L0 D* m" l “没啊。” C4 O4 L6 |: h8 h& K
“咱爷的褥子里缝着钱。”3 p o2 \4 K6 J( C" R% r
“是吗?”我想起出殡时烧的枕头,就跟凤香说:“呀!咱爷的枕头都烧了,那里不会也藏着钱吧?”1 e- p3 P- o' f- L5 t c
“那谁说得准啊。”凤香说:“这老爷子啊,有点钱这藏那掖的。这要是不洗褥子,烂了都没人知道。”
2 x# j% j2 l% g5 ?; {6 j+ s' f( y 我说:“谁说不是呢。”
7 q% B8 o3 Y& n, } “钱还不少呢。”凤香说:“等我腾出手来就给你。”
# q7 _- Q8 R3 _& U9 T$ U “给我干啥?”我说:“家的钱不都是你管着吗?”
4 ~ _6 I! g A “我爹说,那该是你的钱。”凤香说:“我爹让我给你。”! L$ Z' P' r6 h; o. L! y
这话让我听着挺别扭,我说:“爹是拿我当外人啊。” z# x8 ?: n: e0 k
“说啥呢?”凤香来气了,她说:“你个没良心的,你这么说我爹?我爹哪点拿你当外人了?你说说,自打你来沈阳,白娶了我不说,置办家业,发送老人,养活孩子,迎来送往……哪一点不是爹操置的?咱不说那些个,就说你放着活不干,满世界地找你叔,白祸害钱儿,我爹说个‘不’字没?”
; R7 m1 [$ g* F; j* v7 ^ “你看你这脾气,我也没说啥呀。”我没心思跟凤香斗嘴,就说:“好了好了。看把孩子吵醒了。”* T, a8 s& O0 u. a) u2 ?: A
“你还想说啥,今个儿你就都说出来。”凤香不依不饶的抹了把泪儿。她使劲揉着面,堵气地说:“我和我爹老驴老马地伺候你,给你养活崽子,给你做着吃,给你做着穿。你住院,咱都得屁颠儿屁颠儿地守着你。你还说拿你当外人?我也看出来了,我爹他是见天地瞅你眼神儿行事,哄着你,溜着你,生怕你掉脸子。你那边一拉拉脸,我爹这边吓得直麻爪,跟个小使唤似的大气都不敢喘,得赶紧捡你爱听的说。你说吧,我爹他咋的你了,用得着你这么难为他。我爹那也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了,你还想让我爹咋的?”0 t2 F$ q/ u: B! i( I5 e
“你看你这是咋说的?”我说:“我就那么一句话,惹出你这一大堆。我哪有那么大能耐,能吓住你爹?我见着你爹,还吓得直哆唆呢,也没听你替我说两句好听的。”" P$ b- j# q. P. v: B) q
“还说没吓着?还说没吓着?”凤香气得沾着两手面,就来打我。我就躲。她打不着,气得一扭身,摘下围裙,说:“不做了。”
, @7 X! K; Y0 u) c0 Q5 N 这扯不扯,好好得,咋这样了呢?不值当得啊。我就哄凤香。我坐她眼前说:“做吧,你看我把菜都择好了。”我说:“不就是我爷那点钱吗?多大点事儿啊。你说咋的就咋的,还不行吗?要不解气,你再打我两下子,出出气。”, @ L% |7 U$ V/ c
凤香逮我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我直叫唤,还不敢大声叫,怕叫醒孩子。凤香也不看我,她爬上炕,在炕琴里边那个抽屉里拿出一叠钱,说:“给你。”
- V8 s4 g2 G8 N; ^! @ “你看你。”我笑笑,说:“你把钱给了我,转手,我不是还得给你吗?我知道你和咱爹都是明白人,你俩是不想背着我。”/ y7 q3 I; M$ {! L8 F1 y1 N" q: B
凤香一撇嘴,剜了我一眼,说:“这话还不大离。”这就把钱又收了起来。/ L- [5 H" A; c& _- `
和凤香包着饺子,我就唸叨,说:“哎。我去干娘家,又看见二倔子了。你说他是不是……”
+ ^: R7 [+ ^2 w! W2 f" @1 @ “是啥?”
4 D7 q$ ]" w5 J2 h* ] “他是不是跟干娘有点那个意思啊?”3 h( _5 {* E0 R1 G/ [% _
“师娘能看上他?”我说:“真是的。”1 I4 \+ l6 n2 W+ `1 |" ^3 q7 m
“我看干娘跟他唠得挺近乎。”凤香说:“见我去。干娘脸都红了。”
2 w3 G# `$ r) l' B/ P6 C& | “有这事?”我说:“不能吧?这师傅才走了几天啊,师娘就……”
9 q9 w' C8 u6 j% y9 ?) l. v7 m “哪还有准?”凤香说:“要不他总去干啥?” D9 Q# X/ H$ M6 J( n/ P' m
“哪谁知道。”我不愿意说听些事,还想着老叔,就跟凤香说:“天冷了,也不知道老叔换没换上厚衣裳。”' a. x$ {% w& L; I
“又来了,你这心里头就盛着你叔。”凤香说:“咱叔也是的,他要啥没啥,拿啥换?你说,他又不是有家有业拖孩子带崽儿的,偏一个人搁外头呆着。回家一块堆儿过,咋的也好凑和。” a2 k1 j+ ?- _5 m6 \5 U, d, y
我说:“他不是要脸儿吗。”; K& u1 c7 t L9 y. h
“那脸顶吃啊?还是顶喝?”凤香说:“我爹那还有几件闲着的秋衣秋裤。我这就给他找找。瞅叔那身板和爹差不多,能合适。”这就撩下手里的活儿,趴上炕,打开炕琴翻。7 j9 c# p" Z* M# r0 R9 J7 @
等我这边把饺子包好了,凤香那已经把找出来的厚衣服打了个包放炕一边。$ {! `5 R5 l$ v: M7 D- Y' S f
我收拾着面板、面盆啥的,看着炕上的包,说:“找这么多啊。”; O8 L6 ?; A: u* z8 |, K7 U
凤香端着盖帘子上的饺子,说:“先蒸一锅吧,看一会儿塌底子。等爹回来,吃二锅,正好。”她装完了锅进屋看我还坐那盯盯瞅那报,就搥我一下子,说:“傻了?看啥呢?”
: {7 B7 z" F$ g$ J% h- a+ c0 X 我说:“没事儿。”( N K# \% d3 q: c; d& Z7 t0 B
“得。”凤香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心啊,早飞你叔那去了。赶紧得,你痛快儿地送去吧,要不,我看这顿饭你也吃不踏实。”: j: d0 R% {1 o1 n+ d5 \* h4 N. K
“你真神了。”我高兴地站起来,就去穿外衣。/ K1 s- g5 S1 ~( {) Q
“就你。”凤香说:“你一撅尾巴,就知道你拉几个驴粪蛋儿。”
" @# a- g1 X& N) x; U 我穿上外套正要出门,朴成好来了,手里还拎着两包月饼和打糕,说是过节了,来看看川子舅和老叔。我赶紧把朴成浩让进屋,也跟凤香说:“这就是妞妞的亲爹。”: C5 t# |' m2 \5 f4 {3 \# Q: X
“是吗?”凤香连忙让朴成浩坐下,说:“妞妞跟我可亲了,晚上竟我搂着睡。那闺女长高了吧?正好,我包的大饺子,在这吃吧,我爹说话就进屋。”0 _3 e3 f. h! y
“先喝点水。”我给朴成浩倒了杯水。说:“你们一家人都好吧?光瞎忙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你们。”! e: p" o3 v& D- v4 \9 Y
“我来家好几回了,都赶上家没人。”朴成浩见我打扮利整儿的,就问我:“你这是要出门咋的?”
8 y4 s, c2 _$ ?5 s% W 我客套地说:“没事儿。”
3 z Z4 [7 B- i# I- u& t1 O “这不吗。”凤香嘴快,她抢着说:“天凉了,我寻思让他给咱叔送几件换季的衣裳。”. J! T# d3 J: F9 j6 V7 D1 ^
“关先生住哪啊?”朴成浩站起来,跟我说:“得,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z2 ]3 _( g3 v6 m- H. }+ Y$ j5 ?
凤香说:“那你不等我爹了。”
' j9 g: a/ N% h' s" H1 R 朴成浩说:“这近,我说来就来了。”这就拉着我往外走。& a7 ~3 C3 ?( C$ @3 H0 `. U
“等等。”凤香叫住我俩,她把月饼和打糕递给朴成浩,说:“把这给咱叔带着。”
. _+ d5 ^5 {; R7 o# N2 d 朴成浩推脱着,说:“你留着吧,给何先生尝尝。道上我再给关先生买。”
: I2 A# N( P4 S. B/ U3 x: i “破费那钱干啥?”凤香把月饼和打糕硬塞朴成浩手里。2 A' J5 ?% @ J( h
“那我就拿一半,这一半给你们留下。”朴成浩把月饼和打糕留下了一半,放桌子上。/ n+ U- M! R1 ?. n. | s. h# o/ S
“看你呀。”凤香说着,“妈呀”一声叫,说:“锅着了。”这就叫我,说:“正好,给咱叔捡点饺子带去。”
" k1 y6 v; ?* a0 H# w' I 我和朴成浩是坐人力车去的老叔那。进屋,见老叔正坐桌前,就着干豆腐丝儿和一碗炖白菜一个人喝酒。我把饺子搁老叔眼前,把衣服包往炕上一扔,说:“今个儿回来这早?”2 I& U: W% m7 G# ?& Z
老叔没搭理我,他问朴成浩,说:“你俩咋凑一起了?”
/ j% t- t+ ?+ u( H9 J “我去家里看你,正赶上德全要来你这,就一起跟来了。”朴成浩把手里的月饼、打糕递给老叔,说:“要不,我还真见不着您呢”
. r! V# _# u/ G! f1 C/ e1 ?% j- G* m “花钱干啥?”老叔放下月饼,说:“我再整点啥,一块儿吃吧。”
) ?: }4 }; {- T- P- j- b) ^/ |: d+ q 我说:“我去。”
4 Y; z( I" c( W) y* y {# m 朴成浩抢着说:“我去吧。”
6 q. l, P6 x8 C0 A- @" {5 ^ 我挡住朴成浩,出了门。等我拎着一包猪头肉,一包花生米,还有一棒子酒回屋时,老叔和朴成浩已经喝上了。我把东西撩在桌子上,脱着外衣说:“也不说等我,就喝上了?”5 i$ d* X& Z# \$ M
“这大饺子还挺好吃呢。”老叔也不搭我的茬,他咕拥着大腮帮子,对朴成浩说:“你也吃,韭菜、粉条子的,还热呢。”/ p6 D+ r( p: i. ]+ g- P& e/ J
我看老叔和朴成浩的碗里都满着酒,就又找了个碗,拿过酒瓶子要给我自个儿倒酒。朴成浩抢过我手里的酒瓶子,说:“这酒得我倒。”他给我的碗里倒满酒。; O# {- U1 @ f2 P& j- a
朴成浩正宗其事地端起酒碗说:“关先生,德全兄弟,今天过节,我诚心诚意地敬您二位一杯。”, \. x e( H) l
呵呵,妞妞跟老叔叫爸爸,跟我叫大哥哥。这个朴成浩啊,还跟我叫兄弟。看朴成浩性头子那么高,我也没拦他,他爱叫啥叫啥吧。这就端起碗喝酒。
`5 ?# S+ d* \7 A3 J& j" G$ E- x 放下酒碗,老叔说:“妞妞好吧?”& z0 S0 z7 y) W
“妞妞上学了。”朴成浩高兴地说:“开学的前一天,我领妞妞去家里,想让你们一家人也高兴高兴。妞妞都准备好了,要给您唱《阿里郎》。可家里锁着门。德全兄弟的孩子满月那天,我又领妞妞来家。又赶上家没人。头一天,妞妞听说我要领她去看望你们一家人,孩子高兴得睡不着觉,缠着我和她妈妈一起跟她唱您爱听的《阿里郎》。孩子说,她想安东的爸爸妈妈,想别钢笔的大哥哥,想梳大辫子的大姐姐,想大胡子大爷,想死去的赵爷爷。孩子什么都没忘……”朴成浩的眼圈红了,他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笑着说:“妞妞还跟我讲抚顺的张叔、张婶,讲张叔家的小疙儿。我听孩子讲这些,心里真高兴。我父亲也告诉孩子,让她不要忘记这些好心的人。”
7 P1 D7 M: ?( P: m0 R “那孩子知道亲近人,也聪明。”老叔说:“在安东时,那孩子就爱唱。很有点歌舞天赋呢。”" H" ~" Q8 s* i" Q% H- x# p
我给老叔和朴成浩倒上酒,说:“妞妞上学了,太好了。”' N$ O! I: k; h% A# f
“我们一家人的幸福,全托您了。”朴成浩说:“我父亲也一直惦记着您,他让我问问你找到事做没,生活有什么难处。关先生,虽说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但我和父亲没少打听你和德全兄弟的事。真有用得着我们的,您千万不要客气。”
+ m- o0 G) w* F* C 老叔说:“我这挺好,前一阵子,朋友帮我找了个事做。眼下,我正张罗着要自己开个买卖。”8 R7 j; F$ [5 ]
我抢着问老叔:“金店的事儿不做了?”
+ ?& p* a! K2 p- { 老叔没回我话,他跟朴成浩说:“回去替我谢谢你父亲。”他说:“我到是担心德全。”
( N. m5 p" m' i" ^2 ~ 朴成浩问我:“你不是还在车行吗?”) |8 t3 b7 k3 g$ Q/ M
我说:“是。”
5 \( ^9 p& g, A" B, j' Z5 K 老叔说:“车行的生意很萧条。”
$ P1 g, ^% q" K5 \ “德全兄弟。”朴成浩说:“我说句心里话,你可别介意……”, f8 v1 W) k) y& ^; ~7 o4 w
“没关系。”我说:“你说吧。”5 R4 W! g( V2 |
“我觉得车行的事不太适合你做。”朴成浩说:“我是说,你还是应该去教书,教书的收入相对还是比较稳定的。”9 g- V/ `; G5 a2 v$ N2 A
“我到是希望教书。”我说:“可我没有高中毕业证书,谁能要我?除非老叔再开个学校。”我笑笑看看老叔。
$ V' W4 k3 E1 [" v- G+ N: L9 j “现在各大高校都在准备复课开学。‘东大’也要从重庆迁回来了,沈阳现在到处都在办补习班,为高校开课做准备。”朴成浩说:“依我看,你可以先去补习,把高中证书拿先来,以后就好办了。”+ J2 ~+ f. D0 Y+ ]( t
“到也是个办法。”老叔跟我说:“你另外有份收入,日子也能宽余些。”
" z% {0 J9 l' L9 M p4 a; i& S 我说:“我再核计核计。”! F! t9 U6 e7 D9 w: t
“光顾着高兴了,你爷俩也没说上几句话。”朴成浩看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关先生,我得回去了。” f0 s6 l9 m9 x. J( y) v
“这也没吃啥呀?”老叔说:“再吃几个饺子。”! P# O; g' I+ ?( F
“我真吃好了。”朴成浩跟我说:“你真想拿高中证书,我想法给你张罗办。”" Q6 b' a4 \. T4 g# W! N# Q
送走了朴成浩,再回屋。我拿着怪态,指着老叔说:“还撵我不?还撵我不?”- Z+ Y7 B7 P8 O" w1 p1 A1 K
老叔还拿着架儿,绷着。可到了还是没绷住,坐那“扑呲”乐了。! z: o v1 k) j% S3 j( R
我就势儿骑老叔大腿上,搂着他大脖子,逮着他的大脸呱叽呱叽一顿亲。
1 A0 z; a. @2 N9 o) e “哎呦哎呦。”老叔推着我,说:“臭嘴。”1 B8 D7 w- b/ H+ B; Z0 _+ `% G4 X
“再说?再说?”我一口亲在老叔的嘴上,死死地不放。" _7 @1 {! O+ k& q7 }$ Y1 S) k
老叔没动,擎着我亲。但他没使劲,他没亲我。他没像以前似的把舌头伸我嘴里绞和,也没张嘴让我琢他的舌头。也许是我亲得太死了,老叔用力推开我,大喘了口气,说:“臭小子,想憋死我呀?”
- e+ M, {. k0 i8 h% I+ E/ C6 F 我看着老叔,撒娇地说:“那你还撵我不?”
3 [, s9 D: W. Z “压死了。都多大了。”老叔推我坐椅子上,问我:“说,干啥来了?”5 h K9 d* N1 m2 Q1 ]4 c
“来吃了你!”我指指炕上的衣服包说:“凤香给你找了几件换季的衣裳。”
, w* n' @! y2 r* K9 f “臭小子,还有点良心。”说着,老叔就去解那包。
1 X3 V5 b/ g+ ]' V 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换以前,老叔这么说我,我心里乐不得的。可现在听着老叔说这话,就是难受,也说不好是委屈,还是咋的。我心里一酸,坐那掉开了眼泪。
( ^5 r+ O/ P! a# Q' U+ b' O4 } “挺合适啊。”老叔在包里拎出一件毛衣,套在身上。他转身问我:“是不挺好?”话还没说完,老叔愣了,他走到我跟前,坐下,说:“这又是咋的了?”
3 [, I# Z4 w2 Q 我哭着说:“你别老寻思我是小孩,我啥都明白。”
" ?% {: j9 a6 K) x: S “你明白啥?”3 I) W7 x1 c+ {( c/ a
“你不回家,就是因为……因为川子舅……舅。”我说我是给川子舅治病,我说我没亲过川子舅的嘴,我说我娶凤香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我抽抽搭搭地说了不少。我没敢说大头也摸过我鸡鸡,也裹过我鸡鸡。其实我说这些,连我自个儿心里都没底,我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咋回事。6 l4 t$ `+ e& G: _, ]
“你以为我就是那三岁的孩子?”老叔看着我,说:“你胡弄谁呢?有用家伙儿治病的吗?满世界你打听打听,啥病要用那玩意儿治?”
" w% n$ }7 r& {5 g “他掉腚。一掉出来就得用鸡鸡搥。”我嘟嘟囔囔地说了川子舅因为我和玉良的事,蹲了笆篱子。还说了他在笆篱里被人家那样了,还被人家往里边塞了头发茬子。反正我是实打实着地把川子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也说了川子舅怎么求我,怎么哄我,怎么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啥的。0 X4 t/ Y2 p4 l7 E( w& `
“他那是脱肛,医院都能治。里头有头发茬子,可以去医院洗肠。”老叔红着眼说:“用着你了?显你的……?”; L5 q7 B& e/ n+ c* Y2 l8 s
“他一个劲地要,急了,他就在我眼前用檊面杖搥自个儿,我也不忍心……”我说:“我和赵爷,还有妞妞都在他手下,你让我咋办?”
1 V- q; [: C+ M3 i7 n% z' ^0 g0 t" K “在抚顺呆好好的,你上这来干啥?”老叔跟我大吼。( Y* }" ]0 J& X: G0 Y( \( d4 }0 C
我盯盯地看着老叔,听他的话越来越发歪。我狠抹了把眼泪,说:“我贱。我膘。我傻。我没脸没皮。我死不要脸。我不是人。我没心肝。我赖拉巴叽地跟着你。你走哪我追到你哪。你进监狱,我追到监狱。我自找的,你得劲儿了吧?”
" ^. M4 m/ `. H& C s: j 老叔也气得直哆唆,他坐在那,不瞅我,拍着自个儿的大腿叫:“你就是贱!贱!贱!贱得都没边了。”他地往地上吐了口,说:“啊呸。我都替你脸红!”0 P* r3 {: J; T5 Y1 B1 M
“关凤翔。”我气疯了,头一回叫老叔的大号。我“呼”站起来,冲老叔叔叫,我说:“关凤翔,鸡把长在我身上,明天我就去卖大炕,我要全城的人都来用!我气死你!气死你!”我气得外衣都没顾得上穿,摔门就走了。
, H% y2 I6 ~5 ?" ?没出三天,老叔来了。进屋,正赶上咱一家子人围炕桌那吃饭。老叔还说是来看孩子,还给孩子带了了一大包奶豆。
0 x- Q0 Z: F: L, E# Q3 H) G$ M 川子舅一拍大腿,说:“今个儿甭管你吃没吃,赶紧给我老老实实上炕。”说着就下地拉老叔。
2 _- b3 i+ U# d* o. f3 [ “喘口气。喘口气。”老叔在屋地椅子那坐下。
* H1 m3 ^# x3 }. b! G “叔来了。”凤香抱着孩子,凑到老叔眼前说:“来,让爷爷看看,看咱长大没。”
% }4 C; ]$ t4 c2 C t. b" Y 我没理老叔,扭身去了外屋。# C9 g+ S3 e5 s* J) _! j9 Z
川子舅紧跟着我出来,杵了我一胳膊肘子,说:“小祖宗,咋又拉拉个脸啊?”/ O! ?3 S3 J% R
我说:“没事啊。”: x3 \( {8 q# I8 d4 I
“你住院那阵儿,你叔去看你,可是给足了你面子。你还想让人家咋的?”川子舅说:“那可是你叔,是长辈啊。”
; P' a+ `, L. N 我说:“不是那回事。”
1 S/ x+ j5 ~5 V. D “哪咋的?”川子舅问。
; l: g1 K+ A6 Z: B ~ U “哎呀,爹。”我说:“没你的事啊。”# o. W$ |. _( w
“我这可真是他妈的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川子舅指着我鼻子,说:“你个小犊子,你真是要难为死我啊!”
7 e- a1 S( i( l1 D" y7 b7 L “你看你呀。”我说:“我都说了,没你的事。”- P: B- O% i/ p8 W( u8 h1 s; u
“啥叫没我事儿?”川子舅立着眼睛跟我说:“我可告诉你,今个儿,你再把他气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杂种肏的,你个小孩崽子,还反了你呢。赶快整酒,再塌两鸡子儿。”
& v7 p% R6 d) N* ] “嗯。”我哼了一声。
% Z! G8 H% Y* U6 `* I# F! _/ f8 f “你看。”川子舅说:“光答应,你到是动弹啊!”3 E; z' E) a6 R8 O
我这就拿碗,磕鸡蛋。等我炒好了鸡蛋端进屋。川子舅和老叔都盘腿坐炕那等着呢。1 Y# X/ X6 c+ g
我这鸡蛋碗还没放稳当,凤香跟我说:“酒呢?”
# ?( D3 m# H% T. E% T 我没吱声,转身,乖乖去拿酒。
& i0 T2 S9 Y! n! v 川子舅跟老叔在我背后说:“这小子,就得凤香归拢他。”( M c+ N5 M& b" A# A6 c: r7 E
我给川子舅和老叔倒上酒。川子舅看我,说:“你啥时戒的酒?”就笑。
& Q; y8 n" Q8 I; A5 o1 F 凤香跟我说:“叔总也不来,陪叔喝点。”她又跟老叔说:“叔,咱全子打从医院回家,就唸叨你老没厚衣裳换,我这就把咱爹的找了几件,都是爹穿过的,也不知叔穿着得劲儿不?”
2 y& D! y) Y! b5 j “我这一天油渍麻花的,自个儿闻着身上都一股车轴子味。”川子舅说“别嫌乎就行啊。”
+ l- y; I% E8 f. ?$ L0 M$ g “挺好。挺好。”老叔敞开衣怀,说:“你看我都穿着呢。”
3 U* o) _2 M- ?% b# f9 X' U: L0 w 凤香说:“那天,全子打你老那回来,问啥也不吭声。气得我掐了他好几把,那也没掐出个话来。”
6 ]. |; e5 [* x$ O 老叔笑笑,说:“久川啊,今个儿我来,一是看孩子;二呢,是来给你道个歉。”说着就端起了酒杯。
* d7 e- \. }0 _9 h3 ^ “呦呦呦。”川子舅没动手,他说:“老哥,你这话可要折我的寿啊。我可是担当不起哩。”9 O! S$ v. @3 |2 x. {# I
老叔端着酒说:“咱先喝了这盅子酒。”; R' Y& H( N i# w& I0 V( a) W( v, T
“不行。不行。”川子舅跟老叔说:“这酒要是这么喝,我可真得钻耗子洞啦。”
5 Y; \4 Z6 X9 z+ U& A* O 我也看着老叔,觉乎着老叔的话不对头。道啥歉?是不是我和他说了川子舅的“病”,他心里不得劲了?哦天爷啊,当凤香的面,真说那事,川子舅还不得臊死?我赶紧戗白了老叔一句,说:“喝酒,哪来那么多话?”. C6 E9 i, @/ k1 V1 x5 {# _
“别没大没小的!”川子舅瞪我一眼,说:“咋跟你叔说话呢?”
& E m, u$ {, x) q “呵呵。”老叔没恼,他还是端着酒杯说:“久川,咱老哥俩这么多年了,对你,我有愧啊。”6 ]0 O+ C$ W5 I
“这这……”川子舅有点慌。
! E9 G+ L( X! ]) ]4 d 我跟老叔说:“都一家人了,啥愧啊愧的。”
" \. w- t6 @# `# B 老叔没搭我茬儿,他还是跟川子舅说:“那天,德全上我那,我才知道,你为了玉良和德全丢了差事,还坐了监狱……”8 c1 M! C* _* v
哦,老叔说的是这事啊。我长出了口气,猛一核计,老叔到底是老叔,他想的和我想的是不一样。9 N6 q) G; g2 m$ E f
“哈哈哈。我寻思啥事要跟我道歉呢。”川子舅端起酒杯说:“这酒,我喝。”& k( s' q2 M) u$ l0 T; V
“德全跟我说了这事,我一宿没阖眼啊。”老叔说:“玉良那孩子,不省心。让你遭罪了。这杯酒,就算我替玉良给你赔不是了。”说着,老叔冲川子舅行了个礼,接着,一仰脖把酒喝下去。
6 ~ V- l1 y4 Z; d- L 川子舅也一仰脖,掫下酒盅里的酒,等他放下酒杯时,满脸都是泪花子,他眨着眼睛,张着大手爪子抹了把脸,冲炕沿下哘了一把鼻涕,回手在裤子那抹了一把。他回身叫了声“老哥。”抱拳像老叔施了个礼,就吆呵我,说:“小全子,倒酒。”( b4 w8 v5 G9 b {
我赶紧又给川子舅和老叔的酒盅里斟满酒。
$ H2 b- |, p9 N& Q' R- {4 g “再来一个。”不等老叔端酒盅,川子舅又是一饮而尽。) r4 T/ k* z v0 {$ m
川子舅盯盯地看着老叔喝下了酒,笑着说:“说句良心话,老哥。咱哥俩咋说也是二十多年的交情了。打起小儿,我就是仰着脸看星星似的看你。今个儿,你这一盅酒,你这一句话,你这一个礼,我知足了。”接着,就叫:“小全子。再给我老哥倒上。”
# V9 Z% V% P& _1 _) `0 _2 N “看你说的。”老叔说:“那年,你指点玉良和德全去安东找我,我还是很感谢你呢。”
# Z4 ?' j7 f! d2 O2 U “那暂,我是没你那么大能耐。我跑车,总不着家,凤香不大,我就把他扔我朋友家,那阵沈阳抓人抓得紧,留玉良他俩在沈阳,我是怕我保不住他俩,我也明白我安置不了这俩小子。要不,我也就让他们都留沈阳了。咳,老哥,我是半斤八两,别人不知道,你可是有数的。”川子舅说:“就说那年,你家盖房上大梁,我要跟你拜把子,你没理我那茬儿。我这心里头啊,熬糟了好几年。”
x0 `% L, q7 Y; F1 i3 N “那事儿,你还记着呢?”1 v: f! T" K8 M, w& H. ^3 C
“你也别怪我扒小肠。你让我说说,我这心里也舒坦舒坦。”川子舅说:“康德六年,我跟你喝酒。我是那么拉你家去,你就说你有事。气得我呀……”
5 g$ a" z! l' Y2 H “那回真是有事。”老叔说:“当时我在安东开工厂,要打通沈阳的销路,就来沈阳找我的同学王瑞山……”& I( d# w" K% `5 r% V
“我不管你找谁。”川子舅打断老叔的话,说:“我就说那事儿。”3 ]) K' B: {7 u0 ` B
“呵呵,都哪百年的事了。”老叔说:“眼下咱不又是一家人了吗,我这不正坐在你的炕上喝酒呢吗?这可是老天爷有眼啊,知道咱们有缘。”
! @. r) \% y8 ~1 G2 E5 C0 j$ \ “那是那是,咱不说这个了。”川子舅问老叔:“听小全子说,你不在金店那干了?想自个儿干?”
! h! d4 v, V4 K8 u7 o6 a1 L, x “是啊。”老叔说:“说来也巧,那天我打登瀛泉洗澡出来,转着磨磨就想去北大营那老地方看看。一去,还就打听到了那个王瑞山,他一直混得挺好,买了房产,开着工厂。”老叔跟我说:“对了,那天你去,见到的那个大娘,就是王瑞山的老婆。”4 H; K. x6 L3 V4 ^9 g, O
我还是没吱声。
9 \1 O7 D4 [0 y4 ^, f3 Y 老叔接着说:“王瑞山见我落破成这德性,就通过朋友在金店那给我拉咕成那么个差事,他知道我能摆弄抢,干那个整合适。可你别看我当过兵,到现在我也烦刀啊枪的。我还是一门心思地想操旧业,可手头光光的,我也不好跟谁说这事。这回,全子去安东,给我带回来点我过去积攒的钱。我心里有底了,这才辞了金店的差事,打谱再开厂子。王瑞山帮了我挺大的忙,机器啥的我都是从他那整的……”
* Q, j( e' g$ W s: v/ J- _ 我听老叔这么说,抢着他的话,“吭呲”给老叔一句,说:“那我给你时,你跟我激歪啥?”2 k! n3 R; q3 s4 _ z! _, ^: N9 e2 {7 s
川子舅说:“按说,钱的事我不该问。小全子打安东回来,也没跟我提过这事。”他跟老叔说:“老哥,不是我说你。你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劲儿,是不怎么着。这两天,我瞅全子打你那回来,跟霜打了似的,就咕摸你们爷俩肯定是有啥事。我也核计,我该问不该问?可看全子直上火,我还是问了问。一听全子说你俩是为这事掰了脸子,我也骂了你……”# U1 v4 Z- ?1 v! V
“呵呵。”老叔说:“这事我不对,我不对。”" K: k+ v; Z5 t
“老哥,你可别生气啊。我这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川子舅说:“我说个事你听听。吕德明你知道吧?”
N& \! O X" m “吕德明,那咋不知道?”老叔说:“我在狱里时,他没少护着我。德全结婚,还是他告诉我的呢。”% w9 v. Q; W5 v5 \. W, b4 k
“他让人害了。”# Z, p. g u6 L
“害了?”老叔抬了抬身子,问:“为啥呀?”
6 S0 H4 h7 t' Y 我也急着问:“啥时的事?”% D# V" |3 j7 A$ X5 U
“就你去登瀛泉洗澡那天,老吕来车行。”川子舅跟老叔说:“我还托他,想给你在报社找个事由做呢;可打那儿,我就再没见着他人影儿。”( h. c# G7 F. Y
“对。”我忽悠一下子想起了玉良,我说:“那天,玉良也来了。”9 a- x5 H% s" g9 s+ y) {5 o' I# S, L
“你说谁?”老叔急着问我:“你看见玉良了?”
2 R- D! a5 P+ F( R7 `9 k6 \7 b 川子舅说:“你咋不早说。”
. ^% ?0 v! b8 Y' x Y) ~9 g8 j0 W* u “玉良不让我说。”
4 i9 n: N ?8 [& k1 A& b4 J “哦。”老叔眼睛放着光,说:“他还活着。”
# b4 e( T- }6 I; u6 A 我说:“那天吕叔来,交给郭师傅一包东西,就走了。不大会儿,来了个人,把那东西拿走了,那人就是玉良。我追到北站那,跟玉良说话。他啥也顾不上说,急三火四地赶火车去了。还不让我说是他来了。”我跟老叔和川子舅说:“你俩可别跟别人说啊。”
) P$ f; _. ~3 n) R0 \9 { 川子舅掏出根儿烟递给老叔,点上。自个儿也点上一根儿,抽着。他长吐了口烟,说:“哦。”4 D5 U) L& S' g# g
“咱不说玉良了。”老叔问川子舅:“老吕咋死了呢?咋说,我也得去看看呀。”
( A$ q( V6 s7 u4 g “他老婆子跟我说,说还不能让外边人知道他死了。谁问,得说,老吕出远门了。”川子舅叹着气,说:“钱啊。”他说:“他老婆子跟我说,老吕去开原往回赶,半道天黑了,就在一个老乡家借了个宿。谁曾想,他身上带的钱让那老乡看见了,半夜,那老乡就把老吕给砍死了。”
6 H# u2 S) j0 I* P. J' V& H 我真不相信还有这样的人,说:“那老乡也太不地道了。”
( J/ U& q1 t' Z+ Q' t: \6 }5 j “老哥。”川子舅说:“全子上来那驴劲儿,是挺气人;我都没招儿。可全子良心没坏。跟你一样,是个讲义气的人。他从安东给你带回来钱,不正是救你的急吗?你咋还跟他呕气呢?你说,还怨我骂你?”
v/ X: a: W3 t; h2 w5 n: |* t “就是就是。”老叔端起酒杯说:“喝酒。”他说:“这杯酒,全子得干了。”
* o/ F* [% e4 F8 C 我瞥了老叔一眼,说:“我不干。”
( M5 q; d) S5 x$ | “咋的。”川子舅跟我说:“你叔让你干了,还不明白啥意思啊?还想让老的明睁眼露地给你这小崽子敬酒啊?不知好歹。”" W f5 H4 Q/ q. |) @' B/ {. J
其实,老叔的话,我听着心里也挺得劲儿的,就是还想跟老叔拿点架儿。看川子舅这一说,我乖乖地干了那盅酒。
7 C% ~& v2 }: C B( O! n “久川。”老叔跟川子舅说:“这钱是我在安东开厂子时积攒的。我出事了,就把这钱留在他婶那了。”
1 w9 V9 Y; Z" A+ U0 i 川子舅说:“那你把他婶接来啊,咋还让她一个人在安东呢?”
6 ?0 w' `* Z( z0 a8 }+ K) w “她出家了。咱不说她”老叔说:“我这人也是的。本来,眼下我正是等钱用的时候,可就是没脸去跟她婶要。全子给我带回来了,我还硬撑着面子损搭他。咳,我这臭毛病啊,连我自己都整不明白是咋回事。”
% d- Z2 y# z: b [. a “得了,全子。”川子舅跟我说:“你叔有这话,你也就别再跟他制气了。赶紧地,敬你叔一个。”
1 j! T6 Y' R3 @3 p+ q! V9 q0 b% H 我再倒上酒,敬了他们俩一杯。5 R0 d- L# s( d3 `# \ p- {
“哈哈哈,好,这酒喝的痛快。”川子舅说:“你看这茬打的,一杆子支没边了。”这就问老叔,说“老哥,刚才你说要开厂子,支巴得咋样儿了?”
- v+ Z) B% e- W% H( G$ b% J 老叔说:“地场我都找好了,就在铁道北,“爱群医院’南头。哪天,你俩都过去看看。”9 O0 ]) |" n2 A. z P
“不就是全子住的那医院吗?!”川子舅说:“离家这么近,啥事也好照应,好好。你缺人手,明天我就打发全子过去。”
& M9 N" z5 X: I- U' a 老叔笑笑说:“你也离不开人啊。”
9 R: C1 T4 R0 i “那到是。”川子舅说:“可咱俩谁跟谁啊。”& ^( D+ i3 L$ Q" o! ^
“我说啥也不能搁你手里把全子抢走啊,哈哈哈。”老叔跟川子舅说:“说正经的。你地面上比我熟,留心给我找几个能干洋铁活的伙计。明白电机的大工,我找好了。”0 U, H- O, h( r" N& F% ]
川子舅说:“人,可得整准撑了。”
; c+ V# w: W) Z) L “王瑞山介绍的。”老叔说:“刚从北陵飞机厂下来,姓郎,河北人,挺实在的。”
A6 w1 T+ f9 u7 x “干铁活儿的到好找。”川子舅说:“你要几个吧?”
% d! n- p3 A8 U1 Z# i, o “等我张罗齐了,给你个准信儿。”看天不早了,老叔说:“咱杯下酒吧,凤香还没吃饭呢。”% {# i6 U% f" [ t
“老哥。”川子舅说:“我还是那句话,这就是你的家。我听你的。”这就喊凤香过来吃饭。5 M/ R' p* {: P1 I
我这就赶紧去盛饭。
+ k9 o/ H* m, r+ J 川子舅喊我,说:“再烧点水,一会儿好洗洗。你叔今晚儿不走了。”7 j# l# X1 n& d' P3 S/ g4 \
那天晚上,老叔没走。凤香带孩子睡炕琴那边,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睡炕琴这边。躺下时,川子舅在炕头,老叔在炕梢儿,我在他俩当间。我看老叔连毛衣秋裤都没脱,就钻被窝了,还脸冲炕琴,给我个大后背。
6 k; t# r) z1 g, w4 i$ G) F 闭了灯,川子舅就翻来覆去地烙开了饼。我咕计,八成这又是犯“病”了。我也没吭声,躺那不动。我有我的心思,我就是想亲老叔。现在我躺老叔身边,跟老叔堵气的那些个话,早忘一边子去了。我心里鼓鼓拥拥地就想抱老叔,鸡鸡也跟着硬了起来。我吆摸着川子舅那没动静了,手就伸进了老叔的被窝,我在被窝里板了板老叔的身子,想让他脸冲我。
: k) j6 y6 O6 G2 q 老叔没睡着,觉着我在板他,他一晃身子,意思是不叫我动他。% Z9 u) ~" Z; v1 T6 J
我还板,使劲板……
% T0 O& ]; ]- O& x6 S) }5 B2 Q" C- W 老叔伸手把我手拿开,还是脸冲着炕琴没动弹。2 @. I9 v1 z3 l3 \' m
我再板老叔,还掐他。
6 I8 n/ {- h3 L, V ] 老叔还是不动,擎着我掐。/ F' Z, S e0 ~1 C1 D5 |! x
我实在是绷不住了,故意长出了口气,一翻身,抱住了老叔,手就势伸进了老叔的裤子里,一把抓住了老叔的大枪。* r/ F6 H9 e5 H5 T& m$ b
哦,老叔的大枪早硬了!
5 p% h8 ^/ Q$ B/ |# E9 J 不大会儿,老叔也长出口气,翻身平躺过来,叉开了腿。
\7 c. I! n% u2 L$ d! E# F 我摸着老叔的大枪,更得劲了。) ^6 W6 O' g3 d6 m: H& Y6 y$ g
就这会儿,老叔的手伸了过来。他抓住了我的硬鸡鸡……7 u; U1 F. o$ k, s' e3 J
太好了!老叔还要我!老叔抓我鸡鸡了!老叔还跟我好!
" m% m/ O1 q' C 老叔在一紧一送地撰我的硬鸡鸡……0 q4 g* g8 c+ L3 ]+ N
我被老叔撰得心里好受透了,嘴就亲到老叔的脸。
% O, _: ^$ K' b4 B9 h" `2 I- X 老叔一扭头,大嘴狠亲住我嘴……
7 Q9 i7 \4 p. }2 Z" l7 j9 P “凤香这死丫头,这炕烧得能摊煎饼了。”抽冷子,川子舅说话了。跟着说话声,川子舅拉开了灯。; w& p6 p9 E+ d6 p$ L* N
老叔赶紧扭脸,躺正了;也松开了我的鸡鸡。- w4 V: l" }. s. k) W* \. h
我心一多唆。还没等我把手从老叔的大枪上拿开。川子舅搥了我一下说:“咱俩换换。”. ?, q$ ^* o7 Q6 }; {9 u% N! t
我一拧身子说:“我不。”6 D! j7 A$ w6 d: w& b
“这死孩子。”川子舅说着话,就下了地。他去外屋,冲尿桶“哗哗”地撒着尿。/ l* G: T( \6 @0 H- ~9 w
就这功夫,我疯了似地就去亲老叔。
+ z5 ]/ {% w8 Z' _- D3 W! M 老叔推开我,说:“我过去吧。”这就跨过我身子,爬炕头那,钻川子舅的空被窝里。* T" C( S) N: e* f8 n$ q
川子舅光着毛乎乎的大腿,一手提着裤衩子,一手捂着后面进来了。他看老叔躺炕头那了,说:“你睡那啊?!”就呲牙裂嘴地爬上了炕梢儿。他“哼”了一声,躺下了。
7 ]+ }3 Q' A: W, |& R' N3 v6 M 川子舅说:“闭灯吧。”就脸冲着炕琴,盖上了被。: s9 h- e+ B1 U
灯一闭,我又一个翻身,还要去抱老叔。2 L* d" N3 ]* |1 }$ V3 R
老叔推了我一把,说:“睡吧,明天还早起呢。”
9 g+ J5 {- v2 N4 s4 H* d* N 我不情愿地躺平身子,可手还是伸进老叔的被窝,伸进他的裤子。
/ z" E9 F2 J# |- i4 {9 P" L; @6 T 老叔没动,也平躺着,又叉开了腿……
" R5 s) x( G5 K 我摸着了老叔的丛林,再往下一点,摸着了老叔的大枪。我顺着老叔的大枪往下捋。摸着了老叔的大肉蛋蛋。慢慢地,我撰住了老叔的枪……
) f1 x2 a: x/ E0 f 老叔的大肉枪在我的手里一跳一跳地更大了……
8 r0 _4 {! [$ A- C' J6 S也就过了半个多月吧,阴历九月初九,老叔的买卖正式开了业。阳历是1945年10月14日,那天是礼拜天,川子舅没开板儿,和我一块儿去给老叔捧场。老叔的买卖虽说没安东时大,可比川子舅的车行气派。字号叫“祥和铁工厂”,还是做吹风机。临街朝西,一排七、八间量的青砖瓦房,靠北,是个鞋铺;紧靠南,老叔占着四间。北头这间有一铺炕,也有桌子椅子啥的,算是办公、会客、睡觉的地儿。靠南三间,通着,另开门儿;有机器,有干活的家巴什儿,是伙计们做活儿的地儿。出后门,挨着老叔的办公室,压了个不小的扁厦,间壁了一小间,做饭用;正好,灶坑的火连烧老叔叔那屋的炕都有了。扁厦剩下的一大块是仓库。正式开业前,老叔早就领四个伙计、一个大工干上了。做出的吹风机,靠墙根那,摆十来个。
- {6 Y7 V' p G& H& t* x; q0 d 正式开业那天,来了不少人。王瑞山也来了,那人个不高,白白胖胖的,戴个金丝边儿眼镜,说话挺有架儿。老叔把王瑞山介绍给川子舅,俩人拉拉手,客套地说着话。这边老叔放了挂炮杖,就招呼着一帮子人去北行四根旗杆旁边的会宾楼吃席。临走,老叔锁上门,让伙计们也都跟着去。
5 |) f( R U. m2 H7 j& C+ S" s9 A 从会宾楼回来,送走了客人。我和川子舅都没走,还在老叔的厂子里转。$ |* ?- R, m {. z3 t
老叔跟伙计们说:“今天也干不了啥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伙计们就都走了。一个长巴脸儿,大高个儿,说话侉了巴叽的伙计要留下,他跟老叔说:“你老这有客(qie),跑个腿儿啥的,也得有个人不是。”
+ W# X8 p7 j. S. q. e “没外人。”老叔跟那伙计介绍说:“这是我兄弟,这是我侄儿。”
$ i( i0 @9 e5 U& m 老叔也跟我和川子舅说:“这就是我说的大工,郎师傅。”
9 H8 R v& L" M' t7 h* X8 W8 F* q 郎师傅冲我和川子舅点点头,笑笑。
& @5 C4 H9 W& H1 E# {7 b 川子舅对郎师傅说:“好好干,你们当家的是个仗义人,亏待不了你。”/ h/ q: |8 q* N# O
郎师傅点头哈腰地说:“那是那是。”
" Y) ~2 `. j" o. z+ m& m 老叔跟郎师傅说“你先回去吧。”
: l5 q3 {( X1 P' U( R- b 郎师傅跟我和川子舅客套了几句,就走了。5 G9 B @$ ^: J# f r a
在老叔办公室坐下,喝着茶。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你这场面不小啊。没曾想你在沈阳还有这么多关系,以后我那车行也得靠你关照哩。”
: l/ P; R4 [/ @& m$ X “哪呀。”老叔说:“都是王瑞山带来的。我实话跟你说,在沈阳,老吕还没了,我也就你这一堆儿一快儿了。这歪打正着遇上的王瑞山,还真起大作用了,呵呵。”
/ R! c5 P y$ U m# D “啥叫再瘦的骆驼比马大,今个儿我算是明白了。”川子舅说:“老哥,你这又进料,又趟路子,又忙和答兑老客,还得给伙计们做饭吃;也真够你戗啊。”" Q/ q7 m) y6 ]8 I( h
“忙和点好,心里踏实。”老叔高兴地说:“行情不错。要货的都排上号了。”
+ B2 q) Z: ^0 W0 L 我跟川子舅说:“咱那车行竟另打碎敲地维持了。赶明儿,咱也整点大的。”: G( \- @8 l1 p
川子舅笑笑,没接茬儿。% ~" A& O( N+ t: X8 s. o
“久川。”老叔说:“我听老吕叨咕过,去年你给铁西自行车厂装配件,那活儿不是挺赚的吗?!我看那条道儿,你还得再去寻摸寻摸。”
L i! f+ u, T7 X$ n+ h& y “那是老吕的道儿。”川子舅说:“他又不在了。”$ s- r9 `( H* ^; ~, }1 V
我脑袋瓜子一转,跟川子舅说:“咱再把老吕的关系捡起来,不就有了吗?”$ l- ]& R6 g5 F, x: [- \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川子舅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老吕那事挺难整,我再核计核计。”
i- |" C# z4 v! M8 ? 我算是看透了,川子舅也就是个就花生米喝小酒儿的主儿,他没老叔这两下子。
2 c8 }+ ^( A) L& I1 ? 川子舅说着话,从怀里套出个纸包,放桌子上,说“老哥,这会儿没外人。我这点意思,你收下。”8 A# H; ?. P$ }
我一看,是我让凤香收起来的那个纸包,里边是赵爷藏褥子里的钱。我核计,吃席时都给过老叔贺礼钱了,这咋还……?
! S- }- O" ]" F z" } 老叔看看桌上的包,说:“什么?”" }- k. T2 ^1 E! c, D5 \7 s
“你听我说。”川子舅说:“这是……”) ]+ O1 ]! d3 G( u% V" {( P
“你痛快儿给我揣起来。”老叔好像也看明白了,他拦住川子舅,说:“全子给我带回来的钱,足够用。”
$ n5 x& [. J- S( d& C2 _$ N “我跟你说。”川子舅说:“这是他赵爷的钱,缝在褥子里了。凤香拆洗褥子时,找着的。我让凤香把这钱给全子,全子又给了凤香。全子身上的钱,我有数。这肯定是他赵爷从安东,再不就是从抚顺带来的钱。他老人家的钱,我不能用,还得给你。正好,你摊子刚支巴开,手头宽余点比紧巴点强。”. r, G: g3 z' b0 v
“我想起来了。”我跟老叔说:“我去安东时,老婶跟我说,赵爷带妞妞从安东去抚顺时,老婶给过赵爷钱。没准儿,这就是那钱。”7 T( K. U/ r) `- ~& ^+ t6 _) {5 L
“久川啊。你、全子,我都明白了。一句话,仗义。”老叔说:“全子在你那,我就不说了,他是你姑爷儿。可他赵爷带着妞妞,在你那又吃又住的,可是没少让你……。我都明白,你是为全子,全子呢,是为了我。这份情啊,我都记着。”% E' _, ?3 A( A4 |: i- ^
“你还挺会算账的?哈哈哈。”川子舅说:“你要这么说,可就外道了。”
7 S2 l2 e- ]) {. B5 P “那咱不说这个。”老叔说:“我咕摸,他赵爷留这钱,八成是给自己妆老用的,老人吗。可送他赵爷走,你也知道,我可是两手溜干净儿啊。所以说,这钱啊,我是不能留。”
' e+ y2 ~$ {; i! Z9 }6 g( a “你看看你。”川子舅说:“那你就是我拿这钱入你的股儿,行了吧。”
9 V4 C Q% a5 w- A# }/ e( c “不行。”老叔说:“咱这么说吧。你也知道,他赵爷呢,是我干爹。咱老哥俩呢,打今个儿起,就是亲兄弟了……”- w. C5 f" h- a+ S4 R6 }; A4 l' ~
“好话。好话。”川子舅说:“这么多年,我看星星似的瞅着你。没白看,值了。”9 h; |/ ^; |( @5 J( B; |! g
“呵呵,让你说的。”老叔说:“咱是亲兄弟了,那发送爹,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钱就算是哥哥我的一份心意,总行吧。”
$ z& D3 u/ p {" l. { “行。”川子舅爽快地说:“那这钱,我就给你存着。你啥时用,就上老弟这挪。得,天不早了,我也不在你这磨叽了。让全子留下陪陪你,我回去了。”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 Y, \! Z5 x+ y! X# D% c6 J
川子舅着话让我心里一亮,我正琢磨着找个啥引由子,不走呢。我就看老叔笑。没想到,老叔让我走。
3 T4 q9 K; ~5 d" B1 y. _5 h9 C 老叔跟川子舅说:“呵呵。我一个老头子,还用着陪了。”2 q- |6 O! h! _3 O$ F# A
这扯不?这一整,我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我看川子舅,指望着他能再说句让我留下的话,我也就了有台阶下,也就又能抱老叔了。可川子舅大眼一瞪,冲我说:“瞅我干啥?”: c% b+ u2 N3 f; r
“听话。”老叔拍拍我肩膀子,说:“家里还有孩子,回去帮你媳妇儿一把。”
# k) {8 Z' W3 Y' Y7 ]9 P& u 得,我只好蔫蔫儿地跟着川子舅回去了。5 u T+ b/ o3 X. ^' H
天儿,说冷就冷了,刚过了霜降就飘起了清雪。我算计着,从老叔的铁工厂正式开业到今个儿,整十二天了。我心里老是惦记着想去老叔那住一宿。川子舅闷呲闷呲地,八成是看出我的心思,他撵我去了两回。可哪回去,不到天黑,老叔就催着我回走。整得我这心里总是刺刺挠挠的。- ~6 J5 g: w |0 }
这十来天,川子舅也不拽着我给他治“病”了。在家,他就一个人睡炕琴那边,我和凤香带孩子睡炕琴这边;再不,他就去车行睡。这下,凤香可逮着了,见天夜里不饶了我,整射了还不算,翻身下来,除了奶孩子,她是一宿到亮地撰着我鸡鸡不撒手。我这鸡鸡也就一宿到亮地硬着。
, v* n6 g: D- g3 p; c 礼拜天,我和川子舅从车行回来得早。一进家门,凤香说饭菜都好了,就让我往炕桌上端。她那边忙着给孩子换尿褯子,嘴也不失闲儿地叨叨,说:“谁也不管这个家了,就知道吃,吃,吃。眼瞅就上冻了,酸菜还没渍呢。粮口袋也要见底了。有一个算一个,油瓶子倒了都不待扶的。”
& c, B% L2 f. Q+ l5 C4 A( v& ~4 S 川子舅也不吱声,手也顾不得洗就拱小栓子那撩孩子,大胡子扎得孩子“哇哇”叫,他愁孩子叫唤,裂大嘴“嘿嘿”笑。+ u% q# a7 p; E) t5 x1 I
“赶趟啊。”我跟凤香说:“不就是那点儿白菜吗?明天我就去买。”. q8 w- \1 p H4 M: g
“买买买。光数嘴;我耳朵都磨出膙子了,也没见着个菜叶进家门。你瞅人家秃子家,晒那一大包萝卜条子。你说到大冷了,用酱油一淹,撒点辣椒末,嘎吱儿嘎吱儿地一吃,你就不眼馋?”凤香说:“要是没孩子缠巴,我谁也不用;哪年不都是我自个儿整。我看等大雪封了门,吃啥?”
) N Q! Z" f# ] “行了。”川子舅说:“小姑奶奶,全子都说了,明天就给你去买。”3 A5 y; @" A: z" F2 m7 q. W- `7 w! [
“你瞅我爹,多会说话,跟唱的似的。给我买?”凤香说:“我用着你给我买?这家就我一个人的?你俩就不往嘴里塞啊?”$ g5 D0 i% ?0 F' b' I; D+ w
“得了。得了。”我说:“我这就去。”' ^$ P% ?& k4 a6 ^+ \' O0 {* J
“你是卖菜的他爹啊,人家等着你?”凤香说:“明天想着,再买点土豆子、大萝卜。”) M6 A8 H* ~3 Z: U" ~
川子舅说:“吃饭。吃饭。”这就去洗手。
9 M% u# o7 U. e 我这边刚把高粱米饭盛碗里,就听外面有人叫:“家里有人吗?”
% \2 k( P( v6 H( Y. M8 G2 [' w8 U “谁呀?”川子舅擦着手,迎到门外去看。- o! t7 W$ }+ J* g+ G% F
来人是张保生。我高兴地叫,说:“张叔,你咋来了?”5 e; v; B& x+ d/ o' F- C% {. v) b% \
川子舅把张叔让进屋,我叫凤香,说:“还记得不?这就是给咱俩主持婚礼的张叔。”( b3 s. D5 I1 V! @$ A \
“就你记得?德性。”凤香这边刚跟我绷完脸儿,回头笑着叫了声“张叔”,说:“快坐吧。”1 X# N! P6 D5 H! ^
川子舅跟我说:“去,把你叔叫来。今个儿得好好喝口儿。”
& I9 t6 u! q: w& w& O8 C9 b5 y “哎。”我答应着。心想这回叫老叔来,我就想法不让他走,留他在家里住。我这就穿上外套就往外走。川子舅在我身后喊:“骑车去。”
v+ A3 e- G6 ?, l$ Q8 k 到老叔那,见他正要吃饭。我说:“张保生来了。”* v5 q1 G" n3 f
“是吗?他在你那啊?!”老叔放下筷子,说:“这我得去看看。你在抚顺,他可是没少费心呢。”
! N$ A8 C7 f9 a! x4 g" D% k 趁老叔戴帽子的功夫,我抽冷子抱住老叔说:“叔。今个儿,你去了就别急着回来了。”
3 e. s, f* t# Z, C, _6 e, [" I 老叔瞅瞅我。问:“咋的?”
0 ~$ Q4 p4 {4 y {& F “人家都想死了。”我说:“哪回来,你都催着我走。是不是还是不想要我了?”" a9 ?7 @7 Z+ a* h8 t# f: Q
“我说你这小子啊,脑袋里就这点玩意儿,整天不想别的了?”老叔说:“我这可刚刚缓过来点,你可别又来气我啊。”他打了我屁股一下说:“快走吧,你张叔还等着呢。”& H9 H6 s4 H0 l8 W' d0 q) Y1 M
我说:“那你亲我一下再走。”2 P3 v% I x5 S+ h# ?! b
“臭小子。”老叔在我脸蛋子上亲了一口,说:“好了吧。”! ?2 l9 K* Q: l* Q3 a; a/ u4 d
“我不。”我还抱着老叔,缠着他不放。我说:“亲嘴。”' x5 ^6 V7 s- R- b4 H& T
“快别闹了。”老叔挣着我说:“一会儿该硬了。”* U/ I/ u* h J' J
“我的早硬了。”说着,我就把硬了的鸡鸡往老叔的身上贴。# S9 w6 j9 j. r: }1 D
老叔亲了我嘴一下说:“这回好了吧。”. u% X# \, l' }( z E6 `, j' K4 _( ?
我看着老叔的眼睛,说:“想裹一口。”
! B4 W* {/ E( s) o6 r8 T* I “打你了。”老叔推我。( B- t# N7 v4 q; O7 k
“就一口。”我求着老叔,说:“人家真是想死了。”
% `+ E6 W% D. z# p5 i. ?4 e “你呀。”老叔解着裤门儿,说:“就一口啊。”! Q$ [' X: G# z6 f3 w. @
我急猴似的蹲下去,掏出老叔半硬的大枪,一口全含进嘴里……
% L3 k7 E) j8 G2 z2 O5 Y 老叔“哦”了一声,大枪就在我嘴里硬了起来……( r( r6 b+ i! r% v. Z
我像个贪吃的孩子,抓着老叔硬起来的大肉枪又裹又舔,再加上撸……
/ K0 Z1 P2 H/ n8 {4 \' V “好了。好了。”我正起劲儿的功夫,老叔拉起了我,说:“哪天老叔还给。”这就狠亲我嘴一下,把当硬的大枪塞进裤子里,系上裤门儿,说:“听话,宝宝。别误了正事儿。”
$ q3 g2 I! u7 P L4 v 见老叔拉开门,要走。我急得捂着鼓鼓曩曩的裤裆叫,说:“你看人家这样,咋出门儿啊。” b& L3 @) w, }( J c
老叔回身,拉着我,说:“没人稀得看你呀。”这就跟我上了大街。- y/ g2 D& \$ `# U1 l F Z, ^
道上。我使自行车驮着老叔,也跟老叔说了说张叔丢了差事的事,还有张婶让苏联大兵给糟蹋了的事。老叔埋怨我,说:“你看你呀,也不早点儿跟我说说。还叫人家来看咱。真是的。”( R$ J. t- k) X4 q! ^. n2 m; F3 e3 H
我说:“都是让你气得。”& K3 {; t7 S. c: Q5 R
“好好好,我气的。我气的。”老叔说:“都是我不对,行了吧。”2 Z& e5 R# M9 O/ W% d
“嘿嘿。”我得意地笑笑,说:“我去抚顺,给张叔留了点钱,让张婶好好看看病。”
" f' n* C5 C Z0 m 老叔说:“人啊,可不光是钱的事啊。”
- M" K4 o( \! j' G" K 等我和老叔一进家门,老叔拉着张叔的手说:“早该去看你,早该去看你啊。”
; L* }: b8 r9 t4 h% g6 T 张叔跟老叔说:“你平安无事就好啊。”
& m$ L8 m( A3 `0 b( C7 m4 c, y" f! R$ c 川子舅就叫老叔,说:“赶紧上炕吧,就等你呢。”几个人这就倒上酒,开喝。" x# l0 ?/ M2 q; o
我问张叔:“张婶好点儿没?”. y2 V1 r6 k+ z5 k& B; u
张叔叹了口气,没说啥。
$ w' c- Y5 R; Q8 p- ] “死了。”川子舅抢着说了一句。他说:“你说说,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8 T/ k' _7 y; e% `, T
“死了?”我挺伤心,说:“张婶多好啊,咋……”
4 l" [$ G# Z h' }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张叔端起酒杯说:“咱喝酒。喝酒。”2 q. ?2 o1 j: O' W
喝了酒。我再给几个人的酒盅里倒满,说:“咋没带小疙儿来啊?”
& P' J x, S3 o0 U6 {. G 张叔勉强笑笑,说:“还不知道来这是咋回事儿,让我先扔街坊那了。”
/ n: @! _& u( w1 \4 c* x 从上次去抚顺,我就觉着张叔没以前话多了,他跟赵爷那会儿,人挺道得去的,说这说那的没个完,还竟说拉嚓话。今个儿话更少,就是闷头喝酒。你说像张叔这么个精精怪怪的人,他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呢?我说这人啊,没摊上事,说啊笑啊玩啊乐啊,啥都不打紧;可真摊着事儿了,就得看你的真本事了。- `1 u; H& L8 ]. }, i' K, T8 Q
“兄弟。”川子舅说:“咱哥俩处的时候不长,可你跟我老哥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今个儿,你奔我来,那是瞧得起我;我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啊。有啥为难的,别闷在肚子里,有我和我老哥呢。”
V7 F7 R5 X7 [' Q/ b “来的路上,全子跟我说了说你的事。谁也没想到弟妹她……”老叔叹了口气,对张叔说:“事儿,赶上了,你也得想开点儿。走了的,谁也没办法,再是有办法,谁也不愿她走。咱活着得,说啥也得活下去。不看别的,还得看孩子。”
@; z* K. p0 _2 R. t0 | “大哥。”张叔叫了老叔一声,就去抹眼泪。; L1 q4 z& ]! Y! ~# v
“咳,你个大老爷们儿。咱不带这样的啊。”川子舅说:“来,兄弟。你来了,我高兴,咱老哥仨来个带响儿的。不带小全子。”这就又端起了酒杯。% c0 w/ ~3 c$ o. f
“咋不带我呢?”我跟川子舅叫,说:“我正该敬张叔呢……”$ U6 n& e$ O0 p( {; \0 F/ `
“啧。”川子舅瞅我一眼说:“一会儿,你单整。”# L: ?; {7 ~& d5 i Y
他老哥仨喝了酒,川子舅说:“我那老蒯走时,闺女才13。我不也过来了。”他给张叔夹了口菜,说:“兄弟。我说句粗话,你别不爱听啊。实在挺不住了,就再找一个。”
! K- f* V; O1 r3 A1 C3 p9 E4 _ 张叔吃了口菜,对川子舅说:“我知道你是好意。”这就又没话了。. Q: a: ]" Q/ I/ L/ R/ j& ?
我赶紧端起酒杯,说:“张叔,我和爷爷在抚顺时,没少让你操心。我来沈阳,你还来送我。这些我都记着,今个儿,我诚心诚意你敬你一败。”$ X: u4 i9 x7 k- I7 r
“应该的。应该的。”张叔笑笑,喝下了酒。他说:“大叔那人,挺遭人想的。可惜,我都没送着他。咳……”4 v- U2 P9 }( |4 C1 p
老叔说:“他老人家走,是我刚从里边出来的第二天,也赶上小日本逃跑,街面上不太平。亲戚朋友的,也没都告诉到。还是多愧了川子兄弟呢。”
6 B7 `7 ]+ j( _( ]1 l) b, ~ E “哈哈哈。”川子舅跟老叔说:“你跟我还说这话?叫我不爱听。”
0 G4 W3 K6 |. j9 a2 b" W “实话。实话。”老叔跟张叔,说:“世道乱。你看,打我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顾得上过去看看你。按理,我该去呀。可啥叫朋友?也就在这包含上啊。真就是有个不周不到的,再捡起来,还是掏心窝子,那才叫朋友。”8 Q4 N7 p/ z, }5 u$ E9 o
“好话。”川子舅端起酒杯,说:“就冲我老哥这话,咱再整一个。”- i' ~7 T# z& a3 m& W y F2 j
这就又喝。: C8 F& W S# ?- }( N$ V; ?7 ~
这杯酒一下肚,我看张叔就有点上脸了。
* k3 i' }# X* Z. Q3 I% C 放下酒杯,老叔问张叔,说:“那你,眼下做点啥呢?”8 ?8 z- i7 M2 ^) W2 k
张叔叹了口气,说:“两位哥哥,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俩可别见怪。现在我跟要饭的差不多,今个儿,要到两位哥哥这旮瘩儿,两位哥哥好酒待我,我知足了。”他端起酒杯,说:“我借花献佛,谢两位哥哥一杯。”这就一饮而进。3 A6 x; l- p8 T+ F V
老叔说:“这说哪去了。”
. N+ a8 O7 l# D “叨菜吃,别干喝。”川子舅又给张叔夹菜。5 f" n; Y2 M r/ h( E" r
张叔冲川子舅点着头。说:“我说的可是实话啊。”他说:“两位哥哥,德全在这,还有大侄女儿(指凤香)也在,我也不怕孩子们笑话了。我这心里头,懊糟啊!要说我呢,也不是啥两袖清风的人,跟两位哥哥比,差远了。挣点钱儿,也没少祸害;也没少逛窑子。可自己的女人,偏偏死在这上了。真是报应啊……”他对老叔说:“大哥,我啥样,你知道。打从学校出来就没干过力气活。小日本走了,公署里黄摊子了,再去找坐板凳的差事,人家都嫌我是给日本人干过事儿的,都不拿好眼神夹我。我去做苦力,干不动。我这心里懊糟得,想回山东老家吧,又不甘心……”8 D9 Q9 n+ m6 Y( d
“这扯不扯,早说啊。”川子舅说:“要不说你们喝过墨水的人就是耽误事儿,一点儿都没有个爽快劲儿。小全子刚来那会儿,我没少为这事斥喽儿他。这么的,上我车行来吧。修自行车,小全子都学会了,你也能。”7 X# Z& k/ q* K% @/ R6 Q6 k z; e
我瞅愁川子舅说:“你看你,咋老说我呢?”
: f2 E1 r4 p* J; s “嘿嘿。”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啊,我得跟你告一状了。你这个侄小子啊,可是没少熊我呀。这二年,我就怕他跟我耍驴,就哆唆他跟我犯倔。瞅他小脸儿一呱耷,我立马就傻了,就得赶紧迷迷地跟人家说小话儿啊。”
6 `; J- [. @+ m7 B9 G5 X, a& e. R “呵呵,你那是当了姥爷高兴的。”老叔吃了口菜,跟川子舅说:“久川啊。我吆摸着,你那车行,活儿也是有数的,有才填了个铁头。再则,我看老张干你那活也是不大适合……”$ q$ W; r( v+ L0 H8 r5 q
“你看我哥说的。”川子舅说:“我兄弟来了。再咋的,我也不能瞪眼儿干瞅着啊。”
" z0 `6 f& ^+ D% G5 f “这么的吧。”老叔对张叔说:“我刚开了个厂子,正缺个管事儿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过来吧。”
7 g8 {+ L+ t( l! q- S “两位哥哥,让我说什么好呢。”张叔说着,就又要端酒杯。; r. z4 m4 I/ \$ |
“咱先小人后君子。”老叔拦住张叔,说:“活儿呢,进料出货你都盯着点儿,记好帐;再就是咱俩换着给伙计们做顿晌午饭。住呢,就住我那吧。”) ~) f2 w C, y3 T5 f
“大哥。”张叔抓住老叔的手,说:“客套话我就不说。我你就跟着你干了,你看我行,就留着我。真不行,你说话。我准保不让你为难。”0 n1 j) _1 B; X" I; Q1 N2 A- ^( Q
“我也得意沙楞儿的人。”老叔说:“在我这干,有一点我可说在头里。”
1 a4 V% G9 T/ o' E8 P 张叔握着老叔的手,说:“你说,哥。”
+ E4 m! R/ R! ` “可不行给我往回乱招女人。”老叔说着就笑。
. B6 Y) x% _7 V 川子舅也跟着笑。
1 _3 {3 P4 g1 R2 C8 J- b 我想起了张叔和赵爷那出,心里核计,就张叔那样,谁敢担保他不招惹女人?
) d8 S2 H" x! e6 V$ S2 N 吃了饭,老叔说家里太紧巴,要领张叔回厂里存,说正好看看厂子啥样儿。川子舅说:“行啊。”这就下也了地,跟着老叔他们一起出了家门。川子舅说要回车行存,说总没个人,他不放心。我也看出来了,打大头没了,川子舅总像少了点啥似的,在家也呆不住,在车行也不踏实……: @" B+ b+ k& S7 j2 h; _
人都走了,炕上地上也都收拾利索了,凤香这就来了神儿。她插上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也把孩子打兑安稳了,这就催我上炕。赶我一进被窝,她逮着我鸡鸡,是撒着欢儿地收拾我。我本想射给老叔的那点宝贝玩意儿,这下,都射她那里了。那一宿,风香收拾得我足足射了三回。
% j7 {0 m6 g0 b+ b3 G 早起,凤香还跟每回一样,给我沃了四个鸡子儿。[/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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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jingjia 于 2009-10-24 15:51 编辑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