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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 H文] 乱世三章 (转)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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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24 07:40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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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中) + u) G. k0 g5 S/ J$ l% B
  头一天,马德全搂着徒弟朱晓东讲他的第二次婚姻。天都快亮了,马德全打着哈欠说,小子,睡会儿吧,明天还上班呢。朱晓东想听,可也睏得睁不开眼,就拱在师傅的怀里睡了。" J4 {3 E$ d- e
  第二天上班,朱晓东看着手里的材料,脑袋里还是一片深秋、夕阳、微风、大苇塘地转……
/ `/ n6 [& \- {1 `  1972年秋天,朱晓东初中毕业,那年安排毕业生去向的政策是“四个面向”。朱晓东是独生子,本该留城。学校工宣队跟老师也都研究好了,安排朱晓东去“卫校”上学。分配方案没公布之前,老师还是本着“一切听从党安排,哪里艰苦到哪里去”的原则,让同学们表忠心。朱晓东站起来发言说,一颗红心两手准备,相信老师、相信工人师傅。老师说朱晓东态度不坚决。回家,朱晓东把老师的话跟家里一说,老妈急了,说咱按政策表决心,咋不坚决了?这就上学校跟老师掰扯。结果,工宣队来气了,说,就让这小子下乡。这一整,朱晓东就背着行李卷去盘锦插队了。1 k5 R& z* m% K; c  }9 Q& E
  朱晓东小个不高,虽说胖胖乎乎跟个甜瓜似的,可插秧、挑苗儿、割苇子那活儿,他根本就没干过,哪天都累得偷着哭。有个姓李的老乡看朱晓东怪可怜的,总帮朱晓东干活。那人三十来岁,是个转业兵;他娶了队长的妹妹,生两女孩。朱晓东也非常感激李哥,有事没事地也愿意跟李哥说话唠嗑。后来,李哥窜拢队长,让朱晓东去赶大牛。这活挺巧,朱晓东把大牛赶到苇塘边,大牛悠闲地吃着草,朱晓东躺在草地上看着蓝天,唱起了《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那天傍晚,浓重的晚霞把苇塘染得一片腥红。李哥来了,他跟拄晓东并排躺在草地上,也看蓝天,也跟着朱晓东一起唱《蓝蓝的天上白云飘》。风吹的苇叶沙沙响,忽然,李哥一下抱住朱晓东,翻身压在朱晓东身上,就去亲朱晓东的嘴。朱晓东挺害怕,但心里还是非常渴望。开始,朱晓东只是不动声色地由着李哥贪恋地亲他,后来就情不自禁地抱住了李哥,也贪婪地把舌头身进了李哥的嘴里。李哥柔柔地裹着朱晓东的舌头,手摸到了朱晓东的下身。朱晓东心跳得跟急了,他闭着眼睛,感受着这从未有过的幸福,双腿也不由自主地叉开了。李哥掏出了朱晓东的阴茎,一口就含进张嘴里。朱晓东浑身一颤,全身的热血都在翻腾。李哥也掏出自己的阴茎,拽过朱晓东的手。朱晓东套弄着李哥的阴茎,身子一紧,射了。李哥把朱晓东的精液舔干净,跪在朱晓东脸前也放了。之后,他抱起朱晓东,坐在苇塘边,无语地看着眼前那片红芦苇。朱晓东依在李哥的身上,深情得叫了声李哥。李哥搂着朱晓东说,多好。
" ~7 y9 p3 C; z% p& ]  有人在叫朱晓东,说书记找。朱晓东在心里骂了句自己,说,他妈的,又走神儿。要写的东西还没着落,这哪行?就想,先别听师傅讲他的三个老婆了,煞心写吧。可是,整个一下午,朱晓东起了三次开头,都没写下去。
1 R9 ~1 V4 a* H' @8 R, n  晚上下班,在家吃完晚饭,朱晓东转着磨磨又来到了师傅马德全家。马德全嘿嘿一笑说,臭小子,又来了解馋了?朱晓东也一笑,他自己找上茶叶,沏上茶,递给马德全,说,师傅,昨天还没讲完呢。马德全说,爱听?那就接着讲呗——* z* J$ Y  f' r" s& M
光复了,可街面上还是静静的。大杂院里更静,平日,院子里还有小孩子在玩,也有女人们在家门口出来进去的,现在一个也没有,家家门都紧关着。我先跑到咱家门口,叫:“爷,妞妞,看谁来了。”
0 U& V& O* R5 j( j' Q  没人回答。# `9 i3 S7 u5 h- r0 T* X
  我推开门一看,见小秃儿他妈正在外屋地那烧水。见我们进屋,她急拉川子舅,说:“我那好大哥哎。你可回来了,想让秃儿去找你,哪敢啊。快进屋看看吧。”
7 D4 Q8 l- m- q/ ]6 I' P/ {" u  我还核计,这个秃子妈啊。咋还拽川子舅的手啊?
) b# Y) N. g- X# @" R* q3 L  川子舅冲秃子妈一甩手说:“这咋回事啊?”' A, n6 Y5 Q4 n) f' Q  R
  “你可不知道啊,大哥哎。”秃子妈说:“你那宝贝闺女,打早起来就开始闹腾,怕是要生了。”
% [+ X2 D5 Z  U( D  我赶紧进屋,见凤香疼得在炕上直打滚。
  q8 f( b/ @' [# {6 x7 `) {# M  川子舅急得直搓手,他瞅一眼老叔说:“这咋整啊?”
9 ^; Y+ g4 o  ]$ T7 ]5 N/ J  老叔说:“赶快找大夫啊。”* b% R3 k3 _% O+ a5 |+ n
  秃子妈说:“他爷领着妞妞早就去了,你说这也不上那找大夫去了。咋还没回来。”" w$ E& ^/ |' Y0 E; U( D
  “这样不行。”老叔拉过川子舅说:“看今天这样,没有医院能开业的,快想别的办法吧。”他问秃子妈:“这院儿有能接生的没?”
. L0 G  `8 g# C! n) Z) x& N* I  “他李奶能。”秃子妈说:“前个儿,她下屯了。啥时回来,也没个准儿啊。”
7 R2 U; M2 R6 h. R, W6 e  我拿过一个湿毛巾给凤香擦着头上的汗,说:“疼得厉害不?”% \" k6 U% m" B6 G. `
  凤香抓住我是又咬又掐,说:“你这小冤家,死哪去了,哎呀……,哎呀……”& Y8 N( p- I6 e
  “不行。”川子舅说:“我去趟铁头那。他娘能接。”
5 z3 A# f3 Q  L8 `) ~  “那你快去找啊。这么干挺着,人就体蹬了。”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咱家隔壁刘嫂家有自行车,你骑车去。快呀!别傻愣着了。”
$ z) Y5 _: W* G' I. _  川子舅跟我说:“你爷回来别让他走了。”
$ z8 }2 m! j# ~4 [+ p' I5 y4 k  川子舅走后,凤香疼得更厉害了。秃子妈进来,说:“这不是你们老爷们儿看的。赶紧出去。就把我和老叔都撵了出来。$ E/ a4 ^* T0 Y( a" O
  我和老叔站院子里干着急,我跟老叔说:说:“这咋整啊?”( E' B9 h6 v( s4 e
  老叔说:“别紧,生小孩都这样。”
: g8 W$ o6 \( q7 B; i  秃子妈跑出来叫我,说:“羊水破了,快上咱家拿点草纸、棉花。”
% m6 y/ e) u* d; ?6 ^) ]% `  我说:“咱家有,在炕琴里。”我要进去拿。秃子妈挡住我,又跑回了屋。
/ ~# ^2 M' E. Y4 ~  不大功夫,川子舅驮着师娘进了院子。
1 q+ g! I% w& S: F7 l  “师娘。”我跑过去拉着师娘说:“快点儿呀。羊水破了。”
7 f! ~  x  u$ I; c  “哎呀妈呀。咋不早叫我呢?”师娘赶紧往屋里跑,说:“我也二乎了,核计明天来呢,这也没到日子啊。”说着,人就进了屋。川子舅也要进屋,师娘推了他一把说:“你进来干啥。”就关上了门。1 S' O3 R2 K. }  C  ~6 h4 o
  在院子里站着,我急得一个劲儿地扒门看。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老叔说:“我也来一根儿。”也点上一根儿。这烟刚点着,大院门口急三火四的走进来一个人,那人背着个老的,拉着个小的。我一看,那人手里拉着的是妞妞,脊梁上背着的是赵爷。天啊,这又是咋的了?
) v4 j7 t4 m" \. G# ^) u$ o  我和川子舅还有老叔都围了上去,这也不能进屋啊,就让来人把赵爷先放在家门口的一快石头上坐下。赵爷坐不住,身子直往下堆,我赶紧跪在地上擎住赵爷。赵爷嘴角那淌着血,耳朵里也流着血。来人哄着还在哭的妞妞,跟我们说:“奉天纱厂遭抢了,这老爷子打那过,被拥出来的人挤倒了,等人群过去了,老爷子给踩没形了。我看小姑娘哭得凶,就问她家在哪?这才把老爷子背回来。”
7 c& W: k0 U, d9 }9 n  G8 E5 E  川子舅和老叔赶紧谢谢那人。
! a' w" ]5 T( D4 |: X/ Y  那人看看老叔,问:“你老是不是叫关凤翔啊?”
/ t$ a1 P; k$ l0 c  “对呀。”老叔说:“你是?”0 b9 J. Q$ [& M- O: R1 o- p; M
  “关掌柜。”那人说着就要给老叔下跪,说:“我是朴成浩。”
) x. O2 ]9 p% h2 E: i  “是你呀。”老叔拽起那人,说:“真没想到。真没想到。”
8 K4 J% B! a0 N2 h  那人抹着泪说:“我找遍了安东,也没找着你。”$ b6 W: N1 t' `- r0 S
  老叔拉过妞妞,说:“这就是你的妞妞。”
3 x% S+ i# T1 e/ {) f  那人哭了,说:“看出来了。看出来了。”就给老叔跪下了。
  b) T$ L1 P4 _  这会儿,屋里“哇”地有了小孩哭声,秃子妈开开门叫:“生了。生了。”
' |" P# v& V# j9 F  川子舅和老叔都跑了过去。3 b# W( _7 `/ _% V0 \! q0 ~
  秃子妈拦着要往屋里进的川子舅和老叔,叫:“等会儿再进。”
, \9 h* P- `" G# v& _! f  我擎着赵爷起不来,就喊:“丫头小子啊?”+ D* f" n6 J3 c) h
  “带把儿的。”秃子妈又关上了门。) {5 t* Z+ W& {- o
  躺在我怀里的赵爷睁开眼,他微微地跟我说:“生——了——”. a& W" w% n1 W2 S9 N& K
  我高兴地跟赵爷说:“生了生了。是个小子。”- c, Z" D6 ?3 U$ E
  赵爷又闭上了眼睛,我紧着叫:“赵爷。赵爷。赵爷……”
7 C# j" d; \4 Y/ @  老叔和川子舅围了过来。
, o0 @+ X) L) }. S: f! G0 k  老叔拍拍赵爷的脸说:“爹呀,我回来了。”6 _9 ]5 ?9 S: f1 J) S0 P% `; U
  赵爷睁开了眼,他看看老叔,想抬手,没抬起来。他微微地说:“是凤翔啊,你回……回——”赵爷一歪头,闭上了眼。0 c/ G# p. Z0 X1 `
  老叔趴在赵爷的胸口听听,又扒开赵爷的眼看了看,眨巴着眼睛跟我说:“把你爷放下吧。不行了。”- h) r0 P7 t. p! q/ n3 z% U
  我心一酸,抱着赵爷的头,小声哭着说:“爷啊,我叔回来了,妞妞找着亲爹了,我也有儿子了。你咋就走了呢……”; i9 P! F4 @: j7 y; K0 D/ U7 ?
  跟着就有点乱,你说这边生孩子,那边死了人,还都在一个屋里,能不乱吗?师娘一看几个男人都哭也不是、乐也不是地都麻了爪儿。就说:“得,事赶上了,光这么耗这也不行……”. }( E5 Z$ C$ D6 H
  “大哥啊。”秃子妈说:“要不就把凤香整咱家去吧。”2 o8 f$ ^; b1 X4 J, U& C
  川子舅说:“整你家干啥?”
; N" l- R  U5 G! r  “谁让凤香是我干闺女呢,听我的。”师娘跟川子舅说:“凤香这个月子,就是在家做,也得我过来伺候。”师娘叫我去找辆车,说:“凤香这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叔公公又回来了。我把凤香接咱家去,有啥事让德全来回跑跑。你们爷们儿先发送老的。”
8 K; M1 i5 _# ^0 x  老叔说:“那可真是麻烦你们一家子了。”5 n3 N0 T' J1 r! ]6 A- b
  “麻烦,那也是该着的。”川子舅跟师娘说:“那就这么定了。就是今个儿这街面上,怕是不好找车呢。”
* z6 F7 T9 S( ^8 e+ Y: |4 H  “咱家有个小车。”秃子妈跟川子舅说:“大哥呀,赶紧推过来使吧。”; ^: N) G: T) r; B$ ^
  一伙子人这就把凤香和孩子都捂巴上。我蹬着车,跟着师娘把凤香和孩子送到了师娘家。安顿好了凤香,师娘就撵我赶紧家去,说家那边还一大堆子事呢。  g! e; m& Y: I- F2 k
  依老叔的意思,这人心惶惶的,赵爷的事赶紧送出去,还得答兑别的事呢。川子舅不干,他说:“我何久川还没到那份上。咱不说过五、过七吧,再不济也得守到三。”这就张罗着抬寿材,买妆老衣裳,扎咕灵棚子,也请来了吹鼓手。还让我把亲戚朋友都告诉到。我和老叔商量,说:“奉天咱也没啥亲戚啊。”老叔说:“告诉老吕一声吧。”川子舅说:“对,赶紧去,车行钥匙还在他手呢。”我刚要脱了孝衣往外走。川子舅把我拽住,他让别人跑了一趟就行了。川子舅跟我说:“你哪也不能去,有来上香的,你得给人家磕头。”这一整,我和老叔哪也不能动不了,只有老实儿地跪在灵前,来个上香的就赶紧磕头。下晌背赵爷回来的那个朴成浩回家一趟,不一会儿就又回来了,他也不大说话,里里外外跑前跑后地一直跟着忙;抓挠个东西、缺个嘎嘛儿的都是他跑腿儿。使钱,就上川子舅那拿。一闲下来,他就守着妞妞。这也好,正愁忙得谁也顾不上妞妞呢。端茶倒水的活儿,都是秃子妈的事。做饭的事,都搁老刘家了。8 K. Q" p( h' a  g
  第二天下晌,我看老叔跪在那捂着腰直咧嘴,就问他咋的了。: v* F/ v# o7 q, g0 ~: x, Z. Y
  老叔说:“没事。”
9 S) o8 b; X& x! i( w6 @) b6 R  川子舅说:“看你捂了两天腰。趁这会儿没事,上屋躺会儿去。”
" ?& l: K* c: `( L  老叔说:“不用啊。”+ {: r* g, p9 `" }
  川子舅也不硬劝老叔,他喊了一声我,就让我进屋。
: t+ l! }5 Y4 [3 u$ _2 a6 T  }! K  我说:“啥事儿啊?”就跟他进去了。: Z, d2 u: l9 X3 s
  川子舅关上门,说:“不行了,不行了。”说着,他褪下裤子,往炕沿那一趴。说:“赶紧来两下。”
$ s- v; W" t$ x" ~5 ~3 Y/ X5 s! i% S  我说:“这也硬不起来啊。”2 G! [- }4 A% m8 b- [1 E$ b
  这个川子舅啊,你说我这还戴着重孝,哪有那心思啊。再说,万一谁进来碰上了,这脸往哪搁?可川子舅也不听我的啊,他拽着我,逮着我鸡鸡就是一顿裹,这就把我鸡鸡裹得当当硬。他说:“快快,捅两下就好了。”就把我鸡鸡塞了进去。4 k" F! }- z% P3 G
  我站炕沿那刚捅了两下。就听外面有人叫:“久川。”
3 V4 l8 v8 h# r( v; @' O  我吓得赶紧停住不动,对川子舅说:“叫你呢。”就要把鸡鸡抽出来。3 P! u( Z, ?- x' n' L/ o' Y' T
  川子舅不理那茬儿,他把我手按在他腰上,不让我抽出鸡鸡。说:“赶紧再来两下,这就好了。”
1 ~: F6 O# @( N% J9 U  我只好再使劲咕拥了几下。这一咕拥,“哗”地就射了。
& r& R- i# R- Y6 f9 k# V+ d. C5 ?  “别动。”川子舅还使劲按着我屁股,让我的精水在他后门儿里射净。
5 J8 ?, D2 R; c  w2 j" c9 q  这会儿,外面有人敲门。我扭头看:外屋门的玻璃上映着老叔的脸……
4 A5 C' L! h) X$ K- u+ r  三天头上,初十,阳历的8月17号。一大早一伙子人抬着棺材,吹吹打打地出了家门。这就要去塔湾给赵爷下葬。可一上大街,就看满马路的兵啊,还不是日本兵,都是些大个子、黄头发的大鼻子兵;戴着钢盔、端着枪,说的啥咱也听不懂。人家拿枪横着,不让咱上街。川子舅和老叔就赶紧上前跟人家说小话,说是发送死人的。当兵的听不懂,还是不放。川子舅急了,就跟人家吵吵。吕德明跑了过来,他拉着川子舅说:“有话好好说,你跟当兵的叫唤啥?”还别说,川子舅这么一吵吵,来了一个戴大沿帽的大个子军官,可他也听不懂咱的话,也是打着嘟噜的直叫唤。这时,那个朴成浩拉着个西服革履的男人,走到大个子军官跟前儿。那男人也打着嘟噜跟大个子军官说了一通。大个子军官写了张纸条递给了川子舅。) U3 x& O% n, h. _7 a5 [
  川子舅问吕德明,说:“这都是些啥人啊?他们要干什么?”' G/ ~, e- Q1 ]6 m2 H
  “是苏联红军。”吕德明说:“他们是来接管政府的,也拦截逃跑的日本军官。”
) z1 b' C4 `: E6 e' ^! ?* ~/ w  川子舅说:“这一枪没打、一炮没放。苏联兵就进来了?”. X) j: n- H2 M2 q6 \
  有了纸条,一伙子人这才安心地上了路。路上,我打着灵幡问老叔:“跟大个子军官说话的那男的是谁呀?还会说苏联话。”# N4 J$ P7 {1 j/ x0 h, d& V
  老叔说:“不知道。”
: I: K5 D% z* y, b1 h! W3 w. ?  埋了赵爷,一伙子人就赶紧往家走。道上还是让人发慌,哪哪都是苏联兵。日本兵一个没有了,到是多了些穿便服的日本人,拖家带口的倒着小碎步,跟个耗子似的低眉鼠眼地紧颠儿,一点都没了往日里耀武扬威的霸道劲儿。刚过了小白楼,还没到到沙子沟嘛;就看一伙中国人围着一个日本爷们儿紧着打,一个穿和服的日本娘们儿跪在旁边一个劲儿地磕头、做揖,道儿旁边甩着一只木头趿拉板儿。用吕德明的话说,小白楼是啥地方?那可是小日本祸害中国人最邪虎的地儿。以前,中国人搁那过,都得绕着走;老人吓唬小孩儿都说:“再闹,给你送小白楼去。”小孩立马就不闹了。吕德明晃着脑袋说:“这真是改朝换代了,中国人也敢在小白楼拿日本人出气了。”可老叔还是紧着围拢着咱这伙子人说:“别惹事儿。别惹事儿。”让大伙赶紧走。
! M# U: C- G, F; z( _  一伙子人总算平安无事地到了家。这就又忙和着招呼送葬的亲戚朋友们吃饭,一直闹哄到下晌两点多了才散。
. z; ]) r6 d" b3 o& U" M& Z  送走了客(qie),老叔捶着后腰说:“我得直直腰。”就上了炕,靠炕琴那趄歪着。我拽了个枕头,垫老叔头置下,就去归拢借来的家伙什儿,好还给人家。这会儿,朴成浩领着那个会说苏联话的男人进来了。川子舅迎上前去对那个男人说:“看看,忙乱套了,也没顾得上给你敬杯酒。今天要不是你,也不能这么顺利。”, v$ X! D4 j- G+ A3 W2 I/ ]
  朴成浩和那男人没回川子舅的话,就“扑通”跪在地上。正要下炕的老叔说:“这咋说的,快起来。快起来。”我和川子舅赶快把两人拉起来,扶他们在椅子那坐下。朴成浩指指那个男人,对老叔说:“关先生,这是我父亲。”
: J- n6 n/ D$ m1 i- h- d  “幸会幸会。”老叔下炕,向那男人抱了抱拳。, q# h( I. ]- D
  那男人给老叔行了个大礼,也给川子舅行了个大礼貌,再给我行了个大礼,说:“我叫朴炳哲。妞妞是我的孙女。你们一家人对我们有恩,本该大谢,可是你们身有重孝,实在不好打扰。我和儿子商量,改天请你们到我家,聊表谢意。请一定赏光。”  N" B6 p" s1 M8 q  i
  “哪里哪里。”川子舅说:“我们还要谢你们呢。”
7 u5 k; @& h9 `* c* O  “正好,你们来了。”老叔叫我说:“妞妞呢?”
) C7 w! F5 u9 s$ i1 _/ l3 @  “可能在秃儿家吧。”我正要出门去找,一推门,妞妞正在外屋站着呢。
$ _" O2 e9 q5 B5 w, n  “成浩,我一直在等你。这不,等来了。”老叔招呼妞妞进来,对朴成浩父子说:“这两天我也多少跟妞妞把她的事说了说。孩子小,有些事她还不懂。不管咋说,孩子找到了亲父亲是个好事,你们就把她领回去吧。”
! o; M( p1 E+ R1 g- x0 i  朴成浩父子再行大礼,谢过我们,领着妞妞走了。% Z2 ^2 Y- b8 p  D* B
到这会儿,客(qie)才算是真的都走净了。屋里就剩下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仨人。我呼拉想起昨天下晌,老叔映在外屋门的玻璃上的脸,这心里就又开始打起鼓来。. m/ S# d/ X3 [7 P$ L
  说良心话,忙和了三天,我一点都没想到我已经当爹了,一点都没觉着我已经有有儿子了,忙和着送凤香那阵儿,我就像是一扑心地帮着别人忙和。紧接着又是赵爷的事,再就是妞妞。赵爷和妞妞都走了,我还是觉着他们没走,就觉着好像是我还在车行,他们还在家里。可我现在就是在家里啊,以前我回家,家里都是凤香在叨叨着做饭,赵爷支使我干这个干那个,妞妞围着我屁股转。眼下,是老叔坐炕上,川子舅坐椅子上抽烟,他俩在有一句没一句地说着话。看他俩说话那样儿,好像昨天下晌,川子舅让我给他治“病”的事根本没发生过。我核计,没准老叔啥也没看着,真没看着就好,谁也别提。可我心里总像是有鬼,总像是做了啥愧心事似的心直扑腾。再看老叔,就像做梦。心里总是怕梦醒了,老叔就没了。我想跟老叔说点啥,可当着川子舅的面又啥都说不出来。只有里外地找活干,划拉划拉地;看看炉子,填点煤。" P. N9 D, k# g4 j4 Q
  我这正给他俩再续点茶水,就听这俩人的话茬子有点戗。他俩好像是说办事情花钱啥的,川子舅说:“……这他妈的,都赶一快儿了。”
+ n6 t) Q  Z1 w  “谁说不是呢。”老叔说:“这又得不少的花费。”
% n6 Q( V, c9 P$ q  “花费到没啥。”川子舅说:“你说,这小崽了来了,老爷子要在,也能替凤香搂着点孩子。妞妞也走了,这他妈的……”7 f+ @, J9 @+ n$ R8 [1 u
  “川子,我这心里也七上八下的。”老叔说:“你说我刚出来,身上光光的……”8 Y/ U6 [- y* J- P" g7 M
  “你看你,我就怕你来这套,还真就来了。”川子舅拧拧屁股,坐实了点,扔掉手里烟头。
( R" f( U3 U- [0 I5 Y  “实话啊,你得让我说说。说说心里也透亮。”老叔捶捶后腰。) q1 @, Y& R3 H5 c" w
  “再说,我跟你……”川子舅又点了支烟说:“得,我到是不敢骂你。你也别拿话儿坷搭我。你是哥,我服你。”7 Q1 [$ |7 m( J/ `9 P/ o
  我听话茬不对,可也不敢就着他俩的话茬儿说,一个是舅,一个是叔,我说谁?咋说?就辙了一下,我说:“你俩还饿不,我热点饭啊。”老叔说不用,他说他不想吃。川子舅有点坐不住了,他站起来说:“不吃,你爷俩也收拾收拾就睡吧,都累了。”说着就要往外走。5 O6 l/ u  N2 p& U, ]% [
  “你上哪啊?天都快黑了。”我问川子舅。1 v* X' y% M$ k. s4 Y
  川子舅说:“我还是得去看看车行。你爷俩睡吧”这就推开门,沉着脸走了。: V" z$ Y" H9 T1 N8 y
  说心里话,川子舅脸沉不沉的我还真没往心里去,就寻思他就那样,扭脸就忘了。那会儿,我心里想的是,总算能和老叔单独说说话了。川子舅这一走,我这心里头还真就美得了不得,我撒欢地倒了盆温乎水,端老叔脸前说:“洗洗吧。”
7 E6 A+ u# P' t4 [. i; \  老叔说:“你先洗吧。”
* ]( L8 ?0 w: ^4 k7 n+ w  我说:“不嘛,你洗。”
8 a3 r' O/ e/ Y& |  老叔坐起来,洗了把脸。" w3 K( G& [% m0 L& n7 I
  我说:“脱了,都洗洗。”- l& T9 U1 W  L
  老叔笑笑,刮了鼻子一下,脱了裤子。& c  l9 _8 j1 k. d7 ^8 _. g
  “我给你洗。”我把水盆放炕上,拉老叔蹲下,撩着水,给老叔洗他的大枪和后边。洗的时候,我还故意在老叔的大枪上多摸了一会儿。老叔打我一巴掌。拿过毛巾自个儿擦了擦他的大枪。. p. u, X7 X* X1 h  n5 @: T% M$ b9 I
  “还有脚呢。”我拉过老叔的大脚丫子按在水盆里,说:“叔,赶明儿我天天给你洗脚。”  C0 o& D& L5 H4 S9 u- F
  “好啊。”老叔说:“我得先躺会儿了。”就躺下了。) k. W. Z5 z; d5 q* H" i# x
  “嗯,我洗完,就给你焐被。”我去外屋换了点水,自个儿也洗了洗。) @/ Q7 ^% g2 V; \$ f
  插了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我脱得光巴出溜地就钻进了老叔被窝,在老叔怀里拱着。我说:“叔啊,都把人家想死了。”+ a4 `( x( e+ i. Y" Y. i
  老叔笑笑,拍拍我后背。7 v" X2 R9 P4 F. l" H) I) }# p
  我疯亲了老叔一阵子,就拱进老叔的腋窝。" B0 t' Q8 x" v( r% e  s+ R
  老叔躲了一下,说:“没洗,埋汰。”
, m! b; T1 i9 x) h) x/ X9 D  “我不管。”我含住老叔的腋毛一阵亲,哦,我又闻着老叔的味了!我鸡鸡早硬了,在老叔的肚子上乱顶。8 ~0 w, X& W2 I( V4 |1 e3 h
  老叔撰着我鸡鸡,慢慢地撸。
, s# j. u* f/ H* v5 Q+ e  “叔,想死了。”我抓住了老叔半硬的大枪。& d& K8 e# z6 M9 V' P
  老叔亲着我,说:“想要?”
; S* f, u6 A, ^/ f) b1 O/ v  “做梦都想。”我狠亲着老叔说:“叔啊,好叔,这两年苦了你了。全儿,先给你。”说着我就要转身把后面给老叔。
' l1 Y  W7 q2 `' u# V* q  老叔抱着我,不让我动。他说:“叔在里面,腰着凉了……”
" P. c+ b& t( R) O2 h( g7 N: K  “是吗?”我一下子想起了川子舅的毛病,核计老叔可别……。就爬起来去看老叔的后面。
$ S, q* t3 Q- j1 j5 o  I7 ]+ C8 [  我扒开老叔的屁股看,见他的没掉出来,收得紧紧的。( y' l- w" r+ i# b# x
  老叔不知道我的意思,他说:“老叔说话算话,现在老叔就给你。”说着,他头朝下趴在了炕上,也把一个枕头垫在了肚子下。这下,老叔的屁股有点撅,他背过两只手扒着自个儿的两瓣屁股,说:“来吧。”: F% C8 M8 Q& B8 j5 M
  我鸡鸡硬得跟着了火一样,我扑到老叔的大后背上,说:“叔啊,全子哪哪都是你的,鸡鸡也是你的……”7 S- z+ |' d8 l. g6 U: F$ Q1 Q
  “快来吧……”
- x' f8 s2 c; d7 P) M( u  “老叔,疼啊……”我核计,我的太大,太粗。老叔的后面又小,又紧。我心疼了。
. N1 Q- R. ^! C+ D9 u5 U  老叔狠打了我屁股一下,接着,他抿了一把吐沫,抹在自己的后门儿那儿;又抿了一把,抹在我鸡鸡上。他撰住我鸡鸡对准了他后门儿……
( |1 F  t7 }+ f! z  我还是怕弄疼了老叔,一下一下慢慢地顶老叔……  D: Y$ D, I3 o2 F4 P  Q
  老叔撰着我鸡鸡,把鸡鸡的皮儿撸上来,包住鸡鸡头,对着他的后门儿……
+ u3 F+ L' @& c/ T  我再顶,鸡鸡头从包皮里滑了出去,滑进了老叔的里面……$ [$ A# m# D( d$ l% Y" j: \  A
  老叔闷叫了一声:“嗯——”
! X; T2 ?( ]% z6 G1 o( U  我心疼得赶紧要往外拔鸡鸡。老叔的大手安在我屁股上不让我动。我停住了,死死抱住老叔的大后背,亲着老叔的大脖子。老叔抓过我一只手,抱在他脸前,“呼”地把我五个根指头都含进嘴里……
% Q* y1 c6 U' i' ^% ?  过了好长时间,老叔回头亲了我一下,说:“叔给你了,用吧。”' q$ W; L% C  Q/ j0 i$ z0 f) |3 i
  我轻轻地动起来。我每动一下,老叔都哼一次。我受不了老叔的哼哼,动得快了点。
) x3 z& a0 x' N  c8 [5 @  n" |! }  老叔哼得扭着头……
' @2 h9 e$ l: ]1 Q9 N) }  我不敢全往里插,我怕疼死老叔。
6 @0 p+ T/ Q" e/ N1 L$ Z, E; S) i  “快。射吧。快。”老叔不哼了,他把整个头都埋在褥子上,不动了。
6 |( ]2 l( g. _# _  我有点来劲儿了,动得有点控制不住。我一只手紧撰住我鸡鸡根,这样就像鸡鸡上套了一个套子,就不能全没根儿地进到老叔的里面。我握着鸡鸡快动了起来。哦,我的腚根子麻了。哦,我来劲了。我叫着:“叔啊……好爸,亲爸爸……,儿子来了……啊!”我没射在老叔的里边。我把鸡鸡拔出来,都射在了老叔后背上……。接着,就抱住了老叔。我就那么紧抱着老叔,亲老叔脖子,在老叔后背上紧蹭。我射出来的精水在我肚皮和老叔后背间粘着,直到被我来来回回地蹭干。
2 x2 Q7 T' O( K( e* x! u* X8 x: q) W  老叔还是趴那儿不动。1 ~& ]( d4 ]* [; |
  我从老叔身上爬下来,拽出他肚子下的枕头。我推推老叔,把枕头塞他头置下。
( R, U" n' I8 O3 }5 f+ K1 M  老叔伸出大手抹擦了把脸,翻身躺枕头上,把我搂在他怀里,看着屋顶。% w( \/ n) q* Z6 }4 A( G
  我枕着老叔的胳膊,说:“爸,疼不?”
) }. @) V/ |* A$ K1 X  老叔没回话,也没看我。他又抹擦了把脸。1 M8 r- _* u' L, I+ o
  “老叔,你哭了?”我去摸老叔的脸,摸了一把水。我也不知道,那是汗,还是眼泪?
- u9 O' _* S' C; S$ q8 d. h  “没有。”老叔搂紧我,说:“哭啥?”1 ]( S' H1 N' c2 S. V5 V8 h
  “叔啊。”我亲着老叔说:“爸,你用我吧。”. |+ G- C4 B- e
  老叔搂紧了我,不让我动,说:“小傻瓜,你不都给过叔了吗?”
- e0 i* o: ~$ R, T# U  我看着老叔说:“爸,你心里不好受,是不?”
/ X; [. D9 a* U" z7 \  老叔不看我。他说:“叔高兴。高兴!”
- F4 ?6 ^/ G3 |# \! i4 R  “你看你呀,人家叫你爸。你还是叔啊叔的。”我去板老叔的脸,让他看我。
0 z6 m6 g, o3 }% ?1 g& {: |, Y  老叔转身抱住我,他看着我说:“全子,你的日子也不好过,我明白?”
/ f4 @2 S0 t' c9 E5 Q. U, H# [  我心里一阵委屈,说:“爸,你知道这两年人家都是咋过的吗?我来奉天就是为了你啊!”
+ V5 g% D1 y- m; X5 b7 P  “难为你了,全子。”老叔说:“你拉扯着赵爷,拉扯着妞妞,都是为了我。我心里啥都明白。我回来三天,又赶上这么些个事儿,我这心里啊……”
( V, M' J& h9 E  我怕老叔难过,赶快改口说:“爸,你回来就好了,原先我还核计,得等你十年呢……”
6 f1 k$ N0 f3 B7 J  老叔说:“我也没想到,这么快就又见到你了。”1 j; ]" H- d# d
  “爸。”我在老叔的怀里撒着娇,说:“你到现在一句也没答应我。”+ B7 h! e- k+ e
  老叔亲着我头,说:“答应你什么?”
  y9 B) K' X$ i  我说:“人家跟你叫爸,都叫多少声了。你一句也没答应。”
4 t2 Q. H0 o4 ~  老叔拍拍我,说:“好,叔答应。”
0 T' r! O2 C5 E3 d. y5 U, Z  \! H  “那我再叫。”我贱得了不得地叫:“爸。”
0 ~& x" a4 d) f9 B  “嗯。”老叔把我的头抵在他下颌那。
* y: ?/ x3 O- P( x* l! N/ C  我抬头看老叔说:“不是这样答应。”
7 X9 C8 q% @' Q0 a& a6 G5 D! K7 g  “那咋答应。”老叔看我。
3 q! f% N8 X& c! E5 s0 r  “就不是这样。”我晃着老叔说:“像以前在学校,你抱着我那样答应。”
4 W& z% k: A: H: _% r/ Z  老叔笑了,说:“你呀,我的全子啊……”) K$ L8 J( z# o! V( i5 q; O. f
  我捧着老叔的大脸叫:“快!”
) n3 o0 f) O# d7 b  “好,你叫。”
: V' i! c7 U2 B6 N3 L  “爸。爸爸。”% ^7 p6 h$ u+ v( w4 O
  “哎!”
+ ?1 C0 O3 ~, D# f  “好爸。”我在老叔大脸上没边没沿儿上下左右地亲,说:“爸,你这一答应,你知道人家心里有多舒服吗?”; K/ \7 h# t. }. D* N
  “知道,我都知道。傻小子,你以为我就不想吗?”老叔说:“全子,你看看我现在,除了你,我还有啥?赵爷没了,妞妞走了,玉良也不在。我呀……”# ~, f, Y/ k8 t' L  u
  我说:“爸,你不是刚说了,还有我吗。”1 x. x+ d6 Q$ j$ y/ h' Q: N
  “对,还有你,还有我全子。”老叔看着我说:“全子,你当爹了,有了孩子了。你可就是大人了,你可得好好待你媳妇儿啊。人家一家人可是在你有难时,承全了你啊。”
" H3 \2 U0 m; y! B% J: S  我顺嘴说:“知道啊。”
" E3 H" `! b+ `* J- ^  “对了。”老叔说:“明天你给我找身衣服,我这里边的也得换换了,竟是虱子。你不烦,你老丈人、你媳妇儿还不说啊?”1 A: [' Z( I" ^% ?) a! w: U
  “谁身上没虱子?爸,你身上的虱子是啥样的?嘻嘻。”我捏着老叔的鼻子说:“川子舅身上的虱子跟他一样,都是黑的。”说完了,我就笑。% F& {# j2 E( T& G
  老叔没说话,也没笑。) Q  e: E7 S  K+ c1 i/ l
  我去膈肢来叔,说:“你咋不笑呢?”- |  x. ?$ F) U
  “老实。”老叔按住我手,说:“明天跟我洗个澡去吧。”
1 s0 `. F3 @) z5 u% |  “我不去。跟你洗澡我就硬。澡堂子里那么多人瞅我硬,多呵碜。”我说:“你自个儿去吧。”
0 J4 k' i& m4 x8 i) o  “行行,臭小子。”老叔拍了我一巴掌,说:“不早了,睡吧。老叔搂着睡。”
' m0 p& S8 ]0 S* A说好了,吃完早饭,我去师娘家看凤香和小孩,老叔去北市场的登瀛泉洗澡。我告诉老叔,洗澡回来,就直接去车行;我这边看完她娘俩儿也去车行。我知道老叔身上没钱,就给了老叔二十块钱,老叔说:“给我这么多干啥?”我说:“你拿着用吧。花没了,再冲我要。”我又给老叔找了几件我的衬衣还有裤衩,老叔说太小,穿着紧,就都给我扔回来了,只把我那个白裤衩揣兜袋里了。
) i' N5 \: G+ A6 k  这边我和老叔刚要出门,朴成浩来了。他硬拉着我和老叔上他家去,还说他父亲在家等我们呢。老叔说我们身上戴着孝,再说还有别的事,说以后有时间一定去。朴成浩跪地上就不起来,说我们不答应,他就一直跪下去。没办法,我和老叔只好改主意,跟着朴成浩去了他家。/ I, M* p/ J3 f, k2 Z( v# X
  朴成浩说他家不远,就在对着奉天纱厂南门的玉温里。我们走到奉天纱厂大墙那,就看纱厂大门口还是乱哄哄一片,挺多人在忙着往外扛布、扛麻包。朴成浩说:“都抢了好几天了,也没人管。”他指着大墙旁边的一根电线杆子说:“这就是爷爷和妞妞出事的地方。”我们在电线杆子那站了一会儿,也就这会儿,就听“咣咣”几声枪响,就看纱厂大门那儿,有几个大鼻子士兵在朝天放枪。糊在纱厂门的人群“呼拉”一下子,大人喊孩子叫地跑散了,地上满是扔下来的布匹和棉花包。一看那架势,朴成浩拉着我和老叔赶紧拐上玉温里往南跑,跟着就闪进了一个小胡同。
' G- N4 a9 i/ E4 q" U* |- v% V- G  顺胡同又向西走不远,朴成浩指着一间有雨搭、前脸都是拉门的青瓦房说:“到了。”说着就朝房子里边喊“阿爸吉”。
, H3 \, e* |- z% B  拉门一开,朴成浩的父亲朴炳哲一身朝鲜打扮地在雨搭那穿上勾勾鞋,急忙跑过来。他向老叔和我鞠着躬说:“欢迎欢迎。上屋请,上屋请。”8 @5 M$ g# r/ B9 }- l; Y
  “爸爸。”随着叫声,妞妞也一身朝鲜小姑娘打扮地跑了出来,她拉着我和老叔往屋里走。在雨搭那,妞妞跟我说:“大哥哥,脱鞋。”$ M4 l/ m. f. H' @1 d" v
  我笑着拍拍妞妞的小脑袋。$ g9 r* C& B8 w2 [+ `/ q# j
  我和老叔也学着朝鲜人的样子,脱了鞋,拉着妞妞进了屋。屋里不大,进屋就是炕,全铺着芦席。不到一丈的见方的屋子,三面是墙,一面是糊着白纸的花格子拉门隔断,左右两面墙个有一扇小门。拉门对面右墙角那有一个被垛,挨被垛有一个箱子;左墙角那有一个白瓷瓮。迫成浩让老叔坐在面对拉门的正座,说:“请‘阿列摩咕’上座。上座。”# J$ B5 D$ \- D3 {+ m( z) ]& }. u
  我们刚进屋盘腿儿坐下,左壁小门开了,一个穿朝鲜短衣长裙的女人,端着托盘走进来。她回手带上门,跪着把托盘里的茶水推到我们面前说:“请。”
. W; A. Y4 `" t9 w& h9 Z  “这是我妻子。叫崔淑善。”朴成浩跟老叔说。
% g- s- X0 ]; z7 S* T  “你好。”老叔对女人说。
+ I9 M* G# J! B* T5 l4 t: F  女人向老叔行着礼。她差不多是跪趴在席子上,对老叔说:“多谢你们一家人养育了我们的孩子。”, ^8 _$ \: ~" ?0 V( K& ?7 c
  朴炳哲对那女人说:“你先领妞妞去吧。”  }, P1 H6 ?8 w' S
  女人向公公行着礼,说:“知道了。阿爸吉。”回身再向我们行礼,说:“请你们慢用。”说着,就领妞妞退了出去。
$ e9 O$ k5 r: i; C  朴成浩把茶杯向我和老叔身边推了推说:“请用吧。”
1 s; ?: y" r/ o  P0 ~  我和老叔喝了口茶。8 b3 {0 d: a6 I" t- ~, }, i" ]
  朴炳哲也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这实在是天意啊。我儿子成浩在安东找了半年多,也没找到你。没想到,在沈阳却意外地遇到了自己的女儿。”
: O2 ^* ~+ _( T/ e  “沈阳?”我看看朴炳哲。5 L$ [, Q' h# Q: c3 t# N+ |
  朴成浩说:“哦,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天苏联红军已经正式接管了奉天。奉天已经改名叫沈阳了,年号也不叫康德了,又改回了民国。”
- T6 j6 i6 u, w8 A% }3 E( S  “是吗?”老叔高兴地说:“那咱们都不是亡国奴了。”
! F+ h: i8 Z  Z  “是啊。”朴炳哲说:“我们朝鲜也要解放了。”
7 |6 A6 ~5 U- I3 N3 {* K' K7 i" `  老叔对朴成浩说:“我还得感谢你啊,要不是你把我们老爷子背回家……”
/ F& P5 N$ S, M' M$ t  “关先生。”朴成浩抬身跪起来,向老叔鞠着躬说:“我是真心诚意地谢谢您。我妻子在监狱里被日本人打残了,她不能再生孩子了。我就妞妞这么一个女儿了。没找到您时,我非常痛苦,以为我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女儿了;也想过,我再也不能有女儿了。现在看她这么好,我真是得感激您一辈子啊。”  f7 F; I0 F% N1 P
  朴成浩哭了。4 F0 B  {9 I8 ^$ g6 ?# k) u
  “哦。你也吃了不少苦啊。”老叔拍拍朴成浩,说:“要说谢,我那也是一时的恻隐。赶上这乱世,谁也保不住会遇上什么叵测。两年前,我也进了监狱。我是这个月的14号,刚被放出来。”老叔转身,搂着我肩膀,对朴家父子说:“我在狱中这两年,全靠我这个侄子一个人做事,还有在其他好心人的帮助下,妞妞才平平安地又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 t& H8 d( Y$ n6 g( K
  “是吗!”朴成浩拉住我的手,一下子把我抱在怀里说:“好兄弟,我知道一个人养活一家人的艰难。”他流着泪说:“我比你大几岁,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弟弟。你说吧,你要什么?哥哥都给你。”
6 D) @- n- B* Z. e8 f( v7 ^- t  “看你说的。”我笑了,说:“妞妞一直跟我叫大哥哥。要叫,我该叫你叔叔才对啊。”' J/ L- W& t! J! F
  “那怎么敢啊?那怎么敢啊?”朴成浩一个劲地行礼。给我整得挺不好意思,一时不知该咋的好了。我就拽老叔,让老叔给我辙辙。
+ ^. U+ Y- {, C$ m7 p  “哈哈。”老叔扶起朴成浩说:“不管咋论,看来我们还是有缘分的啊。”
- L/ l9 X, J4 O+ j& u  “是啊。是啊。”朴炳哲也擦了把眼泪,说:“我们也不要这么干坐着说了。”他合掌拍了两下,扭头冲屋外叫:“上酒。”8 O  g9 A* z/ J( A- Y+ |
  还是左手边的那个小门开了,朴成浩的妻子端着满满一炕桌酒菜走进来。她把炕桌放在我们面前,低着头说了句“请慢用”,又退了出去。
8 ~: H2 W) H7 Z. s  朴成浩拿起炕桌上的酒壶就倒酒。
0 J4 m- E/ d1 `4 T8 ]; M1 ]. f% A  老叔说:“我们刚吃过了饭来的。”
* l) ?" u0 ]- j  H: _- y' L; [) ~  “关先生。”朴炳哲端着酒杯递给老叔,说:“我们朝鲜人喜欢歌舞助兴,以酒待友。今天这酒是我们一家人感激你的酒,是高兴的酒,你一定得喝。”8 ]) f# o: b$ r7 u4 P# e9 W
  “是啊,关先生。”朴成浩说:“为这事父亲叮嘱我好几天了,你一定要理解我们的心情。”
0 `. D2 q& j% Z  R  “那好吧。”老叔接过了酒杯,说:“妞妞能回到她父母的身边,也是圆满了我的一个心愿。”1 r  m; U' W0 `& T9 R& E$ b: E! |
  朴成浩也递给我一杯酒。
% ]; y$ x5 j+ T  “来。”朴炳哲举起酒杯,说:“为谢谢你们的恩情,为我们两家友谊长久,干!”
* b, a' V) \* @, O5 U  四个人一起喝了酒。老叔说:“多谢多谢。”
! K1 w* R; A* P5 o; X7 T. r+ V, \8 u/ {6 v  朴成浩给我和老叔夹着菜,说:“也没什么好吃的,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 @0 L; e3 C6 ?  朴炳哲说:“你看,怕你们吃不惯我们朝鲜的辣白菜,我们把辣椒放得少少的。”
  t, \+ h3 l4 [! L8 q$ \- K  朴成浩说:“这是我们朝鲜人喜欢的酱汤,你们喝一口,看可口不。”1 U4 ^6 [& ?; P5 x, j# B. a  v
  我喝了口酱汤,挺好喝。& ^; M4 t" U1 t5 {8 z/ @4 L: g
  老叔也喝了一口,说:“不错,别有风味。”他对朴炳哲说:“朴先生在哪高就啊?”0 [' G" F$ o% `- C; L
  “呵呵,惭愧惭愧。我在西塔初中就职。”朴炳哲说:“看关先生仪表堂堂,为人又这样和善豪爽,真是相见恨晚啊。”
/ g: {, Y3 e1 y1 _  “哪里哪里。”老叔说:“其实,成浩在我那里时间不是很长。那会儿,他还不像现在这样,话很少。我们互相了解得并不是很多,只是看上去人很诚恳,很实在。”& D  L8 X2 |2 c& I  j# X
  “说起我这个儿子啊,咳。”朴炳哲举杯邀老叔又喝了口酒,说:“关先生,凭你们爷俩的为人,今天我一定跟你们说个痛快。”他说:“我老家在朝鲜平安南道顺安郡,离平壤很近。我父亲继承祖父的家业,开了个药铺。‘柳条湖事件’的前一年,日本人说父亲私通游击队,要抓父亲坐牢,一家人连夜迁往延吉,投奔了一个远房亲戚。在延吉,父亲开了家牛肉铺,我在学校教书,日子还算可以。后来,父亲得罪了日本浪人,被打死在铺子里。老母亲也病到了,没出两个月,母亲就过世了。延吉不能呆了,我带着老伴儿和13岁的成浩去了吉林市,还是教书。一来而去,成浩高中毕业,也去教书,还成了家,添了妞妞。妞妞两岁那年秋天,成浩突然从学校跑回家,说出事了,得离开吉林。我问他:‘要去哪?投奔谁?’他说,他也不知道。结果,成浩走了三天,警察就来家查问我。我看情况不对,就和老伴收拾收拾也准备走。想想,去哪啊?在满洲,哦,在中国东北,我只有个那个在延吉的亲戚,听说前几年他一家去了沈阳,我以为成浩也投奔他去了,就和老伴来到沈阳。到沈阳一看,还是没有看到成浩,心里又气又急。没办法,在那个亲戚的帮助下,我只好在沈阳住下了,找了现在这份差事渡日。谁曾想啊,也就这个月的10号,成浩领着妻子突然来家了。你说说,我能不高兴吗?这又找到了小孙女。哈哈,我这个老头子啊,高兴啊。”这就又端起酒喝。, d  I  ^* m# [
  “哦。”老叔问朴成浩:“这么说安东也在特赦?”% q2 U5 K  y' r8 J1 @. {; C  R* F
  朴成浩说:“我是去年年末放出来的,我妻子比我早两个月出来的。出来后我们就在安东四处找你们。”
4 J. T6 n7 v4 F4 E6 @! Y# H  “这真是有缘必有相逢时啊。”老叔笑着也端起了酒杯。
7 Z6 r! ]- L0 A  [  “是啊是啊。”朴炳哲说:“关先生重获新生,有什么打算吗?”- n% H" F! v/ S# F9 }
  听朴炳哲这一问,我心里“格蹬”一下子。老叔回来已经是四天头了,我和川子舅谁也没问过老叔这话。就说是老叔刚回来,就赶上了这么些个事,可谁都只顾着忙了。除了忙,川子舅想的是他的车行,我想的是又见到老叔了。谁也没替老叔想想,他该咋办。也许川子舅和我想得一样,就核计老叔回来了,高兴。就核计老叔本来就是自家人,他就应该住咱家,和咱一起过日子。可再是一家人,也得把话递给老叔,也得让老叔心里有个底儿啊。说真格儿的,要是换我是老叔,我心里也得多转转。我住的是川子舅家,我是已经和他闺女有了孩子的女婿,那是正章儿,也是川子舅愿意我住他这。可老叔能愿意住这吗?老叔是个有骨气、要脸儿的人,他能干请着坐吃我们,让我和川子舅白养活吗?绝对不能。再说,就说他是叔公公,那一对亲家老爷子住一块儿堆,老叔和川子舅都得劲吗?压根儿,川子舅就知道老叔根本不是我亲叔,我是拿老叔当亲叔还亲,真要没和凤香成家这出,我起根儿就是打算跟老叔过的。可川子舅不知道我和老叔有多亲,他知道老叔是他八杆子打不着的那个外甥,也就是玉良的叔,他只知道我只是玉良的同学。要说赵爷要没死的话,他要住在这,那不管咋说也是爷爷公公,川子舅不能说别的。就这,川子舅也就够意思了,你还让人咋的?不对,川子舅说过,他和老叔打小就要好,眼下,老叔这样了,他肯定不能干瞅着不管。我也真是的,也太小心眼儿了,川子舅挺仗义个人,咋让我想成这样了呢?我就在心里自个儿骂自个儿,说我呀,真成了狗眼看人低了。# a/ E% u) W4 Q# M! R3 r( Z8 D
  这么一想,我赶紧跟朴炳哲说:“我叔就住我家,他刚回来,腰不好,先养养再说。”
$ [% d0 `9 U: E7 p+ Y  “呵呵,呵呵。”老叔看看我干笑了两声。
! B4 k0 b- ~& K/ J3 ?  “那好啊。”朴炳哲说:“我的意思是,真要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千万来找我,我能尽力的一定在所不辞。”- j7 U# L5 V: x8 L
  “是啊。”朴成浩说:“父亲在教育界还有几个朋友。”- Y5 k. H# ]5 g0 s& B8 k
  看酒喝得差不多了,朴炳哲向儿子使了个眼神。朴成浩给我和老叔斟满酒,他抬起身跪着举起酒杯说:“请请。”
) O8 p2 J0 l+ f9 |6 @  “谢谢。”我和老叔都谢着举起了酒杯。
* `. v* b' K, L  喝下酒,朴成浩跪扑在老叔面前说:“为表达谢意,请您接受我们的一点意思。”
4 p# n6 j3 q2 |! E  我不明白地看看老叔。
* o7 A( [5 O3 v, |  老叔也好像没明白,他说:“你的意思是……”: y3 N/ I: H. i. [4 e) g: B/ N; J6 a
  朴成浩跪着挪到右手墙那,推开了那扇小门。他低着头,指着小门里的女人对我们说:“请吧。”
0 U# j" i9 O! ]% P  我看见小门里铺着被褥,朴成浩的妻子在里面低头坐着。她正在脱去身上的短衣……' R9 X0 A- ?% M2 {; \
  我明白了朴成浩的意思,心一紧。天啊!还带这样的……
. m6 g3 y$ X) f) q  老叔也向小门里看了看,他眉头紧锁了一下,对坐在他身边儿朴炳哲说:“朴先生,我也有个意思……”; s* J* Q# H, j4 j- C6 A1 U9 V4 {
  “请讲请讲。”朴炳哲睁大了眼睛说:“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尽力满足你。”, J" g: K2 x: F1 P, Z& Q* O
  老叔静静地对朴炳哲说:“你让成浩把那门关上吧。”" F0 d2 r- p7 w- z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朴炳哲向儿子拍拍手。朴成浩头也不抬的把那小门悄悄地关上了。朴家父子都低着头不说话。" F# g  V' `+ X1 Q1 U
  “来。”老叔端起了酒杯,笑呵呵地说:“成浩,我很喜欢你们的《阿里郎》,好听。等下回来,我要听我们的妞妞唱给我听。今天咱们干了这杯酒。”说着,老叔一饮而尽。
, U- w. H: h7 V( U  “关先生。”朴炳哲双手捧住老叔的手,说:“我们可是诚心诚意的啊。”7 s) u9 r$ @" _" R
  “朴先生,你们的诚意我真的领了。”老叔笑着叫过成浩,说:“成浩,你不是要认德全做兄弟吗?”# {. e: {# H$ w" k) i
  “是啊是啊。”朴成浩还是不抬头,他挪到炕桌前坐下,擦这眼泪说:“关先生,我和父亲真的是要谢谢你们。”0 u& p: a  ]  s$ s3 c- T8 B( H
  老叔对朴炳哲说:“朴先生。虽说我这人行武出身,人粗糙了点。可我懂你们的意思,也知道爱的宽泛和窄瘪。你们真的不要用牺牲一种珍贵,来获得另一种安慰。真的,人的善良是互相的。我总那么想。大家要是都在不经意之中,就能随时随地地用和善去对待每一件事,哪怕是一加很不起眼的小事,甚至那件事根本就和自己没关系,那该多好。我呀,真是做不到。将来就看德全和成浩他们这些年轻人了。哈哈哈。”9 G7 y9 n( }# |- ^+ p! K9 \. n
  “关先生,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刻意地去做。让人尴尬不说,甚至还会亵渎了初始的本意。”朴炳哲端起酒杯,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来,喝了这一杯。”接着,他又叫儿子,说:“成浩,再拿酒。”
6 B. t8 m5 k' y3 l8 H! n& H  “不要拿了。”老叔挡住成浩,对朴炳哲说:“我们真是还有事啊。”
( X' p' L$ D- Q  “是啊。”我说:“到现在,我的小孩出生四天了,我一眼还没看到呢。”4 {& B4 g* ]! ]: n1 I
  “是吗?这可真是的。”朴炳哲叫过儿子,说:“成浩,把那包打糕给关先生带上。”
$ ~  `4 p( _: ~$ z8 h3 h2 m" S2 o+ j2 R  朴成浩捧着打糕,恭恭敬地递给了老叔。
" W8 U: j& y* e* R5 T& ~& C- P  “这打糕我们收下。”老叔接过打糕,说:“成浩,下回来,我可要听《阿里郎》啊。呵呵。”6 _) P. I7 O: O3 S" q& }
  “你来,一定唱给你听。”' b) D$ i2 q& @/ D
  我和老叔这就要走。朴家父子领着妞妞出来送我们,成浩的妻子没出来。
% p' G. w, Z7 ]# X% M- m- c从朴成浩家出来,老叔直接上登瀛泉洗澡去了。登瀛泉就在北市场边上,和奉天纱厂隔一条道。我要送老叔去,老叔说:“我在奉天呆了五、六年,比你熟。”就自个儿去了。9 b" o2 T. d2 _/ D, M
  我去了师娘家,十间房和玉温里紧挨着,向东穿过一个胡同就是师娘家。我去时,师娘正在给小孩洗褯子。我把手里拎着的打糕递给师娘,挽上袖子,说:“师娘,我洗吧。”师娘推我进屋,说:“得,快去看看你儿子吧。”
! ]6 F, v' b/ v& y1 R  我刚进屋,凤香拽过一个枕头砸我身上,她头上包着我给他买的那快围巾,坐炕上指着我鼻子骂,说:“你来干啥?死外边总也别来?”* A% S% ~9 w3 g9 f6 a) ]
  “嘿嘿。”我捡起地上的枕头,说:“我这不是来了吗。”5 d, q2 d, G7 S9 U7 v
  “你少他妈的来气我。”凤香狠瞪着我说:“这孩子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啊?咋的,你掐鸡把作(zhou),完了,舒坦够了,就没事了?咱娘们儿死活你就不管了?”
4 d3 ^8 O& o+ p. s* {  “看你说的,多难听。”我凑到炕沿前去看那小孩。
$ k7 o! e6 O7 @& M* w. z8 G  “损犊子玩意儿,你还想让我给唱一段啊?”凤香逮着我大腿根儿狠掐,说:“我都要死了,你知道不?”
4 u, F1 Y- K: A5 |$ |% t! N  “哎呦哎呦。”我疼得直叫,说:“吓着孩子。”2 O8 N2 f! }5 B# J; \
  也许是听见我叫唤了,师娘跑了进来,说:“这是干啥呢?”她拽开凤香的手说:“我的小姑奶奶哎,咋还掐上自己个儿的男人了?”这就给我捞一边,说:“你也是的。有事来跟凤香说一声,不就没这事儿了。”说着就给我使眼神,意思是让我别惹凤香生气。  E/ z+ F5 C3 K  w
  我说:“那边也倒不开空啊。”5 N4 }* P5 ^9 R; a5 L' w0 r! u
  凤香狠剜了我一眼说:“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那德性。你是皇上啊?还是那大臣啊?”
. A. F& `7 S2 T- a  “你看你。”我说:“那边刚埋完爷爷,妞妞他亲爹……”
2 O: T' q( u! |, k' N* Q9 s1 E- w  “啥?你说啥?”+ O2 y6 c! ^7 u5 B/ k+ D5 b
  师娘搥了我一杵子,说:“你可真是个二楞子。我本不想跟她说的。”她跟凤香说:“凤香啊,干娘是怕你着急,寻思等出了月子再告诉你。”0 f0 S5 X) o8 u9 C* E
  凤香急着问我:“爷爷咋的了?妞妞咋的了?”
6 i( ?; ?3 i* z. ^" w7 f5 y( A  “得。”师娘对凤香说:“说了你可别上火啊。月子里一上火,奶水可就回去了,那孩子不就遭罪了吗?”
6 G- B& ?; |" m& V! _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们都让我猜闷儿,我不更着急吗?”她又骂我,说“小冤家。你到是说呀。”
5 b* k/ Z  D9 s/ R3 @+ p  E9 K$ t  我在炕沿边那坐下,说:“爷爷死了。妞妞找到他亲爹亲妈了。”# U  q5 W9 F6 a' n
  孩子哭了,“哇哇”的。我刚要去碰孩子,凤香一巴掌打住了我手,她抱起孩子,解开衣襟,夹起大奶子,把奶头而塞进孩子嘴里。孩子不哭了。# \/ w8 c! X9 ]1 Y
  我高兴地说:“有奶了?”
% ]# `5 \' q5 w* C  h# t4 g  凤香不理我。她奶着孩子,扭头看窗外。& w0 M( c; |' K
  “还挺足兴呢。”师娘说:“昨天下晌就来奶了。”
. i6 T7 A3 h* F: r: I! N8 }. Q0 G4 c  凤香不看我,她抹了把泪,问:“爷爷咋死的?”
1 u- M2 ?, n( U9 [9 W: z  我说:“给你去找大夫,路上,让抢纱厂的人踩死了。”
8 x! ]; f$ g! ?  凤香问:“啥时的事儿?”0 c" e* b5 S. `/ Z( z
  “大前儿个,咱孩子下生时。”我说:“爷咽气时,听见咱孩子哭了。”: o8 E6 K5 b3 ?0 `# ~
  凤香还在抹泪。
4 W1 {/ v( T& S: k1 R% v7 Y9 I) e  师娘拿了条手巾给凤香擦把脸,说:“我的小祖宗哎,月子里可不敢哭啊。做下病,可是一辈子的事。”
/ r9 F; h5 Y0 G2 _1 S5 q; @9 `  凤香给孩子换了个奶头儿,拿过师娘手里的手巾自个儿擦着脸,说:“不哭了。”说着,她转转身,把正吃奶的孩子靠近我眼前,强笑着说:“看看,像不像你这个损爹。”
0 ^. S) V0 S" L% S6 @  师娘说:“得,你小公母俩先唠着,我做饭去。”临出门,她跟我说:“不兴再惹凤香哭了。”0 a. g# {% D9 y( l4 Y, R
  “嗯。”我应了声。0 r7 C5 M: a+ r/ H8 u% F
  凤香问我:“妞妞咋找着他爹的?”6 A5 l# I$ [! w. p/ x4 |
  “巧了,爷爷让人给踩了,把爷爷背回家的,正是妞妞她爹。”我说:“这不,今天一大早,本想直接来看你,结果让妞妞她爹给截了去,硬拉着去了他家。妞妞亲爷爷是个教书的。他们还给咱带了打糕,你吃不。”( i: X1 l) G3 X  X7 M! W" F
  “你傻啊,月子里能吃凉的吗?”凤香剜了我一眼。她说:“你身上带钱没?我在干娘这做月子,干娘伺候咱就够不落忍的了,可不敢多花干娘的钱啊。她日子够进巴的了。”
2 T. p. u" {: s  我说:“爹都给了。”
1 V; S& [4 P8 G: L3 c. M2 L, n  “那是爹的。”凤香说:“你再给干娘扔点。”) j" k+ d# N6 C7 x+ L! K6 o
  “行。”我说:“早上给我叔留了二十,我这还有二十,给师母留十块吧。”% }1 _/ f2 Z/ O
  “你叔回来了?”凤香说:“他不是下大狱了吗?”
, ]6 g1 \, g9 D. i  C( F6 U+ G' V  “是啊。他回来了。”我高兴地说:“要说这个巧啊,就咱孩子下生前一天回来的。”3 k1 T1 v8 R! i: |8 S$ G/ O
  “这咋说的。正赶上我这样。”凤香说:“你和爹还有你叔这三个大老爷们儿,谁给你们做饭吃啊?家里不得窝曩成啥样儿了呢。”
" d  T9 u3 `0 v1 J2 t+ C  “比你在时还利整。”我说:“我会做饭了,你就别操心了。”$ h! G. P. k( B+ J; J. S7 k
  “小冤家。”凤香说:“叔回来了,你可得多照应着点。从那里出来的,体格都给祸害完了。”
& Z0 i3 R/ a0 ?9 r* L" c6 f  我心里一热,说:“我知道。”( x8 x" I* ^3 Z0 b9 P$ A
  凤香说:“你说我爹啊,他有心没心。就跟没我这个闺女似的,我死大街上,他都不带问一问的。”) h, g' x& M" t" w6 P( ^& `* ^* \7 m
  “那你可冤枉爹了。”我说:“你在家疼得打滚那阵儿,是爹骑车找的师娘。”) E2 l1 m2 X) p  G* p# N
  凤香说:“那他把我扔这就不管了?”
3 R  x+ ?: j2 `8 D* t  “你看你,越哄你吧,你还越来劲。”我说:“还把爹捎上,一块儿骂。”
/ u3 `. h' W0 T( r7 w  凤香又掐了我一把,说:“损鳖犊子,再说再说。”/ V5 P" ]6 m5 h% S- U
  “哎呦哎呦。你咋又掐啊”我看着我胳膊说:“都给人家掐紫了。”
! g+ b# D, h1 ?- _" w9 y4 V& d/ l8 x  “哪紫了。哪紫了。”凤香拽住我胳膊,“吭呲”就是一口,咬住了,还就不松口。
0 q) V. e; u* g. Q0 ]( U, O& @  “呦呦呦,嘶——”我咧着嘴叫:“你咋还咬上了。”
$ W# l7 @3 }( }' @1 a  师娘跑了进来,说:“这大呼小叫的,又咋的了?”
+ B& P4 T+ q) S  “没事没事。”我拍拍胳膊笑笑,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师娘,说:“师娘,先留下。不够了,我再送过来。”
' ?. [- D0 @1 p' K9 [  y) {  师娘说:“你爹都给过我钱了。”
4 h! }! V  q2 P' h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要不拿着,我现在就让他背我回家。”: x1 y+ T/ G( ^0 P# i# Q3 C% G
  “死丫头。”师娘说:“行,我拿着。”' t) n4 N9 o3 b8 c# w$ g( t/ [
  在师娘家,师娘这也不让我干,那也不让我动。凤香骂也骂了,掐也掐了,咬也咬了,这就说瞅我在她眼前晃悠,她闹心,死活撵我走。我就去了车行。师娘还给我拿上了两快朴成浩给的打糕,说让川子舅他们尝尝。: o) B( j( C5 j6 O
  到车行,川子舅忙着手里的活儿,问我:“你叔呢?”
. e2 _7 R, m  V  我换上干活儿的衣服,说:“洗澡去了。”
2 R/ g0 n5 B/ U( E& R! i: X( {6 v; V  二倔子冲我说:“你媳妇儿都生好几天了,你没看看去呀?”5 S& p7 {+ K) _, R: X% O
  我说:“刚打那回来。”  w! `$ {( {7 z* {2 X+ T
  川子舅问:“小崽子好玩不?”
7 O; p3 |5 \7 {2 q" M  我说:“跟个干巴猫似的,不敢碰啊。”% \9 }8 m, s( S3 S& l
  “呵呵。”二倔子说:“下生就你这么大,那不成精了。”( \3 V7 I1 Q" E* x. O0 P4 H9 A
  眼瞅晌午了,川子舅要张罗吃饭,就问我:“你叔咋还不回来?”$ U2 ]( Z* L& S% w) R  L
  我说:“我也不知道。”2 f! R9 E8 C4 H5 {, T+ q  L5 M
  川子舅问我:“他身上带钱没?”! M) ]/ I1 k9 F- O8 Y! G" z( T! \! w1 C* o
  我说:“早上我给他点。”! B# x/ F& s/ B  G
  “得。”川子舅说:“那饿不着他。咱先吃吧。”
! v% k2 a) Z7 G, F5 I" @4 R  吃着饭,我把朴成浩给的打糕拿出来,想让川子舅他们尝尝。川子舅一扭脸,说:“我他妈顶烦的就是高丽棒子。”
6 @( k# O( Y0 o* o- R8 T0 Q  我说:“那和打糕有啥关系?”就拿起一块给了铁头。0 d, h9 F( V$ `. V1 g3 V1 H% K! Y
  川子舅冲我说:“你懂个屁。”
6 D+ L2 ?& n" `+ r3 L! ?/ Y  二倔子可不管那个,拿起块打糕咬了一口,说:“还挺劲道。”跟着,就就叨咕,说:“这几天市面上挺怪,这小日本一投降,原先满大街的警察,也不都钻那耗子洞了去了。街上除了大鼻子兵,还来了不少关里兵,侉了巴叽的,还都他妈的挺仁义。”
4 S0 ?1 c: p9 u  川子舅说:“啥是关里兵?”
1 ?  ], |. D# T7 g0 d! s  “八路。”二倔子说:“抓兵的也没了。”6 T# r' x: Z& A. E8 B
  “还九路呢?”川子舅说:“小日本完蛋了还抓哪门子兵。”
2 ~/ A  L7 j% L* n* X* q  “掌柜的,这话你老还别这么说。这年头,除了身上的虱子多,再就是他妈的兵多。”二倔子跟川子舅,说:“你没上窑子街(gai)那看看,”& {8 ?2 Y6 y) z0 F- S. ^
  “肏”川子舅说:“上哪干啥?”+ L7 ~8 o0 O& @) d) ]8 J
  “不是。”二倔子说:“我说的不是进里头。你就站那看,满街上的小日本,孩子老婆地跪那,披个麻袋片,端个破饭盒子,‘辛交辛交’ 地要着吃。”
- {8 y" i; B2 u8 _  “可不。”我说:“才刚儿,我搁那儿过,也看见了……”( e& v* t  |, Y4 u
  川子舅一瞪眼,冲我叫:“我再听你说上那去,看我不打折你腿。”
: K2 R" A& y# m/ N( _! w  吃了饭,吕德明来了,西装领带的,还别着管钢笔。离老远,川子舅就冲他叫,说:“咋的?还真当上教授了?”
* o! _/ q7 Y& j/ Q; }  l  “嘿嘿,都是行头。”吕德明笑笑,说:“混饭吃呗。”% [3 p' b" z) y5 X& U' b: d
  川子舅问吕德明:“那事成了?”
( \- E4 }6 r4 q7 ~$ r6 |  吕德明说:“我过话了,差不多吧。”/ U1 s; M3 ?! t! S  g3 l
  川子舅说:“你还用做事啊,光吃箱子底儿,也得撑个贼肥。”1 Z) }2 x% v0 g
  “不做事,西北风也没人给刮啊。”吕德明说:“别看咱人不济,去报社当差了。”
$ Z* a7 g7 G# k8 N8 h. @: }3 H: Q  “哦天爷。”川子舅说说:“那我不看报纸就对了。”# I! w8 @/ c0 F0 }  a
  吕德明拍了川子舅一巴掌,说:“你啊,还抱着老皇历不放。现在又回到民国了。”说着,他叫过川子舅又咬耳根子。
$ D& p) o% Y% F3 g/ e% J5 J% C  川子舅听了一会儿,对吕德明说:“一会儿我得出去,你跟德全说吧。”6 g! @. X; x" P! L
  吕德明就又过来跟我咬耳根子,说一会儿有个人来,取这包东西,还告我跟那人咋咋说话。这就把那包东西递给了我。
9 }6 Q6 W6 }7 s  我接过纸包,说:“行吧。”
& I& B) r! E0 _2 C6 ?  “可别整差了。”吕德明说:“话茬子不对,不能给他。”2 g" r2 G) m- _# i
  我说:“知道了。”
* x' Y4 q" q+ {( i  吕德明走不大会儿,川子舅也走了。我一边说着活儿,一边笑吕德明,这都是什么事呀,交给东西还这个那个的。干脆,我也不想那个了。我就核计老叔,心说老叔这是上哪了?洗个澡,咋还去一大天啊?没准是洗完澡,又上哪玩去了。看看表都四点多了,我就往路上望。核计也该回来了。
# b8 d4 |; X/ }7 e  二倔子就逗我,说:“这又等哪个小情人呢?”; L4 V3 [7 x  s/ A) V$ e: r; \
  “别胡说八道。”我说:“我老叔咋还不回来呢?”4 P7 s) [; z' r: V
  “就那天我给他剪头的那人吧?”二倔子说:“那人挺有甩头。”1 j/ W' @0 q1 T
  我没搭理二倔子,就自个儿叨咕,说:“这刚来奉天,能上哪呢?”
# D5 ^  b8 o5 ?2 b/ i9 @6 Y  “你叔不是奉天人啊?那可别走丢了。”二倔子说:“我说你呀,赶紧找找去吧。别像大头似的……”; J7 e% r, O2 J  x9 U6 |- C! A
  “闭上你那臭嘴?”我这么跟二倔子说着,心里还是不落底。
, `) P0 K; W: N2 r3 O1 y  “哦肏,好心当了驴肝肺。”二倔子说:“这年头,还有个准儿?”  W1 e7 B4 `, m6 r! _
  再往道上看,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向车行这走。一看那走道的架势就是老叔。我跟二倔子说:“还用找啊。那不,回来啦!” , ^; X$ I' S7 k  S- Y% k3 r
来人不是老叔,比老叔年轻,可背影瞅那身板儿,跟老叔一点都不差。这人,礼帽压得挺低,再戴个大墨镜,也看不清是个啥长相。他走到我和大头跟前说:“请问,吕先生在吗?”* b6 z2 a. q) t* V9 g+ i. s
  天啊,这说话声儿,我咋这么耳熟呢。能是他?
+ e$ G7 K! z, ?# L  s: w  “吕先生刚走。”我抢着说,也问他:“你是……?”% X" J% m# {' V% n5 w& v
  那人没应我的话,抬手在脸上摸了一下。他看看四周,说:“我找吕先生。他不在呀?”
. T! [) _! \" n' h9 X/ x) l/ R  我忽悠一下想起吕叔跟我说的话,我问那人:“你找他有事吗?”
, r/ ^  ]) s0 K5 h4 w& @  那人静了静说:“我有辆车,要出手。”- T& o9 A: Z* o
  我问那人:“是‘富士’牌的吗?”) O1 q- v& X0 v( j
  那人说:“杂牌子。”
  |6 M! u" S0 Z/ A, a  “跟我来吧。”我那人领进了屋,把吕叔给我的纸包递给他。我再问:“你是不是?”, S9 b9 {- f9 ~! @! V  F: {) G/ ?
  那人也不吱声。他拿过那纸包,赶紧从屋里出来,急忙朝北站那边走了。6 K$ P& {- A$ g$ P: y: l$ @7 T4 P, K
  我看着那人,心里砰砰直跳。我敢保证,我绝对没认错人,那人肯定是他!我不死心,出门就跟了过了上去。那人走得很快,像似觉出了我在后面跟着他。还没走到车站广场,那人闪进了一个小胡同。我紧跑了两步,也跟进了胡同。那人在胡同里站着,我在他跟前儿停下,问:“你……”8 n5 _; i  W- ^5 i% M/ K7 Q
  还没等我说完话,那人猛地抱住我,说:“全子。全子。我是玉良。我是玉良。”他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 S4 P* a$ r0 E  真是玉良。他黑了,老成了,看上去能比我大十来岁。我拉着玉良的手,眼泪就淌下了来。我说:“你咋回来的?你从哪来?你现在住哪?你不知道我想你啊?”我说:“我去营口看你,他们说你被点了兵。”我说:“老叔也回来了,就在我这……”我不管不顾地说呀说……
9 X4 _3 t* y; q2 o# ?  玉良听着我说话,也看着周围的动静。好象挺着急,也好象挺害怕。他拍拍我肩膀,说:“我得赶紧走,火车要到点了。”说着,就着急忙慌地往车站那走。我紧追着他问:“你上哪啊?啥时回来?”玉良握了握我的手,说:“别跟着我。你看见我的事也别和别人说。”他把我挡在广场边,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车站。
' T0 H" Z4 i. r9 y' l" A  我像做梦一样,站广场那老半天。心核计这是咋回事?玉良回来了,连个匢囵话都不说,就像耗子怕见猫似的走了。他咋那忙啊?说句话的功夫都不没有?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就这么啥想着,迷蹬地又回了车行。
$ h2 t6 w" N5 Y& M# b9 C% |  “全子哥。”铁头问我:“那人谁呀?我看你咋那上心”2 _- U" t9 _# E9 S9 y4 M( E
  我说:“你别问。”6 q# I) u: \! R- a
  天快黑了,几个收车的车豁子来交钱。我忙和着收完了帐,川子舅也回来了。他问我:“你叔还没回来?”: [8 T$ `/ j: ]9 f$ B; E
  我说:“没有。”
: C; w3 p  N5 K1 `4 y: [2 c  川子舅上着栅板,说:“这几天挺乱,行里也没留车,不留人守着了。都家去吧。”二倔子和铁头收拾收拾就走了。我跟川子舅带上钱和帐,锁上大门,也回家了。
( \; H" T5 C, O6 r, u. V6 I  到家,我做了口饭,就和川子舅一起吃。川子舅一气吃了两大窝头。我可是吃不下去,我还想着老叔,你说这黑灯瞎火的,他能上哪呢?还有玉良,他也跟急屁股猴似的,脚没站稳就走了。真是闹心死了。
; m) X! [8 r7 e, Q  川子舅看我直发愣,就问我:“还没给小崽子起名呢。你这当爹的,竟想啥玩意儿呢?我是他姥爷,小名我说了算,就叫他小栓子。”
" N. Z. M8 \0 q( Z) W( j  我也没往心里去,顺口说:“栓就栓吧。”$ r, J6 j$ V+ c8 }' O: Z
  “让他栓住狗,栓住猫,栓住咱们家这几口子人。”川子舅不住嘴地说:“大名叫个啥?你说说,我听听。”
! K; ]! F  h% @1 ?7 v/ H9 r: N  “我叔这是上哪去了?”我满脑袋都是老叔的事,根本没往孩子身上想。9 K8 L. M$ C8 d7 T, _' D
  “你小子啊,心里就装着你叔。”川子舅说:“你叔这人也是,上哪?言语一声啊。”; y8 w3 s" C3 \$ E5 d8 }
  我跟川子舅说:“我叔不能出啥事儿吧?”0 j: \* }4 T0 X* t$ R
  川子舅说:“他一个半大老头子,能出啥事?”. |2 @: Y3 V, @8 x
  “他这些天忙和得腰直疼,你说这在外边,再没个歇的地儿,咋整?”我说:“我也没惹乎他啊,他咋就不回来了呢?”4 c0 T) P" F; m
  川子舅说:“昨个儿我走,是跟他说了句戗茬儿的话,真要是为这,他不回家,那可有点小心眼儿了。”
1 a4 p  j9 W3 _  “爹,我正想跟你说说。”我说:“我叔来了,你咋打算的?”
. L5 I+ U4 T2 m* ?  “咋打算?”川子舅说:“他也不是小毛孩子,还用得着我打算啊?”
# \0 C. M, p8 ]- S  “咋说,我叔也是奔你来的。”我说:“他从大狱里出来,就直奔了车行……”2 ?% B- }( s) b6 s
  “你小子要不在我这,你叔他不会来。”川子舅说:“小子,我知道你叔,压根儿你叔就没瞧得起我。起小,我认识你叔,我就是上赶着你叔,别看那会儿我比你叔魁实,可说破天儿我也就是个打铁的。你叔人家有学问,念过讲武堂,扛过枪,还教过学生。咱是啥,就是个大老粗。可就说我是个大老粗,这里的事呢,我也看出个八就不离十啊。”1 h# h3 s2 J6 Q' K/ `
  “啥事?”我问。
! G4 s5 q/ U9 h4 u- v  B  “你呀。说你是个生帮子吧,怨我埋汰你。”川子舅说:“这几天,咱家这一出一出的,你没看出点啥来?你可是念过国高的啊。”
" ~5 u5 B, C! Z; J! P: r5 u& P  “看出啥呀?”我不明白。6 Q5 c& M! o& E! R8 {  ~
  “你是我姑爷子,可我这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你没拿我闺女当回事儿,小崽了来了,时候还短,你还没转过来已经当爹了这个弯儿。那没啥,老爷们儿都那样,多暂小崽子能往你身上爬了,能叫你爹了,你才忽悠一下子明白了,哦,这是真的当爹了。到那会儿,你才知道你有家了,有老婆了。咱不说这;咱就说我。我呢,是你老丈眼子,还是你的啥?你自个儿心里有数。你对你这么个压跟儿就不挨边儿的叔,这么上心,我心里也就明白了。小子,谁也不怨,都怨我打心眼儿里相中了你,也怨你长了根儿那么遭人稀罕的大家伙。我既是相中了你,你做啥,我都依你。咱爷俩到死,那都是俩好嘎一好的事。你说我那么丢人现眼的事,你都依了我,我还能说啥?我不是那丧良心的人。可有一样儿,我这人啊,倒驴不倒架,打肿了脸盘子也得充胖子。你叔就不了,你叔是个呵出血本能帮别人,自个儿却不能擎受别人帮的人;那也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就是要面子的劲头子,和我两个样儿。我说的,你听明白点没?”
* |4 g6 ?5 J0 P! [  我好像听明白了点,好像还有点糊涂。我说:“照你这么说,我叔是擎受不了你……?”& @1 r* l( F6 r) E5 s
  “傻小子。你非得让我点破这层窗户纸?”川子舅说:“发送你爷,送还妞子。你要是不在我这,我连毛儿也沾不上啊。眼下,你娶了媳妇儿,又有了小崽子。你叔进门就当老太爷,进门就有人叫爷爷。换我也得掂量掂量啊,何况你叔那么精明的人哩。”
5 W  ~5 n+ |$ t: N  c7 j# M  我听川子舅的话,心里直发毛。觉着真像川子舅说的那样,老叔真就不能回来了,那我能受得了吗?我跟川子舅说:“那你到底愿意不愿意我叔住咱这个家啊?”1 f. s% N' K/ L/ I
  “你看看你,我还没说明白吗?”川子舅瞪着眼说:“我不是说了,我是上赶着你叔的。连你这臭小子,我都是上赶着的。上赶子让你整,上赶子倒贴儿把姑娘聘给你,上赶子让你倒插门,上赶子让你在车行做事。你还不明白?”, X2 N  y) A- C" j  W
  “我说我叔呢。”我急得也有点跟川子舅瞪眼睛。我说:“你老说我干啥?”
) Z. j3 d* X" L' K$ X/ _* ^  这可是我头一回跟川子舅瞪眼睛。他要真给我个下马威,我可就傻了。我心里胆儿突的。0 c% b5 G( e. N2 T. P/ \
  “我不说你,说谁?我说大街走道的,人家听吗?”川子舅还没生气,他反到缓下脸来说:“你叔住不住咱家,那是你我能说得算的吗?那得你叔自己个儿拿主意。”& H# S2 R: N3 _1 w$ _( ]
  看川子舅那艮劲儿,我也不知是动了哪根儿筋了,直盯着川子舅的眼,大声说:“你还是不敢说那句话。”
$ N% u! A0 ]4 V# }' Y  “说啥话?”川子舅问我。
  b# k& T* A7 t3 r5 M  我说:“说让我叔留咱家。”
3 Z4 J: g; K! s" `# `, j8 o; y: @  “你别不知好歹。”川子舅一拍桌子说:“你叔不回来,你跟我耍什么驴?我没说那话,可我也没撵他走。”8 e' @$ O# {* X
  我呼地站起来,红着眼说:“你不说那话,就等于是撵我叔走。”
" h/ r. ?4 n; G% ?  “放你娘的狗臭屁。”川子舅上来就给我一撇子,说:“妈了个巴子的,我何久川再没人性,也不能让个刚出大狱、身无分文的人去蹲马路牙子啊,何况他还是我老哥。”
9 O/ s. i$ S! _, f3 a. r, {  “你还能咋的?”我也激了,捂着腮帮子说:“你就是打死我,找不回来我叔。我也说是因为你……”2 h  y% D) d9 P) |. q( S
  “再他妈给我胡沁一个?”川子舅又抬起了手。  D5 @8 ~+ a; H' O5 K1 i1 D+ Q
  “打吧。打死我,你就省心了。”我不动地儿地迎着川子舅的大巴掌……* v% B: ~1 _0 q) u6 F4 }& A
  要说我也不知是咋的了,那天还就上来了虎劲儿。你说都在气头上,我这么将他,不是请等着吃眼前亏吗?再说了,川子舅压根儿也没撵老叔走。我是有点发歪了。: F+ a( d. _0 N1 h  M: J
  川子舅没再打我,他把大巴掌甩在自个儿的脸上说:“这他妈的。”. c; t$ B* l; W9 c( @, T1 N
  “你也别打你自个儿。”我看着川子舅说:“我不害你眼,行不?”说着我推门就要走。
* k$ k( T1 b. a) m# H8 d0 y  “杂种肏的。我看你是气死人不偿命啊。”川子舅像拎小鸡子似的一把拽住我,把我推在炕上,跟我喊:“黑灯瞎火地你上哪去?”
* Y! G+ B9 h6 j' ?; K4 k8 S  我也喊:“找我叔去。”' A  O+ i0 J: i, G( H2 h- t0 ]
  川子舅搥着我肩膀子说:“没他,你不活了?”
: u/ F+ x8 i) A! n  “对。”我瞪着眼睛跟川子舅喊:“没他,我就不活了。”
. O: a6 Z3 W7 r9 i  “好你个小兔崽子。”川子舅耗着我的脖领子,把我拽起来,抡起大巴掌左右开弓地往我嘴巴子上一顿搧。一边打一边说:“你个小忘八羔子。今个儿,我就先打死你,硬可我抵罪了。我看你还活不活?你个小没良心的。我看你死一个,是啥样儿?你这是瞪着眼儿要气死我呀。你个小忘八羔子。你个小没良心的。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
$ c, j2 I- r, N  }  我挣开川子舅,真就跑了出去。' ?, i( @) M1 {1 G+ N" g4 k
  “小鳖犊子。”川子舅追到门口,颤着声地冲我叫:“你跑……,你跑……。跑你就别回来。回来,我就砸死你。砸死你。”
( G4 |) ?% b* K9 s! z5 C; k  真跑出来了,我倒傻了。天都黢老黑了,不远儿的高道口那,火车“呼呼”地跑过去好几趟了。我看着满天的星星,核计老在这黑咕咙咚的露天地儿里杵着,也不是那回事儿啊。要去找老叔,上哪去找?再说了,要找老叔,大白天你干啥来的?你说我要是再回家,还得跟川子舅干仗。我该上哪去?实在是想不出哪能去了,得,上师娘家吧。
' y$ h0 c4 e7 ]) I- `" i  师娘家黑着灯,八成都睡了。我敲了门。过了一会儿,外屋的灯亮了,铁头穿着裤衩子,披着件褂子来开门,也想个大人似地问:“谁?”
& A: \# Z6 b$ b& o  “铁头啊。”我说:“我是,全子哥。”
( F! F* f6 a2 c; `! K5 [: r  铁头开开门,就家叫,说:“娘,全子哥来了。”
- |7 ]8 ~$ a1 i$ {# I  师娘也披着衣服出来了。她问我:“这晚了,有事儿啊?凤香娘俩刚睡着。”" i& H" N4 D" f% G
  “全子哥。”铁头拽我,说:“快进屋吧。咱俩还一被窝。”. x7 ~6 }" a5 g
  我站在门口没动。
$ Z! ^. F( u& h; V9 M& v  “妈呀。这嘴撅得。”师娘说:“这是跟谁呀?”
; U  d5 [% j+ i! x" n$ ~  我说:“他打我。”
4 b! k" V9 K# G# i  “谁?”铁头捞根棒子,虎着眼说:“谁敢打我哥。”
; T3 Y3 |$ E+ E) R) z  “你快回屋去。”我撵铁头进屋。铁头不干,让师娘打了一撇子,倔哒倔哒进屋了。; ^9 T* |  @4 Q. N: D! g- [/ }- B; t
  师娘这就又问我:“告师娘,咋的了?你爹没在家咋的?”
- H6 H2 J) m8 |8 w. k) d- \4 m  我说:“就他打我了。”% q# l, }; d, P3 ~$ l9 W* f
  “妈呀。”师娘就说我,说:“你可真是的,咋还跟老丈人干起来了。咋回事啊?”
9 B% M+ l5 n0 A  “哪呀。”我说:“我就说我叔还没回来,咱俩就吵吵起来了。还没说几句呢,他就打我。”
& b, a# D8 V5 h& A  “你瞅瞅你这一老一小的,让人家笑话不?”师娘说:“那你爹知道你上这来啊?”" Y* \  j1 h* z' K7 \
  我撅着嘴说:“我自个儿跑出来的。”" U6 [+ e  A/ T" y
  “妈呀。哪可不行啊。”师娘说:“全儿啊。你说,你叔没回来,就够叫人着急的了;这你再跑了,你爹在家得上多大火呀?你还让不让你爹活了?马溜儿的,赶紧回去。”2 a3 d( J8 [# ?0 m1 Y, _
  “我不。”我说:“他打我还有理了?”
$ @  q$ S1 U3 k6 M1 z  “你看你这孩子,一家人,哪还有理表哎。”师娘说:“全儿啊,你听师娘跟你说。你要是好好的呢,你就是想走,师娘也得留你,不让你走。你这样,就是想留这,师娘说啥也得撵你回去。你得听师娘的话。你说,再让你媳妇儿知道了,也得上火。她一上火,你那小栓子可就跟着遭罪了不是。”& |" W/ F  k/ p
  我还是站那不动。
) l) q0 J5 `! H  w8 v  “得。你也别给我杵着不动。”师娘穿好衣裳,回头进屋,小声跟铁头说:“你在家好好看着你姐点儿啊。”# `; y( {. q; {. r; N; v& N
  铁头说:“你上哪啊。”
# @5 [* V+ p( c% D& `2 J2 j  R  “别吵吵。”师娘按下铁头就出来了,她推了我一把,说:“走,赶紧给我回去。”这就推着我出了家门。% h' A' Z2 C7 {; F
  道上,师娘一劲地数搭我。说我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说你们家这前前后后的滩上这么多事,就不知道替老的担当着点。还说我人不大,还学会耍驴脾气了。1 ]; S9 B5 K  k: Q  O5 ^; S
  “谁耍了?”我说:“他打我,你咋不说呢?”
3 a& M2 P- B7 \' e- U  “打你?活该。”师娘说“全子啊,不是师娘成心要跟你翻脸。你摇世界打听打听,从古到今,就是那再血性的爷们儿,那也没有跟自个的老丈人耍拉的,你可真是出奇带冒泡了。你说,这要是叫凤香知道了,不活吃了你才怪的。”她说:“你呀,我看你就是烧得。你拍良心想想,就这样的老丈人,满天底下,你打着灯笼也难找啊。把个亲生闺女给了你,还给你扎咕着成了家,给你吃的住的,供你穿的用的,啥都答兑你舒舒服服的;又替你拉巴你爷、你妹子。你师傅活这那暂,没少跟我念叨,说只要是你想的事,你丈人是头拱地也叫你乐呵。你还想让人家咋的?亲爹、亲爷、亲祖宗也难遇这样的。咋的?还得天天给你磕几个?那可是你老丈人,你明白不?”
2 q% ^" `* E( }. E! f1 q6 f  看师娘真生气了,我好象“呼”的明白了。我是有点做过了,你说这黑等瞎火得,硬把师娘给整出来了,我咋就这么不知深浅呢?再听师娘的话,那说得是句句全在理儿啊。老叔没回来,谁都着急,我把这气都往川子舅身上撒,也不对。
' k" a+ A8 g# c1 D- d9 t0 y7 B  “师娘,我也是蒙了。”我挺利屈地跟师娘说:“你回家吧,我自个儿回去。”
; }% ~8 o0 H! o; [/ c' i) U  “你快拉倒吧,半道再不知跑那去。我还成了罪人了呢。”师娘说:“回去,啥也别说,先给你老丈人赔不是,多说好听的。听见没?”
1 b6 t  M6 u2 }( R7 ?  “嗯。”我应着,心里这个不得劲啊。+ Z) ^9 P- b5 A3 X, C$ h4 `) |) x
  到家,刚敲了一下门,屋里的灯就亮了。跟着,川子舅就来开门。门一开,师娘“哎呀妈呀”地一声叫,就捂上了眼。你说这个穿子舅啊,也不说穿点啥,光着个满是黑毛的大腚就来开门,还看都不看进来的人是谁,转身就往里屋走。听师娘这一叫,他吓得一转身就往胯当那捂,那也捂不住那一身的黑毛啊。我这就赶紧抓过炕上的裤衩子,递给他。
& G. s* S' @8 _2 Q0 |+ m  川子舅从我手里拽过裤衩子,往我脸上猛地一搧。这就套上裤衩子,又穿了件衣裳,满脸通红地说:“这咋说的。这咋说的。”看川子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那样儿,我就想笑。/ v- ~2 g8 @: G+ X
  “你个小兔崽子。”穿子舅冲我叫:“还不快叫你师娘进来。”
6 X2 s  J8 K7 F3 y/ ]: z; m  “你说你呀,你这是要吓死谁咋的?”师娘说着,进了屋。她坐在椅子上。跟川子舅说:“也不怪你姑爷跟你打你。你说,你当姑爷子的面儿就这样。”
  c, i2 l/ n6 U- V  “嘿嘿。嘿嘿。这咋还叫你送啊。”川子舅光笑。回头,他点着我脑门子,咬着牙根儿说:“你等着的。”) K2 R' ~7 m6 ]2 S
  “我这都让你你兄弟的事吓怕了。”师娘跟川子舅说:“你说你年纪一大把的人了,咋还跟个姑爷子叫上真儿了?咋的你也是他爹呀,就不怕街坊四邻的笑说?。”师娘说着,紧着冲我使眼神儿。$ ?% A* F5 v% `" n5 ~% R  T
  我知道师娘是在叫我赔不是。我说:“爹,我错了,不该惹你老生气。”
4 p& K' ^% l- {  听我这句话,川子舅“蹭“地又窜儿了。他虎眼一瞪冲我叫:“你不是能跑吗?跑啊。回来干啥。”
6 O' G0 b! N) r% A, l  我理亏地低头站那不敢动。
8 {) `! p! U' Z9 T& d0 ^  “我这张脸啊,都叫你着小兔崽子给丢净净的了。”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跟师娘说:“你说说,这孩子是不是瞪着眼儿地活拉气死人。硬说他叔没回来,是我撵走的。天地良心,我要是撵,当初我把他领家来干啥?我不是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吗?”8 u# o1 K( u3 ], h
  “德全啊,不是师娘说你。你说这话,那可是冤枉你爹了。”师娘说:“你爹是啥人,你该清楚啊。打你叔来,你师傅活着时,那是没少跟说学,说你爹对你叔咋咋好啥的,你爹还张罗着给你叔找事由做,来给凤香接生那天,我一眼就看出你叔是个体面人。你师傅活着时跟我学,说你爹要想让你叔在车行做事,就怕委屈了你叔,着才叫吕德明替他瘩咕着给你叔叔在出报纸那找活儿。这会儿,你这么说你爹,可真是屈了你爹这片心啊。”1 b; N3 B( B7 K# J
  我知道,我说那话是有点过火了,就说:“那不是气头子上的话吗?”
  K; {) S7 V) V! p8 R  “气头子?”川子舅说:“那话能噎死人,你知道不?”
' e) s& n9 g6 I- D5 U0 W  可我着心里还是堵,总觉着老叔不回来这事和川子舅有关,就觉着咋看川子舅咋有气,可是又说不清。说不清巴,心里头还气,也急。我就又跟川子舅叫,说:“谁让你总说上赶着我,还说上赶着我叔的。”5 }4 R2 O3 T1 m0 q# E
  川子舅不吱声了。
$ b4 c" L: n' l7 c8 i3 ~/ k, e( ~  “得得得,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看你爷俩那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是周俞一个是黄盖。我也没法断你爷俩的事儿。就这么的了。我也得回去了,那边,凤香我还不放心呢。”师娘这就跟川子舅说:“大哥,你别逮理不让人了。他叔没回来,孩子能不着急吗?”% [9 H7 T' p  f  x7 e- q0 v
  “着急。谁不着急?”川子舅说:“急,就跟我耍拉?”
) p6 u% q1 `. B( K! v; J, R  “他给大街上的耍拉,人家看吗?谁让你是他爹哩。”师娘往屋外走着,说:“快拉倒吧,一会儿天亮了。我真得走了。”% T1 d& D; t1 w
  “这咋说的,还让你……”川子舅叫我,说:“赶紧送你师娘回去。”
6 O0 u5 Q, |  q% z  “这送来送去的还有头啊?”师娘说:“我都老太婆了,不怕啊。”. @( ]4 u' ?0 U' R, M& u+ w; @
  “快别让我着急了。”川子舅说:“叫全子别回来了,让他跟铁头一块存吧,我瞅着他就闹心。”2 J1 }  W( P" Q" i
  那天夜里,我没回家。就在师娘家跟铁头一块儿睡了。
$ X7 j! O4 {# s  L1 m2 v0 {$ b& P早晨我去车行,看着川子舅,就想起昨下晚,他光着身子开门那一出,我就偷着笑。
$ F' p9 S  ^0 n% {9 R% J3 E  铁头瞅瞅我,问:“笑啥呢?”
/ T7 h5 L, S( I" Y  “今个儿这天挺好啊。”我抬头看看天。
. x4 C, o3 \- ^( W- d  铁头瞥了瞥我,说:“毛病。”4 ?. X' p/ I7 b' X
  川子舅跟没事人似的,闷着头在那边该干啥干啥。" N( F6 k3 d' o0 T
  到了下晚黑一上炕,川子舅转过身,“呼”地抱住我,逮着我肩膀头子,“吭呲” 就是一口。咬得我“妈呀”一声,说:“干啥呀?咬死了。”
; ^# d6 L2 B: L4 V0 F' |9 V# K9 E  “我就他妈的咬死你。你都把我气疯了,知道不?”川子舅说:“臭小子。我把话撩这,你就是死,也得给我死我怀里。”说着,就又在我身上一顿乱咬。跟着,就扒了我裤衩子,撰着我大鸡鸡可劲儿裹。我那受得了这个,鸡鸡跟着就硬了。
, a3 j# d+ D6 D  川子舅抬起毛乎乎的大身板子,跨着我身子,蹲在我鸡鸡上。他一只手扶着我硬鸡鸡,一只手掰着自个儿毛乎乎的大屁股蛋子,“咵呲”就把我鸡鸡坐进了他腚眼子里……/ v$ c& Q% F8 e# W
  我呀,又活呲拉地让我这个老丈人给强迫了。
) n; b- _) p5 F/ D6 `( X: u& k: V% x  一觉醒来,看外边下雨了。秋天雨粘,一点不假,这雨不紧不慢地整整赖叽了一头午。看这雨也不停,一个活儿都没有,川子舅跟二倔子说,你和铁头在家好好看着,我跟全子出去找个人。出了门,川子舅跟我说:“登瀛泉有个卖澡票的三驴子,你叫他三叔,你跟他提我,再好好你叔去洗澡的事。我去吕德明哪问问。”这我就和川子舅分头起找老叔。5 H. y/ z& R: z: L8 F
  上午十点多钟,我回来了。进车行,看穿子舅比我早到了。他问我:“有眉目没?”我说:“没有。登瀛泉那个卖澡票的说说,来洗澡的,穿大褂戴礼帽的多了,但没有洗时间长的。”川子舅说,他也跟吕德明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打听着老叔的信儿。川子舅问我,老叔在沈阳还有啥熟人。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前后左右地想,老叔能去哪呢?二倔子说,眼巴前,警察所里的警察都跑没人了。那些大鼻子兵也没抓人。他说他住那大杂院里,有个沈阳市临时政府打杂的,他问了那人,那人给问拉问管事的的。管事的人说,他们管不了丢人的事。说这些天哪哪都是乱跑的人,脱了军装的日本兵、国兵,换了便服的警察,小日本的政府散了,以前在那里做事的都在躲风口。真要找个人,挺难。
$ j7 y/ q* }/ I4 [0 y# |9 T: U  又是一天过去了,我这嘴里眼瞅着起了满嘴大燎泡。川子舅绷着脸瞥拉我,说:“赶明儿我要死了,你也上这大火,我就烧高香了。”+ {% ?. V( ~' u# T
  我气哼哼地说:“那你现在就死,省得上二回火。”我也看透了川子舅的脾气。他跟你急,别顺着他,你越顺着他说软乎的,他越支楞,虎眼一瞪跟要吃人似的。你要是也跟他叫,他倒眯眯儿成了蔫巴猫。你看,他跟凤香激眼,凤香没屁股没脸地呲搭他,他就会咧嘴“嘿嘿”地傻笑。以前他跟大头激眼,大头要说软乎的,他恨不得能把大头的脑袋揪下来,换大头要戗搭他,他倔搭倔搭不没电了。再有,你越拿血呲呼拉的话哏咄他,他越美巴叽地擎着你说。这正和了我意,我这一肚子的气正没出撒呢。
6 z5 \+ W* {! R* B  “这小忘八犊子。一点都不知道里外。”川子舅叨叨着,点上根儿烟,狠狠地抽。
( ~, k: }# M3 Q9 Z/ l+ b( a$ c  二倔子看川子舅软了,就说我。说:“你也是的,找不着你叔,你也不能大没小了啊?”& c  Q2 D9 E7 c; l: h
  “呆着你的,那都有你?”我说:“要找不着我老叔,我就不活了。你看着的。”我这么说,也是给川子舅听的
# g1 ?, O& r( i3 Q/ h  二倔子就笑,说:“哦天也啊!你可得活着,你可得好好地活着。你要死了,那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佛祖神灵还不都得哭破了天儿。”" v1 y3 @* e) o8 U
  川子舅一绷脸,冲二倔子说:“别给鼻子就上脸。看别人好受咋的?”7 G! V( D9 ^! ]4 Q( e! G- @5 T+ {! W2 U
  几个人都没声了。我也没敢再说啥。- p  E- [1 z9 t9 ]4 Z; e6 k; U
  这天,看车行里活儿不多,川子舅就撵我去看看小孩。我去了,也把川子舅给孩子起的名字告诉了凤香。凤香挺高兴,也催着我给孩子起了大名。我想了半天,说:“叫马寻吧。”: N$ [4 U5 k) o  f0 D
  “马寻?”凤香说:“寻啥呀?。”  E2 S$ A0 K1 b6 u6 g
  “瞅你哪没文化劲儿。”我说:“寻就是‘寻找’的意思呗。”; J6 G, x5 _$ }$ S, A
  “少放屁,我还不知道是寻找的意思?”凤香说:“找啥?找死啊?”
6 _2 |) y- b- g+ Q  “你看你呀,就不往好里想想?”我说:“让咱栓子找好日子啊。”8 y! u! x, y% w" f* H7 {
  凤香乐了,说:“这还不大离儿。”这就让我帮师娘去干点活儿。; D6 U1 k& }3 s# Y) U6 x
  其实,我心里是想着找老叔。这边想着寻找老叔,结果,帮师娘看锅,我把鸡蛋煮冒了烟。给凤香盛小米粥,我摔了个二大碗。师娘就说我:“这咋跟丢了魂儿了似的呢?”
) [" H3 k' F3 }  凤香奶着给吓“哇哇”直叫的孩子,说:“我明白你的心事。今天是头七,去给咱爷烧点纸吧。”这就撵我走。又说我在他眼前儿,她闹心。% C: L  ^1 r/ M0 ]
  凤香一说赵爷的事,也不知咋的,我呼拉想起了安东。你说这些天了,我咋就没想到呢?那天,跟川子舅打架,川子舅说的也不是没理。他说我老叔要强,顾脸儿。现在老叔是要差事没差事,要钱没钱,要住的没住的地儿。以老叔的秉性,他咋的也不甘心擎吃现成儿的。我去监狱看老叔那会儿,他跟我提起过,他在安东老婶那还存点钱。老叔还跟我说过,我要是过不下去了,就跟老婶要点。我当然不能那么做。现在,老叔肯定是磨不开在川子舅着白吃白喝儿;就是我养活他,他也照样磨不开。再则,老叔也不是那种没出息的人,他还得做事。老叔要做事,肯定不像我,有口饭吃就行。老叔和玉良是一个体性,他们是做大事的人,他们得意的是堂堂正正体体面面。我这么估摸不带错的,老叔准保是回安东取存在老婶手的钱,好去干大事。这一想,我狠拍了拍脑袋瓜子,心说:我也别老那么没出息,得挺起腰杆儿,自个儿做自个儿的主,自个儿做事养活家。将来老叔老了,我也能堂堂正正地养活老叔。
, Y9 @2 g! r! z, X' t) B! Q  我赶紧回了车行。我跟川子舅说:“我得去趟安东。老叔准是去那了。”2 q  \, x' O( _8 }
  “我还说他去了林甸,回黑龙江老家了呢。”川子舅没好气儿地说:“他身上蹦子儿没有,拿个屁去?”
. }! g1 l; t# f! [  我说:“洗澡那天早上,我给了他二十块钱。”- J+ v8 W  [4 V7 T8 N
  “你也没说,你给他那么多钱啊?”川子舅想了想,说:“安东找不着,你就顺脚儿再去抚顺看看。”
, J5 G. E+ O1 j/ x  ^' m, ?  我心里急得直冒火。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安东。. O6 i5 w; E. ^9 i; \- U
  川子舅给我拿上盘缠钱,他自个儿在那叨叨咕咕地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个叔啊,比你亲爹还金贵。”6 H. G9 [' d3 s
  我也顾不得跟川子舅磨牙了,收拾收拾就去了火车站。
+ @, V% X1 f2 Z8 ~! C( R: p( y我照着老婶写信给我的地址,去安东找到了老婶。
4 l9 T- N, v1 m* D3 s% e7 y  坐在教堂后边的石凳上,老婶挺平静地跟我说:“来了?”她穿着件黑袍子,头也蒙着,就露张粉白的脸,看她跟我说话那样儿,就像是在跟一个来教堂参拜的人说话,
7 A. D0 O+ k! t  t1 ~" L5 R! S$ h3 y  我急着问老婶:“老叔没来找你吗?”
0 A, v- V& {5 S+ r  老婶说:“他在监狱里,怎么会来找我?”3 J7 C6 Q3 k2 Q7 ]! i
  我心里凉了大半截,说:“老叔给放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四天,就不知道他去那了。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我紧着说:“赵爷去世了,妞妞找到他爹妈了。”
6 e& G/ D5 G# {8 U  老婶说:“哦。”她也不问赵爷是怎么死的,也不问妞妞跟她爹妈住在哪,也不问老叔好不好,好像我说的都是别人家的事。3 X4 o" }$ _# K2 k4 x
  我问老婶:“你知道我叔能去哪不?”
5 R2 {1 W- ~* B2 H# T# a% o  老婶笑笑说:“他具体去哪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该去哪,就去哪。”
' |3 _2 _# v% \2 C  这不废话吗?我哭笑不得地看着老婶,心说,出家的人咋都这样儿呢?。& X' C( y1 a5 M8 @/ a: ~
  老婶站了起来。她说:“我那里还有事,不多陪你了。”
# a. H  d9 n2 E1 ]  得,我这心彻底凉了。
& P: y5 Z, P' Q& V  老婶没急着走,她说:“你来的正好。你能不能替我做件事?这件事是我的一个心愿,一个一直没有完成的心愿。”  h  t% x( b+ q3 G3 ?  Z5 R
  “行,你说吧,啥事?”我一点没打贲儿,满口答应着。4 ]. i0 q: v2 f# U1 \
  “好,那我先谢谢你。”老婶说:“你明天中午来我这,我跟你细说。”说完,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低头叨咕了句洋经,转身回了教堂。
3 o, m+ {( I4 C3 L+ z) Y  这个老婶啊,原先是个挺精细的人,咋变这样了?你说我大老远来的,她也不管我来这是咋打算的,张口就是她的心愿。你说,让我帮你完成你的心愿,你就直说呗,还让我明天再来。我没还找着老叔,能在这呆下去吗?可我已经答应她了,就得明天再来一次。那我这一大天咋整?就在这干等着明天再见去老婶。我掏出老叔留给我的怀表看看,这还不到九点。我是一早下的车,下车就直接来找老婶。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我到街上找了家小馆,要了碗面条。
! u$ |& J' g: S  吃着饭,我就核计,说啥也不能这么干等着。我转了转脑瓜子,想想老叔在安东还有什么可去的地方。想了一圈,觉着老叔没来找老婶,那就是说他没来安东市里。以前的老客那,还有老叔在安东开的厂子那就用不着去了。再就是梨树沟的学校,再就是那个姓那的二大爷,老叔的老哥;就是那年我和玉良,还有老叔从警察署逃出来时,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可我琢摸,老叔还是去学校的面大。我记着,那年我们在二大爷家养伤,我顶不了个儿了,老叔就把学校的事都托负给了李家纯,还嘱咐他,再难也要把学校维持住。那李家纯真要是把学校维持住了,老叔再一去,他不又有自己的事业了吗。我打定主意,去梨树沟。+ V; }0 h% o- E+ q/ N. N) p
  下午我到的梨树沟。走近学校,就听见朗朗的读书声,我心一下子敞亮多了。0 ]4 }$ k' C; o- `$ Q2 k
  学校还是我走时那样,柳树条子的栅栏,两栋泥草房。我住过的那间小屋还是那么利整,炕上还放着我和老叔盖过的那条被子。见我来了,李家纯又给我倒水,又给我让座地前后忙。他跟我说:“自打你离开学校后,学校就他一个人撑着。最难的时候,两个班只剩下三个学生。”接着,他也不容我说话地又问我:“这两年去哪了?都干点啥了?成家了没有?有小孩了吧?这次回来能多呆两天不?”
& a! s, Q+ R7 M- y3 o  和李家纯说着话,看着我住过的屋子,还有我和老叔盖过的子,我着心里热乎乎的。心核计,要是没有这些个乱套事多好,我还清清静静地在这旮瘩教书,还等着老叔隔三差五地就来抱我。可眼下,咳。% a1 @# b# D3 U9 Q0 i
  我问李家纯:“关校长没来过没?”7 B+ V8 c. Y' T' B' E
  “你一点都不知道?”李家纯说:“你从学校走了不长时间,关校长就被日本人抓进了监狱,给判了十年。”
2 Z2 M3 ^2 r) u- z5 T7 w8 B  “关校长从监狱里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几天就自己走了,也没说去哪。”我跟李家纯说:“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
- t/ m6 O0 K6 u: b, }0 j- M- j/ d  “他出来了?”李家纯说:“那他应该来这啊。”8 G0 \$ x  U4 y9 N+ C# @
  我一听这话,还是没希望,就问李家纯,说:“那年我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他老人家还好吧?”% m# @# d2 a  A! D; h7 t% h
  “哪个二大爷?”
, U4 D- d+ S) |  “姓那。小个儿不高,山羊胡子,有点齁巴儿。”
3 |7 I" t" l  m2 ?* V) t  “你说那老蔫啊。他啊……”李家纯说:“你们走后,转年开春。日本人要归屯并户,建立什么‘部落集团’,老百姓叫‘人圈子’。老房子都烧了,粮食配给着吃,人都圈在一起,四周是壕沟,进出有端枪的自卫团把着。二大爷他们那个村全被并了屯,他去了不到半年就饿死了。”
5 q& w, T: q6 Z8 I. ?  “哦。”我说:“我还核计,关校长能去他家呢。”
# ]8 c" h0 Q+ B& C2 f' ^- o  “他家没了。”李家纯说:“关校长要是回来,咋的也得先来学校。”他说:“再咋的,这学校也是他创办的啊。”
/ ]  l4 V9 t! [9 u! I  太阳快下山了,学生们也放学都走了。我想急着赶回安东,李家纯说啥也不让我走。我说我回安东还有事,他说这都黑天了,有啥事也得等明个儿天亮了再说啊。就这会儿,蹦绷哒哒的跑进来个虎头虎脑的小小子。那孩子把书包望炕上一扔,瞪着呼闪呼闪的大眼,盯盯瞅着我。看着怪遭人稀罕的。我问李家纯:“这是你的学生?”" s! b& T5 h- R% ]
  “我儿子。”李家纯对孩子说:“叫马先生。”, Z, r# q; @, X& q* G9 W# \
  孩子一笑,扭身跑了。) x% {6 b5 T+ g; G$ c' [- R
  我说:“这小子,都长这么大了。上回我去你家,他还吃奶呢。”
  f' A4 J9 m' ~- }& j8 j+ S  “5岁了,淘得没边儿。”李家纯说:“我也看不住,就让他跟上课。在眼皮子底下提溜着,也省得惹事儿。”, n( E# Z) s+ l3 K* z7 J! t
  瞅李家纯那架势,是真的要点火做饭,我就问:“这屋还有人住啊?”! C* @/ D1 h+ t3 G! r7 U
  李家纯点着火说:“我和儿子就住这。”
% R6 k% p* h$ Y- J$ z+ P  我说:“嫂子呢?”
* d6 n# ~2 s7 l& G  “没了。”李家纯低头不看我。
2 |0 z3 S9 h9 `  m7 }  “没了?”我还核计,我是没听清吧?就问:“谁没了?”- ?0 I. ]( E, |7 O5 Q. M' ]
  李家纯说:“你嫂子。”" A! Q; L4 m+ B! f
  “怎么会?”
( y! c6 N  A; P5 J; P/ A* {8 X  李家纯说:“日本人走了,带着家属打街里过,孩子哭老婆叫的。有胆大的老百姓就撇石头扔瓦块地打,日本人就开了枪,满街上使机关枪突突,连他们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打倒了一大片。我老婆正在那看热闹,也给打死了。”% [5 |: W) I' d$ \8 l# G4 |9 M
  “有这事?”4 Z( `/ L7 Q- E3 P& Y# Y$ `% w
  “这年头,啥事没有?”李家纯说:“不说这些了。”
& r7 E2 {+ T) C" A7 r, l  屋里静静的,只有灶坑里的火啪啪响……
% o. U6 Y! ]& }- V1 U  吃饭时,我看李家纯的儿子呼噜呼噜地吃挺香,心里一阵难受。核计,这么小就没了娘,跟着就不得劲儿。我给小子夹着菜,问他:“叫什么名字啊?”! V; B7 |; L; f3 p, L0 F
  小子看看我,还是一笑,低头又吃。
) D# R) _) n4 x. M* s/ L  Q  李家纯拍了一下小子说:“这孩子,也不知道说话。”这就跟我说:“大名叫李栋,小名叫小材子。”/ }) g3 E& b9 r7 _# s
  “好啊,栋梁之材,将来准有出息。”我又问李家纯:“以后你咋打算?”8 \& f2 i5 {# q
  李家纯说:“再咋的,我也放不下这学校,我一直记着关校长跟我说的那话。”他说“日本人走后,镇上要接管这学校,还要给派老师。可到现在也没动静,还是我一个人。依我看又是钱儿的事。”5 [; a% L0 K! o. u
  “哦。”! m& {  g; l0 @
  “再难,我也得撑着。”李家纯说:“就是官家真接管了这学校,我也是这学校的老人。关校长是做大事的人,也许他正在什么地方忙他的大事情。你又离着远,沈阳那又有家。学校的事,我是不能放弃啊。”0 f7 p- @, x$ p+ q- r, f3 D7 R
  听李家纯的意思,他好像不愿意我和老叔回学校来。这个李家纯啊,是不是怕我和老叔回来抢他的位置啊?哪可真有点小心眼了。其实,我压根就没想再回学校来做事。
$ X. ~. M& Y" u8 Q6 @- _4 _" K  那天,天上一个星星都没有,我心里沉甸甸的。小材子跟我熟了,楞钻我被窝里,还一劲地问我,沈阳是不是很大?问我,沈阳人是不是都是大胖子?我笑笑,说:“沈阳很大。沈阳的人和这旮儿的人一样,有胖的,又瘦的,也有像我和你爸这样不胖不瘦的。”+ q! S! _( ?5 M# B0 w3 c
  “睡吧。”李家纯哏哒着孩子说:“别老缠着马先生了。”
) s- l- H; F1 N" z9 V% u  小材子乖乖躺我怀里不吱声了。. J. C6 _. F2 |/ @/ J
  第二天,听说我要走了,小材子问我:“你啥时还来?”5 z) Q+ a3 l# O6 d
  我摸着小材子的头笑笑,啥也没说出来。9 _9 X, W7 x4 n) T
  李家纯跟我握握手,说:“多多保重。”. Y9 I$ h; B* m- R- |2 z7 F( a
  我给李家纯留了个沈阳的地址,说:“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就去沈阳找我。”其实,我也知道,我这话,一点份量都没有。
) l7 M- [7 ~, G. V$ N7 B  我回到安东教堂时,来念洋经的人正在往外走。我在教堂门前向一个洋尼姑打听兰佩锦,她很和善地跟我说:“请等一下,我替你去找。”很快,老婶就来了,她还是那身打扮,手里拎着个小布包。老婶把我领到那个石凳前,她自己先坐下,对我说:“我知道,你一定能见到你叔。所以,我的这个心愿交给你来完成最合适。”
6 V% E8 j* F) C, ]3 _) {( N: h  我不明白,就说:“老婶,什么事。你就说吧。”% E! m4 b5 }- |' b- r
  老婶说:“出事之前,你叔陆续变买了一些厂子的资产,钱都放在我手里。我留下了我该留的。”她把手里的包递给我说:“这些是你叔的,足够他做事用,也够他生活一阵子的。请你把它转交给你叔。”
# ]( R$ a/ R0 A+ W6 t4 |5 i  “这……”我没接老婶的包,心里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临来时,我也想到,老叔可能是来安东老婶这取钱了,可没想到到事会是这样。现在,没经过老叔同意,我就把这钱带回去;咋核计,咋觉着不是那么回事。' ?( M3 I: Y9 H0 _" x8 X$ e( f
  老婶说:“你很为难?”
* N. f% L2 J& E7 J* O  “不是。”我说:“还是等老叔自己来拿,好点儿。”
9 r0 q4 d# O- D  “你难道不知道你叔的性格?”老婶说:“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来拿这笔钱的。”! p0 n- B: x: h! [+ c6 F3 ]
  我跟老婶说:“那你就依他的意思,自己留着用吧。”
, c4 f7 s+ ?4 e! Y1 A: o- s  “我说了。该留的,我都留了。”老婶说:“该是他的,我也一定要给他。这也是我的性格。”* r, O, J7 w# u: i
  我说“我这样拿回去,老叔会不高兴的。”2 t2 o( u: p3 ?
  “我太知道你叔了。”老婶说:“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 Y! L& P5 Q  m( |2 j0 @
  “哪个故事?”我没想起来。" _* Y) z4 f; N! L8 n
  老婶说:“兄弟两个过日子,弟弟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他们俩的感情很好。哥哥左思右想,觉得应该退出来,让弟弟和自己喜欢的人过日子,他就跟弟弟心平气和地处理了家产,满足了弟弟的心愿。哥哥自己去找他自己的归宿。”3 h7 X. k: [% q# _# i1 U6 z8 U- n- ?
  “哦。”我想起来了,对老婶说:“你在信上给我说的。”5 E3 P- s6 z7 M5 {$ s
  “对。”老婶说:“那个弟弟就是你叔,我就是那哥哥,弟弟找到的心上人就是你。这在我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I8 z  ~$ W- A& A* q6 E8 t
  老婶的话让我心里热乎乎的,“我就是老叔的心上人。”这话我太爱听了。自打我见到老叔那时起,我就盼着我能是老叔的人。我是了,连老婶都知道我是老叔的人了。我的心给老叔了,我的身子也给老叔了,这几年,我一直看着老叔,我用眼睛看,也用心看。老叔的每一件事,每一个表情,我都死死抓着不放。我绷不住,特别感激地叫了声:“老婶。”
3 j6 r, {/ w2 x( v  老婶没在意我叫她。她还是接着说:“……出事时,你叔本可以有机会先走开,躲过那场事端。但他考虑的是你,他急着安排你先走开,也安排我和你赵爷、还有妞妞。他安排你,是让他心爱的人不受到任何牵连,他要让你远离这事端,让你平平安安地生活。而他安排我,是因为我是他哥哥,我可以替他担负起他出事后自己做不了的事情,比如保护他的资金,照顾你赵爷和妞妞的生活。可是,我没做到你叔所期望的。我和你赵爷有了矛盾,这矛盾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我真的没有你叔那种涵养,我越来越苦闷,越来越感到主对我的召唤。我给你赵爷留了一些钱,让他带妞妞生活。这一点,我有些对不起你叔。可我还是咬牙切断一切杂念,来到了这里,开始全身心地侍奉我的主……”7 Q- j7 K1 h" ^/ w
  我看着老婶,静静地听她说。/ n/ e, e" R/ F) ^' Q. S( E0 h# ]4 x
  老婶说:“……我没经历过爱情,但主告诉我爱的伟大。我也从你叔对你的感情中看到了爱的神奇。这钱由你来交给你叔,是天意,也是我对你老叔的一份忏悔。我敢肯定,你叔接到你带给他的这笔钱,只能会更加爱你,而不会责怪你。我和你都爱你叔,我爱他,是把他当弟弟,一个在我有难时,大义帮我的弟弟;而你爱你叔,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明白。我们都爱他,就应该救他,现在,他一无所有,正是需要有人搭救他的时候。”9 d  f4 ^( W) b8 y. z. ~
  我渐渐地被老婶说服了,就觉着,我出来找老叔只想着要抱老叔了,要永远的抱着他,咋就没像老婶这样,想到要救老叔呢?那我现在把这钱带回去,不也就是救了老叔吗?这么一想,我跟老婶说:“老婶。我听你的。”
2 N: c# L5 S  P, w2 d" f/ r7 q5 X2 ]  老婶把包递给我,说:“路上要加小心啊。”3 P0 V  _. [  G* s
  我打开包看,包里是三根金条。+ z' X2 ~# a) t4 ~
  从安东往回返,我没回沈阳,直接去了抚顺。
$ L4 g. q/ K8 P  d# B7 J3 J  去抚顺就得先去找张保生。我吆摸,老叔要去抚顺,没别的地方去,也只有去找张保生。- p- `3 x$ H( \4 G& C! t% K% z5 ^
  我拎着二斤点心到了张保生家。一进门,见张保生正蹲在外屋地那烧火做饭,我叫了声“张叔”,说:“没上班啊?”
; Q, E9 ?  X! `6 d% z: r  “来啦。”张叔站起身来说:“都他妈的散伙了,还上个屁班。”! G4 G6 C, C) h: [3 ^
  “咋自个儿做饭了?”我说:“张婶呢?”
7 B8 ]4 \) X4 h5 N/ m# i  “病了。”张叔说着把我让进里屋。
$ I% a% w; J, R- Q; D  里屋还是那么乱,也有股腥味。张婶躺在炕上看看我,说:“大侄子来了。”& Q+ }- o4 b: J/ |* I* \! C$ `7 q" e
  我把点心递给张叔,说:“张婶,早就该来看你。你这是咋的了?”
) d8 z/ d/ V  |- ~  张婶把脸扭向一边,说:“咳,别提了。”
$ V) b( x8 u0 a0 Z- R  J  我问张叔:“找大夫没?”/ ^7 P5 T, T  b) V$ }( s: z6 ?+ o
  张叔把我拉到外屋,拽了个小板凳让我坐下;他也坐在灶堂前,跟我说:“大夫说,就得养。”6 x8 d6 K$ C) A1 ~
  我问:“啥病啊?”
; j$ C( A& R7 _# z  “哪来的病。”张叔说:“让人给……”: z" a5 W0 Y4 U% h, \- z4 n
  “……”我蒙住了,不知该不该问。
2 \# S, v8 \5 _. Q  “报应啊,我上别的女人。自己的女人让别人给……”张叔不看我,像似在跟自个儿说。他说:“苏联兵,四个人轮着上。也不避个人,就他妈的在大马路上;还当着我的面,使枪逼着我。我呀,可算是知道啥是丢死人了。一个人上,三个人端枪把着;完事,再换另一个。她跟我都扯不那事了,哪经得起……。我去找他们当官的,那当官的还挺讲理,开着车把我拉到兵营,让我挨个认。我认出来了。那些个大鼻子兵,跟大洋马似的,家伙都有一尺长,咱中国女人哪能抗得住啊?大流血啊。就说那几个苏联兵给关起来了。可咱这人不废了吗?我肏他个血妈的……”' \4 ?( h$ ~5 O" r8 w# [% p4 x* }
  “这也太不像话了。”我听得心里直哆唆。
$ {! _  r: @) u6 Y7 l4 d  张叔掀锅看看。他问我:“你爷还好吧?我这小半年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他。”
  b, e  _9 o% F9 s$ c: |  我说:“他死了。”
1 l9 F2 S5 l7 ]: x# i  “死了?”张叔说:“啥时的事?咋不告我一声。”; [! B* `! N! w. Z& l
  我就把赵爷的事跟张叔说了说。也跟他说妞妞找着她亲爹了。张叔听了,一直没说话。过了老半天,张叔问我:“来抚顺有事啊?”. e0 B% [; S3 G) t0 G
  我说:“我来找我老叔。”) U% }: z- A, K3 X/ }
  张叔看看我说:“你叔出来了?”7 l: m8 D6 }3 I# F+ o: U5 b
  得,还是没戏。我这就又把老叔的事跟张叔说了说。张叔听了,还是没说啥。就知道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 k" j# J, x! W0 d# ^  我没在张保生那多待,趁天还没黑,坐最后一趟车回了沈阳。临走,我给张婶留了点钱,让她好好养病。& f: d5 i- S! E& k
  自打从安东回来,我这心里就是火烧火燎地闹腾,干啥也干不下去,总想逮谁戗搭谁。换以前,再不顺气,话到嘴边也留半句。这回,我咋说啥也板不住了呢?还竟说那些血呲呼拉的埋汰话。二倔子说我憋的。0 g6 p+ D) ~5 i* l7 ]9 M3 ?
  川子舅骂二倔子,说:“少放屁。”
" u9 O' J1 {0 a5 v+ Y" [  “那脑门子上的闷头,不是憋的?”二倔子就笑,回头见川子舅进屋了,他在背后说:“人都说姑爷子进了门,小鸡子掉了魂儿。没见这老丈眼子也跟着一块儿掉魂儿的。”2 D$ _8 `: \) p2 ~0 ~. d
  二倔子说得也是,这些日子川子舅是老瞅着我眼神行事。我这脸上不放晴,他就跟着毛毛愣愣的。可我这心里的火,大了去了,不光是脑门子上的闷头,后脖梗子上的闷头、屁股蛋子上的火疥子,他们还没看见呢。你说我这脸能放晴吗?
  g0 ^1 r) p. g8 j. [& o9 h: J  昨儿下晚黑,我咳嗽了大半夜,吓得川子舅也没敢用我鸡鸡。
! g  ~3 w0 ~8 Y: q- b" d* O+ k快一个月了,我这咳嗽劲还没咋见好。老叔也还是没信儿。我核计,沈阳没老叔的信儿,安东、抚顺他都没去,再就是林甸。林甸那里也没谁了,他也不能回林甸啊。这人啊,能去哪呢?他为啥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呢?6 f# M7 ~- E3 f7 i5 p
  阴历八月初八,孩子满月。川子舅在北市场的顺发园办了两大桌子席。依我的意思,办啥办,把凤香从师傅家接回来就行了。川子舅不干,他说:“咱这也不是私孩子。光明正大的,咋不办?”这就呼号地又闹了大半天。" j& |8 ?0 e0 P/ R; F+ d% r! T
  从顺发园回来,天头都快黑了,孩子有点闹。凤香让我赶紧给孩子整点水,说孩子打屁股了,得洗洗。我这就紧着忙和给孩子洗屁股。这边给孩子洗完了,我顺手把扔一边尿褯子捡盆里,想就手去井沿洗洗。我这刚出门,就听院子里秃子他妈叫我,说:“呦,大侄儿女婿,你家回来人了?大人孩子都好啊?”2 a( i: C: g" J# o7 e6 s1 G
  我懒得听她那贱劲儿,顺口说了声“好”。
6 c" g  J) E5 _4 B. g- f  秃子妈说:“才刚有个朝鲜人来给你媳妇儿做满月。”
  g, u/ _% @3 S$ n9 P  “朝鲜人?”我蒙住了。7 g3 |+ o+ t7 W; X7 {* g
  “说姓朴。”秃子妈说:“瞅你家没人,那人就把鸡蛋扔咱家了。你说,你家的事儿,我能看着不管吗?我这就给你送过去。你丈人回来没?”
: i2 g. e; }" K% u8 J- E  “回来了。”7 i" H( p" Y! }' f% }+ z
  听秃子妈那话,我知道了准保朴成浩,就是妞妞他亲爹来了。我跟秃子妈说:“一会儿我取去吧。”
" |' t, U% Y! P: n+ i+ G5 n  “正好。”秃子妈说:“我也想顺脚看看孩子呢。”
1 D0 S, B) @" z* n7 Y% j  我说:“那让你费心了。”说心里话,我看着小秃子挺遭人喜欢的。这个秃子妈,说话咋这样呢?听着叫人身上起鸡皮疙瘩。有一回,我跟凤香说:“秃子妈说话咋那麻人呢。”
  Y- c4 u# D1 K$ s, E8 L  凤香翻楞了我一眼,损损搭搭地冲我叫,说:“咋的,惦记上了?”
) A5 G4 x" H( s5 r  我说凤香:“瞎说啥呢?”
( R/ d# x" F: [8 ~" ^; p  “她就那样。寡妇失业的,再拖个孩子,想多个好人缘呗。”凤香说:“那人心眼儿还挺好使。”. [+ P/ j* o$ S  J$ b
  我倒了脏水,压上新水,蹲那洗褯子。我这正闷头洗着,就觉着一个人抽冷子站在我跟前儿。我抬头看,天啊,是老叔。我愣愣地看着老叔,心说,这不是梦吧?老叔穿着长衫,戴着礼帽,大腮帮子刮得黢青,眼睛也笑着,卷卷的头发梳得崭亮。老叔胖了,高高大大地跟以前一样魁实。他哈着腰抿嘴笑着,大脸差不多挨着我的脸,问:“孩子好吗?”, d: r* Q" U- @% u3 x( @* t2 j
  我这心里头啊,真就不成个儿了,酸甜苦辣咸地不知是啥滋味。我都没顾得擦擦手,“呼”地站起来,猛地抱住老叔,脸埋在老叔的身上,说:“叔,你上哪了?咋才回来啊?”我抬头看着老叔,这眼泪就断了线儿地往下掉。$ E& k2 k* D- ^, M9 o
  “看你,哭啥?”老叔伸出他的大手爪子,给我擦着眼泪,和风细雨地说:“这不是来了吗?”' Q3 i! R8 \! ], e
  “我找你都找到安东了,你知道不?”我在老叔叔身上拧哒着。
5 k3 z9 }+ E; m$ g3 _& o0 p  “呦呦呦。”老叔说:“都当爹的人了,让人家看见,多笑话。”2 `& W) K0 A- R9 Q2 A# @& \
  “一个月没见人影儿了,上哪去也不说一声。”我推开老叔,端起盆子,头也不回地就往家走。
3 R  O  Z! C& D1 ?1 N1 m  “你看你。你看你。”老叔叨叨着,在后面跟着我。说:“嘴撅得能栓头毛驴子了。”- b; z0 u7 E3 _  k/ x
  一进屋,见秃子妈正抱着孩子,凑川子舅眼前说:“……谁说不像你?”她拉川子舅往镜子那去,说:“你照镜子好好瞅瞅,这孩子,这眉眼儿,这大嘴唇子,跟你真是一点儿不差。就差着没长胡子。”
4 L/ |; S* n9 \4 f% T0 U' L  “瞎扯啥呢?”川子舅一扭身,看见了老叔,他一拍大腿,说:“我的老天爷,你可是回来了。”他迎上前,拉着老叔坐下。
2 I7 |! }4 K9 B, v9 H' G  秃子妈见我领着老叔进来了,说:“呦,妈呀。这是来客(qie)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这就把孩子送凤香怀里,走了。
( D( c' L* x( p$ k4 H2 q  “谢谢你了。”凤香在秃子妈身后说:“有空来啊。”
8 ~4 E+ C, N7 o' D/ V  川子舅给老叔扔了根儿烟,点上,说:“你再不回来,全子这小子可真要魔症了。你没瞅他跟我那通子耍拉啊,死活地冲我要人。”3 j5 f5 c; z" ?0 O, \& g( P5 J3 O
  老叔笑笑说:“我来看看孩子。”
( {7 H* _1 c3 v2 {( m# S  “来来来,看看我这大外孙子。”川子舅说:“你呀。也没个准地方找你,我刚给小崽子办了满月。”
* X* a' J, F+ L# V' `  老叔走到凤香跟前,看凤香怀里的孩子,说:“我算计着,今天是满月,就来了。”
/ y( O9 ]  ?+ `' ~. M1 w  川子舅也瞅着孩子,说:“哎,小子,这是你爷爷。叫啊,叫啊。”这就拱到孩子身上,张开毛扎扎的大嘴去琢孩子的小鸡鸡,把孩子整得“哇哇”哭9 R' S/ B4 V/ `- ?  f% Y* J; f
  凤香推开川子舅,说:“你瞅我爹啊,满脸胡茬子能扎死个人,孩子那嫩胳膊嫩腿儿的,能戗得住吗?”
" r$ P) Z4 V  r8 q  P  “来,我抱抱,还挺胖的呢。”老叔抱过孩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麒麟送子的银项链,说:“这是我给孩子的。”
5 s& F: Y6 [8 ~  “好啊,我孙儿有长命锁了。”川子舅对凤香说:“凤香啊,这是德全的叔,是你叔公公哩。哈哈哈。”
- a" _$ A( s; j3 P& z, ^# J  凤香叫了声“叔”,说:“德全总唸叨你老。正赶我做月子,也没见着你老。这回总算见着了。”就把孩子接了过来。说:“来,我抱吧,看拉你老身上。”
9 v, L0 w: B6 y6 o" A! p  “拉他一身,那是该着。哈哈哈。”川子舅叫我。说:“德全啊,赶紧整酒。我跟你叔喝口。”
4 S6 x0 z7 R- Z% |+ q1 f& B  我坐炕沿那没动。. s0 ]' t: W8 q
  “你看这孩子,说你魔症,你还真要成仙儿了咋的?”川子舅跟老叔说:“你不回来,他往死里闹腾我。这你回来了,他倒成哑巴了。没整?”& V5 }/ D8 P) [' T6 J! E$ u
  老叔拉川子舅坐下,说:“我刚吃了饭来的。”" Z/ c' K* c% ]+ y6 A  C! D3 n  n; V
  “啧,你可别外道啊。”川子舅问:“真吃了?”
, Y" ], i' I& A0 ^, P# L. d8 P  “真吃了。”老叔岔开川子舅的话茬儿,说“孩子叫个啥名啊?”# V+ t4 P* X6 z0 C
  凤香说:“小名,我爹给起的,叫栓子。大名,他爹给起的,叫马寻。”
, X& }8 `, d/ \& g' a; g  老叔说:“好好。好啊。”
& I% y5 }  {) U1 V  趁老叔和凤香说着话,川子舅过来,拉我到外屋。他搥了我一杵子,说:“这又是跟谁耍达呢?我可告诉你,你这么犯驴,你叔要是再走了,你可别跟我闹。”' Y$ r! ?. Z  V6 U" a7 a! G
  “我知道啊。”我跟川子舅一拧哒,心里翻腾得不知咋得好。
& [/ P" Z, @) P% B5 }1 q  “老哥。亲家。”川子舅冲老叔叫着进了屋,他说:“你瞅我,都不知道叫你啥好了。当姥爷了,贱得。嘿嘿嘿。”
, j$ u/ L( d3 T+ g, e4 j  l1 f( [  我也跟着进了屋。4 C0 O- C" L: j0 N, A  n7 x: s
  “我也打心眼里高兴啊。”老叔说:“早就该过来,一直没倒空儿。”4 b. @$ Q+ y* f& y4 r' q' W
  川子舅问老叔:“这一个来月,你忙啥呢?”
! f! ]( H, A) r: d& l  “一个朋友给我找个事儿,在城里一家金店当差。”老叔说:“巧了,要不是在金店,我还真赊不来这个长命锁呢。”
/ T* m+ Q8 {% U8 P$ ~2 Y  “天意啊。”川子舅说:“你不回家来,德全还要去林甸找你呢。安东、抚顺,能找的地场都找遍了。”1 B3 Q3 W% }; n4 Z' @( B
  “怪我。怪我。”老叔看看我,说:“我走,也没说一声。”9 Y7 N5 a6 K7 [9 v# s
  我一扭脸,不让他们看见我在淌眼泪。( q) f) L/ }! J6 b" D9 f- J3 w1 @
  “过去的事,不提了。”川子舅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就叫我沏点茶。
& ]6 n# J) r3 S9 U6 ?( o( _8 S) ?; w  我还是没动弹。
, u7 y( w  i! R; n6 x9 S" n  凤香过来把孩子往我怀里塞,说:“我去吧。”跟着,就狠拧了我一把。+ H* b' I$ T- s
  老叔拦住凤香说:“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 k( X7 ~4 b. |
  “咋的?”川子舅一愣,说:“这都到家了,还上哪?”
  |. V) _: Z+ N! M! D  我激灵一下站了起来,盯盯地看着老叔。0 R6 c+ l$ w) a0 z) H
  老叔笑笑,说:“我在大北关那租了个小房,挺好的。”这就站起来往门外走。# n9 j5 a1 j, o
  “你看你,咋说走就走呢?”川子舅使劲拉了我一把,意思是让我把老叔拦住。
, j9 S1 d  r& {! x  凤香也紧着说:“天都黑了,住下吧。有地场啊。”- v" m5 r+ G; d0 Q4 r6 d
  “走就走。”我气得一甩达,也不知咋就冒出这么句话。' j- J" u" F% X# A- E# v( k: d
  “走了。”老叔笑笑,说:“都别送了。”
4 e& a0 L+ {9 D! z* n  等川子舅送老叔真出了家门,我疯了似的喊着“老叔”,就追了出去。我跑到老叔眼前,冲他叫:“你咋还真走啊?”
) b- v( {" l! Y' M  “德全找你都找疯了。”川子舅也说:“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你咋还这不经劝呢?”" A4 D' S3 w  N6 {* `0 f; X  n
  老叔笑笑说,“改天我再来。”说着,他拍拍我的肩膀头,说:“起风了。回去吧。”
3 p8 y, q# k6 i' i3 O; ]6 O  我拉着老叔的手,苦苦地说:“老叔,咱不走,行不?!”$ B( B9 V; o7 i5 f
  “孩子这么求你,你真就一点不开面儿啊?”川子舅一倔哒,说:“要不,我走。”2 V0 b; I' g% Z' r
  老叔看了川子舅一眼,说:“说啥呢?”0 i4 A+ V, B6 D$ @* C, }
  川子舅瞪着老叔,说:“你说,你让我咋说?”: M7 j& Z+ J0 P, B
  老叔还是笑,他说:“你们是一家人家,你往哪走?”9 q' C/ q( B7 p7 N* P
  我呼啦想起来,去安东见老婶的事,急着跟老叔说:“老婶还有东西让我给你呢,我也……。”
" ^* J$ N/ u2 _) f; ]  “好了。”老叔挡住我的话,说:“哪天我再来。再来。”说着,就头也不回地上了大道。  F# ^" Z. `! ^0 N; \
  我气得心直突突。我气老叔咋这样儿呢?他咋就非得要走呢?我也气川子舅,他咋说那话呢?什么叫“要不,你就走。”啊?他说那话,老叔能留下吗?
! w/ [7 N0 K, q+ K' ~6 J5 k1 y+ q9 @  看着老叔一点点走没了影儿,我疯了似的跟川子舅叫:“你说‘你走。’干啥呀?”: l3 _, f) m1 T3 m; j) m% ~
  “你少他妈的跟我来劲啊。”川子舅说:“打一进屋,你就拉拉个大驴脸,还怨着人家走啊?我也不是没留他,腿长在他身上,你跟我犯哪门子的混?”
# s, M% [: U) I/ j( f7 T' ~  也是的,你说我咋的了?光顾着制气了,这嘴笨得跟老太太裤腰似的。打老叔进屋,也没跟老叔好好说句话。换谁,谁也得犯核计。可我心里头压根儿就是要叫老叔留下的,我还核计,先不理他,跟他耍点小性儿,他就会心疼我,哄哄我,就会乐不得儿地留下呢。等下晚儿钻被窝,我再好好掰扯他。这咋说走就走啊?我这肚子里有一大堆的话要跟老叔说呢,这一句也没说上。从安东带回来的钱,我连川子舅都没告诉,也没跟凤香说,就等着找到老叔,直接给他呢。现在他来了,我倒把这是忘干净了。川子舅说得也对,这不都怪我自个儿吗?我气得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不知心里的憋屈劲儿冲谁说。0 z& Z3 o, e$ j! M+ J
  “你看你,咋还坐那旮了?”川子舅说:“咋的?你坐这,就能把人坐回来了?回家!”2 w! b( i& U. G+ S5 s
  “你回吧。”我狠抽了下鼻子,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了。( _" J  Y0 _. H4 s! H
  “哭。哭。你自个儿在这哭吧。没人稀得看你那熊肏的架儿。”川子舅狠狠地说着,转身走了。( @: M" `7 R# _! x; x% b
  我核计再这么坐下去也没劲,给个台阶就下吧。这就耷拉着脑袋跟着川子舅回了家。
/ T$ E# V* }2 r& q' ~% f2 g6 c一大早,刮起了大风。那天那风,天昏地暗地噢噢叫,刮得人睁不开眼,来沈阳两、三年了,还没碰上过那样的大风。吃了饭,我和川子舅去了车行。临走,我把老婶交给我的包带在了身上。8 ?  Q, e( O* d4 t3 L, P0 N$ M
  一个多月了,车行里一直没留车。下晚,车豁子们交了车钱,都自个儿把车拉回家。这一整,早晨也不用忙着放车了,光张罗着等上门修车的零活就行。快九点了,二倔子还没来。川子舅就骂。说这些天二倔子跟没头篬蝇似的,不安点儿来,也不知他瞎忙啥呢。川子舅说:“不行,我他妈还叫他拉车去。”
% S$ k. R: ~) l3 v  川子舅这话我也没往心里去,我正核计着要去城里找老叔,好把东西交给他呢。昨天,老叔说他在城里金店做事,城里四平街上的金店就有数的那么几家,我核计好找。可二倔子没来,再咋的,也不能扔川子舅一个人在车行啊,铁头又不顶楞。我这就闷着头干活。
4 {7 x3 m) y5 o, `" C* y  过了中午,二倔子来了。他嘻嘻笑着,紧着跟川子舅说小话。川子舅绷着脸跟二倔子叫,说:“这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再这的,你还拉你的车去吧。”二倔子赶紧说:“没下回了。没下回了。”: q/ k6 |/ T" o/ X* J6 W
  过了一会儿,看都几个人稳当了。我搋空跟川子舅说:“我要去趟城里。”/ Z0 {6 H8 b& X' F" {! @
  二倔子说:“这大风,还上城里?”
/ U+ I4 L: P( ?% n; Q; s  我也没搭那茬儿。
3 Y+ A9 w& t+ M  z& G3 N: n  川子舅也不看我,他核计了核计,闷声闷气地说:“身上有钱没?”
1 [! a5 g7 k7 v3 h  我说:“有。”
9 d3 g5 g: d5 P! \( K4 {1 H& r4 a  他说:“早点回家。”1 m( g# C8 {6 Y- u
  我答应着,换了身衣服,带上东西,出了门。) z# w; {$ K- U: M
  从车行到城里,快走,用不了一个点吧。还挺顺,打听头一家金店,就找到了老叔。我一看老叔那打扮,咋跟警察似的,还别着枪。
1 F  @# n2 K' `7 a  见我来了,老叔说:“你咋找这来了?我这正当班呢”
' E$ v% {3 v. h, ~: b" `  我不吱声,就那么站老叔跟前,盯盯瞅着他。
* {3 V; C% g; D) _. m* f  “你等会。”老叔说着又跑回了大堂里。3 _% Z2 a$ j% n  Z
  我站在店门口,背对着金店,看四平街上花花绿绿的人。  ~8 r* k* W3 y( t  _- Q
  不大功夫,老叔换了身衣服,礼帽长杉地来到我面前,跟我说:“走吧?”
* ^2 p" O) \' Q% E, _0 i. s$ [5 d  我说:“上哪?”
; Z3 T0 g# C6 i( w: R! C9 [# I  “我还问你呢。”老叔笑了,说:“你要上哪啊?”
2 X9 V  \: J; y% n& a$ U" ^  “回家。”0 D9 s% c7 J7 |
  “回家?”老叔问:“回哪个家?”
3 P  F) X+ M9 ~% @' b: C1 s( z  我狠瞪着老叔,说:“你还有哪个家?”
; S8 F: \8 x- V3 D& u5 @  老叔说:“我有自己的家啊。”
: E! R# S9 I- Z, I# N! S; X1 Z  我鼻子都气歪了,说:“那我跟你上你家。”
* k. ?% p+ e6 B  老叔说:“你来我这,跟家里说了吗?”. b: {' k8 \& M5 ^3 q) ~- s' D
  我还瞪老叔,说:“你不让我去?”
: T2 g6 U) K. r6 o( y  老叔摇着头说:“你这孩子啊……”
  X8 Q$ l( v1 @& k$ G  “我才不是孩子呢。”我撅着嘴不看老叔。
, E. U( r$ o: {" z2 e  “好好,活祖宗。”老叔说:“去我那看看,你也就放心了。”说着,他又让我等一会儿,就要往旁边的胡同里钻。
& I1 K# D, n8 a/ v/ M  我一把拽住老叔说:“你别想跑。”+ R& a3 L+ F" i& S
  “臭小子,我跑什么啊?”老叔还是笑着说:“我去取自行车。”$ q* ~: V& R# V. r+ t
  我不信,紧跟着老叔进了胡同。
, g. n! L4 v6 C; o  老叔是取自行车,他推着自行车站我面前说:“上车吧。”
! S+ e( v8 \# K1 }0 {  c. y  我不管。我一屁股坐在自行车的后架子上。
# A% `2 A& p/ e& `% e- E: G  “坐稳当了。”老叔说着,骑上了自行车。
% B$ E3 Z& x+ j  我坐在老叔后面,“呼”地双手抱住了他的腰。
. x/ a. a, O6 G  骑车是比走得快,转眼功夫出了大北门。老叔驮着我又往北骑了一会儿,在一个小胡同里停住了。老叔说“到了。”这就让我下车,领我走进一个大杂院。一个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小脚老太太冲老叔说:“呦,大兄弟,今个儿可是回来得早。”8 Y3 X8 {. Y- [; ?
  “呵呵,侄小子来了。”老叔对我说:“快叫大娘。”) i1 e" w3 y: b3 q$ Q# R
  我冲老太太叫了声“大娘。”* n' L+ v& W  n* E9 S% g6 [
  “呦。你这个侄儿还怪俊的哩。啧啧……”老太太端祥着我说:“你说说,俺还寻思是泽霖呢。吓俺一哆唆。俺那娘哎,这个孩儿长得跟泽霖可是丁点儿不差哩。”
% f" r4 a8 Z- M9 P- e8 T  我脑袋忽悠一下。泽霖?赵泽霖。赵教官。老叔的……。这老太太咋认识赵教官?/ m: X4 Z) [2 ?& Q9 ?
  “可不。”老叔说:“大嫂,一会儿给我点开水啊,我那没生火。”% h1 D, r  Z( x9 T1 z0 A  G
  “中。你爷俩先上屋吧。俺这就给你送过去。”5 u" e( u4 I+ k, }% X" ]
  老叔放好自行车,领我进了正房紧靠东的那间屋。这间屋好像是新开的门,进屋左手边有一扇门,门前放着洗脸盆架,还有一把椅子。一看这门,就是一直没用。屋里摆设挺简单,顺北墙有一铺炕,炕上光溜的,就一个行李。挨椅子那有张桌子,桌子上有几个饭碗和茶杯。, p1 K, B5 _' J1 _  i
  “看看吧,这就是我的窝。”
. M8 }; M9 H3 \, G/ q  我坐椅子上没吭声。" U3 h0 K, r. t/ B! A9 n5 o
  老叔脱掉长杉,凑我脸前说:“还生气呢?”
9 e9 q: M$ r* W1 C- L2 D2 ?; x  我抓住老叔的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老叔“嗷”地一声跳了起来,说:“我天爷呀,这咋还学会咬人了?”接着,就故意嘶嘶哈哈地揉着肩膀子,说:“咬死了。咬死了。”* f, F: G: o* X9 \1 Y7 s
  我冲老叔叫:“我都有心吃了你。”
! `$ }( y& p! l4 R" M' ^  我这正叫着,那个大娘抱着暖瓶,端着茶壶推门进来。她边张罗着沏茶,边说:“呦,俺那娘,你这爷俩怎么还死呀活的啊?”
* O8 H+ R) X& C  “嘿嘿。”老叔接过大娘手里的暖瓶,说:“我来吧。”他跟大娘说:“这小子,愣说我骑车驮他,墩着他屁股了。这不,跟我耍赖呢。嘿嘿。嘿嘿。”
( `3 V  C9 J. [/ j/ X, x4 u  “多大了?”大娘问我:“娶媳妇儿没呢?”
- F9 e# {2 f' i$ `! h8 E* X  我赶紧站起来,笑着跟大娘说:“小孩刚满月。”' l* @4 Y8 x7 A/ k  g% B
  “孩子都满月了?!”大娘跟老叔说:“大兄弟,你这个侄儿齐好啊。是文文静静、稳稳当当啊,模样儿也俊,还真是个福相。你说说,和那当年的泽霖可是一模一样哩。一进院子,俺一眼就喜欢上了。咳,该着俺没福呢,要不把俺那闺女说给他,多么地好啊。”8 s) P3 ~! |! [; C
  “啥福啊。”老叔笑着说:“这都当爹了,还耍赖呢。”
# u8 F& p) T+ b4 X% q2 ]+ f. F  “耍赖?那是你的福份。没见着三天两头就给你惹事生非的,不气煞你?”大娘拍拍前大襟,说:“中勒。你爷俩拉呱吧。俺待回去做饭了。”
* C! D5 ]+ _6 l" g  老叔说:“你慢走。”
+ M& f1 G5 u+ S  “俺还得快煞地哩。”大娘说:“大兄弟。依俺,你就别生火了。丁煞儿你哥哥也回来了,你跟你侄儿,就过来跟你哥哥嘎伙着吃吧。”: G: X+ F6 d0 p2 P7 }2 D
  老叔客套地说:“再说再说。”  J  b- m2 B8 a) N* k
  “还说甚么啊?”大娘说:“听俺的。”
! m( _4 G$ p7 x9 D! H, p  }  大娘一走,我关上门,拽住老叔问:“她咋知道赵教官呢?”8 J1 W% {' [, j; i0 K& I5 J
  老叔逗我,说:“好了?不咬人了?”
% h; M4 f6 O3 p7 C  “你说不说?你说不说?”我抓住老叔就胳肢他。
0 R4 ^5 c: H/ t* {/ M  老叔把我按大椅子上,坐下。他自个儿也从桌子底下捞出了板凳,坐我跟前。说:“你不问,我也得跟你说。这里就是二十年前赵教官住的地方。”老叔指着我身后的门,说:“原先,这个门是通的,那边是客厅。每次我来,就和赵教官住这屋。”
) K! ?& c; x: v6 D1 i. ~  “那你这是……?”( x: b& n& O+ u  v% v; m
  “赵教官死后,现在的房东把这房子买下了,间壁成小间,吃房租。”
) V! u- _- z/ |" Y- M) Z  “我不听这个。”我打断老叔的话,问:“你咋想起上这来了?”" V6 }% e) H  b6 c4 }( r7 |
  老叔说:“从你那出来,我也是闹得慌。没地方去……”* g+ W4 s2 j4 u* [, b
  “你傻呀?”我说:“好好的家你不呆,你这不是活气人吗?”+ K" b; r3 E) Q  m$ N
  “全子,你听老叔说。”老叔给我倒了杯茶水,说:“那天从朴成浩家出来,在登瀛泉洗着澡,我啥都想到了。我想你,可你没了……”4 I4 F+ h6 n6 _* V
  “我咋没了?”我说:“头下晚,我还抱着你,你还给我了呢。我咋就没了……?”1 ~1 q. T" [9 W
  “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老叔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我把身子给你,就是要告诉你,我说话是算数的。我在狱里那二年,你的心意,我一辈子都不能忘。那二年,在里头,我就是靠想着你,才挺过来了。”9 c% I1 b: @. y; O5 a: H6 h
  我一扭脸,哭了。
7 v& h  D) `4 K$ [# W0 e, c  “从你那出来,我没处去。就想到了这儿。这屋,是我感情的窝,我和赵教官就是在这……。”老叔也哭了,他擎着眼泪往下流,说:“你没了,可我忘不了你我那份情。二十年了,我也没指望着能在这住下,我就是想来看看。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就来了。赶巧儿,正遇到现在这房东是我在东北讲武堂时的同学王瑞山。我把我的事,大概齐跟他说了说。他说啥也没让我走,第二天就把这间房子腾了出来,给我住,还给我找了现在这个差事。”7 g. R6 s- U/ C; @: n( ]- y8 T
  “说了半天,我还是没明白。”我擦了把眼泪,说:“你到地为啥要来这?”; ^5 v0 Z! ~- T) ^" @, G
  “我说了,我本没打算能在这住下。”老叔说:“可我真就住下了。这叫我心里也挺踏实,我又能睡在这炕上了。”
8 |" q! L9 _9 ^. e4 K/ c  我戗白着老叔,说:“能睡跟赵教官一起睡过的炕,是不?”9 {) w# T* ~8 P. M$ h$ B- d; r& g
  “我想他,那就是想你啊。你还不明白?”老叔盯盯地看着我。
8 N- ~( ]  l) i3 |6 }+ M+ h  “他是他。我是我。”我也紧盯着老叔,说:“你真想我,干啥要离开我。你真想我,干啥连个招呼不打就走了?我就那么让你不值得……,我就……”我气得说不下去了。  A# U3 g& a) g+ I
  “不打招呼,是我的不对。可真跟你打招呼,你能让我走吗?”老叔说:“你说:‘他是他。你是你。’这话不对啊。全子,在我心里,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啊。赵教官没了,没了二十年了。我一下子找到了你,我这心里头只有你啊……。我躺在这炕上睡不着,想的就是你……。”
# u1 r2 H" ]- v3 q1 L5 b/ h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使劲地喊:“想我,你那么狠心的离开我?想我,你睡在他的炕上?”我狠歹歹地说:“我看你是想再抱着他,让他舒坦地跟你叫‘哥’;你是想再跟他老婆生孩子……”4 m& d+ p! o: q6 y& m
  这一句话把老叔说傻了。他愣愣地坐在那,脸上挂着泪珠,直呵呵地瞅着我。
  q7 h! }+ q# V' n* Z  我忽悠一下子缓过劲来,知道这话说重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赵教官和他老婆都死了二十年了,我说的都是不挨边儿的事。我是气疯了,是想老叔想疯了。我是想拿狠话气气老叔,让他知道我是真的想他,真的跟他好。看老叔那样,我也害怕了。我一下子抱住老叔说:“叔,我说错了。我心里不是那想的,我是想让你跟我回家。我想让你一辈子都抱着我。”
. |- B* O* U; W8 S/ k7 r3 w; G/ o  老叔还是愣愣的坐那不动。他一点没反应地擎着我抱着他身子晃。
) b8 Y! ?: {+ F1 m* X# M( H) n# x+ h  “叔,你别这样啊。要不,你打我吧。狠狠地打……”我抓过老叔的手,往我脸上打。
4 `) ~+ S3 I+ `* t0 U! }  老叔缩回手,推开我说:“你走吧。就当我们不认识。”
: V& i1 \- b5 G& f9 {, O4 g  “叔,你这是干啥呀?”我“扑通”跪在老叔跟前,抱住他腰,鼻涕眼泪地在他肚子上拱。我哭着说:“叔啊,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都给你跪下了。叔啊,好叔,这二年我一直等着你,念着你,就等你跟我一起过呢。好叔,你走了,我还咋活啊?叔啊,我求你了,咱回家吧,啊!”
5 p" S; z5 e3 j" y5 u3 j! [- Y  “好了,你也别哭了。”老叔把我扶起来,按我坐在椅子上,说:“你知道玉良为啥到现在都没跟我叫声‘爸’吗?”$ K. N8 L" w& `+ Y
  我愣愣地看着老叔。说:“玉良没叫你?”( b; D+ |5 y% s% G
  “玉良说,我根本就不该生他。”老叔说:“你也不小了,自己也有家,有老婆有孩子,有自己的日子。我这也是该着啊,自己做错的,就得自己来承当。”
$ a4 i" Q3 l& N* i" V) @8 P' t' M2 j  “老叔。”我急着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要是真那样想,我早就离开你了。”1 ^; @6 \7 _% L2 h
  “可是,有一点我得让你明白。”老叔绷着脸跟我说:“小全子,我姓关的是喜欢男人,可不管是顺的时候还是点儿背的时候,我都没在我喜欢的人以外,再跟别的男人扯。”7 B1 a8 X) t' Q$ W' j2 _
  天啊,这话让我半天没缓过神儿来。我“呼”地想起来,送赵爷出殡的前一天,外屋门玻璃上老叔的那张脸……
3 P' A( Y8 e* [+ Q0 E  “老叔,我……”我想跟老叔说,我跟川子舅那是……。我想跟老叔说,我没和川子舅亲过嘴。我还想跟老叔说大头他那是……) t1 E7 V. K4 x, _0 m2 o# t
  “啥也别说了。”老叔截住我的话,说:“还是那句话。我到这来,是天意,也正和我心。看来,我来这里真是来对了,我守着我那份情,静静地过我自己的日子,挺好。”, p, P2 S& T' ~% f8 X9 h
  “……”我还说啥,川子舅、大头、凤香……,我说我是看川子舅可怜,我说我是在给川子舅治病,鬼才信。我说我不喜欢凤香,我说都是川子舅和大头他们串拢的,还有师娘;可你不喜欢人家,孩子都生出来了……。咳,我自个儿都没整不明白的事,咋说也说不圆乎。得,啥也别说了。
6 ]  f" Y, y% U! r4 T  我看着老叔,掏出老婶交给我的那个包,放桌子上,打开。, \& R' H& }6 P
  “这是……?”老叔看着桌子上的三根金条,愣了。. b/ N" Z1 l# u; F+ j/ S
  我蔫蔫地说:“这是我去安东找你,老婶交给我的。她让我把它交给你。她说,这是她的一个心愿。”4 a0 E6 N6 s/ [, W% z0 A; [2 N
  “这,这,这……”老叔气得直嗑巴,撰着拳头在屋里转磨磨。他转到我跟前,恨不得、打不得地冲我说:“谁让你去的……?”
" S) F, b$ s/ Y5 G  我冷冷地说:“没谁让我去,是我自找的。”) Q: F: O/ \6 x, ]( j: M, I9 [
  “谁让你把它带回来了?”老叔瞪着圆眼跟我叫:“歉手爪子,就你能?”1 r' u0 R& J' @# t5 R$ {3 e* e
  “我就歉了。我给你带回来了。咋的吧?”我也激了。心想,好心当了驴肝肺。不图你说个好,你也别骂我呀。3 A9 C3 H5 G# Q- ?3 `
  老叔气得浑身直哆唆,他抬手指着屋门,说:“你走。你走。这东西哪儿拿来的,你给我送哪去。”, O( M, V0 N+ B" N- w& z
  我狠白了一眼老叔,说::“东西是你的,是扔是撇?随你便儿。”说完,我一转身,推门出去了。- f2 v/ s- K( i3 h( ^9 B
  老叔没追我,也没出门送我。我一个人上了大街,边走边打听去三洞桥、去北站的道。我来沈阳,这还是头一回去大北关。6 a- Q! M! \! s6 Q/ n& a
  风还没停,可不像头晌那样天昏地暗的了。天都黑了,我才走到北站,再往前走走,过了桥,拐进胡同也就是安民街,那也就到家了。走到桥那,我没朝胡同那拐。我上桥顶,找块石头坐那,看一辆一辆火车呼啸着打我脸前过。天冷嗖嗖的,我抱着夹,坐那淌眼泪。$ J: {4 ^( J0 z7 @/ o' M1 K
  不知过了多大功夫,我听有人在叫我,抬头看,是川子舅。
. R' Y  J; N' x/ g  川子舅走到我跟前,“咣”地给我一脚,说:“深更半夜的不回家,等着拿轿抬啊?”
' h8 p. I/ a& M) C& N& p! @: ]* d  我蔫蔫地跟着川子舅回家去了。
$ x. Q; L+ N+ x( F8 c5 N2 m8 x6 M( _  回屋时,川子舅啥也不说,钻炕琴那边的被窝里,就躺下了。4 E1 d. k- Z( q2 U9 L
  凤香问我:“吃了没?”
  c0 L3 _8 P$ a! K" G9 [  我撒了个慌,说:“吃了。”心里光闹腾了,也不知道饿。/ U& W  O  q: l
  “看自个儿的叔,咋还不高兴啊?”凤香见我耷拉脑袋不高兴,就说:“想了,再去看。再不,就让叔搬这来住。还直当得黑灯瞎火地在大风里吹着啊。爹急得,出去迎你好几趟了。”这就让我赶紧上炕睡觉。
7 `/ p4 |, Z/ Q1 \  我这边没心拉肝地刚躺下,孩子叫唤上了。凤香就赶紧奶孩子;等把孩子打兑睡了,她拉灭了灯,挤进我被窝。
+ L% i* o& c' _* k4 A5 p) Z' P  O  凤香一把抓住我鸡鸡,急猴似地咕捣着我鸡鸡,还咬着我耳朵,小声说:“小怨家,一个月没用了。想死了,想死了……。”
: s; _* N2 |& M; \  我是一点精神头也没有啊,鸡鸡一点也硬不起来。凤香急得逮着我,又是大腿、又是屁股地一顿掐。我也不叫疼,就那么挺着。凤香不掐了,她不管是嘴巴子、还是腮帮子,在我脸上一顿乱亲,手也不停地撸着我鸡鸡。我鸡鸡好歹地算是硬了。凤香这就要用。我浑身难受啊,冷得邪虎,有点打哆唆。
; j0 c' f- M4 U" \  凤香还以为我来神儿了,“呼”地骑我身上,“咵呲”就把我鸡鸡整根儿都坐了进去。接着,她“亲娘啊”一声闷叫。就扑到我身上。到这会儿,她激灵了一下,说:“你这身子咋这么烫?”" {" ~: W4 g( ]
  我脑袋空了,啥也不顾了,一翻身,把凤香压在下面,发疯地捣。几下,就射了。; N, r( z. f8 Z% [2 o0 {9 Q
  凤香紧搂着我,不让我下来,也狠歹歹的掐我,像是没尽性。
: g- p  [9 e- a, T  w/ |  我还是从凤香的身子上滑了下来。我冷,浑身是汗地冷,上牙直打下牙地冷……
# C! T0 d7 g# r  凤香还核计我是累了,她搂着我,在我胸口窝那抹擦着……
$ I* p5 q1 F9 A+ S9 v: K& H) d  我眯眯瞪瞪地睡着了。( q) z. x4 V% b2 t9 w! a
  这是哪儿啊?什么声儿啊?什么味儿啊?我脑袋里乱七八糟的。( v' Y0 S8 u0 z7 H9 H
  有人在叫,撕心扯肺地叫——: m4 t; V; ^" x0 `
  好象是老叔在叫。老叔刚从那个铁架子上被松了绑,放下来。他揉着被勒疼了的手腕子,衣服裂达着,裤子给撕开了,大枪软软地在胯裆那耷拉着,后腚沟那一滴一滴地滴着血。他瞪着两只圆眼紧喊:“别动他!别动他……!”4 U% W8 F. G! y6 s/ B+ G' }
  玉良也在叫。玉良光着身子,被“大”子型绑在铁架子上,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急喊:“不是人!全都不是人……!”
( x6 A8 o( l. M3 k8 }+ `% T0 }  我看见了我爹,他离我那么远,狠摔着手里的茶杯,指着我,跺着脚说:“你呀,就会哭。不告你得挺吗?愧你还是个爷们儿。”
. B0 p) e( H+ i& B/ N$ G. q  我看见了老婶,她从头到脚一身黑,只露着白净净的脸。老婶静静地问我:“我的心愿,你交给你叔了吗?”) q/ u6 a. G" s1 r9 G0 H2 z
  有人在笑,不是好声地哈哈大笑——
! O) N3 d" O4 y( G$ F  那个在我鸡鸡上过电的黑汉子,胸口上插着尖刀。他的鸡把怎么被割掉了?胯裆那血乎乎的。黑汉子张着流着鲜血的大嘴,闭着眼狂笑:“哈哈哈哈哈……”" k2 K' _; s5 F  S
  川子舅怎么在后门里插了根洋镐把子啊?川子舅趴在那哭着笑,胡子上沾满了鼻涕眼泪……* R9 ~2 T: O( \, `; F$ ~
  那根被割下来的鸡把怎么撰在大头的手里?血淋淋的。大头甩着京戏里黑头似的假胡子,哈哈笑着,走远了……. S! N& F; m& J7 f2 T
  老叔脱掉了身上的裤子衣服,光着身子,迈过躺在地上的那个黑汉子,谁也不瞅,自个儿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远了……
5 E) Q8 G6 M, t: `6 g  我不能动,我被捆着,鸡鸡被吊着。我冲老叔喊:“老叔,别走啊……!老叔,你不要我啦?老叔……”
0 F' }3 p! b6 X- {  老叔回头戗我一句:“找你老丈人去吧……”
. r0 D0 U' J/ Z* f  我心里一阵发紧,全身开始抽了起来……1 f8 R, u  y& k
  我觉着有人在叫我。有人在扎我仁中……。
/ b; C9 g+ X$ y4 `- H/ X  疼!疼啊!我“嗯”了一声,睁开眼。我看见那那都是白的,天棚是白的,墙是白的,窗户、门是白的,桌子、椅子是白的,我躺着的床、盖着的被也是白的。我这是在哪?站在我眼前的是谁呀?1 y. T  U0 ~/ w% E+ w% x
  一个长得很像老婶的女人站我脸前,看着她手里的体温计。她好像在对她自个儿说:“退烧了,36度5。”
0 h5 e1 n( G. K9 B4 ^# s  我想要叫“老婶。”又觉得不对,老婶是一身黑,这女人是一身白。我说:“我这是……?”我说话的声太小,只有我自个儿能听见。8 G- U( \( t- U* C( T
  女人没说话,她端着一个白磁盘子,走了。1 @9 j+ `$ w' _9 r* t
  我左右看。看站我床边的人。
1 l1 E5 {6 M) S# h+ V3 e2 x  一张我熟悉的大脸晃到我眼前,天啊,是老叔。我这心啊,一下子又是气又是喜又是急,气的是老叔撵我走,他不要我了;喜的是老叔他又来了,他没不要我,他正那么笑么滋儿地看着我;急的是怕老叔他再走。我盯盯地瞅着老叔,不眨眼地用眼睛狠拽着老叔,生怕他再走了,我挺委屈地叫了声“叔”,眼泪就淌了下来。9 ^4 s. U, _3 ]+ H8 Y% Q# q% K$ N
  老叔抓住我的手,冲我笑笑。也伸出他熊掌似的大爪子给我擦眼泪。, V2 w( c( e* b0 I; X( f& E
  我一扭脸,不看老叔。. M' \. A% e3 [0 R( p
  老叔拍着我手,说:“醒了?!”# {/ Z  X1 Y3 L" u! n
  我反手握住老叔的手,慢慢地把那手贴我胸口上。我哭不出声,嗓子眼儿像被啥东西堵住了,可眼泪就跟断了线儿似的一个劲往下淌。+ y" J2 {- p2 k8 T6 n8 O( ^1 y. l( g
  “好了好了,知道哭了就是好了。”说话的是师娘,她一屁股坐我床边说:“可是吓死个大活人啊。两天没睁眼,眯瞪瞪地叫了两天的叔。把你丈人叫得都没脸儿搁这呆了。你叔就那么好?比你媳妇儿还金贵?”师娘扭头冲老叔笑笑。她又故意绷着脸跟我说:“你小子啊,凤香在家哭好几场了,也没听你叫她一声。你丈人守了你两宿没阖眼,你也没说睁眼瞅他一下。得,赶紧吃点吧,凤香给你熬的小米粥还热呢。”说着,师娘端过一个大茶缸子,使羹匙舀着缸子里的小米粥,送到我嘴边。
" ]! y2 ?/ u* q) A: ]( u; y  我看看师娘,摇摇头。再紧盯着老叔。- A: s4 g/ ]( z* O, J
  “我来吧。”老叔拿过师娘手里缸子,对我说:“老叔喂。”4 A  t* g; Q4 O5 b3 Z
  我看着老叔,心里的酸劲就甭提了,眼泪又掉了下来。
6 _# M$ M0 z' ]+ m  y6 e  老叔像哄小孩似的说:“让老叔喂不?”他把羹匙里的粥送我嘴边。
+ g; E0 X- P6 s4 O  我看着老叔,张开了嘴。
5 `  [! l8 O, E- P; e$ M& f  “得。你爷俩在这吧,我也得回去看看了。”师娘说着,就走了。- y, @3 }8 ~- s6 b. C$ G8 O0 Z. H
  一口热粥下肚,心里有了舒坦劲儿。再看老叔,舀一勺粥,吹吹,再伸舌尖舔舔,送我嘴边,说:“还挺甜呢。”& u5 N, O: l2 L% [$ i1 X6 D1 ?% [
  我张嘴,接老叔送来的粥。老叔也跟着张嘴,像替我使劲儿似的。挺遭笑。
" q: q8 i' k; P* \2 U' T  “老叔,你真不要我了。”
& K  t( J: q! g  “吃,再来一口。”老叔不接我的话,还是催我吃。3 e$ B4 t" q, {( Q' T' U4 c
  “老叔,我说错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 w5 U( z5 K% F# [, h
  “不多了,咱把它都吃光,不剩饭碗子。”老叔也张着大嘴说:“哎,这口,挺大。”
) T) j" L* r! S" p% c( u5 e1 p  “老叔,我去安东,是老婶硬让我把东西带给你的。”
4 U; F& G  a" m) m" s; S4 }2 Y  “最后一口了。张大嘴,哎哎。”3 z$ {  E: L8 v$ L( a
  我乖乖儿地张开嘴。7 s3 c: h/ |3 U" Q3 A- c, x
  “不善,能吃饭了就好。”老叔敲敲空了的茶缸子说:“我跟你说,吃啥药都没有吃饭来得快。”
8 F, N( o7 R6 e" N  R! J5 R  我一抬身子,坐了起来。说:“老叔。你要我吧,行不?”
# q! G% x# \1 k: {2 m  “能坐了。这不好了吗。”老叔高兴起给我后背那垫上枕头,又拿了个手巾给我擦擦脸,说:“早晨,你舅去金店找我,吹胡子瞪眼地跟我急,说你不行了。说他闺女真当了寡妇,他就活吃了我。哦天爷呀,我可不能让他活吃了我,这就赶紧地来了。哈哈。”
. D5 a( L* O- V( F/ q8 E2 U" k! ~  “老叔。”我使劲抓着老叔的手不放,就叫他在我跟前坐着。我心想,老叔真不要我了,我也不想活了。可老叔还是挣开我的手,端着茶缸子出去了,他说是去刷茶缸子。3 _6 Z. u1 M1 W4 Q6 E
闹病时,我是穿着单褂子住的医院;赶出院时,都穿秋衣秋裤了。出院那天正好是中秋节,凤香说要包点粟面素馅大饺子。9 S4 w+ ^5 f" U0 `9 \# f
  我说:“行。”这就忙和着择韭菜。: O. {% J/ B* g4 T* a" W
  凤香一边和着面一边跟我说:“你住医院这些天,爹直打蔫儿,也不知咋的了。”
, V1 c) ^: S& C( Z$ U# @" T  我说:“没准是行里活多,我这一歇就是一个多礼拜。少了人手,累的呗。”
: n5 U, Z; X+ B! E$ p  “对了。”凤香说:“前个儿,我把咱爷的被窝褥子都拆了洗洗。咱爷跟你叨咕过,他在褥子里藏着钱的事儿没?”
8 T* f0 ^' y3 R  “没啊。”
% m/ H4 U! x! |2 ^, ]1 t9 F  “咱爷的褥子里缝着钱。”
) w4 t! `1 r: l$ T  “是吗?”我想起出殡时烧的枕头,就跟凤香说:“呀!咱爷的枕头都烧了,那里不会也藏着钱吧?”1 n, _: Z+ a: w( c
  “那谁说得准啊。”凤香说:“这老爷子啊,有点钱这藏那掖的。这要是不洗褥子,烂了都没人知道。”. @4 N+ C* A" g9 H
  我说:“谁说不是呢。”5 w9 i; Q- u! h# f. n$ b2 e8 N' Z+ w
  “钱还不少呢。”凤香说:“等我腾出手来就给你。”! c' h* t! a5 I1 z5 o: F) z) {3 s
  “给我干啥?”我说:“家的钱不都是你管着吗?”
. h+ y0 x3 E- C1 z& L  “我爹说,那该是你的钱。”凤香说:“我爹让我给你。”
0 c9 S3 W7 j0 F# t  这话让我听着挺别扭,我说:“爹是拿我当外人啊。”
6 z; D8 E3 c9 ?/ ~' ?  “说啥呢?”凤香来气了,她说:“你个没良心的,你这么说我爹?我爹哪点拿你当外人了?你说说,自打你来沈阳,白娶了我不说,置办家业,发送老人,养活孩子,迎来送往……哪一点不是爹操置的?咱不说那些个,就说你放着活不干,满世界地找你叔,白祸害钱儿,我爹说个‘不’字没?”
$ Q3 C& o8 A$ B  “你看你这脾气,我也没说啥呀。”我没心思跟凤香斗嘴,就说:“好了好了。看把孩子吵醒了。”. W* V3 _& f* h8 a  t# D- x5 W6 `
  “你还想说啥,今个儿你就都说出来。”凤香不依不饶的抹了把泪儿。她使劲揉着面,堵气地说:“我和我爹老驴老马地伺候你,给你养活崽子,给你做着吃,给你做着穿。你住院,咱都得屁颠儿屁颠儿地守着你。你还说拿你当外人?我也看出来了,我爹他是见天地瞅你眼神儿行事,哄着你,溜着你,生怕你掉脸子。你那边一拉拉脸,我爹这边吓得直麻爪,跟个小使唤似的大气都不敢喘,得赶紧捡你爱听的说。你说吧,我爹他咋的你了,用得着你这么难为他。我爹那也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了,你还想让我爹咋的?”
# n( ^( ^, V5 E; r; T* u  “你看你这是咋说的?”我说:“我就那么一句话,惹出你这一大堆。我哪有那么大能耐,能吓住你爹?我见着你爹,还吓得直哆唆呢,也没听你替我说两句好听的。”
& b3 g, a% t3 f8 \% A  D. h  “还说没吓着?还说没吓着?”凤香气得沾着两手面,就来打我。我就躲。她打不着,气得一扭身,摘下围裙,说:“不做了。”
- p' h! v) |5 k9 K) E6 W  这扯不扯,好好得,咋这样了呢?不值当得啊。我就哄凤香。我坐她眼前说:“做吧,你看我把菜都择好了。”我说:“不就是我爷那点钱吗?多大点事儿啊。你说咋的就咋的,还不行吗?要不解气,你再打我两下子,出出气。”) ~; w* E; t; I5 e  x
  凤香逮我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我直叫唤,还不敢大声叫,怕叫醒孩子。凤香也不看我,她爬上炕,在炕琴里边那个抽屉里拿出一叠钱,说:“给你。”( K* o3 a4 ?6 s, K  D& w
  “你看你。”我笑笑,说:“你把钱给了我,转手,我不是还得给你吗?我知道你和咱爹都是明白人,你俩是不想背着我。”( Q3 w4 n0 D# y5 G
  凤香一撇嘴,剜了我一眼,说:“这话还不大离。”这就把钱又收了起来。
4 U& o9 ^- N: k! D; q( k( `/ [  和凤香包着饺子,我就唸叨,说:“哎。我去干娘家,又看见二倔子了。你说他是不是……”
% i7 G- n3 |" u/ p2 H  s1 [6 u% ~$ _  “是啥?”
8 O* L1 L; }6 l  P8 J$ N, z: |  “他是不是跟干娘有点那个意思啊?”; P. q+ w6 V5 q, z0 Y% Z
  “师娘能看上他?”我说:“真是的。”
; M  c1 Z, ^. B7 L: @4 b" e6 @  “我看干娘跟他唠得挺近乎。”凤香说:“见我去。干娘脸都红了。”0 K* f2 R2 A+ E+ K# W  j; y7 j& b9 B* V( f
  “有这事?”我说:“不能吧?这师傅才走了几天啊,师娘就……”+ S, z8 I2 a* N
  “哪还有准?”凤香说:“要不他总去干啥?”- ?( ?- i: T8 H3 b  w  A! s
  “哪谁知道。”我不愿意说听些事,还想着老叔,就跟凤香说:“天冷了,也不知道老叔换没换上厚衣裳。”: t: i; b8 t- A+ w4 _
  “又来了,你这心里头就盛着你叔。”凤香说:“咱叔也是的,他要啥没啥,拿啥换?你说,他又不是有家有业拖孩子带崽儿的,偏一个人搁外头呆着。回家一块堆儿过,咋的也好凑和。”0 f. }0 A+ w  J7 p
  我说:“他不是要脸儿吗。”" G- N" ^3 h4 t" E. R! s) @* i
  “那脸顶吃啊?还是顶喝?”凤香说:“我爹那还有几件闲着的秋衣秋裤。我这就给他找找。瞅叔那身板和爹差不多,能合适。”这就撩下手里的活儿,趴上炕,打开炕琴翻。8 f% L7 ^+ G$ M" x" }
  等我这边把饺子包好了,凤香那已经把找出来的厚衣服打了个包放炕一边。- M9 V6 A1 i+ P5 E9 m
  我收拾着面板、面盆啥的,看着炕上的包,说:“找这么多啊。”8 L: X" ]& o2 i5 X
  凤香端着盖帘子上的饺子,说:“先蒸一锅吧,看一会儿塌底子。等爹回来,吃二锅,正好。”她装完了锅进屋看我还坐那盯盯瞅那报,就搥我一下子,说:“傻了?看啥呢?”
  O7 z% s/ F) l: K8 M4 K" l  我说:“没事儿。”  z+ C1 A+ W1 o
  “得。”凤香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心啊,早飞你叔那去了。赶紧得,你痛快儿地送去吧,要不,我看这顿饭你也吃不踏实。”
5 ~6 ?( W. N0 y4 X  |1 V) J  “你真神了。”我高兴地站起来,就去穿外衣。
; O* }1 T. m+ t9 y  “就你。”凤香说:“你一撅尾巴,就知道你拉几个驴粪蛋儿。”
3 V4 z% I2 w( C( a  我穿上外套正要出门,朴成好来了,手里还拎着两包月饼和打糕,说是过节了,来看看川子舅和老叔。我赶紧把朴成浩让进屋,也跟凤香说:“这就是妞妞的亲爹。”
0 E; D6 X# U$ s9 O  “是吗?”凤香连忙让朴成浩坐下,说:“妞妞跟我可亲了,晚上竟我搂着睡。那闺女长高了吧?正好,我包的大饺子,在这吃吧,我爹说话就进屋。”
4 e* W' S3 ^: j- Z  F5 a# m  “先喝点水。”我给朴成浩倒了杯水。说:“你们一家人都好吧?光瞎忙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你们。”0 k9 g# H' \3 B- z
  “我来家好几回了,都赶上家没人。”朴成浩见我打扮利整儿的,就问我:“你这是要出门咋的?”6 {& j; O0 S! r& x1 K) V; l+ X) x* }
  我客套地说:“没事儿。”% [* |1 }* \0 G% I
  “这不吗。”凤香嘴快,她抢着说:“天凉了,我寻思让他给咱叔送几件换季的衣裳。”
7 S5 b# b9 C# `7 R  “关先生住哪啊?”朴成浩站起来,跟我说:“得,我跟你一块儿去吧。”
# Z' ?! ]4 n1 b. e  凤香说:“那你不等我爹了。”
5 h7 n2 [& }# h1 E, |  朴成浩说:“这近,我说来就来了。”这就拉着我往外走。
& \! f" M  n  |2 H0 _# h& d  “等等。”凤香叫住我俩,她把月饼和打糕递给朴成浩,说:“把这给咱叔带着。”. \( H1 H1 e& B" f5 \
  朴成浩推脱着,说:“你留着吧,给何先生尝尝。道上我再给关先生买。”
7 F7 i" |* `- ?8 E6 `0 k+ L$ O* Q9 m  “破费那钱干啥?”凤香把月饼和打糕硬塞朴成浩手里。
) t! w: b3 d/ w+ B% p8 J& ?9 n# J1 o  “那我就拿一半,这一半给你们留下。”朴成浩把月饼和打糕留下了一半,放桌子上。
" r7 K( ~: C2 K2 Y" g! \& n. z  “看你呀。”凤香说着,“妈呀”一声叫,说:“锅着了。”这就叫我,说:“正好,给咱叔捡点饺子带去。”
' T" K1 g) L* p" a5 p" K' `- @- S- t  我和朴成浩是坐人力车去的老叔那。进屋,见老叔正坐桌前,就着干豆腐丝儿和一碗炖白菜一个人喝酒。我把饺子搁老叔眼前,把衣服包往炕上一扔,说:“今个儿回来这早?”0 G7 l8 `' Z( _( \% `& z3 Z
  老叔没搭理我,他问朴成浩,说:“你俩咋凑一起了?”# G& u+ ^; ^! O' _) [
  “我去家里看你,正赶上德全要来你这,就一起跟来了。”朴成浩把手里的月饼、打糕递给老叔,说:“要不,我还真见不着您呢”0 F5 g- U8 q" w6 b9 y
  “花钱干啥?”老叔放下月饼,说:“我再整点啥,一块儿吃吧。”
/ ^( A5 i0 u  q% c1 X2 W4 p  我说:“我去。”
0 S( H& u9 l: |* H  朴成浩抢着说:“我去吧。”/ v! M; L( v1 G) z$ S+ r# b
  我挡住朴成浩,出了门。等我拎着一包猪头肉,一包花生米,还有一棒子酒回屋时,老叔和朴成浩已经喝上了。我把东西撩在桌子上,脱着外衣说:“也不说等我,就喝上了?”: s/ P1 R4 _; Y0 S  f, I& N
  “这大饺子还挺好吃呢。”老叔也不搭我的茬,他咕拥着大腮帮子,对朴成浩说:“你也吃,韭菜、粉条子的,还热呢。”
9 F; F: C( L/ [, o2 U  我看老叔和朴成浩的碗里都满着酒,就又找了个碗,拿过酒瓶子要给我自个儿倒酒。朴成浩抢过我手里的酒瓶子,说:“这酒得我倒。”他给我的碗里倒满酒。
8 t' R6 u, R3 m/ i1 f  i+ d  朴成浩正宗其事地端起酒碗说:“关先生,德全兄弟,今天过节,我诚心诚意地敬您二位一杯。”
* N6 d" V5 m) F  呵呵,妞妞跟老叔叫爸爸,跟我叫大哥哥。这个朴成浩啊,还跟我叫兄弟。看朴成浩性头子那么高,我也没拦他,他爱叫啥叫啥吧。这就端起碗喝酒。% J  ~! T$ @0 A& c2 c* m
  放下酒碗,老叔说:“妞妞好吧?”6 R- f3 S, }( P5 n5 N
  “妞妞上学了。”朴成浩高兴地说:“开学的前一天,我领妞妞去家里,想让你们一家人也高兴高兴。妞妞都准备好了,要给您唱《阿里郎》。可家里锁着门。德全兄弟的孩子满月那天,我又领妞妞来家。又赶上家没人。头一天,妞妞听说我要领她去看望你们一家人,孩子高兴得睡不着觉,缠着我和她妈妈一起跟她唱您爱听的《阿里郎》。孩子说,她想安东的爸爸妈妈,想别钢笔的大哥哥,想梳大辫子的大姐姐,想大胡子大爷,想死去的赵爷爷。孩子什么都没忘……”朴成浩的眼圈红了,他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笑着说:“妞妞还跟我讲抚顺的张叔、张婶,讲张叔家的小疙儿。我听孩子讲这些,心里真高兴。我父亲也告诉孩子,让她不要忘记这些好心的人。”
$ A2 O2 x. g6 h/ M, M' k  “那孩子知道亲近人,也聪明。”老叔说:“在安东时,那孩子就爱唱。很有点歌舞天赋呢。”
7 D; {2 a3 G- e  P, u$ d  我给老叔和朴成浩倒上酒,说:“妞妞上学了,太好了。”2 Z: n% _( x7 l- X/ i: U+ Y
  “我们一家人的幸福,全托您了。”朴成浩说:“我父亲也一直惦记着您,他让我问问你找到事做没,生活有什么难处。关先生,虽说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但我和父亲没少打听你和德全兄弟的事。真有用得着我们的,您千万不要客气。”
4 |, t. c4 o0 A, z6 h# L4 f9 N  老叔说:“我这挺好,前一阵子,朋友帮我找了个事做。眼下,我正张罗着要自己开个买卖。”
( Q* s# r' p& n& I6 }) j  我抢着问老叔:“金店的事儿不做了?”1 V. s) _, Q/ W. r4 R, [; X
  老叔没回我话,他跟朴成浩说:“回去替我谢谢你父亲。”他说:“我到是担心德全。”
6 o' R) [* W/ }8 r  朴成浩问我:“你不是还在车行吗?”
8 h( Z& _8 }& n  x1 y  我说:“是。”$ h2 v8 k: I! ~, ^) P* |  {
  老叔说:“车行的生意很萧条。”8 Y) B# }% I' q8 N/ K
  “德全兄弟。”朴成浩说:“我说句心里话,你可别介意……”1 r2 n8 R! U6 |4 b' Y2 X
  “没关系。”我说:“你说吧。”- R/ ~7 r" b4 I) a
  “我觉得车行的事不太适合你做。”朴成浩说:“我是说,你还是应该去教书,教书的收入相对还是比较稳定的。”5 r! o$ ?. D) v0 _
  “我到是希望教书。”我说:“可我没有高中毕业证书,谁能要我?除非老叔再开个学校。”我笑笑看看老叔。
, X* U# H) o! m4 m. c: H6 D  “现在各大高校都在准备复课开学。‘东大’也要从重庆迁回来了,沈阳现在到处都在办补习班,为高校开课做准备。”朴成浩说:“依我看,你可以先去补习,把高中证书拿先来,以后就好办了。”  f1 \! s9 V2 K  @9 ^  _8 J" z+ Q0 o
  “到也是个办法。”老叔跟我说:“你另外有份收入,日子也能宽余些。”2 P2 N! S2 ~' N8 ?
  我说:“我再核计核计。”
8 L: ?6 r2 y, L6 ~" v  “光顾着高兴了,你爷俩也没说上几句话。”朴成浩看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关先生,我得回去了。”) X) \. n; I8 V) D* |6 i4 P& Y
  “这也没吃啥呀?”老叔说:“再吃几个饺子。”
5 h- z1 d. {  ]0 v  “我真吃好了。”朴成浩跟我说:“你真想拿高中证书,我想法给你张罗办。”
% j. d6 [$ K! [& s. w2 m0 p9 l  送走了朴成浩,再回屋。我拿着怪态,指着老叔说:“还撵我不?还撵我不?”# ~' N% t5 _# p* w: {+ |
  老叔还拿着架儿,绷着。可到了还是没绷住,坐那“扑呲”乐了。
. h, [/ H  D, Q2 ]8 m/ q  我就势儿骑老叔大腿上,搂着他大脖子,逮着他的大脸呱叽呱叽一顿亲。3 `; Q! h3 s/ c& @
  “哎呦哎呦。”老叔推着我,说:“臭嘴。”" }8 H0 ]/ K( @# @' V
  “再说?再说?”我一口亲在老叔的嘴上,死死地不放。0 p# y" L- r( I6 p+ Z8 J+ Q2 [# K& ]
  老叔没动,擎着我亲。但他没使劲,他没亲我。他没像以前似的把舌头伸我嘴里绞和,也没张嘴让我琢他的舌头。也许是我亲得太死了,老叔用力推开我,大喘了口气,说:“臭小子,想憋死我呀?”
5 t, @/ _2 e4 y3 m8 c- F  我看着老叔,撒娇地说:“那你还撵我不?”
8 A, w) O( h, j& Y  “压死了。都多大了。”老叔推我坐椅子上,问我:“说,干啥来了?”5 ~8 _, o1 U& N7 Z( K1 U
  “来吃了你!”我指指炕上的衣服包说:“凤香给你找了几件换季的衣裳。”8 N+ s% g( N# u
  “臭小子,还有点良心。”说着,老叔就去解那包。- @; l3 i1 M3 C0 }: e+ w2 _
  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换以前,老叔这么说我,我心里乐不得的。可现在听着老叔说这话,就是难受,也说不好是委屈,还是咋的。我心里一酸,坐那掉开了眼泪。
' L3 y& a8 ^3 Z: L- l  “挺合适啊。”老叔在包里拎出一件毛衣,套在身上。他转身问我:“是不挺好?”话还没说完,老叔愣了,他走到我跟前,坐下,说:“这又是咋的了?”
4 n* A7 I! D$ \6 Y- ]  我哭着说:“你别老寻思我是小孩,我啥都明白。”1 |. n6 n/ S( k+ O3 u4 g8 P
  “你明白啥?”
* d* {& P$ e' D$ }5 ^8 z0 r  “你不回家,就是因为……因为川子舅……舅。”我说我是给川子舅治病,我说我没亲过川子舅的嘴,我说我娶凤香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我抽抽搭搭地说了不少。我没敢说大头也摸过我鸡鸡,也裹过我鸡鸡。其实我说这些,连我自个儿心里都没底,我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咋回事。
. d- m& g  Z' o3 S3 T9 v  “你以为我就是那三岁的孩子?”老叔看着我,说:“你胡弄谁呢?有用家伙儿治病的吗?满世界你打听打听,啥病要用那玩意儿治?”
8 @; i& S* f( V  “他掉腚。一掉出来就得用鸡鸡搥。”我嘟嘟囔囔地说了川子舅因为我和玉良的事,蹲了笆篱子。还说了他在笆篱里被人家那样了,还被人家往里边塞了头发茬子。反正我是实打实着地把川子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也说了川子舅怎么求我,怎么哄我,怎么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啥的。
( y: W- o) h. M5 ?9 S  “他那是脱肛,医院都能治。里头有头发茬子,可以去医院洗肠。”老叔红着眼说:“用着你了?显你的……?”
2 a. l  H( _* P, K0 @  “他一个劲地要,急了,他就在我眼前用檊面杖搥自个儿,我也不忍心……”我说:“我和赵爷,还有妞妞都在他手下,你让我咋办?”
+ d- f5 B) `1 V/ j# u8 D$ b: ~  “在抚顺呆好好的,你上这来干啥?”老叔跟我大吼。: S9 D/ |+ I* m; {
  我盯盯地看着老叔,听他的话越来越发歪。我狠抹了把眼泪,说:“我贱。我膘。我傻。我没脸没皮。我死不要脸。我不是人。我没心肝。我赖拉巴叽地跟着你。你走哪我追到你哪。你进监狱,我追到监狱。我自找的,你得劲儿了吧?”  K$ X7 Z4 U8 ]
  老叔也气得直哆唆,他坐在那,不瞅我,拍着自个儿的大腿叫:“你就是贱!贱!贱!贱得都没边了。”他地往地上吐了口,说:“啊呸。我都替你脸红!”( H; ?8 P) `3 c% Z& @  k
  “关凤翔。”我气疯了,头一回叫老叔的大号。我“呼”站起来,冲老叔叔叫,我说:“关凤翔,鸡把长在我身上,明天我就去卖大炕,我要全城的人都来用!我气死你!气死你!”我气得外衣都没顾得上穿,摔门就走了。 0 O6 J# }& l/ J1 A( ^+ ?! f
没出三天,老叔来了。进屋,正赶上咱一家子人围炕桌那吃饭。老叔还说是来看孩子,还给孩子带了了一大包奶豆。! G% c2 J4 ?; q& z4 d% u1 G
  川子舅一拍大腿,说:“今个儿甭管你吃没吃,赶紧给我老老实实上炕。”说着就下地拉老叔。
, `% L. S# \0 X0 |4 U; K$ h  “喘口气。喘口气。”老叔在屋地椅子那坐下。
; w2 X$ g, i* c' t4 e  L7 t  “叔来了。”凤香抱着孩子,凑到老叔眼前说:“来,让爷爷看看,看咱长大没。”4 t' o% ?' q% B* Y! S! f! q8 s3 M
  我没理老叔,扭身去了外屋。
1 r6 Y: p; e) O3 O( c& _  川子舅紧跟着我出来,杵了我一胳膊肘子,说:“小祖宗,咋又拉拉个脸啊?”
: C. p" E) r8 x( ]  我说:“没事啊。”0 r& r! l7 t3 v- l/ |
  “你住院那阵儿,你叔去看你,可是给足了你面子。你还想让人家咋的?”川子舅说:“那可是你叔,是长辈啊。”" I, C0 l# B* q, T% Q4 A& J
  我说:“不是那回事。”( s, D' I* e& T; g! L, d
  “哪咋的?”川子舅问。$ x; R& @5 i2 }8 D! [6 I9 s; I
  “哎呀,爹。”我说:“没你的事啊。”- @$ _1 C  d% ~" K3 L+ D
  “我这可真是他妈的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川子舅指着我鼻子,说:“你个小犊子,你真是要难为死我啊!”; T* {1 g8 _$ S# Z
  “你看你呀。”我说:“我都说了,没你的事。”/ h( @/ a3 @8 k; A6 h: B' l0 _
  “啥叫没我事儿?”川子舅立着眼睛跟我说:“我可告诉你,今个儿,你再把他气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杂种肏的,你个小孩崽子,还反了你呢。赶快整酒,再塌两鸡子儿。”
* s" E( `+ ]7 W/ ]" n1 N4 n  “嗯。”我哼了一声。
" {% z1 t3 M. z& I1 P3 s; a0 K  “你看。”川子舅说:“光答应,你到是动弹啊!”
# c5 j* z1 f1 h1 e4 ~/ {; w  我这就拿碗,磕鸡蛋。等我炒好了鸡蛋端进屋。川子舅和老叔都盘腿坐炕那等着呢。9 r) y6 P& L# B" c) m- }
  我这鸡蛋碗还没放稳当,凤香跟我说:“酒呢?”0 ^# S, m: u; y4 r2 g# k& r
  我没吱声,转身,乖乖去拿酒。$ O) h0 Q2 I! ], f9 z' Z  y3 o% O
  川子舅跟老叔在我背后说:“这小子,就得凤香归拢他。”6 |4 h* v/ T& h. o8 p! Y, G2 c
  我给川子舅和老叔倒上酒。川子舅看我,说:“你啥时戒的酒?”就笑。; r2 y- O* I5 w# x
  凤香跟我说:“叔总也不来,陪叔喝点。”她又跟老叔说:“叔,咱全子打从医院回家,就唸叨你老没厚衣裳换,我这就把咱爹的找了几件,都是爹穿过的,也不知叔穿着得劲儿不?”
6 j& U/ n7 @8 b/ @  “我这一天油渍麻花的,自个儿闻着身上都一股车轴子味。”川子舅说“别嫌乎就行啊。”
# ?( t, o- C' O  “挺好。挺好。”老叔敞开衣怀,说:“你看我都穿着呢。”
, z- w9 `7 _0 ~( t  凤香说:“那天,全子打你老那回来,问啥也不吭声。气得我掐了他好几把,那也没掐出个话来。”, [# {2 k, H5 ~( J$ o
  老叔笑笑,说:“久川啊,今个儿我来,一是看孩子;二呢,是来给你道个歉。”说着就端起了酒杯。5 s8 O) j% F0 e# s$ H$ Q% P
  “呦呦呦。”川子舅没动手,他说:“老哥,你这话可要折我的寿啊。我可是担当不起哩。”" ]( T1 B5 V) z$ Y; d$ ?7 }
  老叔端着酒说:“咱先喝了这盅子酒。”; I! k0 q* F9 S" K/ h8 k
  “不行。不行。”川子舅跟老叔说:“这酒要是这么喝,我可真得钻耗子洞啦。”
2 d- [( x# e& @' l4 ^5 }8 [6 n  我也看着老叔,觉乎着老叔的话不对头。道啥歉?是不是我和他说了川子舅的“病”,他心里不得劲了?哦天爷啊,当凤香的面,真说那事,川子舅还不得臊死?我赶紧戗白了老叔一句,说:“喝酒,哪来那么多话?”4 j/ ?( d. ?3 V6 e# b
  “别没大没小的!”川子舅瞪我一眼,说:“咋跟你叔说话呢?”0 K% L+ s: O$ k! C! i5 Z
  “呵呵。”老叔没恼,他还是端着酒杯说:“久川,咱老哥俩这么多年了,对你,我有愧啊。”( P: K7 P, @+ S7 |1 s; M* Q
  “这这……”川子舅有点慌。
" I- |5 Q4 k8 @  我跟老叔说:“都一家人了,啥愧啊愧的。”# ]0 n4 \; V/ o# @- Z1 u- F  V/ K
  老叔没搭我茬儿,他还是跟川子舅说:“那天,德全上我那,我才知道,你为了玉良和德全丢了差事,还坐了监狱……”! n) H  a; ?; W. |
  哦,老叔说的是这事啊。我长出了口气,猛一核计,老叔到底是老叔,他想的和我想的是不一样。+ \, ^6 Z& s4 r" b; I* E! d
  “哈哈哈。我寻思啥事要跟我道歉呢。”川子舅端起酒杯说:“这酒,我喝。”" R' Y8 F6 W: d. z* X* j
  “德全跟我说了这事,我一宿没阖眼啊。”老叔说:“玉良那孩子,不省心。让你遭罪了。这杯酒,就算我替玉良给你赔不是了。”说着,老叔冲川子舅行了个礼,接着,一仰脖把酒喝下去。( b; s$ N7 r) E. M8 f: C4 j2 R2 K
  川子舅也一仰脖,掫下酒盅里的酒,等他放下酒杯时,满脸都是泪花子,他眨着眼睛,张着大手爪子抹了把脸,冲炕沿下哘了一把鼻涕,回手在裤子那抹了一把。他回身叫了声“老哥。”抱拳像老叔施了个礼,就吆呵我,说:“小全子,倒酒。”
1 X! Y1 f' E" |9 C; |* E  我赶紧又给川子舅和老叔的酒盅里斟满酒。
' F7 P9 x: j5 r  “再来一个。”不等老叔端酒盅,川子舅又是一饮而尽。% g7 O0 R4 x( P# ^" O7 ]# d. h8 U2 q- x
  川子舅盯盯地看着老叔喝下了酒,笑着说:“说句良心话,老哥。咱哥俩咋说也是二十多年的交情了。打起小儿,我就是仰着脸看星星似的看你。今个儿,你这一盅酒,你这一句话,你这一个礼,我知足了。”接着,就叫:“小全子。再给我老哥倒上。”
! \6 d" T3 M/ u. b  “看你说的。”老叔说:“那年,你指点玉良和德全去安东找我,我还是很感谢你呢。”
' `% M/ V1 N1 w8 a" ~5 f) \  “那暂,我是没你那么大能耐。我跑车,总不着家,凤香不大,我就把他扔我朋友家,那阵沈阳抓人抓得紧,留玉良他俩在沈阳,我是怕我保不住他俩,我也明白我安置不了这俩小子。要不,我也就让他们都留沈阳了。咳,老哥,我是半斤八两,别人不知道,你可是有数的。”川子舅说:“就说那年,你家盖房上大梁,我要跟你拜把子,你没理我那茬儿。我这心里头啊,熬糟了好几年。”
$ E' m# A) _; h& R7 C  “那事儿,你还记着呢?”* D: S' ]2 a# o+ ^; m
  “你也别怪我扒小肠。你让我说说,我这心里也舒坦舒坦。”川子舅说:“康德六年,我跟你喝酒。我是那么拉你家去,你就说你有事。气得我呀……”% o% j* e& c! i9 L
  “那回真是有事。”老叔说:“当时我在安东开工厂,要打通沈阳的销路,就来沈阳找我的同学王瑞山……”
  _% D- P: C7 {! d  “我不管你找谁。”川子舅打断老叔的话,说:“我就说那事儿。”- D0 D6 M3 W0 S! P3 p
  “呵呵,都哪百年的事了。”老叔说:“眼下咱不又是一家人了吗,我这不正坐在你的炕上喝酒呢吗?这可是老天爷有眼啊,知道咱们有缘。”, K+ ?7 K! j! z. M" c! o$ J. N
  “那是那是,咱不说这个了。”川子舅问老叔:“听小全子说,你不在金店那干了?想自个儿干?”
  T+ N) ^/ x" P4 k* q+ |  “是啊。”老叔说:“说来也巧,那天我打登瀛泉洗澡出来,转着磨磨就想去北大营那老地方看看。一去,还就打听到了那个王瑞山,他一直混得挺好,买了房产,开着工厂。”老叔跟我说:“对了,那天你去,见到的那个大娘,就是王瑞山的老婆。”8 I2 j5 `) z; c3 w( [) Z
  我还是没吱声。6 `; S# {% [6 K. _
  老叔接着说:“王瑞山见我落破成这德性,就通过朋友在金店那给我拉咕成那么个差事,他知道我能摆弄抢,干那个整合适。可你别看我当过兵,到现在我也烦刀啊枪的。我还是一门心思地想操旧业,可手头光光的,我也不好跟谁说这事。这回,全子去安东,给我带回来点我过去积攒的钱。我心里有底了,这才辞了金店的差事,打谱再开厂子。王瑞山帮了我挺大的忙,机器啥的我都是从他那整的……”
- w* Z% [/ j4 F# [0 y* d# a- i  我听老叔这么说,抢着他的话,“吭呲”给老叔一句,说:“那我给你时,你跟我激歪啥?”
& X6 N- @/ y  b$ C) X# N  川子舅说:“按说,钱的事我不该问。小全子打安东回来,也没跟我提过这事。”他跟老叔说:“老哥,不是我说你。你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劲儿,是不怎么着。这两天,我瞅全子打你那回来,跟霜打了似的,就咕摸你们爷俩肯定是有啥事。我也核计,我该问不该问?可看全子直上火,我还是问了问。一听全子说你俩是为这事掰了脸子,我也骂了你……”$ |. g, j, k4 a; h( M& Q% H, N
  “呵呵。”老叔说:“这事我不对,我不对。”
  S( h' T, `+ s* q! D  “老哥,你可别生气啊。我这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川子舅说:“我说个事你听听。吕德明你知道吧?”% O  G4 m( i# s8 K4 @. S2 C
  “吕德明,那咋不知道?”老叔说:“我在狱里时,他没少护着我。德全结婚,还是他告诉我的呢。”
, A  \" `8 e3 f2 x6 @  “他让人害了。”
/ g1 ?# i; Q1 v) x! c' }6 q  “害了?”老叔抬了抬身子,问:“为啥呀?”% G/ i% h7 b" `$ K% U* C- i! R
  我也急着问:“啥时的事?”
* T9 b0 w2 w  J  “就你去登瀛泉洗澡那天,老吕来车行。”川子舅跟老叔说:“我还托他,想给你在报社找个事由做呢;可打那儿,我就再没见着他人影儿。”
5 }) \5 V4 B/ I* }  “对。”我忽悠一下子想起了玉良,我说:“那天,玉良也来了。”
6 |: G/ q3 I' i  “你说谁?”老叔急着问我:“你看见玉良了?”
. _& t. H% A2 {% N! A  d, v  川子舅说:“你咋不早说。”, A  L& g$ e& `2 p1 |
  “玉良不让我说。”
/ c3 A4 C9 |2 k. H. J  “哦。”老叔眼睛放着光,说:“他还活着。”: T' K- [0 t% U0 M/ {' Z0 X7 F
  我说:“那天吕叔来,交给郭师傅一包东西,就走了。不大会儿,来了个人,把那东西拿走了,那人就是玉良。我追到北站那,跟玉良说话。他啥也顾不上说,急三火四地赶火车去了。还不让我说是他来了。”我跟老叔和川子舅说:“你俩可别跟别人说啊。”9 }  @( G9 E, [1 [
  川子舅掏出根儿烟递给老叔,点上。自个儿也点上一根儿,抽着。他长吐了口烟,说:“哦。”* I% \* m( w1 R8 C* l
  “咱不说玉良了。”老叔问川子舅:“老吕咋死了呢?咋说,我也得去看看呀。”8 k5 B. T0 Q8 L6 |  \
  “他老婆子跟我说,说还不能让外边人知道他死了。谁问,得说,老吕出远门了。”川子舅叹着气,说:“钱啊。”他说:“他老婆子跟我说,老吕去开原往回赶,半道天黑了,就在一个老乡家借了个宿。谁曾想,他身上带的钱让那老乡看见了,半夜,那老乡就把老吕给砍死了。”- `" w  _: r7 w3 S- O, z; H" r
  我真不相信还有这样的人,说:“那老乡也太不地道了。”+ u3 i8 ^' V6 f
  “老哥。”川子舅说:“全子上来那驴劲儿,是挺气人;我都没招儿。可全子良心没坏。跟你一样,是个讲义气的人。他从安东给你带回来钱,不正是救你的急吗?你咋还跟他呕气呢?你说,还怨我骂你?”6 x4 o5 X0 _8 e% D7 P3 K3 \
  “就是就是。”老叔端起酒杯说:“喝酒。”他说:“这杯酒,全子得干了。”
3 [' _+ {' z! T7 [8 ?  我瞥了老叔一眼,说:“我不干。”+ D- T5 w, e4 ]) I. F4 {$ z, z; ^
  “咋的。”川子舅跟我说:“你叔让你干了,还不明白啥意思啊?还想让老的明睁眼露地给你这小崽子敬酒啊?不知好歹。”
+ m7 J9 r6 k3 U, c+ F  其实,老叔的话,我听着心里也挺得劲儿的,就是还想跟老叔拿点架儿。看川子舅这一说,我乖乖地干了那盅酒。
* l- r" q+ S+ [; z+ [! W) ~  “久川。”老叔跟川子舅说:“这钱是我在安东开厂子时积攒的。我出事了,就把这钱留在他婶那了。”
, b9 }$ M. k( c6 P  川子舅说:“那你把他婶接来啊,咋还让她一个人在安东呢?”/ H- i4 |( R* ]  B+ \
  “她出家了。咱不说她”老叔说:“我这人也是的。本来,眼下我正是等钱用的时候,可就是没脸去跟她婶要。全子给我带回来了,我还硬撑着面子损搭他。咳,我这臭毛病啊,连我自己都整不明白是咋回事。”  Z% _. I- t6 i
  “得了,全子。”川子舅跟我说:“你叔有这话,你也就别再跟他制气了。赶紧地,敬你叔一个。”
8 X; @8 G" f' }$ |! A  我再倒上酒,敬了他们俩一杯。) k/ A6 |% T3 \7 B
  “哈哈哈,好,这酒喝的痛快。”川子舅说:“你看这茬打的,一杆子支没边了。”这就问老叔,说“老哥,刚才你说要开厂子,支巴得咋样儿了?”3 k. C8 J3 Q! C$ u* U
  老叔说:“地场我都找好了,就在铁道北,“爱群医院’南头。哪天,你俩都过去看看。”
% X, d! B1 ~: T4 W" L4 C8 ?: |  “不就是全子住的那医院吗?!”川子舅说:“离家这么近,啥事也好照应,好好。你缺人手,明天我就打发全子过去。”, c8 H& Q) Z) Z6 u1 L- n9 w/ n
  老叔笑笑说:“你也离不开人啊。”: f: f4 [! q) ^/ D7 Z  d
  “那到是。”川子舅说:“可咱俩谁跟谁啊。”# _6 O8 H9 [$ e) }, b+ |/ w
  “我说啥也不能搁你手里把全子抢走啊,哈哈哈。”老叔跟川子舅说:“说正经的。你地面上比我熟,留心给我找几个能干洋铁活的伙计。明白电机的大工,我找好了。”3 i5 m( m+ y, `3 Y5 V' I$ z8 k
  川子舅说:“人,可得整准撑了。”' |! j  |7 S5 K+ E3 u% {
  “王瑞山介绍的。”老叔说:“刚从北陵飞机厂下来,姓郎,河北人,挺实在的。”
# L0 g- b4 w/ z* Z* R  “干铁活儿的到好找。”川子舅说:“你要几个吧?”0 Y+ p/ n& m3 E
  “等我张罗齐了,给你个准信儿。”看天不早了,老叔说:“咱杯下酒吧,凤香还没吃饭呢。”6 N6 `  {+ O1 W3 E; P" D) u- |
  “老哥。”川子舅说:“我还是那句话,这就是你的家。我听你的。”这就喊凤香过来吃饭。
- r* g% d2 E: X- C6 P2 C8 B5 k  我这就赶紧去盛饭。4 a' q* ^! p+ B: Z5 w$ I
  川子舅喊我,说:“再烧点水,一会儿好洗洗。你叔今晚儿不走了。”
( S, r8 v, b$ Y4 i( L8 Y% E  那天晚上,老叔没走。凤香带孩子睡炕琴那边,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睡炕琴这边。躺下时,川子舅在炕头,老叔在炕梢儿,我在他俩当间。我看老叔连毛衣秋裤都没脱,就钻被窝了,还脸冲炕琴,给我个大后背。, v0 J. D6 ^! G/ T
  闭了灯,川子舅就翻来覆去地烙开了饼。我咕计,八成这又是犯“病”了。我也没吭声,躺那不动。我有我的心思,我就是想亲老叔。现在我躺老叔身边,跟老叔堵气的那些个话,早忘一边子去了。我心里鼓鼓拥拥地就想抱老叔,鸡鸡也跟着硬了起来。我吆摸着川子舅那没动静了,手就伸进了老叔的被窝,我在被窝里板了板老叔的身子,想让他脸冲我。* }! c. G1 m1 |& i5 O) g
  老叔没睡着,觉着我在板他,他一晃身子,意思是不叫我动他。" Y) R- V6 ^, ]2 \! ~
  我还板,使劲板……4 v0 d  \+ P4 s4 h% J* y' b: t
  老叔伸手把我手拿开,还是脸冲着炕琴没动弹。
6 F4 h  |+ B! ~3 o: p  g  我再板老叔,还掐他。
0 y7 T) q/ B  l- x. J$ }  老叔还是不动,擎着我掐。5 q- I: X; i9 r% ^9 t- [8 p  I
  我实在是绷不住了,故意长出了口气,一翻身,抱住了老叔,手就势伸进了老叔的裤子里,一把抓住了老叔的大枪。
% |/ T9 g' Z; H5 ~' S  哦,老叔的大枪早硬了!
  W1 p( E5 K, H2 X# ]2 A# C% w. i$ g  不大会儿,老叔也长出口气,翻身平躺过来,叉开了腿。8 H) g0 H; M; j% L! f
  我摸着老叔的大枪,更得劲了。. n, n  s) R5 u/ Q& b8 C. Y( K
  就这会儿,老叔的手伸了过来。他抓住了我的硬鸡鸡……% P# X/ ?, |, u4 w2 ^4 ]8 R% S
  太好了!老叔还要我!老叔抓我鸡鸡了!老叔还跟我好!
. F+ i* z. I3 A! R2 J: N+ [  老叔在一紧一送地撰我的硬鸡鸡……
( s( [/ z; P" m% J" U# n7 z( ~  我被老叔撰得心里好受透了,嘴就亲到老叔的脸。
0 w- p9 K  J) p! H% w5 _  老叔一扭头,大嘴狠亲住我嘴……
2 M9 Q1 |) \8 v8 x0 R& A6 _  R6 E! V  “凤香这死丫头,这炕烧得能摊煎饼了。”抽冷子,川子舅说话了。跟着说话声,川子舅拉开了灯。. P  W) I; {6 k, Z$ [3 J
  老叔赶紧扭脸,躺正了;也松开了我的鸡鸡。
, j* a* o1 }6 M; v* L- p9 p  我心一多唆。还没等我把手从老叔的大枪上拿开。川子舅搥了我一下说:“咱俩换换。”
7 J6 X; [- \5 _  我一拧身子说:“我不。”
% f3 M  N5 f! a) n! x  “这死孩子。”川子舅说着话,就下了地。他去外屋,冲尿桶“哗哗”地撒着尿。
: P# r- U9 x; m" q/ q5 g  就这功夫,我疯了似地就去亲老叔。
8 X" E+ |3 h; k) W  老叔推开我,说:“我过去吧。”这就跨过我身子,爬炕头那,钻川子舅的空被窝里。
! [, ~/ a$ G% a% e  P6 C  川子舅光着毛乎乎的大腿,一手提着裤衩子,一手捂着后面进来了。他看老叔躺炕头那了,说:“你睡那啊?!”就呲牙裂嘴地爬上了炕梢儿。他“哼”了一声,躺下了。
1 A3 `5 t8 W, F% `( [5 h' \5 G# j! c( j  川子舅说:“闭灯吧。”就脸冲着炕琴,盖上了被。
& A" h! \. P) [( l6 x  灯一闭,我又一个翻身,还要去抱老叔。$ n* }$ }- Q! ?% Q. I8 G: V
  老叔推了我一把,说:“睡吧,明天还早起呢。”. O) V: D3 `! H( T
  我不情愿地躺平身子,可手还是伸进老叔的被窝,伸进他的裤子。
$ u0 I& j5 L; m$ ~* L' y8 C) J  老叔没动,也平躺着,又叉开了腿……, }* T" x9 m! t" K
  我摸着了老叔的丛林,再往下一点,摸着了老叔的大枪。我顺着老叔的大枪往下捋。摸着了老叔的大肉蛋蛋。慢慢地,我撰住了老叔的枪……
3 r  \" r0 ^& Q5 k$ A( _  老叔的大肉枪在我的手里一跳一跳地更大了……
- [$ l& W. h& _  ~8 ^7 S也就过了半个多月吧,阴历九月初九,老叔的买卖正式开了业。阳历是1945年10月14日,那天是礼拜天,川子舅没开板儿,和我一块儿去给老叔捧场。老叔的买卖虽说没安东时大,可比川子舅的车行气派。字号叫“祥和铁工厂”,还是做吹风机。临街朝西,一排七、八间量的青砖瓦房,靠北,是个鞋铺;紧靠南,老叔占着四间。北头这间有一铺炕,也有桌子椅子啥的,算是办公、会客、睡觉的地儿。靠南三间,通着,另开门儿;有机器,有干活的家巴什儿,是伙计们做活儿的地儿。出后门,挨着老叔的办公室,压了个不小的扁厦,间壁了一小间,做饭用;正好,灶坑的火连烧老叔叔那屋的炕都有了。扁厦剩下的一大块是仓库。正式开业前,老叔早就领四个伙计、一个大工干上了。做出的吹风机,靠墙根那,摆十来个。$ M; O1 B4 S0 F5 A/ G3 ?( L
  正式开业那天,来了不少人。王瑞山也来了,那人个不高,白白胖胖的,戴个金丝边儿眼镜,说话挺有架儿。老叔把王瑞山介绍给川子舅,俩人拉拉手,客套地说着话。这边老叔放了挂炮杖,就招呼着一帮子人去北行四根旗杆旁边的会宾楼吃席。临走,老叔锁上门,让伙计们也都跟着去。
5 ?& d7 N6 u9 ^& y; \! X: w  从会宾楼回来,送走了客人。我和川子舅都没走,还在老叔的厂子里转。
: G6 i. q0 |4 f; t6 d  老叔跟伙计们说:“今天也干不了啥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伙计们就都走了。一个长巴脸儿,大高个儿,说话侉了巴叽的伙计要留下,他跟老叔说:“你老这有客(qie),跑个腿儿啥的,也得有个人不是。”
& E' ^* E* {9 Y9 W7 ?& t  “没外人。”老叔跟那伙计介绍说:“这是我兄弟,这是我侄儿。”
7 B# K  m. }! \( V  老叔也跟我和川子舅说:“这就是我说的大工,郎师傅。”
( X) n& c0 l9 v+ x6 d  郎师傅冲我和川子舅点点头,笑笑。7 C/ @6 ?# ^" j( ]8 B% n5 n0 F
  川子舅对郎师傅说:“好好干,你们当家的是个仗义人,亏待不了你。”- ^  ?9 `, L; d
  郎师傅点头哈腰地说:“那是那是。”
6 ~) H0 E* f2 f8 i% T  老叔跟郎师傅说“你先回去吧。”
) \/ _. V) A8 S" Z  E: u' W* i  郎师傅跟我和川子舅客套了几句,就走了。( u+ I" ~+ A7 V4 V- J( A. A
  在老叔办公室坐下,喝着茶。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你这场面不小啊。没曾想你在沈阳还有这么多关系,以后我那车行也得靠你关照哩。”; D6 E: `! ^/ K) F4 L: `2 ]) h8 ~
  “哪呀。”老叔说:“都是王瑞山带来的。我实话跟你说,在沈阳,老吕还没了,我也就你这一堆儿一快儿了。这歪打正着遇上的王瑞山,还真起大作用了,呵呵。”
  T0 o# J; Z8 L2 A  “啥叫再瘦的骆驼比马大,今个儿我算是明白了。”川子舅说:“老哥,你这又进料,又趟路子,又忙和答兑老客,还得给伙计们做饭吃;也真够你戗啊。”4 C* r) i' `5 l% D; ]
  “忙和点好,心里踏实。”老叔高兴地说:“行情不错。要货的都排上号了。”0 E) \  C4 L. t+ Y
  我跟川子舅说:“咱那车行竟另打碎敲地维持了。赶明儿,咱也整点大的。”; c2 m  l( C7 B; Z! |
  川子舅笑笑,没接茬儿。7 d) l6 U* X# i: F0 D+ _
  “久川。”老叔说:“我听老吕叨咕过,去年你给铁西自行车厂装配件,那活儿不是挺赚的吗?!我看那条道儿,你还得再去寻摸寻摸。”
1 p$ T+ E7 i1 d( R: f) ]" J: e5 f5 S  “那是老吕的道儿。”川子舅说:“他又不在了。”
4 [7 o% K+ e. m6 M4 G8 Z  我脑袋瓜子一转,跟川子舅说:“咱再把老吕的关系捡起来,不就有了吗?”; Y8 ]$ j- g: N: s/ c6 |2 U# O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川子舅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老吕那事挺难整,我再核计核计。”9 r% i# v# [9 k6 e9 A
  我算是看透了,川子舅也就是个就花生米喝小酒儿的主儿,他没老叔这两下子。" i8 C. }1 w0 R- s* X1 W
  川子舅说着话,从怀里套出个纸包,放桌子上,说“老哥,这会儿没外人。我这点意思,你收下。”
: k3 u3 e. O+ W2 F3 H; @  我一看,是我让凤香收起来的那个纸包,里边是赵爷藏褥子里的钱。我核计,吃席时都给过老叔贺礼钱了,这咋还……?4 _8 y) s" w# y1 M5 h
  老叔看看桌上的包,说:“什么?”1 s( I4 s' w1 v" \, f1 C7 G- }$ W
  “你听我说。”川子舅说:“这是……”
$ z: l% T- u' s4 z6 \  “你痛快儿给我揣起来。”老叔好像也看明白了,他拦住川子舅,说:“全子给我带回来的钱,足够用。”8 r3 j: \' l- {2 }2 y  C/ b
  “我跟你说。”川子舅说:“这是他赵爷的钱,缝在褥子里了。凤香拆洗褥子时,找着的。我让凤香把这钱给全子,全子又给了凤香。全子身上的钱,我有数。这肯定是他赵爷从安东,再不就是从抚顺带来的钱。他老人家的钱,我不能用,还得给你。正好,你摊子刚支巴开,手头宽余点比紧巴点强。”7 ]( C" ]9 U. D( J; [
  “我想起来了。”我跟老叔说:“我去安东时,老婶跟我说,赵爷带妞妞从安东去抚顺时,老婶给过赵爷钱。没准儿,这就是那钱。”# H" `, \8 S& q0 R
  “久川啊。你、全子,我都明白了。一句话,仗义。”老叔说:“全子在你那,我就不说了,他是你姑爷儿。可他赵爷带着妞妞,在你那又吃又住的,可是没少让你……。我都明白,你是为全子,全子呢,是为了我。这份情啊,我都记着。”0 F. f' J) Q* X4 ]
  “你还挺会算账的?哈哈哈。”川子舅说:“你要这么说,可就外道了。”
* g6 r9 H9 P$ ?  “那咱不说这个。”老叔说:“我咕摸,他赵爷留这钱,八成是给自己妆老用的,老人吗。可送他赵爷走,你也知道,我可是两手溜干净儿啊。所以说,这钱啊,我是不能留。”4 b. ?! X/ _( {  a3 \2 X/ K
  “你看看你。”川子舅说:“那你就是我拿这钱入你的股儿,行了吧。”; p- B& `$ a$ ~6 q1 z- }
  “不行。”老叔说:“咱这么说吧。你也知道,他赵爷呢,是我干爹。咱老哥俩呢,打今个儿起,就是亲兄弟了……”
8 _2 w; s' Z7 g  “好话。好话。”川子舅说:“这么多年,我看星星似的瞅着你。没白看,值了。”9 S4 w) r1 r, g& |3 @1 B; c
  “呵呵,让你说的。”老叔说:“咱是亲兄弟了,那发送爹,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钱就算是哥哥我的一份心意,总行吧。”
9 ]8 m$ `4 P, b1 }: E, E4 S  “行。”川子舅爽快地说:“那这钱,我就给你存着。你啥时用,就上老弟这挪。得,天不早了,我也不在你这磨叽了。让全子留下陪陪你,我回去了。”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
) E2 l3 Y3 r# v& c8 {% E  川子舅着话让我心里一亮,我正琢磨着找个啥引由子,不走呢。我就看老叔笑。没想到,老叔让我走。
6 b: _" @6 o( F3 O' G+ `2 U  老叔跟川子舅说:“呵呵。我一个老头子,还用着陪了。”
& ]2 T7 Q) y3 h2 {7 {. |1 _  这扯不?这一整,我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我看川子舅,指望着他能再说句让我留下的话,我也就了有台阶下,也就又能抱老叔了。可川子舅大眼一瞪,冲我说:“瞅我干啥?”
6 ?0 o' W, K. p5 ~7 u  “听话。”老叔拍拍我肩膀子,说:“家里还有孩子,回去帮你媳妇儿一把。”( M( W) E% j" m% [/ l3 o& U0 ?
  得,我只好蔫蔫儿地跟着川子舅回去了。2 Y  R+ v# \- Q7 h7 T
天儿,说冷就冷了,刚过了霜降就飘起了清雪。我算计着,从老叔的铁工厂正式开业到今个儿,整十二天了。我心里老是惦记着想去老叔那住一宿。川子舅闷呲闷呲地,八成是看出我的心思,他撵我去了两回。可哪回去,不到天黑,老叔就催着我回走。整得我这心里总是刺刺挠挠的。
3 H. O/ i9 Y  |/ d* _7 a  b  这十来天,川子舅也不拽着我给他治“病”了。在家,他就一个人睡炕琴那边,我和凤香带孩子睡炕琴这边;再不,他就去车行睡。这下,凤香可逮着了,见天夜里不饶了我,整射了还不算,翻身下来,除了奶孩子,她是一宿到亮地撰着我鸡鸡不撒手。我这鸡鸡也就一宿到亮地硬着。. ]; ]4 K1 y% n# l
  礼拜天,我和川子舅从车行回来得早。一进家门,凤香说饭菜都好了,就让我往炕桌上端。她那边忙着给孩子换尿褯子,嘴也不失闲儿地叨叨,说:“谁也不管这个家了,就知道吃,吃,吃。眼瞅就上冻了,酸菜还没渍呢。粮口袋也要见底了。有一个算一个,油瓶子倒了都不待扶的。”
8 k3 g  s' y: p: d% E# n6 w# @  川子舅也不吱声,手也顾不得洗就拱小栓子那撩孩子,大胡子扎得孩子“哇哇”叫,他愁孩子叫唤,裂大嘴“嘿嘿”笑。
0 T, p/ k3 M" p  F! [9 W; P  “赶趟啊。”我跟凤香说:“不就是那点儿白菜吗?明天我就去买。”
  G/ `4 h! ^1 X# c# }* u' [# v2 d  “买买买。光数嘴;我耳朵都磨出膙子了,也没见着个菜叶进家门。你瞅人家秃子家,晒那一大包萝卜条子。你说到大冷了,用酱油一淹,撒点辣椒末,嘎吱儿嘎吱儿地一吃,你就不眼馋?”凤香说:“要是没孩子缠巴,我谁也不用;哪年不都是我自个儿整。我看等大雪封了门,吃啥?”
# _( F" j4 c2 t  “行了。”川子舅说:“小姑奶奶,全子都说了,明天就给你去买。”1 l+ [, S" v/ Z, I+ Y2 @
  “你瞅我爹,多会说话,跟唱的似的。给我买?”凤香说:“我用着你给我买?这家就我一个人的?你俩就不往嘴里塞啊?”
  ~; r$ n2 r6 ?  “得了。得了。”我说:“我这就去。”
* k, W* w5 e  o' a) s; m  “你是卖菜的他爹啊,人家等着你?”凤香说:“明天想着,再买点土豆子、大萝卜。”
- z2 X# Y8 O- j: V. v6 \! I. f  川子舅说:“吃饭。吃饭。”这就去洗手。
- P5 S" c- e6 }8 d$ n2 P3 {  我这边刚把高粱米饭盛碗里,就听外面有人叫:“家里有人吗?”7 T. ~$ ~. H& G5 N6 ^" S9 q7 j
  “谁呀?”川子舅擦着手,迎到门外去看。
* ]6 }( f' m# ?( p  来人是张保生。我高兴地叫,说:“张叔,你咋来了?”& w/ C" r& U2 n% a, ?6 I* J( E+ K
  川子舅把张叔让进屋,我叫凤香,说:“还记得不?这就是给咱俩主持婚礼的张叔。”
  `6 T/ m' f- U: m, P. {+ |% d  “就你记得?德性。”凤香这边刚跟我绷完脸儿,回头笑着叫了声“张叔”,说:“快坐吧。”4 N, a. T0 J* X- ^9 F3 p7 z
  川子舅跟我说:“去,把你叔叫来。今个儿得好好喝口儿。”3 r8 \1 n2 F  W4 \
  “哎。”我答应着。心想这回叫老叔来,我就想法不让他走,留他在家里住。我这就穿上外套就往外走。川子舅在我身后喊:“骑车去。”
0 N! E4 u1 ?$ z# A, S5 f6 m% w+ z  到老叔那,见他正要吃饭。我说:“张保生来了。”5 b5 @5 D( d0 k! {
  “是吗?他在你那啊?!”老叔放下筷子,说:“这我得去看看。你在抚顺,他可是没少费心呢。”+ a: }' J: G, y4 }- o
  趁老叔戴帽子的功夫,我抽冷子抱住老叔说:“叔。今个儿,你去了就别急着回来了。”
% o, e' ~4 V' X0 V  老叔瞅瞅我。问:“咋的?”
  D$ V: \8 ^+ Q& H  “人家都想死了。”我说:“哪回来,你都催着我走。是不是还是不想要我了?”- v8 D" C# J4 L
  “我说你这小子啊,脑袋里就这点玩意儿,整天不想别的了?”老叔说:“我这可刚刚缓过来点,你可别又来气我啊。”他打了我屁股一下说:“快走吧,你张叔还等着呢。”
, s7 \: R5 P& D) x7 E2 |7 r  我说:“那你亲我一下再走。”1 w* d: i! n/ E1 T6 D. q+ p1 {
  “臭小子。”老叔在我脸蛋子上亲了一口,说:“好了吧。”! u+ p* d: H5 @9 Q
  “我不。”我还抱着老叔,缠着他不放。我说:“亲嘴。”3 i( A+ R0 P+ s" r5 |  ?
  “快别闹了。”老叔挣着我说:“一会儿该硬了。”
1 G( I% _/ W+ e7 F1 `7 ~  “我的早硬了。”说着,我就把硬了的鸡鸡往老叔的身上贴。/ c, X) g. Q& s& P- Y
  老叔亲了我嘴一下说:“这回好了吧。”: ]5 Q4 |2 t- y( u2 L; [
  我看着老叔的眼睛,说:“想裹一口。”
9 `& [8 d" y: @1 m  “打你了。”老叔推我。
/ h7 H9 y8 I1 O# M. `: X& E  “就一口。”我求着老叔,说:“人家真是想死了。”8 H$ R; p' e0 w/ P; s& `
  “你呀。”老叔解着裤门儿,说:“就一口啊。”
% m* K2 o4 A+ g) ]5 n/ _& r  我急猴似的蹲下去,掏出老叔半硬的大枪,一口全含进嘴里……7 h1 Z7 i8 `$ m4 W: q6 \
  老叔“哦”了一声,大枪就在我嘴里硬了起来……
3 z* I4 b, D" C2 V) Z0 c7 m/ m  我像个贪吃的孩子,抓着老叔硬起来的大肉枪又裹又舔,再加上撸……
9 Q3 y' E. t9 U, u( m3 N  “好了。好了。”我正起劲儿的功夫,老叔拉起了我,说:“哪天老叔还给。”这就狠亲我嘴一下,把当硬的大枪塞进裤子里,系上裤门儿,说:“听话,宝宝。别误了正事儿。”8 i9 N) w. {( V& H0 B% l8 o
  见老叔拉开门,要走。我急得捂着鼓鼓曩曩的裤裆叫,说:“你看人家这样,咋出门儿啊。”
; I) Y3 q0 R2 t3 v  老叔回身,拉着我,说:“没人稀得看你呀。”这就跟我上了大街。0 K. i4 w# \: M+ J! h
  道上。我使自行车驮着老叔,也跟老叔说了说张叔丢了差事的事,还有张婶让苏联大兵给糟蹋了的事。老叔埋怨我,说:“你看你呀,也不早点儿跟我说说。还叫人家来看咱。真是的。”
/ z2 ~' }4 _; N8 ?! g  {+ o  我说:“都是让你气得。”; Z  `5 F+ H! W3 }- k4 E! P$ P0 j
  “好好好,我气的。我气的。”老叔说:“都是我不对,行了吧。”
. t( T" l! X  p/ I  u# u4 H6 y  “嘿嘿。”我得意地笑笑,说:“我去抚顺,给张叔留了点钱,让张婶好好看看病。”
7 o7 e1 `5 r" d+ f  老叔说:“人啊,可不光是钱的事啊。”
1 }  U  d0 v* l) ]. S2 Z- V  等我和老叔一进家门,老叔拉着张叔的手说:“早该去看你,早该去看你啊。”
% U4 [0 @' Z- V  m& ?  张叔跟老叔说:“你平安无事就好啊。”) E  K# X- [* T' O# R: W7 ]
  川子舅就叫老叔,说:“赶紧上炕吧,就等你呢。”几个人这就倒上酒,开喝。
' d% w' x* P5 [  l7 D3 g7 }  我问张叔:“张婶好点儿没?”' g" o9 Q# f4 }! _' X" \
  张叔叹了口气,没说啥。
' n- |2 j9 V8 s$ z0 ]8 R. r  “死了。”川子舅抢着说了一句。他说:“你说说,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7 D6 s; F6 d& y% P, P  “死了?”我挺伤心,说:“张婶多好啊,咋……”
% l- w( R) s, A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张叔端起酒杯说:“咱喝酒。喝酒。”& ]  c( w7 m3 n" Q. C2 s: s
  喝了酒。我再给几个人的酒盅里倒满,说:“咋没带小疙儿来啊?”; p) N+ F5 @0 f4 c' i5 d
  张叔勉强笑笑,说:“还不知道来这是咋回事儿,让我先扔街坊那了。”) D' G: o9 [7 v+ j2 h8 x
  从上次去抚顺,我就觉着张叔没以前话多了,他跟赵爷那会儿,人挺道得去的,说这说那的没个完,还竟说拉嚓话。今个儿话更少,就是闷头喝酒。你说像张叔这么个精精怪怪的人,他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呢?我说这人啊,没摊上事,说啊笑啊玩啊乐啊,啥都不打紧;可真摊着事儿了,就得看你的真本事了。
: o1 a% D$ p) F' h4 K2 M  “兄弟。”川子舅说:“咱哥俩处的时候不长,可你跟我老哥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今个儿,你奔我来,那是瞧得起我;我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啊。有啥为难的,别闷在肚子里,有我和我老哥呢。”1 g" m8 w! h5 q- M
  “来的路上,全子跟我说了说你的事。谁也没想到弟妹她……”老叔叹了口气,对张叔说:“事儿,赶上了,你也得想开点儿。走了的,谁也没办法,再是有办法,谁也不愿她走。咱活着得,说啥也得活下去。不看别的,还得看孩子。”0 X% y; C* k9 }1 r) l" _
  “大哥。”张叔叫了老叔一声,就去抹眼泪。9 [( A+ u2 |2 R) P! K: f
  “咳,你个大老爷们儿。咱不带这样的啊。”川子舅说:“来,兄弟。你来了,我高兴,咱老哥仨来个带响儿的。不带小全子。”这就又端起了酒杯。
) P& e4 ^+ L8 H1 K9 A6 M% X  “咋不带我呢?”我跟川子舅叫,说:“我正该敬张叔呢……”6 s. ~3 k0 V' C+ W7 K
  “啧。”川子舅瞅我一眼说:“一会儿,你单整。”
5 U5 \5 W- v7 |  他老哥仨喝了酒,川子舅说:“我那老蒯走时,闺女才13。我不也过来了。”他给张叔夹了口菜,说:“兄弟。我说句粗话,你别不爱听啊。实在挺不住了,就再找一个。”0 p0 @4 i% ]/ K% |7 m
  张叔吃了口菜,对川子舅说:“我知道你是好意。”这就又没话了。% s$ U! y& N, P5 @* b" Z
  我赶紧端起酒杯,说:“张叔,我和爷爷在抚顺时,没少让你操心。我来沈阳,你还来送我。这些我都记着,今个儿,我诚心诚意你敬你一败。”. E3 ^, G! @& d  |1 |1 C- [1 I
  “应该的。应该的。”张叔笑笑,喝下了酒。他说:“大叔那人,挺遭人想的。可惜,我都没送着他。咳……”% K) `% ~% m; L3 z3 U
  老叔说:“他老人家走,是我刚从里边出来的第二天,也赶上小日本逃跑,街面上不太平。亲戚朋友的,也没都告诉到。还是多愧了川子兄弟呢。”
# X# G! f; L/ C8 C! s! C  “哈哈哈。”川子舅跟老叔说:“你跟我还说这话?叫我不爱听。”
/ [* r3 n. A; f7 d  “实话。实话。”老叔跟张叔,说:“世道乱。你看,打我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顾得上过去看看你。按理,我该去呀。可啥叫朋友?也就在这包含上啊。真就是有个不周不到的,再捡起来,还是掏心窝子,那才叫朋友。”
! m) H2 n8 f  D8 J  “好话。”川子舅端起酒杯,说:“就冲我老哥这话,咱再整一个。”! V5 S1 X. ~4 R; ~$ v. z
  这就又喝。: T( t' @9 e9 W% I0 x, P
  这杯酒一下肚,我看张叔就有点上脸了。; f' d9 Q9 u5 Y$ i# F5 c8 f' R; |+ v
  放下酒杯,老叔问张叔,说:“那你,眼下做点啥呢?”, W  l5 T3 S7 @
  张叔叹了口气,说:“两位哥哥,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俩可别见怪。现在我跟要饭的差不多,今个儿,要到两位哥哥这旮瘩儿,两位哥哥好酒待我,我知足了。”他端起酒杯,说:“我借花献佛,谢两位哥哥一杯。”这就一饮而进。' P2 w5 o1 W9 M4 d; u+ _
  老叔说:“这说哪去了。”( X; C2 i: E, j' |
  “叨菜吃,别干喝。”川子舅又给张叔夹菜。
  ?, M5 m7 x6 G+ E6 b" S: K  张叔冲川子舅点着头。说:“我说的可是实话啊。”他说:“两位哥哥,德全在这,还有大侄女儿(指凤香)也在,我也不怕孩子们笑话了。我这心里头,懊糟啊!要说我呢,也不是啥两袖清风的人,跟两位哥哥比,差远了。挣点钱儿,也没少祸害;也没少逛窑子。可自己的女人,偏偏死在这上了。真是报应啊……”他对老叔说:“大哥,我啥样,你知道。打从学校出来就没干过力气活。小日本走了,公署里黄摊子了,再去找坐板凳的差事,人家都嫌我是给日本人干过事儿的,都不拿好眼神夹我。我去做苦力,干不动。我这心里懊糟得,想回山东老家吧,又不甘心……”+ m* M, P% a4 `" {1 o* f
  “这扯不扯,早说啊。”川子舅说:“要不说你们喝过墨水的人就是耽误事儿,一点儿都没有个爽快劲儿。小全子刚来那会儿,我没少为这事斥喽儿他。这么的,上我车行来吧。修自行车,小全子都学会了,你也能。”
9 `3 T2 t/ W0 E/ x' d) u' Q7 m8 h  我瞅愁川子舅说:“你看你,咋老说我呢?”
7 K+ x* G  U* G6 v, o. f  “嘿嘿。”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啊,我得跟你告一状了。你这个侄小子啊,可是没少熊我呀。这二年,我就怕他跟我耍驴,就哆唆他跟我犯倔。瞅他小脸儿一呱耷,我立马就傻了,就得赶紧迷迷地跟人家说小话儿啊。”, t* M( e  o5 L
  “呵呵,你那是当了姥爷高兴的。”老叔吃了口菜,跟川子舅说:“久川啊。我吆摸着,你那车行,活儿也是有数的,有才填了个铁头。再则,我看老张干你那活也是不大适合……”1 x( O, N" J; b, E& }% L# W
  “你看我哥说的。”川子舅说:“我兄弟来了。再咋的,我也不能瞪眼儿干瞅着啊。”
7 d) K1 B* {+ H8 C% P. r7 j/ c( `  “这么的吧。”老叔对张叔说:“我刚开了个厂子,正缺个管事儿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过来吧。”
# X5 I% _; P+ q5 t# d$ T  “两位哥哥,让我说什么好呢。”张叔说着,就又要端酒杯。
4 u7 s2 S' Q9 l! B6 Q  “咱先小人后君子。”老叔拦住张叔,说:“活儿呢,进料出货你都盯着点儿,记好帐;再就是咱俩换着给伙计们做顿晌午饭。住呢,就住我那吧。”
: e# I) @) c0 U# L  “大哥。”张叔抓住老叔的手,说:“客套话我就不说。我你就跟着你干了,你看我行,就留着我。真不行,你说话。我准保不让你为难。”, ~* l6 C0 ?" z: _6 D" L
  “我也得意沙楞儿的人。”老叔说:“在我这干,有一点我可说在头里。”1 Z% e5 O# Q) N5 t: J) ~& n
  张叔握着老叔的手,说:“你说,哥。”4 f0 E/ T) \- i- P& ~1 x4 K9 c: s
  “可不行给我往回乱招女人。”老叔说着就笑。6 p+ w2 e9 j" q
  川子舅也跟着笑。
( W$ ^. x$ G% W2 X; C; o9 n6 b  我想起了张叔和赵爷那出,心里核计,就张叔那样,谁敢担保他不招惹女人?
8 x" K( S' i" m  q, g3 u  吃了饭,老叔说家里太紧巴,要领张叔回厂里存,说正好看看厂子啥样儿。川子舅说:“行啊。”这就下也了地,跟着老叔他们一起出了家门。川子舅说要回车行存,说总没个人,他不放心。我也看出来了,打大头没了,川子舅总像少了点啥似的,在家也呆不住,在车行也不踏实……: P1 {* z7 F7 N
  人都走了,炕上地上也都收拾利索了,凤香这就来了神儿。她插上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也把孩子打兑安稳了,这就催我上炕。赶我一进被窝,她逮着我鸡鸡,是撒着欢儿地收拾我。我本想射给老叔的那点宝贝玩意儿,这下,都射她那里了。那一宿,风香收拾得我足足射了三回。) x4 k  u/ ?4 l' ^
  早起,凤香还跟每回一样,给我沃了四个鸡子儿。[/siz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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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本帖最后由 jingjia 于 2009-10-24 15:51 编辑 ]
发表于 2019-3-12 11:44 | 显示全部楼层
只有我看完了吗?
发表于 2025-6-5 08:49 | 显示全部楼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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