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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激情 H文] 乱世三章4(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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发表于 2009-10-23 12:53 | 显示全部楼层 |阅读模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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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乱世三章》第二章(中) 38
2 }5 K& d" V- n5 P" K/ d% v, f/ J  说好了,吃完早饭,我去师娘家看凤香和小孩,老叔去北市场的登瀛泉洗澡。我告诉老叔,洗澡回来,就直接去车行;我这边看完她娘俩儿也去车行。我知道老叔身上没钱,就给了老叔二十块钱,老叔说:“给我这么多干啥?”我说:“你拿着用吧。花没了,再冲我要。”我又给老叔找了几件我的衬衣还有裤衩,老叔说太小,穿着紧,就都给我扔回来了,只把我那个白裤衩揣兜袋里了。3 ]$ l. T# w3 K. U5 A, U0 R& ?+ e
  这边我和老叔刚要出门,朴成浩来了。他硬拉着我和老叔上他家去,还说他父亲在家等我们呢。老叔说我们身上戴着孝,再说还有别的事,说以后有时间一定去。朴成浩跪地上就不起来,说我们不答应,他就一直跪下去。没办法,我和老叔只好改主意,跟着朴成浩去了他家。
, L" K! ?) v: E( s+ Q+ H$ J  E2 e  朴成浩说他家不远,就在对着奉天纱厂南门的玉温里。我们走到奉天纱厂大墙那,就看纱厂大门口还是乱哄哄一片,挺多人在忙着往外扛布、扛麻包。朴成浩说:“都抢了好几天了,也没人管。”他指着大墙旁边的一根电线杆子说:“这就是爷爷和妞妞出事的地方。”我们在电线杆子那站了一会儿,也就这会儿,就听“咣咣”几声枪响,就看纱厂大门那儿,有几个大鼻子士兵在朝天放枪。糊在纱厂门的人群“呼拉”一下子,大人喊孩子叫地跑散了,地上满是扔下来的布匹和棉花包。一看那架势,朴成浩拉着我和老叔赶紧拐上玉温里往南跑,跟着就闪进了一个小胡同。) c# i" z- C) b* D7 k6 T
  顺胡同又向西走不远,朴成浩指着一间有雨搭、前脸都是拉门的青瓦房说:“到了。”说着就朝房子里边喊“阿爸吉”。( @% o# \  D" z8 h. d
  拉门一开,朴成浩的父亲朴炳哲一身朝鲜打扮地在雨搭那穿上勾勾鞋,急忙跑过来。他向老叔和我鞠着躬说:“欢迎欢迎。上屋请,上屋请。”
0 x) j7 i  D& Z; X# E  “爸爸。”随着叫声,妞妞也一身朝鲜小姑娘打扮地跑了出来,她拉着我和老叔往屋里走。在雨搭那,妞妞跟我说:“大哥哥,脱鞋。”
; j) t' [5 J$ E1 s; m  我笑着拍拍妞妞的小脑袋。5 W8 R2 N% W+ w: n. G
  我和老叔也学着朝鲜人的样子,脱了鞋,拉着妞妞进了屋。屋里不大,进屋就是炕,全铺着芦席。不到一丈的见方的屋子,三面是墙,一面是糊着白纸的花格子拉门隔断,左右两面墙个有一扇小门。拉门对面右墙角那有一个被垛,挨被垛有一个箱子;左墙角那有一个白瓷瓮。迫成浩让老叔坐在面对拉门的正座,说:“请‘阿列摩咕’上座。上座。”
, h$ [' I  s9 ^( E  我们刚进屋盘腿儿坐下,左壁小门开了,一个穿朝鲜短衣长裙的女人,端着托盘走进来。她回手带上门,跪着把托盘里的茶水推到我们面前说:“请。”
. n7 ^& p+ u+ m+ o2 i4 Y! H  “这是我妻子。叫崔淑善。”朴成浩跟老叔说。
" R# j3 j3 e0 `6 y, c* X% s" O# F  “你好。”老叔对女人说。/ g' v. L) O+ M" D( x$ J: `
  女人向老叔行着礼。她差不多是跪趴在席子上,对老叔说:“多谢你们一家人养育了我们的孩子。”
. [1 |" D/ }, V2 h. V  朴炳哲对那女人说:“你先领妞妞去吧。”" i- t9 n( J/ {
  女人向公公行着礼,说:“知道了。阿爸吉。”回身再向我们行礼,说:“请你们慢用。”说着,就领妞妞退了出去。0 f- H' r' O; o) S' Z
  朴成浩把茶杯向我和老叔身边推了推说:“请用吧。”
/ i. t9 F0 |$ }- c: B5 F1 R  我和老叔喝了口茶。
# u7 c0 Y& J, A* G. F4 l  ~4 U1 b  朴炳哲也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这实在是天意啊。我儿子成浩在安东找了半年多,也没找到你。没想到,在沈阳却意外地遇到了自己的女儿。”
( e, m; c: t# e& c* X  “沈阳?”我看看朴炳哲。
" R* M  s/ y, M! G  朴成浩说:“哦,你们还不知道吧,昨天苏联红军已经正式接管了奉天。奉天已经改名叫沈阳了,年号也不叫康德了,又改回了民国。”/ n7 _( r# p0 F! H6 J
  “是吗?”老叔高兴地说:“那咱们都不是亡国奴了。”
, }" B9 H5 E# [; e2 J3 c  “是啊。”朴炳哲说:“我们朝鲜也要解放了。”5 [' T# m& C. s2 P2 m& \% A
  老叔对朴成浩说:“我还得感谢你啊,要不是你把我们老爷子背回家……”
% M1 B$ \# g" j% D  “关先生。”朴成浩抬身跪起来,向老叔鞠着躬说:“我是真心诚意地谢谢您。我妻子在监狱里被日本人打残了,她不能再生孩子了。我就妞妞这么一个女儿了。没找到您时,我非常痛苦,以为我这辈子再也找不到女儿了;也想过,我再也不能有女儿了。现在看她这么好,我真是得感激您一辈子啊。”
' B$ B5 `5 x) `9 U+ l  朴成浩哭了。
$ }, y5 U& Z$ {: n% S$ Y2 X  “哦。你也吃了不少苦啊。”老叔拍拍朴成浩,说:“要说谢,我那也是一时的恻隐。赶上这乱世,谁也保不住会遇上什么叵测。两年前,我也进了监狱。我是这个月的14号,刚被放出来。”老叔转身,搂着我肩膀,对朴家父子说:“我在狱中这两年,全靠我这个侄子一个人做事,还有在其他好心人的帮助下,妞妞才平平安地又回到亲生父母的身边。”
4 A7 t: i" |& [& E% G! ]. M  “是吗!”朴成浩拉住我的手,一下子把我抱在怀里说:“好兄弟,我知道一个人养活一家人的艰难。”他流着泪说:“我比你大几岁,从今天起,你就是我的亲弟弟。你说吧,你要什么?哥哥都给你。”
  u+ R) Z5 M" Y2 d  A  “看你说的。”我笑了,说:“妞妞一直跟我叫大哥哥。要叫,我该叫你叔叔才对啊。”
. F8 G2 m' k" T  “那怎么敢啊?那怎么敢啊?”朴成浩一个劲地行礼。给我整得挺不好意思,一时不知该咋的好了。我就拽老叔,让老叔给我辙辙。, `1 X) ^/ L% G& d9 C% N/ u
  “哈哈。”老叔扶起朴成浩说:“不管咋论,看来我们还是有缘分的啊。”, B+ m: ~" @+ R. D( \
  “是啊。是啊。”朴炳哲也擦了把眼泪,说:“我们也不要这么干坐着说了。”他合掌拍了两下,扭头冲屋外叫:“上酒。”3 l" p: b5 ^" G& p- r+ D
  还是左手边的那个小门开了,朴成浩的妻子端着满满一炕桌酒菜走进来。她把炕桌放在我们面前,低着头说了句“请慢用”,又退了出去。
  B7 W7 e1 v0 B- o  朴成浩拿起炕桌上的酒壶就倒酒。- D0 X' P6 U4 c9 v  l3 j( Y
  老叔说:“我们刚吃过了饭来的。”4 ]- E  ?8 g4 Z( B% G
  “关先生。”朴炳哲端着酒杯递给老叔,说:“我们朝鲜人喜欢歌舞助兴,以酒待友。今天这酒是我们一家人感激你的酒,是高兴的酒,你一定得喝。”" S+ G5 D" p% D( j" I1 Q
  “是啊,关先生。”朴成浩说:“为这事父亲叮嘱我好几天了,你一定要理解我们的心情。”
. c7 |  V! L4 `5 |; A% v) t  “那好吧。”老叔接过了酒杯,说:“妞妞能回到她父母的身边,也是圆满了我的一个心愿。”
; S( ]/ Q- ]) u4 o5 ?' J4 j8 r( a  朴成浩也递给我一杯酒。, E, P& ]6 l# R2 r0 _- S
  “来。”朴炳哲举起酒杯,说:“为谢谢你们的恩情,为我们两家友谊长久,干!”
9 S. u5 a1 }1 S& B. P' q1 R  四个人一起喝了酒。老叔说:“多谢多谢。”4 {) u, S1 N2 I7 d: a. J
  朴成浩给我和老叔夹着菜,说:“也没什么好吃的,不成敬意。不成敬意。”% X: Y6 j) |1 W  q' F
  朴炳哲说:“你看,怕你们吃不惯我们朝鲜的辣白菜,我们把辣椒放得少少的。”4 W2 I, j$ x2 W' [5 Y& C
  朴成浩说:“这是我们朝鲜人喜欢的酱汤,你们喝一口,看可口不。”8 `: K! Q' [  ?# }; d* f& U0 Z
  我喝了口酱汤,挺好喝。& B$ \  b8 R% ^( y% k5 o( A
  老叔也喝了一口,说:“不错,别有风味。”他对朴炳哲说:“朴先生在哪高就啊?”# l+ |$ b. @/ o
  “呵呵,惭愧惭愧。我在西塔初中就职。”朴炳哲说:“看关先生仪表堂堂,为人又这样和善豪爽,真是相见恨晚啊。”
1 q0 \4 a' m- S$ B8 Y  “哪里哪里。”老叔说:“其实,成浩在我那里时间不是很长。那会儿,他还不像现在这样,话很少。我们互相了解得并不是很多,只是看上去人很诚恳,很实在。”7 C1 R$ d1 `; x' E2 J! D1 X
  “说起我这个儿子啊,咳。”朴炳哲举杯邀老叔又喝了口酒,说:“关先生,凭你们爷俩的为人,今天我一定跟你们说个痛快。”他说:“我老家在朝鲜平安南道顺安郡,离平壤很近。我父亲继承祖父的家业,开了个药铺。‘柳条湖事件’的前一年,日本人说父亲私通游击队,要抓父亲坐牢,一家人连夜迁往延吉,投奔了一个远房亲戚。在延吉,父亲开了家牛肉铺,我在学校教书,日子还算可以。后来,父亲得罪了日本浪人,被打死在铺子里。老母亲也病到了,没出两个月,母亲就过世了。延吉不能呆了,我带着老伴儿和13岁的成浩去了吉林市,还是教书。一来而去,成浩高中毕业,也去教书,还成了家,添了妞妞。妞妞两岁那年秋天,成浩突然从学校跑回家,说出事了,得离开吉林。我问他:‘要去哪?投奔谁?’他说,他也不知道。结果,成浩走了三天,警察就来家查问我。我看情况不对,就和老伴收拾收拾也准备走。想想,去哪啊?在满洲,哦,在中国东北,我只有个那个在延吉的亲戚,听说前几年他一家去了沈阳,我以为成浩也投奔他去了,就和老伴来到沈阳。到沈阳一看,还是没有看到成浩,心里又气又急。没办法,在那个亲戚的帮助下,我只好在沈阳住下了,找了现在这份差事渡日。谁曾想啊,也就这个月的10号,成浩领着妻子突然来家了。你说说,我能不高兴吗?这又找到了小孙女。哈哈,我这个老头子啊,高兴啊。”这就又端起酒喝。  {- G: H) B/ |) ?6 q. V7 t/ z, n
  “哦。”老叔问朴成浩:“这么说安东也在特赦?”
2 V# S. [9 i9 \3 y" k& ^# M  i  朴成浩说:“我是去年年末放出来的,我妻子比我早两个月出来的。出来后我们就在安东四处找你们。”' ?" \) c6 T$ @/ ~8 y4 X: l: w
  “这真是有缘必有相逢时啊。”老叔笑着也端起了酒杯。
: r7 M4 G# L( X% O9 X0 s) V  “是啊是啊。”朴炳哲说:“关先生重获新生,有什么打算吗?”
# j0 o# Z. n8 c8 V) U  听朴炳哲这一问,我心里“格蹬”一下子。老叔回来已经是四天头了,我和川子舅谁也没问过老叔这话。就说是老叔刚回来,就赶上了这么些个事,可谁都只顾着忙了。除了忙,川子舅想的是他的车行,我想的是又见到老叔了。谁也没替老叔想想,他该咋办。也许川子舅和我想得一样,就核计老叔回来了,高兴。就核计老叔本来就是自家人,他就应该住咱家,和咱一起过日子。可再是一家人,也得把话递给老叔,也得让老叔心里有个底儿啊。说真格儿的,要是换我是老叔,我心里也得多转转。我住的是川子舅家,我是已经和他闺女有了孩子的女婿,那是正章儿,也是川子舅愿意我住他这。可老叔能愿意住这吗?老叔是个有骨气、要脸儿的人,他能干请着坐吃我们,让我和川子舅白养活吗?绝对不能。再说,就说他是叔公公,那一对亲家老爷子住一块儿堆,老叔和川子舅都得劲吗?压根儿,川子舅就知道老叔根本不是我亲叔,我是拿老叔当亲叔还亲,真要没和凤香成家这出,我起根儿就是打算跟老叔过的。可川子舅不知道我和老叔有多亲,他知道老叔是他八杆子打不着的那个外甥,也就是玉良的叔,他只知道我只是玉良的同学。要说赵爷要没死的话,他要住在这,那不管咋说也是爷爷公公,川子舅不能说别的。就这,川子舅也就够意思了,你还让人咋的?不对,川子舅说过,他和老叔打小就要好,眼下,老叔这样了,他肯定不能干瞅着不管。我也真是的,也太小心眼儿了,川子舅挺仗义个人,咋让我想成这样了呢?我就在心里自个儿骂自个儿,说我呀,真成了狗眼看人低了。
0 A4 b4 N$ S, P+ X! u  这么一想,我赶紧跟朴炳哲说:“我叔就住我家,他刚回来,腰不好,先养养再说。”
7 J0 r4 z' r( C3 t5 T  “呵呵,呵呵。”老叔看看我干笑了两声。+ J: m% }# d7 A0 t: [
  “那好啊。”朴炳哲说:“我的意思是,真要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千万来找我,我能尽力的一定在所不辞。”7 [2 V2 I4 ?  G  z
  “是啊。”朴成浩说:“父亲在教育界还有几个朋友。”/ ^, C2 y1 Q1 v8 _8 ?- J
  看酒喝得差不多了,朴炳哲向儿子使了个眼神。朴成浩给我和老叔斟满酒,他抬起身跪着举起酒杯说:“请请。”; q. u% I, |1 r
  “谢谢。”我和老叔都谢着举起了酒杯。
5 r; H" Y: F" h+ g! q! W- D! J2 g5 B  喝下酒,朴成浩跪扑在老叔面前说:“为表达谢意,请您接受我们的一点意思。”" @. u, {# r3 v$ M' ~0 c
  我不明白地看看老叔。
+ b4 {  R2 j6 m6 f. x# |9 k: s  老叔也好像没明白,他说:“你的意思是……”7 l! e* m: V8 F* m
  朴成浩跪着挪到右手墙那,推开了那扇小门。他低着头,指着小门里的女人对我们说:“请吧。”( }$ X+ Z' m; l1 W
  我看见小门里铺着被褥,朴成浩的妻子在里面低头坐着。她正在脱去身上的短衣……
/ q. `9 a: h* J* n! |  我明白了朴成浩的意思,心一紧。天啊!还带这样的……
& z3 i0 F3 R& v4 g  老叔也向小门里看了看,他眉头紧锁了一下,对坐在他身边儿朴炳哲说:“朴先生,我也有个意思……”
6 c( a, U) [( l7 v  “请讲请讲。”朴炳哲睁大了眼睛说:“不管你有什么要求,我们一定尽力满足你。”
; Y$ c, z1 C7 ~) k- \$ @  老叔静静地对朴炳哲说:“你让成浩把那门关上吧。”
! ^5 y" d% |+ R% ^# \' `1 x5 O  屋里一下子静了下来,朴炳哲向儿子拍拍手。朴成浩头也不抬的把那小门悄悄地关上了。朴家父子都低着头不说话。9 ?+ H7 Y! O0 O# t. w2 o' x, a
  “来。”老叔端起了酒杯,笑呵呵地说:“成浩,我很喜欢你们的《阿里郎》,好听。等下回来,我要听我们的妞妞唱给我听。今天咱们干了这杯酒。”说着,老叔一饮而尽。/ h& d; k1 c( A. i3 a
  “关先生。”朴炳哲双手捧住老叔的手,说:“我们可是诚心诚意的啊。”2 S! C- ~; g0 h% T+ v3 v
  “朴先生,你们的诚意我真的领了。”老叔笑着叫过成浩,说:“成浩,你不是要认德全做兄弟吗?”2 S6 v' K# L. r0 u0 H
  “是啊是啊。”朴成浩还是不抬头,他挪到炕桌前坐下,擦这眼泪说:“关先生,我和父亲真的是要谢谢你们。”
" a1 J# _! }& n, d3 A0 H7 v  老叔对朴炳哲说:“朴先生。虽说我这人行武出身,人粗糙了点。可我懂你们的意思,也知道爱的宽泛和窄瘪。你们真的不要用牺牲一种珍贵,来获得另一种安慰。真的,人的善良是互相的。我总那么想。大家要是都在不经意之中,就能随时随地地用和善去对待每一件事,哪怕是一加很不起眼的小事,甚至那件事根本就和自己没关系,那该多好。我呀,真是做不到。将来就看德全和成浩他们这些年轻人了。哈哈哈。”
0 h) k) q2 j# t# W/ a4 o  “关先生,我也明白你的意思,刻意地去做。让人尴尬不说,甚至还会亵渎了初始的本意。”朴炳哲端起酒杯,说:“你这个朋友我交定了,来,喝了这一杯。”接着,他又叫儿子,说:“成浩,再拿酒。”
2 p% O% ?# V/ W. D/ p1 B( Y  “不要拿了。”老叔挡住成浩,对朴炳哲说:“我们真是还有事啊。”, c/ v/ u, C. Z' q  K3 m
  “是啊。”我说:“到现在,我的小孩出生四天了,我一眼还没看到呢。”$ {5 R2 @2 \9 e; O
  “是吗?这可真是的。”朴炳哲叫过儿子,说:“成浩,把那包打糕给关先生带上。”, B0 A2 ^- ^+ W+ _- O( x; c
  朴成浩捧着打糕,恭恭敬地递给了老叔。% A' H4 |# Q* @9 g5 w3 O7 L- B5 o
  “这打糕我们收下。”老叔接过打糕,说:“成浩,下回来,我可要听《阿里郎》啊。呵呵。”
' y: f& ~$ \5 y4 s* K% Q! s6 e/ W  “你来,一定唱给你听。”
, z4 ~+ t/ ?4 d$ }$ a  我和老叔这就要走。朴家父子领着妞妞出来送我们,成浩的妻子没出来。4 E1 ?) ?, R2 ~: F: D. o
《乱世三章》第二章(中) 39
  {$ d9 f& k6 ^' O% e  从朴成浩家出来,老叔直接上登瀛泉洗澡去了。登瀛泉就在北市场边上,和奉天纱厂隔一条道。我要送老叔去,老叔说:“我在奉天呆了五、六年,比你熟。”就自个儿去了。
( e- l/ ]  x2 U- b& A  我去了师娘家,十间房和玉温里紧挨着,向东穿过一个胡同就是师娘家。我去时,师娘正在给小孩洗褯子。我把手里拎着的打糕递给师娘,挽上袖子,说:“师娘,我洗吧。”师娘推我进屋,说:“得,快去看看你儿子吧。”
, w/ i5 [% H7 F3 v  我刚进屋,凤香拽过一个枕头砸我身上,她头上包着我给他买的那快围巾,坐炕上指着我鼻子骂,说:“你来干啥?死外边总也别来?”
" K5 D6 y7 v, _! Y0 W  “嘿嘿。”我捡起地上的枕头,说:“我这不是来了吗。”
/ _+ E3 y- Q# ^3 K  “你少他妈的来气我。”凤香狠瞪着我说:“这孩子是我从娘家带来的啊?咋的,你掐鸡把作(zhou),完了,舒坦够了,就没事了?咱娘们儿死活你就不管了?”% m% E8 r# Z" e! x
  “看你说的,多难听。”我凑到炕沿前去看那小孩。
# t! K( J& Q! D" Q' Z* N  “损犊子玩意儿,你还想让我给唱一段啊?”凤香逮着我大腿根儿狠掐,说:“我都要死了,你知道不?”+ b, n/ g/ b3 f  @8 j. W3 d
  “哎呦哎呦。”我疼得直叫,说:“吓着孩子。”6 R6 Y+ X: {' l+ H6 O  ]4 g, p) B
  也许是听见我叫唤了,师娘跑了进来,说:“这是干啥呢?”她拽开凤香的手说:“我的小姑奶奶哎,咋还掐上自己个儿的男人了?”这就给我捞一边,说:“你也是的。有事来跟凤香说一声,不就没这事儿了。”说着就给我使眼神,意思是让我别惹凤香生气。
+ w, k5 M  h+ p( F% v9 Q: o  我说:“那边也倒不开空啊。”* g5 e7 x  X" _3 i  {1 l1 L
  凤香狠剜了我一眼说:“也不撒泡尿看看你那德性。你是皇上啊?还是那大臣啊?”
- X9 X+ j- R3 O! ~: \1 n/ J  “你看你。”我说:“那边刚埋完爷爷,妞妞他亲爹……”
6 u9 Q. E2 A# L& K/ c  y9 ]. d  “啥?你说啥?”
5 {3 J0 V$ M1 J& s, v. {# y& m- I" C  师娘搥了我一杵子,说:“你可真是个二楞子。我本不想跟她说的。”她跟凤香说:“凤香啊,干娘是怕你着急,寻思等出了月子再告诉你。”, f( ^# |7 \# C& b
  凤香急着问我:“爷爷咋的了?妞妞咋的了?”
1 [, M4 W6 p7 b* A0 r/ S4 i( I  “得。”师娘对凤香说:“说了你可别上火啊。月子里一上火,奶水可就回去了,那孩子不就遭罪了吗?”0 @! [& g, p) j& u) }% R+ m. ~! ?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们都让我猜闷儿,我不更着急吗?”她又骂我,说“小冤家。你到是说呀。”/ p3 k; L) C6 ]  e
  我在炕沿边那坐下,说:“爷爷死了。妞妞找到他亲爹亲妈了。”
* ^4 a2 l( _1 H8 f. s9 Y  孩子哭了,“哇哇”的。我刚要去碰孩子,凤香一巴掌打住了我手,她抱起孩子,解开衣襟,夹起大奶子,把奶头而塞进孩子嘴里。孩子不哭了。
5 H; t6 f4 p7 ?: v( X9 O2 _  我高兴地说:“有奶了?”
! A1 {0 a; L# ?1 ~& A4 ^5 @6 B  凤香不理我。她奶着孩子,扭头看窗外。
; W0 p; C5 q+ w" \! v: t  “还挺足兴呢。”师娘说:“昨天下晌就来奶了。”! a* ^* `7 `; O0 e9 n
  凤香不看我,她抹了把泪,问:“爷爷咋死的?”
: z0 U/ Q+ |2 s  我说:“给你去找大夫,路上,让抢纱厂的人踩死了。”
, F+ i% o' e: |  凤香问:“啥时的事儿?”* I( d1 c% _/ v4 d
  “大前儿个,咱孩子下生时。”我说:“爷咽气时,听见咱孩子哭了。”2 N6 F  H  _+ c9 @4 n
  凤香还在抹泪。$ o! }6 R' Y# C
  师娘拿了条手巾给凤香擦把脸,说:“我的小祖宗哎,月子里可不敢哭啊。做下病,可是一辈子的事。”& H+ p5 l( c+ ~" e( L" q/ s+ T; m6 c
  凤香给孩子换了个奶头儿,拿过师娘手里的手巾自个儿擦着脸,说:“不哭了。”说着,她转转身,把正吃奶的孩子靠近我眼前,强笑着说:“看看,像不像你这个损爹。”
, Y+ D# T  }  K' D1 p  师娘说:“得,你小公母俩先唠着,我做饭去。”临出门,她跟我说:“不兴再惹凤香哭了。”/ m; T0 m  U4 d0 u: x& F9 f+ S
  “嗯。”我应了声。
, C' j! j6 b' c0 ]( C! M; a  凤香问我:“妞妞咋找着他爹的?”
; r* b( ?4 O7 a  “巧了,爷爷让人给踩了,把爷爷背回家的,正是妞妞她爹。”我说:“这不,今天一大早,本想直接来看你,结果让妞妞她爹给截了去,硬拉着去了他家。妞妞亲爷爷是个教书的。他们还给咱带了打糕,你吃不。”; q; @  _1 H, U
  “你傻啊,月子里能吃凉的吗?”凤香剜了我一眼。她说:“你身上带钱没?我在干娘这做月子,干娘伺候咱就够不落忍的了,可不敢多花干娘的钱啊。她日子够进巴的了。”% d8 ~* ?  j. d3 A/ O: T  u+ R
  我说:“爹都给了。”& a9 s4 ?8 H% E( u* P7 c
  “那是爹的。”凤香说:“你再给干娘扔点。”0 M+ C# n) ^% X, A4 J5 {5 D
  “行。”我说:“早上给我叔留了二十,我这还有二十,给师母留十块吧。”
! b2 U& m0 u0 R: s! ?  “你叔回来了?”凤香说:“他不是下大狱了吗?”
; G% w. q/ I# v# n- M3 O# L% A  “是啊。他回来了。”我高兴地说:“要说这个巧啊,就咱孩子下生前一天回来的。”
' o& K7 a+ d8 c& j; K  “这咋说的。正赶上我这样。”凤香说:“你和爹还有你叔这三个大老爷们儿,谁给你们做饭吃啊?家里不得窝曩成啥样儿了呢。”9 d/ G. v4 j4 d
  “比你在时还利整。”我说:“我会做饭了,你就别操心了。”; m/ g/ k; r0 o2 z5 m
  “小冤家。”凤香说:“叔回来了,你可得多照应着点。从那里出来的,体格都给祸害完了。”
4 {+ Q' y8 r/ [4 d' u  我心里一热,说:“我知道。”& {/ h* T8 p9 E! j
  凤香说:“你说我爹啊,他有心没心。就跟没我这个闺女似的,我死大街上,他都不带问一问的。”) B0 k+ |) l4 h: C' y, m
  “那你可冤枉爹了。”我说:“你在家疼得打滚那阵儿,是爹骑车找的师娘。”
+ g4 v& b% A, i7 I' y, X( O  凤香说:“那他把我扔这就不管了?”+ c% S. P% Y( ]+ E1 Q4 K& I
  “你看你,越哄你吧,你还越来劲。”我说:“还把爹捎上,一块儿骂。”
# D8 l7 N  x& ?5 m  凤香又掐了我一把,说:“损鳖犊子,再说再说。”  @) j* `6 Z( ~* @2 N
  “哎呦哎呦。你咋又掐啊”我看着我胳膊说:“都给人家掐紫了。”
- B5 M: i9 O& E2 |4 Z+ a  “哪紫了。哪紫了。”凤香拽住我胳膊,“吭呲”就是一口,咬住了,还就不松口。- u" ]; D% q' O
  “呦呦呦,嘶——”我咧着嘴叫:“你咋还咬上了。”
+ H+ D1 x# `6 F% o3 O9 m" G6 F. E  师娘跑了进来,说:“这大呼小叫的,又咋的了?”+ ]) e! b# ], e3 r- ?+ i
  “没事没事。”我拍拍胳膊笑笑,从口袋里掏出十块钱递师娘,说:“师娘,先留下。不够了,我再送过来。”% L% n3 u4 _3 _9 k
  师娘说:“你爹都给过我钱了。”. S4 c- c/ d) J+ a
  凤香跟师娘说“干娘,你要不拿着,我现在就让他背我回家。”/ V) _$ y5 b2 N
  “死丫头。”师娘说:“行,我拿着。”; t7 N) z: z1 N8 G
  在师娘家,师娘这也不让我干,那也不让我动。凤香骂也骂了,掐也掐了,咬也咬了,这就说瞅我在她眼前晃悠,她闹心,死活撵我走。我就去了车行。师娘还给我拿上了两快朴成浩给的打糕,说让川子舅他们尝尝。
; O- ~" U( H! w# c  到车行,川子舅忙着手里的活儿,问我:“你叔呢?”3 f( Y% l, f3 i9 J# p
  我换上干活儿的衣服,说:“洗澡去了。”
1 @5 J' ~+ g7 e, D5 O  二倔子冲我说:“你媳妇儿都生好几天了,你没看看去呀?”: I$ H2 m9 x* g5 n  W! z9 y
  我说:“刚打那回来。”
9 {$ i- Y; r' K* Y( V  川子舅问:“小崽子好玩不?”1 v4 o& P1 v8 @/ l, \4 O
  我说:“跟个干巴猫似的,不敢碰啊。”
- l8 g9 r. g8 ^* V  “呵呵。”二倔子说:“下生就你这么大,那不成精了。”
# t2 w  d6 e8 P2 G0 o+ a, {2 d  眼瞅晌午了,川子舅要张罗吃饭,就问我:“你叔咋还不回来?”
2 P  Y% |; d6 ?! H  ~8 l" R8 u  我说:“我也不知道。”! ~) v; B# I) ?4 K2 x: T2 _+ q$ r
  川子舅问我:“他身上带钱没?”( o6 A3 L3 `& h, t& N* ~# b
  我说:“早上我给他点。”. d2 u( V. X% |& x/ f/ ?" [
  “得。”川子舅说:“那饿不着他。咱先吃吧。”9 b# W  p! x* o1 v/ T' B
  吃着饭,我把朴成浩给的打糕拿出来,想让川子舅他们尝尝。川子舅一扭脸,说:“我他妈顶烦的就是高丽棒子。”
/ [# z- t( \1 Y; x4 L: t6 e  我说:“那和打糕有啥关系?”就拿起一块给了铁头。
# d# C# w) T! ]  川子舅冲我说:“你懂个屁。”1 P# H3 _  U! s( ~9 u4 y
  二倔子可不管那个,拿起块打糕咬了一口,说:“还挺劲道。”跟着,就就叨咕,说:“这几天市面上挺怪,这小日本一投降,原先满大街的警察,也不都钻那耗子洞了去了。街上除了大鼻子兵,还来了不少关里兵,侉了巴叽的,还都他妈的挺仁义。”* J' {/ S4 X0 \/ j2 F8 p
  川子舅说:“啥是关里兵?”
! \7 j' H: s; E7 g: V& ]  “八路。”二倔子说:“抓兵的也没了。”" ~. t0 y9 E* @/ w8 C4 H8 f
  “还九路呢?”川子舅说:“小日本完蛋了还抓哪门子兵。”
) [( A; x9 x" Q, q) U5 w4 w  “掌柜的,这话你老还别这么说。这年头,除了身上的虱子多,再就是他妈的兵多。”二倔子跟川子舅,说:“你没上窑子街(gai)那看看,”+ e  l- s7 Y7 Y
  “肏”川子舅说:“上哪干啥?”! C# _) [, |! V' H4 z8 q2 ?
  “不是。”二倔子说:“我说的不是进里头。你就站那看,满街上的小日本,孩子老婆地跪那,披个麻袋片,端个破饭盒子,‘辛交辛交’ 地要着吃。”
( _) e- J# T8 u, L  “可不。”我说:“才刚儿,我搁那儿过,也看见了……”  t, N) e" s6 `3 o
  川子舅一瞪眼,冲我叫:“我再听你说上那去,看我不打折你腿。”
) W/ H- u  v# y+ `  @$ m  吃了饭,吕德明来了,西装领带的,还别着管钢笔。离老远,川子舅就冲他叫,说:“咋的?还真当上教授了?”
0 X2 I6 {) ~, R& a  “嘿嘿,都是行头。”吕德明笑笑,说:“混饭吃呗。”3 s9 ~# D* C/ V* W/ w
  川子舅问吕德明:“那事成了?”* G" H6 F- e% `/ G% e. @
  吕德明说:“我过话了,差不多吧。”: Q9 H( V' t8 f2 r
  川子舅说:“你还用做事啊,光吃箱子底儿,也得撑个贼肥。”4 p& x" y: [8 v& @
  “不做事,西北风也没人给刮啊。”吕德明说:“别看咱人不济,去报社当差了。”+ [/ b1 x) Y. O, R* t0 V) P: o- Z
  “哦天爷。”川子舅说说:“那我不看报纸就对了。”
! o0 B' E% w, U0 ~5 Q3 {$ M' w- k  吕德明拍了川子舅一巴掌,说:“你啊,还抱着老皇历不放。现在又回到民国了。”说着,他叫过川子舅又咬耳根子。- v: J- R$ C  [/ }
  川子舅听了一会儿,对吕德明说:“一会儿我得出去,你跟德全说吧。”
, F  N4 K, U$ g5 u" ?  吕德明就又过来跟我咬耳根子,说一会儿有个人来,取这包东西,还告我跟那人咋咋说话。这就把那包东西递给了我。; I) G4 ^. r& T
  我接过纸包,说:“行吧。”9 Y2 @/ j* |5 b& J
  “可别整差了。”吕德明说:“话茬子不对,不能给他。”
8 j! j% Y) }9 u! v  我说:“知道了。”6 t( \3 v0 `; A
  吕德明走不大会儿,川子舅也走了。我一边说着活儿,一边笑吕德明,这都是什么事呀,交给东西还这个那个的。干脆,我也不想那个了。我就核计老叔,心说老叔这是上哪了?洗个澡,咋还去一大天啊?没准是洗完澡,又上哪玩去了。看看表都四点多了,我就往路上望。核计也该回来了。
- M" k6 r6 G# ^# s+ w6 g: l  二倔子就逗我,说:“这又等哪个小情人呢?”- U; U! ], O) t$ v( h8 I4 k# t
  “别胡说八道。”我说:“我老叔咋还不回来呢?”% k- f* m2 W" a2 }6 B: l! S
  “就那天我给他剪头的那人吧?”二倔子说:“那人挺有甩头。”
% z" ?+ |0 X& B1 l: S  我没搭理二倔子,就自个儿叨咕,说:“这刚来奉天,能上哪呢?”! O( Z" s1 f4 P1 D" b6 ^3 D3 q4 D
  “你叔不是奉天人啊?那可别走丢了。”二倔子说:“我说你呀,赶紧找找去吧。别像大头似的……”
& J4 |% a, V% ?& n  “闭上你那臭嘴?”我这么跟二倔子说着,心里还是不落底。' z& R. H* L/ a) v& S: O
  “哦肏,好心当了驴肝肺。”二倔子说:“这年头,还有个准儿?”
  I+ j" p' p" i# Y& @  再往道上看,远远地就看见一个人向车行这走。一看那走道的架势就是老叔。我跟二倔子说:“还用找啊。那不,回来啦!”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3 12:53 | 显示全部楼层
《乱世三章》第二章(中) 40% k# ]$ S4 V, S' c
  来人不是老叔,比老叔年轻,可背影瞅那身板儿,跟老叔一点都不差。这人,礼帽压得挺低,再戴个大墨镜,也看不清是个啥长相。他走到我和大头跟前说:“请问,吕先生在吗?”# c( a, P; q. o" k/ u: D$ |
  天啊,这说话声儿,我咋这么耳熟呢。能是他?
' H3 R( x( Z; c; l- I7 J" [  “吕先生刚走。”我抢着说,也问他:“你是……?”
: }1 ~2 N, F+ v0 a( _2 |" B  那人没应我的话,抬手在脸上摸了一下。他看看四周,说:“我找吕先生。他不在呀?”
! A2 n3 C+ u& Y% Y  我忽悠一下想起吕叔跟我说的话,我问那人:“你找他有事吗?”
; ^3 R& V( c' R  那人静了静说:“我有辆车,要出手。”
  [0 w" l$ S+ B2 t5 m  我问那人:“是‘富士’牌的吗?”
, |1 _* w% C3 u4 U+ c3 s, `# n  那人说:“杂牌子。”0 v4 i; ?5 ^* @) S% h& c& P
  “跟我来吧。”我那人领进了屋,把吕叔给我的纸包递给他。我再问:“你是不是?”
5 ]6 [, ]* O, v8 X) z: C  那人也不吱声。他拿过那纸包,赶紧从屋里出来,急忙朝北站那边走了。* C3 i8 e0 }! K$ [
  我看着那人,心里砰砰直跳。我敢保证,我绝对没认错人,那人肯定是他!我不死心,出门就跟了过了上去。那人走得很快,像似觉出了我在后面跟着他。还没走到车站广场,那人闪进了一个小胡同。我紧跑了两步,也跟进了胡同。那人在胡同里站着,我在他跟前儿停下,问:“你……”2 u9 w8 \. I7 i. w
  还没等我说完话,那人猛地抱住我,说:“全子。全子。我是玉良。我是玉良。”他摘下了脸上的墨镜。/ t+ ~- E3 P5 d+ J& p1 o; H
  真是玉良。他黑了,老成了,看上去能比我大十来岁。我拉着玉良的手,眼泪就淌下了来。我说:“你咋回来的?你从哪来?你现在住哪?你不知道我想你啊?”我说:“我去营口看你,他们说你被点了兵。”我说:“老叔也回来了,就在我这……”我不管不顾地说呀说……$ n& x. `6 T8 x: R( Q5 s, y; s+ y3 |) h
  玉良听着我说话,也看着周围的动静。好象挺着急,也好象挺害怕。他拍拍我肩膀,说:“我得赶紧走,火车要到点了。”说着,就着急忙慌地往车站那走。我紧追着他问:“你上哪啊?啥时回来?”玉良握了握我的手,说:“别跟着我。你看见我的事也别和别人说。”他把我挡在广场边,大步流星地走进了车站。
7 Q% }7 N% ]4 \2 S8 }( l4 u% z' T  我像做梦一样,站广场那老半天。心核计这是咋回事?玉良回来了,连个匢囵话都不说,就像耗子怕见猫似的走了。他咋那忙啊?说句话的功夫都不没有?他什么时候能回来?我就这么啥想着,迷蹬地又回了车行。4 N6 W+ c' G+ p+ d( C
  “全子哥。”铁头问我:“那人谁呀?我看你咋那上心”
7 z) K, i6 R, g2 D  我说:“你别问。”
2 h6 |/ q- L7 F+ G. m  天快黑了,几个收车的车豁子来交钱。我忙和着收完了帐,川子舅也回来了。他问我:“你叔还没回来?”
- C" O% |+ F5 Q+ c2 t  我说:“没有。”
9 x( O. b3 s: P  川子舅上着栅板,说:“这几天挺乱,行里也没留车,不留人守着了。都家去吧。”二倔子和铁头收拾收拾就走了。我跟川子舅带上钱和帐,锁上大门,也回家了。$ N8 @: h3 j# \- ^' d- |  [
  到家,我做了口饭,就和川子舅一起吃。川子舅一气吃了两大窝头。我可是吃不下去,我还想着老叔,你说这黑灯瞎火的,他能上哪呢?还有玉良,他也跟急屁股猴似的,脚没站稳就走了。真是闹心死了。' M6 }3 l% I5 H6 \
  川子舅看我直发愣,就问我:“还没给小崽子起名呢。你这当爹的,竟想啥玩意儿呢?我是他姥爷,小名我说了算,就叫他小栓子。”8 J% O% n; o: R7 X! N. N
  我也没往心里去,顺口说:“栓就栓吧。”
# ]3 }/ Y+ H3 D4 x  “让他栓住狗,栓住猫,栓住咱们家这几口子人。”川子舅不住嘴地说:“大名叫个啥?你说说,我听听。”
  k* m& E7 b6 p2 h  “我叔这是上哪去了?”我满脑袋都是老叔的事,根本没往孩子身上想。+ t' x- p3 F7 X* L* t
  “你小子啊,心里就装着你叔。”川子舅说:“你叔这人也是,上哪?言语一声啊。”# S& c  o) B9 G: D$ Y/ ^
  我跟川子舅说:“我叔不能出啥事儿吧?”
% A8 z, a  S7 |9 l: P  川子舅说:“他一个半大老头子,能出啥事?”8 N0 G1 ~4 @0 Z2 y2 Y0 `
  “他这些天忙和得腰直疼,你说这在外边,再没个歇的地儿,咋整?”我说:“我也没惹乎他啊,他咋就不回来了呢?”
& P) h3 @$ Z- g5 S  川子舅说:“昨个儿我走,是跟他说了句戗茬儿的话,真要是为这,他不回家,那可有点小心眼儿了。”
& [/ E- F/ `+ f# O! b' b: R" n* m8 Y) b  “爹,我正想跟你说说。”我说:“我叔来了,你咋打算的?”* f  ?4 d; Z! y6 D! l, n0 a$ y
  “咋打算?”川子舅说:“他也不是小毛孩子,还用得着我打算啊?”
5 L; h$ M3 y4 |! ~4 w+ [1 e- r  “咋说,我叔也是奔你来的。”我说:“他从大狱里出来,就直奔了车行……”8 x( q( g& C& P% h  L5 E
  “你小子要不在我这,你叔他不会来。”川子舅说:“小子,我知道你叔,压根儿你叔就没瞧得起我。起小,我认识你叔,我就是上赶着你叔,别看那会儿我比你叔魁实,可说破天儿我也就是个打铁的。你叔人家有学问,念过讲武堂,扛过枪,还教过学生。咱是啥,就是个大老粗。可就说我是个大老粗,这里的事呢,我也看出个八就不离十啊。”
8 G2 r# s( d0 o0 T  W9 D  “啥事?”我问。
. o9 {( k! q" Z, Q  “你呀。说你是个生帮子吧,怨我埋汰你。”川子舅说:“这几天,咱家这一出一出的,你没看出点啥来?你可是念过国高的啊。”/ |6 J& x3 ~9 w% ]. @; D
  “看出啥呀?”我不明白。7 r, l/ [+ W+ T8 e; G
  “你是我姑爷子,可我这心里头跟明镜儿似的。你没拿我闺女当回事儿,小崽了来了,时候还短,你还没转过来已经当爹了这个弯儿。那没啥,老爷们儿都那样,多暂小崽子能往你身上爬了,能叫你爹了,你才忽悠一下子明白了,哦,这是真的当爹了。到那会儿,你才知道你有家了,有老婆了。咱不说这;咱就说我。我呢,是你老丈眼子,还是你的啥?你自个儿心里有数。你对你这么个压跟儿就不挨边儿的叔,这么上心,我心里也就明白了。小子,谁也不怨,都怨我打心眼儿里相中了你,也怨你长了根儿那么遭人稀罕的大家伙。我既是相中了你,你做啥,我都依你。咱爷俩到死,那都是俩好嘎一好的事。你说我那么丢人现眼的事,你都依了我,我还能说啥?我不是那丧良心的人。可有一样儿,我这人啊,倒驴不倒架,打肿了脸盘子也得充胖子。你叔就不了,你叔是个呵出血本能帮别人,自个儿却不能擎受别人帮的人;那也是个死要面子活受罪的主儿,就是要面子的劲头子,和我两个样儿。我说的,你听明白点没?”
8 W  u  g8 [9 Q6 ?7 i  我好像听明白了点,好像还有点糊涂。我说:“照你这么说,我叔是擎受不了你……?”5 _. [  @7 v2 F, }$ d8 j5 A; _
  “傻小子。你非得让我点破这层窗户纸?”川子舅说:“发送你爷,送还妞子。你要是不在我这,我连毛儿也沾不上啊。眼下,你娶了媳妇儿,又有了小崽子。你叔进门就当老太爷,进门就有人叫爷爷。换我也得掂量掂量啊,何况你叔那么精明的人哩。”6 m7 o& N" M# _( z) D, O' a: i
  我听川子舅的话,心里直发毛。觉着真像川子舅说的那样,老叔真就不能回来了,那我能受得了吗?我跟川子舅说:“那你到底愿意不愿意我叔住咱这个家啊?”1 @: r- [/ w; ^7 T# p6 D
  “你看看你,我还没说明白吗?”川子舅瞪着眼说:“我不是说了,我是上赶着你叔的。连你这臭小子,我都是上赶着的。上赶子让你整,上赶子倒贴儿把姑娘聘给你,上赶子让你倒插门,上赶子让你在车行做事。你还不明白?”
! r! @. \" m% r( X  “我说我叔呢。”我急得也有点跟川子舅瞪眼睛。我说:“你老说我干啥?”
" K% y7 ^: ~4 C6 Z0 u( X( K3 Z  这可是我头一回跟川子舅瞪眼睛。他要真给我个下马威,我可就傻了。我心里胆儿突的。
( `  R2 C* z/ I2 U; Q+ n* _: ]  “我不说你,说谁?我说大街走道的,人家听吗?”川子舅还没生气,他反到缓下脸来说:“你叔住不住咱家,那是你我能说得算的吗?那得你叔自己个儿拿主意。”+ i) v) Z9 M. l# b# X
  看川子舅那艮劲儿,我也不知是动了哪根儿筋了,直盯着川子舅的眼,大声说:“你还是不敢说那句话。”7 ^$ v! n$ }4 P( ~$ \+ c
  “说啥话?”川子舅问我。
: N/ c5 b+ Y0 ^  i! k  我说:“说让我叔留咱家。”
% E( K! c7 Y4 h  “你别不知好歹。”川子舅一拍桌子说:“你叔不回来,你跟我耍什么驴?我没说那话,可我也没撵他走。”
% p4 Q0 |' n7 J% _/ i0 I  我呼地站起来,红着眼说:“你不说那话,就等于是撵我叔走。”
; @+ b3 k4 n% @+ L; F' D7 {  ~5 \4 j  “放你娘的狗臭屁。”川子舅上来就给我一撇子,说:“妈了个巴子的,我何久川再没人性,也不能让个刚出大狱、身无分文的人去蹲马路牙子啊,何况他还是我老哥。”
/ L6 g$ m8 Z5 _% r! T  E  “你还能咋的?”我也激了,捂着腮帮子说:“你就是打死我,找不回来我叔。我也说是因为你……”+ a( q1 Y& W" T; W9 m. R' d
  “再他妈给我胡沁一个?”川子舅又抬起了手。
+ _$ `& S% ]! D/ F  “打吧。打死我,你就省心了。”我不动地儿地迎着川子舅的大巴掌……
  F% A7 z; v) J# O; c  要说我也不知是咋的了,那天还就上来了虎劲儿。你说都在气头上,我这么将他,不是请等着吃眼前亏吗?再说了,川子舅压根儿也没撵老叔走。我是有点发歪了。9 ~+ s4 I7 @/ [( _3 s( _" S. m
  川子舅没再打我,他把大巴掌甩在自个儿的脸上说:“这他妈的。”
# a  x9 `5 b' `2 n5 {6 q  “你也别打你自个儿。”我看着川子舅说:“我不害你眼,行不?”说着我推门就要走。/ M) G3 o5 C2 Y
  “杂种肏的。我看你是气死人不偿命啊。”川子舅像拎小鸡子似的一把拽住我,把我推在炕上,跟我喊:“黑灯瞎火地你上哪去?”" R5 x3 T, W$ |, m  A3 v
  我也喊:“找我叔去。”
$ g5 Z2 z3 k9 k( {" M  川子舅搥着我肩膀子说:“没他,你不活了?”
  \& U6 q( U: V5 c. @4 J7 B5 a  “对。”我瞪着眼睛跟川子舅喊:“没他,我就不活了。”* q# v1 V8 d' o+ v0 n
  “好你个小兔崽子。”川子舅耗着我的脖领子,把我拽起来,抡起大巴掌左右开弓地往我嘴巴子上一顿搧。一边打一边说:“你个小忘八羔子。今个儿,我就先打死你,硬可我抵罪了。我看你还活不活?你个小没良心的。我看你死一个,是啥样儿?你这是瞪着眼儿要气死我呀。你个小忘八羔子。你个小没良心的。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小忘八羔子……”
5 |3 ?" |. P0 ]  我挣开川子舅,真就跑了出去。8 u0 k' P) D( o  e
  “小鳖犊子。”川子舅追到门口,颤着声地冲我叫:“你跑……,你跑……。跑你就别回来。回来,我就砸死你。砸死你。”
' e' E$ C# \1 g  真跑出来了,我倒傻了。天都黢老黑了,不远儿的高道口那,火车“呼呼”地跑过去好几趟了。我看着满天的星星,核计老在这黑咕咙咚的露天地儿里杵着,也不是那回事儿啊。要去找老叔,上哪去找?再说了,要找老叔,大白天你干啥来的?你说我要是再回家,还得跟川子舅干仗。我该上哪去?实在是想不出哪能去了,得,上师娘家吧。: {4 ^. x' o+ Y7 N' F- ~
  师娘家黑着灯,八成都睡了。我敲了门。过了一会儿,外屋的灯亮了,铁头穿着裤衩子,披着件褂子来开门,也想个大人似地问:“谁?”7 x6 P! V, m; Y/ y8 {; j+ j6 F
  “铁头啊。”我说:“我是,全子哥。”
4 p9 p& J" y& U5 s2 b& D  铁头开开门,就家叫,说:“娘,全子哥来了。”( L. m: f, V7 |. I. Z) H
  师娘也披着衣服出来了。她问我:“这晚了,有事儿啊?凤香娘俩刚睡着。”) {" R; l8 _# O# m) c) e1 Y; x( y
  “全子哥。”铁头拽我,说:“快进屋吧。咱俩还一被窝。”& O- \: M  f/ L8 W* |2 n4 _+ C+ `
  我站在门口没动。
( j# t) r* c9 B2 n% T% a6 ^% N( z  “妈呀。这嘴撅得。”师娘说:“这是跟谁呀?”  u' F! l7 s7 Z7 v0 m0 B5 t+ ]
  我说:“他打我。”
( W+ V' u( L7 Y  [  “谁?”铁头捞根棒子,虎着眼说:“谁敢打我哥。”* A! f3 G, l9 Z5 Y0 T
  “你快回屋去。”我撵铁头进屋。铁头不干,让师娘打了一撇子,倔哒倔哒进屋了。+ ~, a1 Q! H' @9 F; H+ T7 M$ Q8 |
  师娘这就又问我:“告师娘,咋的了?你爹没在家咋的?”
) M" E# h( M& i, r7 V7 E  我说:“就他打我了。”5 `9 L$ n- M7 U. G# @  `6 R2 d) D
  “妈呀。”师娘就说我,说:“你可真是的,咋还跟老丈人干起来了。咋回事啊?”
1 f$ `! U  H% l6 F3 F  “哪呀。”我说:“我就说我叔还没回来,咱俩就吵吵起来了。还没说几句呢,他就打我。”
/ v+ Q0 B. K# E, n  s4 \  “你瞅瞅你这一老一小的,让人家笑话不?”师娘说:“那你爹知道你上这来啊?”- |2 S, f( E7 m
  我撅着嘴说:“我自个儿跑出来的。”
: d8 j$ ?+ p0 a7 q9 k9 Y9 ^( e  “妈呀。哪可不行啊。”师娘说:“全儿啊。你说,你叔没回来,就够叫人着急的了;这你再跑了,你爹在家得上多大火呀?你还让不让你爹活了?马溜儿的,赶紧回去。”
0 [( H4 }! [9 L  “我不。”我说:“他打我还有理了?”, d+ Z% O7 J+ _9 T5 S- G
  “你看你这孩子,一家人,哪还有理表哎。”师娘说:“全儿啊,你听师娘跟你说。你要是好好的呢,你就是想走,师娘也得留你,不让你走。你这样,就是想留这,师娘说啥也得撵你回去。你得听师娘的话。你说,再让你媳妇儿知道了,也得上火。她一上火,你那小栓子可就跟着遭罪了不是。”
1 e4 s, P0 }9 z6 ^6 U# {# ]' G. N  我还是站那不动。0 F$ z: }+ o3 K" L0 q0 Z
  “得。你也别给我杵着不动。”师娘穿好衣裳,回头进屋,小声跟铁头说:“你在家好好看着你姐点儿啊。”# r' P1 O- ]4 A9 q( r
  铁头说:“你上哪啊。”
% F- U! _. H4 J6 M+ Y. p  “别吵吵。”师娘按下铁头就出来了,她推了我一把,说:“走,赶紧给我回去。”这就推着我出了家门。. v' r8 ~4 H6 V0 ]( R( {
  道上,师娘一劲地数搭我。说我都当爹的人了,还这么不懂事。说你们家这前前后后的滩上这么多事,就不知道替老的担当着点。还说我人不大,还学会耍驴脾气了。
0 l7 @% c. \1 |. `  “谁耍了?”我说:“他打我,你咋不说呢?”
' N( M5 d# s, \  “打你?活该。”师娘说“全子啊,不是师娘成心要跟你翻脸。你摇世界打听打听,从古到今,就是那再血性的爷们儿,那也没有跟自个的老丈人耍拉的,你可真是出奇带冒泡了。你说,这要是叫凤香知道了,不活吃了你才怪的。”她说:“你呀,我看你就是烧得。你拍良心想想,就这样的老丈人,满天底下,你打着灯笼也难找啊。把个亲生闺女给了你,还给你扎咕着成了家,给你吃的住的,供你穿的用的,啥都答兑你舒舒服服的;又替你拉巴你爷、你妹子。你师傅活这那暂,没少跟我念叨,说只要是你想的事,你丈人是头拱地也叫你乐呵。你还想让人家咋的?亲爹、亲爷、亲祖宗也难遇这样的。咋的?还得天天给你磕几个?那可是你老丈人,你明白不?”* v( L5 C9 u  r! e& c
  看师娘真生气了,我好象“呼”的明白了。我是有点做过了,你说这黑等瞎火得,硬把师娘给整出来了,我咋就这么不知深浅呢?再听师娘的话,那说得是句句全在理儿啊。老叔没回来,谁都着急,我把这气都往川子舅身上撒,也不对。3 n& m- z# C. I9 O) g
  “师娘,我也是蒙了。”我挺利屈地跟师娘说:“你回家吧,我自个儿回去。”2 a  [6 Y) F0 l5 Q5 t
  “你快拉倒吧,半道再不知跑那去。我还成了罪人了呢。”师娘说:“回去,啥也别说,先给你老丈人赔不是,多说好听的。听见没?”
% d$ I- t9 M& l. F9 K, a  “嗯。”我应着,心里这个不得劲啊。8 W% d6 B- q2 c! I: S
  到家,刚敲了一下门,屋里的灯就亮了。跟着,川子舅就来开门。门一开,师娘“哎呀妈呀”地一声叫,就捂上了眼。你说这个穿子舅啊,也不说穿点啥,光着个满是黑毛的大腚就来开门,还看都不看进来的人是谁,转身就往里屋走。听师娘这一叫,他吓得一转身就往胯当那捂,那也捂不住那一身的黑毛啊。我这就赶紧抓过炕上的裤衩子,递给他。
+ \5 E4 f# o7 U. D  川子舅从我手里拽过裤衩子,往我脸上猛地一搧。这就套上裤衩子,又穿了件衣裳,满脸通红地说:“这咋说的。这咋说的。”看川子舅哭也不是笑也不是那样儿,我就想笑。- k& s" I/ u$ v( C% F; K+ F0 f) T
  “你个小兔崽子。”穿子舅冲我叫:“还不快叫你师娘进来。”- b1 e3 X& B8 g/ Y& k! D
  “你说你呀,你这是要吓死谁咋的?”师娘说着,进了屋。她坐在椅子上。跟川子舅说:“也不怪你姑爷跟你打你。你说,你当姑爷子的面儿就这样。”
  C! G3 G6 j" D& G* o: k  “嘿嘿。嘿嘿。这咋还叫你送啊。”川子舅光笑。回头,他点着我脑门子,咬着牙根儿说:“你等着的。”# F4 j. I* D+ @7 E' @$ o& Q
  “我这都让你你兄弟的事吓怕了。”师娘跟川子舅说:“你说你年纪一大把的人了,咋还跟个姑爷子叫上真儿了?咋的你也是他爹呀,就不怕街坊四邻的笑说?。”师娘说着,紧着冲我使眼神儿。9 n8 ~5 M$ F4 U" O  X" W
  我知道师娘是在叫我赔不是。我说:“爹,我错了,不该惹你老生气。”: C; u( ^3 v' o5 \( N
  听我这句话,川子舅“蹭“地又窜儿了。他虎眼一瞪冲我叫:“你不是能跑吗?跑啊。回来干啥。”
7 J6 o& L: z7 |1 W+ c5 }, b; o" G  我理亏地低头站那不敢动。. e, }9 D6 W8 p; S% B( e; d
  “我这张脸啊,都叫你着小兔崽子给丢净净的了。”川子舅点了根儿烟,跟师娘说:“你说说,这孩子是不是瞪着眼儿地活拉气死人。硬说他叔没回来,是我撵走的。天地良心,我要是撵,当初我把他领家来干啥?我不是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吗?”
) O' S4 j" Y" u( I* w) b  “德全啊,不是师娘说你。你说这话,那可是冤枉你爹了。”师娘说:“你爹是啥人,你该清楚啊。打你叔来,你师傅活着时,那是没少跟说学,说你爹对你叔咋咋好啥的,你爹还张罗着给你叔找事由做,来给凤香接生那天,我一眼就看出你叔是个体面人。你师傅活着时跟我学,说你爹要想让你叔在车行做事,就怕委屈了你叔,着才叫吕德明替他瘩咕着给你叔叔在出报纸那找活儿。这会儿,你这么说你爹,可真是屈了你爹这片心啊。”7 \. @% V: ^% W" X1 n6 h: p
  我知道,我说那话是有点过火了,就说:“那不是气头子上的话吗?”3 n/ O$ G% f. e
  “气头子?”川子舅说:“那话能噎死人,你知道不?”6 E  t' X. h9 c2 v
  可我着心里还是堵,总觉着老叔不回来这事和川子舅有关,就觉着咋看川子舅咋有气,可是又说不清。说不清巴,心里头还气,也急。我就又跟川子舅叫,说:“谁让你总说上赶着我,还说上赶着我叔的。”# Y% ^( O! Z+ o3 r( k
  川子舅不吱声了。- K$ f+ I1 R& `0 M1 i. z
  “得得得,清官难断家务事。我看你爷俩那是一个巴掌拍不响,一个是周俞一个是黄盖。我也没法断你爷俩的事儿。就这么的了。我也得回去了,那边,凤香我还不放心呢。”师娘这就跟川子舅说:“大哥,你别逮理不让人了。他叔没回来,孩子能不着急吗?”
0 Q8 R  T, {  ^  “着急。谁不着急?”川子舅说:“急,就跟我耍拉?”
  k* d  ?" k9 I# o2 q9 G  “他给大街上的耍拉,人家看吗?谁让你是他爹哩。”师娘往屋外走着,说:“快拉倒吧,一会儿天亮了。我真得走了。”9 H0 x0 R" y: }5 v1 X& A0 A
  “这咋说的,还让你……”川子舅叫我,说:“赶紧送你师娘回去。”
2 i% ]4 c' [. F1 F$ H  “这送来送去的还有头啊?”师娘说:“我都老太婆了,不怕啊。”
( R% y* z/ \- `6 {: U  “快别让我着急了。”川子舅说:“叫全子别回来了,让他跟铁头一块存吧,我瞅着他就闹心。”& L* G7 O; U! o; V* ]
  那天夜里,我没回家。就在师娘家跟铁头一块儿睡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3 12:55 | 显示全部楼层
《乱世三章》第二章(中) 41
8 F: i, W! \/ w2 V) I' N  早晨我去车行,看着川子舅,就想起昨下晚,他光着身子开门那一出,我就偷着笑。
7 q) K0 G" X. u; ~7 C2 y1 T4 L' t  铁头瞅瞅我,问:“笑啥呢?”1 Z3 T5 {1 t- f
  “今个儿这天挺好啊。”我抬头看看天。
9 d+ g3 |6 e* e* i. u5 p. ~& L  铁头瞥了瞥我,说:“毛病。”3 G0 z- \2 Q7 e; n& c3 Q& v6 y
  川子舅跟没事人似的,闷着头在那边该干啥干啥。
; D9 h# h! S2 i  到了下晚黑一上炕,川子舅转过身,“呼”地抱住我,逮着我肩膀头子,“吭呲” 就是一口。咬得我“妈呀”一声,说:“干啥呀?咬死了。”, y: E, X( I; o  X7 g0 U8 _
  “我就他妈的咬死你。你都把我气疯了,知道不?”川子舅说:“臭小子。我把话撩这,你就是死,也得给我死我怀里。”说着,就又在我身上一顿乱咬。跟着,就扒了我裤衩子,撰着我大鸡鸡可劲儿裹。我那受得了这个,鸡鸡跟着就硬了。
7 O2 s7 x9 k7 ]( @( ~8 x  川子舅抬起毛乎乎的大身板子,跨着我身子,蹲在我鸡鸡上。他一只手扶着我硬鸡鸡,一只手掰着自个儿毛乎乎的大屁股蛋子,“咵呲”就把我鸡鸡坐进了他腚眼子里……
2 g3 {( ^3 V, h+ _  我呀,又活呲拉地让我这个老丈人给强迫了。+ F( u6 q# ~+ u/ j# A2 v
  一觉醒来,看外边下雨了。秋天雨粘,一点不假,这雨不紧不慢地整整赖叽了一头午。看这雨也不停,一个活儿都没有,川子舅跟二倔子说,你和铁头在家好好看着,我跟全子出去找个人。出了门,川子舅跟我说:“登瀛泉有个卖澡票的三驴子,你叫他三叔,你跟他提我,再好好你叔去洗澡的事。我去吕德明哪问问。”这我就和川子舅分头起找老叔。5 i& M9 P& d0 v3 f, ]2 Q6 c2 o3 n
  上午十点多钟,我回来了。进车行,看穿子舅比我早到了。他问我:“有眉目没?”我说:“没有。登瀛泉那个卖澡票的说说,来洗澡的,穿大褂戴礼帽的多了,但没有洗时间长的。”川子舅说,他也跟吕德明找了好几个地方,都没打听着老叔的信儿。川子舅问我,老叔在沈阳还有啥熟人。我说,我也不知道。我前后左右地想,老叔能去哪呢?二倔子说,眼巴前,警察所里的警察都跑没人了。那些大鼻子兵也没抓人。他说他住那大杂院里,有个沈阳市临时政府打杂的,他问了那人,那人给问拉问管事的的。管事的人说,他们管不了丢人的事。说这些天哪哪都是乱跑的人,脱了军装的日本兵、国兵,换了便服的警察,小日本的政府散了,以前在那里做事的都在躲风口。真要找个人,挺难。6 n0 B+ @8 r2 R9 P' F/ D# V
  又是一天过去了,我这嘴里眼瞅着起了满嘴大燎泡。川子舅绷着脸瞥拉我,说:“赶明儿我要死了,你也上这大火,我就烧高香了。”' j" f, Q' s% b2 Y2 T5 A; b
  我气哼哼地说:“那你现在就死,省得上二回火。”我也看透了川子舅的脾气。他跟你急,别顺着他,你越顺着他说软乎的,他越支楞,虎眼一瞪跟要吃人似的。你要是也跟他叫,他倒眯眯儿成了蔫巴猫。你看,他跟凤香激眼,凤香没屁股没脸地呲搭他,他就会咧嘴“嘿嘿”地傻笑。以前他跟大头激眼,大头要说软乎的,他恨不得能把大头的脑袋揪下来,换大头要戗搭他,他倔搭倔搭不没电了。再有,你越拿血呲呼拉的话哏咄他,他越美巴叽地擎着你说。这正和了我意,我这一肚子的气正没出撒呢。
8 f- M! D7 I* n9 L  “这小忘八犊子。一点都不知道里外。”川子舅叨叨着,点上根儿烟,狠狠地抽。3 P( I" V* O7 I& |
  二倔子看川子舅软了,就说我。说:“你也是的,找不着你叔,你也不能大没小了啊?”; A% _8 X* g4 F; f) c3 P
  “呆着你的,那都有你?”我说:“要找不着我老叔,我就不活了。你看着的。”我这么说,也是给川子舅听的
& L; {+ k: M, u) e7 ^% v  二倔子就笑,说:“哦天也啊!你可得活着,你可得好好地活着。你要死了,那玉皇大帝王母娘娘太上老君佛祖神灵还不都得哭破了天儿。”+ `( h9 X) M' d9 e) y: I/ e& a
  川子舅一绷脸,冲二倔子说:“别给鼻子就上脸。看别人好受咋的?”$ |, k8 g; |0 K% F# ?; ]" x4 q
  几个人都没声了。我也没敢再说啥。
3 d7 |( V) m$ M' N" p* f) D  这天,看车行里活儿不多,川子舅就撵我去看看小孩。我去了,也把川子舅给孩子起的名字告诉了凤香。凤香挺高兴,也催着我给孩子起了大名。我想了半天,说:“叫马寻吧。”9 y  I$ X; i5 p, @3 ?
  “马寻?”凤香说:“寻啥呀?。”
9 ^2 p0 ]& i" @3 u2 c# _1 U  “瞅你哪没文化劲儿。”我说:“寻就是‘寻找’的意思呗。”
! s; m( \: q6 u$ Q3 k, d0 ~5 X( N2 n  “少放屁,我还不知道是寻找的意思?”凤香说:“找啥?找死啊?”
/ F6 W  D: `# }/ Y- s, V, b. N  “你看你呀,就不往好里想想?”我说:“让咱栓子找好日子啊。”6 N( C" a2 O& W" c/ k7 [
  凤香乐了,说:“这还不大离儿。”这就让我帮师娘去干点活儿。
9 [* ~, K1 f3 E  X4 H  其实,我心里是想着找老叔。这边想着寻找老叔,结果,帮师娘看锅,我把鸡蛋煮冒了烟。给凤香盛小米粥,我摔了个二大碗。师娘就说我:“这咋跟丢了魂儿了似的呢?”2 Z, E5 J% b1 k2 I* d# W: M
  凤香奶着给吓“哇哇”直叫的孩子,说:“我明白你的心事。今天是头七,去给咱爷烧点纸吧。”这就撵我走。又说我在他眼前儿,她闹心。# H9 [$ X( |4 h& q) @( f( B: y
  凤香一说赵爷的事,也不知咋的,我呼拉想起了安东。你说这些天了,我咋就没想到呢?那天,跟川子舅打架,川子舅说的也不是没理。他说我老叔要强,顾脸儿。现在老叔是要差事没差事,要钱没钱,要住的没住的地儿。以老叔的秉性,他咋的也不甘心擎吃现成儿的。我去监狱看老叔那会儿,他跟我提起过,他在安东老婶那还存点钱。老叔还跟我说过,我要是过不下去了,就跟老婶要点。我当然不能那么做。现在,老叔肯定是磨不开在川子舅着白吃白喝儿;就是我养活他,他也照样磨不开。再则,老叔也不是那种没出息的人,他还得做事。老叔要做事,肯定不像我,有口饭吃就行。老叔和玉良是一个体性,他们是做大事的人,他们得意的是堂堂正正体体面面。我这么估摸不带错的,老叔准保是回安东取存在老婶手的钱,好去干大事。这一想,我狠拍了拍脑袋瓜子,心说:我也别老那么没出息,得挺起腰杆儿,自个儿做自个儿的主,自个儿做事养活家。将来老叔老了,我也能堂堂正正地养活老叔。
! U% G; Z( D1 b9 D% \; Z! k2 l  我赶紧回了车行。我跟川子舅说:“我得去趟安东。老叔准是去那了。”% a7 c. c$ {0 u0 O. w6 G
  “我还说他去了林甸,回黑龙江老家了呢。”川子舅没好气儿地说:“他身上蹦子儿没有,拿个屁去?”
% C; h# v& O! }1 ~+ u( Z0 i6 ?/ P  我说:“洗澡那天早上,我给了他二十块钱。”
. V% a/ ?3 q/ u# j% y( Y) O2 c  “你也没说,你给他那么多钱啊?”川子舅想了想,说:“安东找不着,你就顺脚儿再去抚顺看看。”
& A# V8 W" O4 ^9 F2 Y1 ^  我心里急得直冒火。恨不得一下子飞到安东。7 K) e( Q# n6 j6 @
  川子舅给我拿上盘缠钱,他自个儿在那叨叨咕咕地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个叔啊,比你亲爹还金贵。”
, R# f) R, z% |7 V/ ]. Y  我也顾不得跟川子舅磨牙了,收拾收拾就去了火车站。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3 12:57 | 显示全部楼层
《乱世三章》第二章(中) 42% v! {8 p* }. o' |3 ^
  我照着老婶写信给我的地址,去安东找到了老婶。6 `) [$ n; B7 }7 I4 V  F( c. }
  坐在教堂后边的石凳上,老婶挺平静地跟我说:“来了?”她穿着件黑袍子,头也蒙着,就露张粉白的脸,看她跟我说话那样儿,就像是在跟一个来教堂参拜的人说话,, ]3 |) e9 q! W' ], ]- ^
  我急着问老婶:“老叔没来找你吗?”
' u' d, Y. y! k7 @. T: t1 W& D  老婶说:“他在监狱里,怎么会来找我?”
$ a! v# b" e- j3 D  我心里凉了大半截,说:“老叔给放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四天,就不知道他去那了。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我紧着说:“赵爷去世了,妞妞找到他爹妈了。”3 L4 S( k; Y9 }8 @0 D- y+ }3 ^, k
  老婶说:“哦。”她也不问赵爷是怎么死的,也不问妞妞跟她爹妈住在哪,也不问老叔好不好,好像我说的都是别人家的事。
: K. Z1 v/ \. Y7 ^( _/ c6 n' {  我问老婶:“你知道我叔能去哪不?”; ^" P. c+ B* W2 d
  老婶笑笑说:“他具体去哪儿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他该去哪,就去哪。”
8 J% {& C, E  G$ T( f( ]  这不废话吗?我哭笑不得地看着老婶,心说,出家的人咋都这样儿呢?。
3 y; a6 N& l2 S+ y  老婶站了起来。她说:“我那里还有事,不多陪你了。”* J5 f9 n! }( ~$ ~
  得,我这心彻底凉了。  D' U% i1 d" m# @) F* L
  老婶没急着走,她说:“你来的正好。你能不能替我做件事?这件事是我的一个心愿,一个一直没有完成的心愿。”% b+ R$ k. q2 Q4 y( j% s" ^
  “行,你说吧,啥事?”我一点没打贲儿,满口答应着。8 q" M, P- Z+ g+ q) i9 N9 A
  “好,那我先谢谢你。”老婶说:“你明天中午来我这,我跟你细说。”说完,她拿起挂在脖子上的十字架,低头叨咕了句洋经,转身回了教堂。
/ w) ?8 @* R1 f9 Z0 u  这个老婶啊,原先是个挺精细的人,咋变这样了?你说我大老远来的,她也不管我来这是咋打算的,张口就是她的心愿。你说,让我帮你完成你的心愿,你就直说呗,还让我明天再来。我没还找着老叔,能在这呆下去吗?可我已经答应她了,就得明天再来一次。那我这一大天咋整?就在这干等着明天再见去老婶。我掏出老叔留给我的怀表看看,这还不到九点。我是一早下的车,下车就直接来找老婶。到现在,还没吃早饭呢。我到街上找了家小馆,要了碗面条。
3 e& h7 O. s! Y3 j# i# `5 @$ }/ ^% P  吃着饭,我就核计,说啥也不能这么干等着。我转了转脑瓜子,想想老叔在安东还有什么可去的地方。想了一圈,觉着老叔没来找老婶,那就是说他没来安东市里。以前的老客那,还有老叔在安东开的厂子那就用不着去了。再就是梨树沟的学校,再就是那个姓那的二大爷,老叔的老哥;就是那年我和玉良,还有老叔从警察署逃出来时,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可我琢摸,老叔还是去学校的面大。我记着,那年我们在二大爷家养伤,我顶不了个儿了,老叔就把学校的事都托负给了李家纯,还嘱咐他,再难也要把学校维持住。那李家纯真要是把学校维持住了,老叔再一去,他不又有自己的事业了吗。我打定主意,去梨树沟。, ^# F: q' A( Z- H+ \( M: b% A
  下午我到的梨树沟。走近学校,就听见朗朗的读书声,我心一下子敞亮多了。
- K3 [0 K) P' l+ U5 S+ h  学校还是我走时那样,柳树条子的栅栏,两栋泥草房。我住过的那间小屋还是那么利整,炕上还放着我和老叔盖过的那条被子。见我来了,李家纯又给我倒水,又给我让座地前后忙。他跟我说:“自打你离开学校后,学校就他一个人撑着。最难的时候,两个班只剩下三个学生。”接着,他也不容我说话地又问我:“这两年去哪了?都干点啥了?成家了没有?有小孩了吧?这次回来能多呆两天不?”
9 [/ U, T0 u! x# b% i2 T6 \  和李家纯说着话,看着我住过的屋子,还有我和老叔盖过的子,我着心里热乎乎的。心核计,要是没有这些个乱套事多好,我还清清静静地在这旮瘩教书,还等着老叔隔三差五地就来抱我。可眼下,咳。
3 Z/ d0 J$ D% q  我问李家纯:“关校长没来过没?”$ T+ }4 a: B2 {9 A- M
  “你一点都不知道?”李家纯说:“你从学校走了不长时间,关校长就被日本人抓进了监狱,给判了十年。”
  R& b4 L0 Y2 O6 u" @  r+ D( a  U  “关校长从监狱里出来了,在我那住了几天就自己走了,也没说去哪。”我跟李家纯说:“我还核计他上你这来了呢。”
) n$ x# {: R3 C- B% o  “他出来了?”李家纯说:“那他应该来这啊。”
& J* {0 A( D( Y6 ]0 [& ?9 I  我一听这话,还是没希望,就问李家纯,说:“那年我在他家养伤的那个二大爷,他老人家还好吧?”2 w5 p* G5 {+ k& e1 a7 t+ p2 q: A# f
  “哪个二大爷?”0 g' M5 J* A$ Z  V3 k1 |. V4 r
  “姓那。小个儿不高,山羊胡子,有点齁巴儿。”! a. u% w* }2 x  y6 @
  “你说那老蔫啊。他啊……”李家纯说:“你们走后,转年开春。日本人要归屯并户,建立什么‘部落集团’,老百姓叫‘人圈子’。老房子都烧了,粮食配给着吃,人都圈在一起,四周是壕沟,进出有端枪的自卫团把着。二大爷他们那个村全被并了屯,他去了不到半年就饿死了。”2 g) t7 H( M. ]% m
  “哦。”我说:“我还核计,关校长能去他家呢。”' i& I# K9 B. L, R7 n6 F3 S
  “他家没了。”李家纯说:“关校长要是回来,咋的也得先来学校。”他说:“再咋的,这学校也是他创办的啊。”6 G. Q! M! ~  F! W4 a6 _
  太阳快下山了,学生们也放学都走了。我想急着赶回安东,李家纯说啥也不让我走。我说我回安东还有事,他说这都黑天了,有啥事也得等明个儿天亮了再说啊。就这会儿,蹦绷哒哒的跑进来个虎头虎脑的小小子。那孩子把书包望炕上一扔,瞪着呼闪呼闪的大眼,盯盯瞅着我。看着怪遭人稀罕的。我问李家纯:“这是你的学生?”
5 E* u; Y, w# D, f( e. ~% E  “我儿子。”李家纯对孩子说:“叫马先生。”. J) t- n& D* A: r" U* o
  孩子一笑,扭身跑了。2 F& j! ?( h, i
  我说:“这小子,都长这么大了。上回我去你家,他还吃奶呢。”4 G5 {2 q) j; R/ |
  “5岁了,淘得没边儿。”李家纯说:“我也看不住,就让他跟上课。在眼皮子底下提溜着,也省得惹事儿。”7 l0 R" S# I. e% t$ i  s
  瞅李家纯那架势,是真的要点火做饭,我就问:“这屋还有人住啊?”
" r& K" b7 V6 }! g8 P4 @- i  李家纯点着火说:“我和儿子就住这。”4 G# a& _) X, E
  我说:“嫂子呢?”
5 D& Q( c( h  s3 e' F  “没了。”李家纯低头不看我。( u1 R( I. c4 z1 \: y+ _
  “没了?”我还核计,我是没听清吧?就问:“谁没了?”
( t1 ~. J1 F" V, r, L% s7 C8 P  李家纯说:“你嫂子。”
  g* J& ]/ C/ q$ i  “怎么会?”( X0 y& X2 D3 v
  李家纯说:“日本人走了,带着家属打街里过,孩子哭老婆叫的。有胆大的老百姓就撇石头扔瓦块地打,日本人就开了枪,满街上使机关枪突突,连他们自己的老婆孩子也打倒了一大片。我老婆正在那看热闹,也给打死了。”& A0 T0 I; N, w
  “有这事?”, V) x$ [9 E" f! R8 s
  “这年头,啥事没有?”李家纯说:“不说这些了。”
" d( f4 {4 g+ Y6 G- ~; R0 i  屋里静静的,只有灶坑里的火啪啪响……. l8 B! D- P# K. u
  吃饭时,我看李家纯的儿子呼噜呼噜地吃挺香,心里一阵难受。核计,这么小就没了娘,跟着就不得劲儿。我给小子夹着菜,问他:“叫什么名字啊?”9 i$ k9 H6 |, v$ M' X
  小子看看我,还是一笑,低头又吃。( q# p, L2 b; o4 e2 M. N
  李家纯拍了一下小子说:“这孩子,也不知道说话。”这就跟我说:“大名叫李栋,小名叫小材子。”" h& x- E) j1 D* y
  “好啊,栋梁之材,将来准有出息。”我又问李家纯:“以后你咋打算?”$ a- V3 @! u4 Z; A' f
  李家纯说:“再咋的,我也放不下这学校,我一直记着关校长跟我说的那话。”他说“日本人走后,镇上要接管这学校,还要给派老师。可到现在也没动静,还是我一个人。依我看又是钱儿的事。”+ b: R3 U! c9 z# O
  “哦。”
$ o5 q; K: V# L, S9 L- |  “再难,我也得撑着。”李家纯说:“就是官家真接管了这学校,我也是这学校的老人。关校长是做大事的人,也许他正在什么地方忙他的大事情。你又离着远,沈阳那又有家。学校的事,我是不能放弃啊。”
  G/ b1 o- L7 V% P- L, x  听李家纯的意思,他好像不愿意我和老叔回学校来。这个李家纯啊,是不是怕我和老叔回来抢他的位置啊?哪可真有点小心眼了。其实,我压根就没想再回学校来做事。
2 O" I4 S8 d+ O' L  那天,天上一个星星都没有,我心里沉甸甸的。小材子跟我熟了,楞钻我被窝里,还一劲地问我,沈阳是不是很大?问我,沈阳人是不是都是大胖子?我笑笑,说:“沈阳很大。沈阳的人和这旮儿的人一样,有胖的,又瘦的,也有像我和你爸这样不胖不瘦的。”& w3 t4 k9 D3 Z& m, }  L  a& H
  “睡吧。”李家纯哏哒着孩子说:“别老缠着马先生了。”4 [. p7 i& w( }  O1 E
  小材子乖乖躺我怀里不吱声了。
8 V' W: |; o8 \+ X  w9 m, I% O* b  第二天,听说我要走了,小材子问我:“你啥时还来?”4 M( O0 q( r) l
  我摸着小材子的头笑笑,啥也没说出来。
: `. Y& Y& C& c- v* ?( i6 ]  李家纯跟我握握手,说:“多多保重。”
- Q  Y0 l/ [1 {! p5 a0 V8 V  我给李家纯留了个沈阳的地址,说:“以后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就去沈阳找我。”其实,我也知道,我这话,一点份量都没有。6 b9 }. N* I4 t0 ~3 |0 x! B
  我回到安东教堂时,来念洋经的人正在往外走。我在教堂门前向一个洋尼姑打听兰佩锦,她很和善地跟我说:“请等一下,我替你去找。”很快,老婶就来了,她还是那身打扮,手里拎着个小布包。老婶把我领到那个石凳前,她自己先坐下,对我说:“我知道,你一定能见到你叔。所以,我的这个心愿交给你来完成最合适。”" d; I/ A# g" s; d* `5 q- z8 k4 b
  我不明白,就说:“老婶,什么事。你就说吧。”
  {3 _2 z2 I6 J' ^! H( r  老婶说:“出事之前,你叔陆续变买了一些厂子的资产,钱都放在我手里。我留下了我该留的。”她把手里的包递给我说:“这些是你叔的,足够他做事用,也够他生活一阵子的。请你把它转交给你叔。”& b/ r& V8 D4 k  \) H0 F' h
  “这……”我没接老婶的包,心里有点儿拿不定主意。临来时,我也想到,老叔可能是来安东老婶这取钱了,可没想到到事会是这样。现在,没经过老叔同意,我就把这钱带回去;咋核计,咋觉着不是那么回事。8 g$ d- E- Y6 e/ H2 n
  老婶说:“你很为难?”
& ]- n1 M& C0 z* [  “不是。”我说:“还是等老叔自己来拿,好点儿。”
6 E  m: u" p7 j4 o6 X, k  “你难道不知道你叔的性格?”老婶说:“他是绝对不会主动来拿这笔钱的。”9 c- J  x) z% ^) t0 y- _
  我跟老婶说:“那你就依他的意思,自己留着用吧。”% _! \: }5 S# o5 B" }
  “我说了。该留的,我都留了。”老婶说:“该是他的,我也一定要给他。这也是我的性格。”
6 j4 @1 o$ d9 D1 y3 s1 Q  我说“我这样拿回去,老叔会不高兴的。”9 O1 P, F9 V0 [! [, w0 Z5 [
  “我太知道你叔了。”老婶说:“还记得我给你讲的那个故事吗?”7 `! {$ v8 u. F6 d
  “哪个故事?”我没想起来。
+ b2 h" I! N$ F5 ]  H$ s9 ~  老婶说:“兄弟两个过日子,弟弟找到了自己的心上人,他们俩的感情很好。哥哥左思右想,觉得应该退出来,让弟弟和自己喜欢的人过日子,他就跟弟弟心平气和地处理了家产,满足了弟弟的心愿。哥哥自己去找他自己的归宿。”) Z% {, t: V9 ?9 K$ S
  “哦。”我想起来了,对老婶说:“你在信上给我说的。”
0 o# D3 r* t6 ?; s2 m  “对。”老婶说:“那个弟弟就是你叔,我就是那哥哥,弟弟找到的心上人就是你。这在我心里是再清楚不过的了……”# t1 _2 U2 E' g& h
  老婶的话让我心里热乎乎的,“我就是老叔的心上人。”这话我太爱听了。自打我见到老叔那时起,我就盼着我能是老叔的人。我是了,连老婶都知道我是老叔的人了。我的心给老叔了,我的身子也给老叔了,这几年,我一直看着老叔,我用眼睛看,也用心看。老叔的每一件事,每一个表情,我都死死抓着不放。我绷不住,特别感激地叫了声:“老婶。”5 a5 Y, d9 \3 @0 a5 P+ i) h
  老婶没在意我叫她。她还是接着说:“……出事时,你叔本可以有机会先走开,躲过那场事端。但他考虑的是你,他急着安排你先走开,也安排我和你赵爷、还有妞妞。他安排你,是让他心爱的人不受到任何牵连,他要让你远离这事端,让你平平安安地生活。而他安排我,是因为我是他哥哥,我可以替他担负起他出事后自己做不了的事情,比如保护他的资金,照顾你赵爷和妞妞的生活。可是,我没做到你叔所期望的。我和你赵爷有了矛盾,这矛盾不是一天两天形成的。我真的没有你叔那种涵养,我越来越苦闷,越来越感到主对我的召唤。我给你赵爷留了一些钱,让他带妞妞生活。这一点,我有些对不起你叔。可我还是咬牙切断一切杂念,来到了这里,开始全身心地侍奉我的主……”( P1 a& f; I* ~
  我看着老婶,静静地听她说。3 C& C' }$ ~5 ?' L# S/ G
  老婶说:“……我没经历过爱情,但主告诉我爱的伟大。我也从你叔对你的感情中看到了爱的神奇。这钱由你来交给你叔,是天意,也是我对你老叔的一份忏悔。我敢肯定,你叔接到你带给他的这笔钱,只能会更加爱你,而不会责怪你。我和你都爱你叔,我爱他,是把他当弟弟,一个在我有难时,大义帮我的弟弟;而你爱你叔,我就不说了,你自己明白。我们都爱他,就应该救他,现在,他一无所有,正是需要有人搭救他的时候。”
7 \. I8 C: J; v9 @0 {' d' p  我渐渐地被老婶说服了,就觉着,我出来找老叔只想着要抱老叔了,要永远的抱着他,咋就没像老婶这样,想到要救老叔呢?那我现在把这钱带回去,不也就是救了老叔吗?这么一想,我跟老婶说:“老婶。我听你的。”3 g2 O+ a( ^* l4 K
  老婶把包递给我,说:“路上要加小心啊。”
1 d- L% w( @" h& o3 M  我打开包看,包里是三根金条。! T' S5 W; H+ E, r+ K* f
  从安东往回返,我没回沈阳,直接去了抚顺。
- j) O6 M/ J4 z4 ]" T/ S( P/ \6 `  去抚顺就得先去找张保生。我吆摸,老叔要去抚顺,没别的地方去,也只有去找张保生。; k" I0 \0 C1 i4 ~# K
  我拎着二斤点心到了张保生家。一进门,见张保生正蹲在外屋地那烧火做饭,我叫了声“张叔”,说:“没上班啊?”
- X1 C5 j7 W: a1 u' K4 v" s  “来啦。”张叔站起身来说:“都他妈的散伙了,还上个屁班。”
; ?- d$ C5 V1 M1 c! ?  “咋自个儿做饭了?”我说:“张婶呢?”
" W) _9 ^$ I1 v6 M$ q; S  “病了。”张叔说着把我让进里屋。% d" ~7 W& W: x
  里屋还是那么乱,也有股腥味。张婶躺在炕上看看我,说:“大侄子来了。”) N. C$ f1 Y( e4 {. N0 A$ f9 g
  我把点心递给张叔,说:“张婶,早就该来看你。你这是咋的了?”
3 q: N9 w9 ^; L% R2 ]  张婶把脸扭向一边,说:“咳,别提了。”/ y' F5 \2 U) ~& ^0 f7 C
  我问张叔:“找大夫没?”  i/ j- @1 K9 E8 I: K2 h
  张叔把我拉到外屋,拽了个小板凳让我坐下;他也坐在灶堂前,跟我说:“大夫说,就得养。”
6 G% }; o: V9 o( s7 d4 E% C! v  我问:“啥病啊?”0 A, d. {! S0 M; L
  “哪来的病。”张叔说:“让人给……”
. y$ J3 Q) f. {. ?3 d  q7 m  “……”我蒙住了,不知该不该问。! Z, {" N2 N$ h0 o2 S
  “报应啊,我上别的女人。自己的女人让别人给……”张叔不看我,像似在跟自个儿说。他说:“苏联兵,四个人轮着上。也不避个人,就他妈的在大马路上;还当着我的面,使枪逼着我。我呀,可算是知道啥是丢死人了。一个人上,三个人端枪把着;完事,再换另一个。她跟我都扯不那事了,哪经得起……。我去找他们当官的,那当官的还挺讲理,开着车把我拉到兵营,让我挨个认。我认出来了。那些个大鼻子兵,跟大洋马似的,家伙都有一尺长,咱中国女人哪能抗得住啊?大流血啊。就说那几个苏联兵给关起来了。可咱这人不废了吗?我肏他个血妈的……”
8 ~5 [) t9 c4 y4 Z+ A3 _- E. m7 d  “这也太不像话了。”我听得心里直哆唆。3 C" n+ P" }  I2 C; ?
  张叔掀锅看看。他问我:“你爷还好吧?我这小半年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他。”- h9 H1 C, w! B% G2 O3 W
  我说:“他死了。”
$ H  \6 s( ?6 X  “死了?”张叔说:“啥时的事?咋不告我一声。”
# Y, H3 m% Q+ a  我就把赵爷的事跟张叔说了说。也跟他说妞妞找着她亲爹了。张叔听了,一直没说话。过了老半天,张叔问我:“来抚顺有事啊?”8 ?6 W% D6 l- w5 A# q
  我说:“我来找我老叔。”3 U0 g; z! v+ R2 i9 T
  张叔看看我说:“你叔出来了?”2 p6 U; z, O( t( }8 _# A
  得,还是没戏。我这就又把老叔的事跟张叔说了说。张叔听了,还是没说啥。就知道一声接一声地叹气。* K* _1 f! _! y7 z
  我没在张保生那多待,趁天还没黑,坐最后一趟车回了沈阳。临走,我给张婶留了点钱,让她好好养病。9 x; r$ X# Z) {( [7 @; ]; K; A
  自打从安东回来,我这心里就是火烧火燎地闹腾,干啥也干不下去,总想逮谁戗搭谁。换以前,再不顺气,话到嘴边也留半句。这回,我咋说啥也板不住了呢?还竟说那些血呲呼拉的埋汰话。二倔子说我憋的。
. R' a5 @% W6 r0 e& I; e- u  川子舅骂二倔子,说:“少放屁。”
1 d7 e% u" N* ^+ q( @/ L8 a" k  “那脑门子上的闷头,不是憋的?”二倔子就笑,回头见川子舅进屋了,他在背后说:“人都说姑爷子进了门,小鸡子掉了魂儿。没见这老丈眼子也跟着一块儿掉魂儿的。”; ]" {% h( y+ p; M: e
  二倔子说得也是,这些日子川子舅是老瞅着我眼神行事。我这脸上不放晴,他就跟着毛毛愣愣的。可我这心里的火,大了去了,不光是脑门子上的闷头,后脖梗子上的闷头、屁股蛋子上的火疥子,他们还没看见呢。你说我这脸能放晴吗?6 y& }9 h8 }: j. H! E
  昨儿下晚黑,我咳嗽了大半夜,吓得川子舅也没敢用我鸡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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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快一个月了,我这咳嗽劲还没咋见好。老叔也还是没信儿。我核计,沈阳没老叔的信儿,安东、抚顺他都没去,再就是林甸。林甸那里也没谁了,他也不能回林甸啊。这人啊,能去哪呢?他为啥连个招呼也不打就走呢?* w0 M: u# \* m6 F( ^. w$ a
  阴历八月初八,孩子满月。川子舅在北市场的顺发园办了两大桌子席。依我的意思,办啥办,把凤香从师傅家接回来就行了。川子舅不干,他说:“咱这也不是私孩子。光明正大的,咋不办?”这就呼号地又闹了大半天。
. ?* X: ?3 s  Y  从顺发园回来,天头都快黑了,孩子有点闹。凤香让我赶紧给孩子整点水,说孩子打屁股了,得洗洗。我这就紧着忙和给孩子洗屁股。这边给孩子洗完了,我顺手把扔一边尿褯子捡盆里,想就手去井沿洗洗。我这刚出门,就听院子里秃子他妈叫我,说:“呦,大侄儿女婿,你家回来人了?大人孩子都好啊?”
# A$ S) s5 m' d7 w+ M: c. i  我懒得听她那贱劲儿,顺口说了声“好”。
& |) e7 j3 d  o9 n1 u. D  秃子妈说:“才刚有个朝鲜人来给你媳妇儿做满月。”
* W: c% K* |  ^  “朝鲜人?”我蒙住了。9 C1 r4 J5 k2 h2 h# }$ ^3 H
  “说姓朴。”秃子妈说:“瞅你家没人,那人就把鸡蛋扔咱家了。你说,你家的事儿,我能看着不管吗?我这就给你送过去。你丈人回来没?”" p0 y$ ?& F5 j; ~/ Q8 m2 H( H4 m) e
  “回来了。”
2 }& _9 E+ e% S% I; K8 R- k/ c- B  听秃子妈那话,我知道了准保朴成浩,就是妞妞他亲爹来了。我跟秃子妈说:“一会儿我取去吧。”& a" ]! h0 D: b- s. S0 G
  “正好。”秃子妈说:“我也想顺脚看看孩子呢。”
7 U3 V( J$ e, K8 I1 W  我说:“那让你费心了。”说心里话,我看着小秃子挺遭人喜欢的。这个秃子妈,说话咋这样呢?听着叫人身上起鸡皮疙瘩。有一回,我跟凤香说:“秃子妈说话咋那麻人呢。”% W& P) N# ^- Y- t! s% x) k6 b- |
  凤香翻楞了我一眼,损损搭搭地冲我叫,说:“咋的,惦记上了?”( L0 M4 J9 O. f( n' F; H* w5 N
  我说凤香:“瞎说啥呢?”
2 U1 w" u; J- ]( T  “她就那样。寡妇失业的,再拖个孩子,想多个好人缘呗。”凤香说:“那人心眼儿还挺好使。”2 O9 A, d  @2 v& W' |' w% h: Y0 e" x
  我倒了脏水,压上新水,蹲那洗褯子。我这正闷头洗着,就觉着一个人抽冷子站在我跟前儿。我抬头看,天啊,是老叔。我愣愣地看着老叔,心说,这不是梦吧?老叔穿着长衫,戴着礼帽,大腮帮子刮得黢青,眼睛也笑着,卷卷的头发梳得崭亮。老叔胖了,高高大大地跟以前一样魁实。他哈着腰抿嘴笑着,大脸差不多挨着我的脸,问:“孩子好吗?”6 d/ f5 o, R7 w/ O  h
  我这心里头啊,真就不成个儿了,酸甜苦辣咸地不知是啥滋味。我都没顾得擦擦手,“呼”地站起来,猛地抱住老叔,脸埋在老叔的身上,说:“叔,你上哪了?咋才回来啊?”我抬头看着老叔,这眼泪就断了线儿地往下掉。  U" s! ^$ y% q) [8 i3 r) k
  “看你,哭啥?”老叔伸出他的大手爪子,给我擦着眼泪,和风细雨地说:“这不是来了吗?”: a/ D/ J& L' i. K. ^
  “我找你都找到安东了,你知道不?”我在老叔叔身上拧哒着。
( _3 R. M+ s( o  m2 b+ r  “呦呦呦。”老叔说:“都当爹的人了,让人家看见,多笑话。”
* h! g$ A+ v& ^# k( F  “一个月没见人影儿了,上哪去也不说一声。”我推开老叔,端起盆子,头也不回地就往家走。& w2 w* z, c3 Z( a; W) o
  “你看你。你看你。”老叔叨叨着,在后面跟着我。说:“嘴撅得能栓头毛驴子了。”' C; G' w6 S! H
  一进屋,见秃子妈正抱着孩子,凑川子舅眼前说:“……谁说不像你?”她拉川子舅往镜子那去,说:“你照镜子好好瞅瞅,这孩子,这眉眼儿,这大嘴唇子,跟你真是一点儿不差。就差着没长胡子。”) o' w- U2 `" o, g1 S9 |
  “瞎扯啥呢?”川子舅一扭身,看见了老叔,他一拍大腿,说:“我的老天爷,你可是回来了。”他迎上前,拉着老叔坐下。
6 z6 k) x6 \& v6 |  秃子妈见我领着老叔进来了,说:“呦,妈呀。这是来客(qie)了。我得赶紧回去了。”这就把孩子送凤香怀里,走了。3 p0 F9 Y' D( V; D; ]
  “谢谢你了。”凤香在秃子妈身后说:“有空来啊。”
& l* \! ^" O% R9 L  p! @  川子舅给老叔扔了根儿烟,点上,说:“你再不回来,全子这小子可真要魔症了。你没瞅他跟我那通子耍拉啊,死活地冲我要人。”: S0 h4 U' ^. I# w% E& a
  老叔笑笑说:“我来看看孩子。”
3 x+ M7 j4 f/ v8 r1 U+ \  “来来来,看看我这大外孙子。”川子舅说:“你呀。也没个准地方找你,我刚给小崽子办了满月。”
& h! ~" i" M3 d* X: x' d  老叔走到凤香跟前,看凤香怀里的孩子,说:“我算计着,今天是满月,就来了。”
& l; j' h& n  `& A& N/ J  川子舅也瞅着孩子,说:“哎,小子,这是你爷爷。叫啊,叫啊。”这就拱到孩子身上,张开毛扎扎的大嘴去琢孩子的小鸡鸡,把孩子整得“哇哇”哭8 K- y& u2 J6 v
  凤香推开川子舅,说:“你瞅我爹啊,满脸胡茬子能扎死个人,孩子那嫩胳膊嫩腿儿的,能戗得住吗?”' T0 ?8 v& m% ?+ `' M
  “来,我抱抱,还挺胖的呢。”老叔抱过孩子,他从口袋里掏出一个麒麟送子的银项链,说:“这是我给孩子的。”
) W5 @; t& h( N7 c  “好啊,我孙儿有长命锁了。”川子舅对凤香说:“凤香啊,这是德全的叔,是你叔公公哩。哈哈哈。”
2 r$ I9 ^" k! h  凤香叫了声“叔”,说:“德全总唸叨你老。正赶我做月子,也没见着你老。这回总算见着了。”就把孩子接了过来。说:“来,我抱吧,看拉你老身上。”
* u. V! U6 h- a& Q; n  “拉他一身,那是该着。哈哈哈。”川子舅叫我。说:“德全啊,赶紧整酒。我跟你叔喝口。”9 K! M( T2 t. O* H" h
  我坐炕沿那没动。& J3 D2 n0 d* G( @2 s; g+ X
  “你看这孩子,说你魔症,你还真要成仙儿了咋的?”川子舅跟老叔说:“你不回来,他往死里闹腾我。这你回来了,他倒成哑巴了。没整?”
) L( ~2 P1 P& |/ w  老叔拉川子舅坐下,说:“我刚吃了饭来的。”, T, i' p* I6 d9 i4 J* s
  “啧,你可别外道啊。”川子舅问:“真吃了?”
( X' t* |" x' h  i  e4 ?  “真吃了。”老叔岔开川子舅的话茬儿,说“孩子叫个啥名啊?”0 `/ \7 v0 h5 F# t/ C
  凤香说:“小名,我爹给起的,叫栓子。大名,他爹给起的,叫马寻。”
& F" Z2 a2 P+ @* v. \" i  老叔说:“好好。好啊。”
, D7 d7 W$ a8 Q; t* E/ r) q, A  趁老叔和凤香说着话,川子舅过来,拉我到外屋。他搥了我一杵子,说:“这又是跟谁耍达呢?我可告诉你,你这么犯驴,你叔要是再走了,你可别跟我闹。”
+ a3 a0 @1 f( D3 e) d  r+ b1 t  “我知道啊。”我跟川子舅一拧哒,心里翻腾得不知咋得好。: l$ @9 Q" q6 e! H3 j
  “老哥。亲家。”川子舅冲老叔叫着进了屋,他说:“你瞅我,都不知道叫你啥好了。当姥爷了,贱得。嘿嘿嘿。”9 X* n: o! T# ]* z
  我也跟着进了屋。' K; @6 A* q9 Z* G; T
  “我也打心眼里高兴啊。”老叔说:“早就该过来,一直没倒空儿。”( b! o; r; x8 U' t
  川子舅问老叔:“这一个来月,你忙啥呢?”( M3 L# M. Y/ Z3 s
  “一个朋友给我找个事儿,在城里一家金店当差。”老叔说:“巧了,要不是在金店,我还真赊不来这个长命锁呢。”/ X9 g: M; v# v# ~  J
  “天意啊。”川子舅说:“你不回家来,德全还要去林甸找你呢。安东、抚顺,能找的地场都找遍了。”: a2 F9 P9 k# F1 t7 W8 x; O# V
  “怪我。怪我。”老叔看看我,说:“我走,也没说一声。”7 U* s& p' m7 T: G$ t. O
  我一扭脸,不让他们看见我在淌眼泪。
) V& w. E6 H8 J: j  “过去的事,不提了。”川子舅说:“回来就好。回来就好。”这就叫我沏点茶。& Z4 D* p+ M$ I. Y  T5 a4 K* g
  我还是没动弹。: M0 M2 J" `  r( |8 O
  凤香过来把孩子往我怀里塞,说:“我去吧。”跟着,就狠拧了我一把。
$ }# H, _8 ?5 s( w3 H* v, x  老叔拦住凤香说:“天不早了,我得回去了。”
' O/ a/ m, W, o  “咋的?”川子舅一愣,说:“这都到家了,还上哪?”
6 M$ \# {# i/ s  o/ s: ]7 ^+ v  我激灵一下站了起来,盯盯地看着老叔。# E3 V' F! |: v- u% d/ S0 _
  老叔笑笑,说:“我在大北关那租了个小房,挺好的。”这就站起来往门外走。
4 k% s1 }6 H5 j  “你看你,咋说走就走呢?”川子舅使劲拉了我一把,意思是让我把老叔拦住。8 Q- w3 r% I9 x1 w# C: R
  凤香也紧着说:“天都黑了,住下吧。有地场啊。”8 @2 L3 K% z9 t; J  Q5 a8 P" b8 T0 w
  “走就走。”我气得一甩达,也不知咋就冒出这么句话。
" j+ Y/ E$ Z/ N4 R6 J  “走了。”老叔笑笑,说:“都别送了。”
5 a( {( |3 }0 H* b, R  等川子舅送老叔真出了家门,我疯了似的喊着“老叔”,就追了出去。我跑到老叔眼前,冲他叫:“你咋还真走啊?”
# w3 k3 `$ W. B% Z# r  “德全找你都找疯了。”川子舅也说:“我还有话要跟你说呢。你咋还这不经劝呢?”
4 _  p  l3 E5 i# i/ J: K  老叔笑笑说,“改天我再来。”说着,他拍拍我的肩膀头,说:“起风了。回去吧。”" A0 @  x1 O; Y  I
  我拉着老叔的手,苦苦地说:“老叔,咱不走,行不?!”" o9 J0 ~" h: i  y: r5 l( i
  “孩子这么求你,你真就一点不开面儿啊?”川子舅一倔哒,说:“要不,我走。”
0 C7 x4 S+ A7 e  \0 u! v2 q% V  老叔看了川子舅一眼,说:“说啥呢?”
+ L# [0 T" N8 {5 e7 M  川子舅瞪着老叔,说:“你说,你让我咋说?”- d8 S$ n: R" V4 P6 o
  老叔还是笑,他说:“你们是一家人家,你往哪走?”/ g, A& T* s4 q: O
  我呼啦想起来,去安东见老婶的事,急着跟老叔说:“老婶还有东西让我给你呢,我也……。”
& M& t( c% v' [  “好了。”老叔挡住我的话,说:“哪天我再来。再来。”说着,就头也不回地上了大道。  s  n  u" t: F
  我气得心直突突。我气老叔咋这样儿呢?他咋就非得要走呢?我也气川子舅,他咋说那话呢?什么叫“要不,你就走。”啊?他说那话,老叔能留下吗?
; [# y1 ~  m4 Q3 K5 u$ l1 H  看着老叔一点点走没了影儿,我疯了似的跟川子舅叫:“你说‘你走。’干啥呀?”
2 E% [" Y- l$ J9 n6 f9 J" X  “你少他妈的跟我来劲啊。”川子舅说:“打一进屋,你就拉拉个大驴脸,还怨着人家走啊?我也不是没留他,腿长在他身上,你跟我犯哪门子的混?”) Q1 R' r9 ~+ J& H
  也是的,你说我咋的了?光顾着制气了,这嘴笨得跟老太太裤腰似的。打老叔进屋,也没跟老叔好好说句话。换谁,谁也得犯核计。可我心里头压根儿就是要叫老叔留下的,我还核计,先不理他,跟他耍点小性儿,他就会心疼我,哄哄我,就会乐不得儿地留下呢。等下晚儿钻被窝,我再好好掰扯他。这咋说走就走啊?我这肚子里有一大堆的话要跟老叔说呢,这一句也没说上。从安东带回来的钱,我连川子舅都没告诉,也没跟凤香说,就等着找到老叔,直接给他呢。现在他来了,我倒把这是忘干净了。川子舅说得也对,这不都怪我自个儿吗?我气得一屁股坐在路边的石头上,不知心里的憋屈劲儿冲谁说。$ l. M; _8 X. y* s
  “你看你,咋还坐那旮了?”川子舅说:“咋的?你坐这,就能把人坐回来了?回家!”! _: E: y9 W/ u
  “你回吧。”我狠抽了下鼻子,眼泪又不争气地掉下来了。
" @$ P  V, `9 W  N5 |  “哭。哭。你自个儿在这哭吧。没人稀得看你那熊肏的架儿。”川子舅狠狠地说着,转身走了。
6 [& s; q" ?3 N: N9 V  我核计再这么坐下去也没劲,给个台阶就下吧。这就耷拉着脑袋跟着川子舅回了家。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3 12:59 | 显示全部楼层
《乱世三章》第二章(中) 441 U" m- {, t, i& Y1 ?
  一大早,刮起了大风。那天那风,天昏地暗地噢噢叫,刮得人睁不开眼,来沈阳两、三年了,还没碰上过那样的大风。吃了饭,我和川子舅去了车行。临走,我把老婶交给我的包带在了身上。
& g$ S' x6 v6 B) d  一个多月了,车行里一直没留车。下晚,车豁子们交了车钱,都自个儿把车拉回家。这一整,早晨也不用忙着放车了,光张罗着等上门修车的零活就行。快九点了,二倔子还没来。川子舅就骂。说这些天二倔子跟没头篬蝇似的,不安点儿来,也不知他瞎忙啥呢。川子舅说:“不行,我他妈还叫他拉车去。”
3 Z0 Q( x' d& a' N! b7 Q+ A  川子舅这话我也没往心里去,我正核计着要去城里找老叔,好把东西交给他呢。昨天,老叔说他在城里金店做事,城里四平街上的金店就有数的那么几家,我核计好找。可二倔子没来,再咋的,也不能扔川子舅一个人在车行啊,铁头又不顶楞。我这就闷着头干活。
" R* Y3 ]: O+ ]' u  过了中午,二倔子来了。他嘻嘻笑着,紧着跟川子舅说小话。川子舅绷着脸跟二倔子叫,说:“这可不是一回两回了,再这的,你还拉你的车去吧。”二倔子赶紧说:“没下回了。没下回了。”
, ~4 z2 ~8 }( r/ }# i  过了一会儿,看都几个人稳当了。我搋空跟川子舅说:“我要去趟城里。”
" \; K% E6 s3 S; ~: E6 K% ?$ i: h  二倔子说:“这大风,还上城里?”
# D4 y# R, K) R7 a4 x" b  我也没搭那茬儿。
$ O0 P7 m: L' J" m1 n: M  川子舅也不看我,他核计了核计,闷声闷气地说:“身上有钱没?”0 O/ U. ?. d$ c. G( ?/ x
  我说:“有。”
- X" ]/ o& P8 L, i, V4 \# X  他说:“早点回家。”# \8 f: ?- M: D! b. n2 l* G
  我答应着,换了身衣服,带上东西,出了门。0 u& C# ^/ K9 o& p3 w: c% P$ _
  从车行到城里,快走,用不了一个点吧。还挺顺,打听头一家金店,就找到了老叔。我一看老叔那打扮,咋跟警察似的,还别着枪。
' V" A7 @: a! \2 W+ m$ ]$ r7 q/ p  见我来了,老叔说:“你咋找这来了?我这正当班呢”
9 j/ ?) L; G' o  c0 ?# M! O9 `  v  我不吱声,就那么站老叔跟前,盯盯瞅着他。
' v3 _' I* W5 W7 Z" A  {% h+ J3 ~" J  “你等会。”老叔说着又跑回了大堂里。1 T" I5 X! a+ A' Z- U* v
  我站在店门口,背对着金店,看四平街上花花绿绿的人。; a4 A  u# d: Q  M4 a
  不大功夫,老叔换了身衣服,礼帽长杉地来到我面前,跟我说:“走吧?”
$ h1 ]6 P5 M% q7 v  E  我说:“上哪?”/ ?/ Z+ X; H6 x1 `2 }3 h% m9 |1 n. ~
  “我还问你呢。”老叔笑了,说:“你要上哪啊?”
, [& d5 j+ ?0 r( l7 _6 i  “回家。”. I- {; a" B) e% P- a+ W; a# c
  “回家?”老叔问:“回哪个家?”, R# {5 \8 A, D8 z6 I. l$ o, Q8 r) c
  我狠瞪着老叔,说:“你还有哪个家?”
. l7 @" w/ p& n  老叔说:“我有自己的家啊。”
( H! n6 Z) l9 E9 N  我鼻子都气歪了,说:“那我跟你上你家。”9 z/ L2 N; ?1 W9 D6 [' G3 L6 F. r
  老叔说:“你来我这,跟家里说了吗?”! |9 x; ^% n- {, p  y
  我还瞪老叔,说:“你不让我去?”
' B% I$ H2 ~. d1 J$ s, D% R  老叔摇着头说:“你这孩子啊……”- E$ E9 m+ y! w
  “我才不是孩子呢。”我撅着嘴不看老叔。0 g+ T. U$ g+ x, n2 {8 |2 J" ~
  “好好,活祖宗。”老叔说:“去我那看看,你也就放心了。”说着,他又让我等一会儿,就要往旁边的胡同里钻。
1 |7 B( X6 j! [) ?) J( V  我一把拽住老叔说:“你别想跑。”
- J& K% `/ B/ e; A7 I0 B% ~  “臭小子,我跑什么啊?”老叔还是笑着说:“我去取自行车。”- _+ ^# q; Y) i
  我不信,紧跟着老叔进了胡同。" a- I8 r8 H  c$ Q
  老叔是取自行车,他推着自行车站我面前说:“上车吧。”' X* D5 C; s$ q! l/ G% `  D
  我不管。我一屁股坐在自行车的后架子上。
" x0 M4 B% T% w8 R, K  “坐稳当了。”老叔说着,骑上了自行车。
+ {2 b4 h; g* x  我坐在老叔后面,“呼”地双手抱住了他的腰。! Y- W* {$ v# s, q* A/ w. O
  骑车是比走得快,转眼功夫出了大北门。老叔驮着我又往北骑了一会儿,在一个小胡同里停住了。老叔说“到了。”这就让我下车,领我走进一个大杂院。一个正在院子里晾衣服的小脚老太太冲老叔说:“呦,大兄弟,今个儿可是回来得早。”
1 T* T& o+ D1 \( p5 ^  “呵呵,侄小子来了。”老叔对我说:“快叫大娘。”
1 z* W+ b( f2 W. i! e5 F  我冲老太太叫了声“大娘。”
% v7 S: R; _. C4 Y2 p. C  “呦。你这个侄儿还怪俊的哩。啧啧……”老太太端祥着我说:“你说说,俺还寻思是泽霖呢。吓俺一哆唆。俺那娘哎,这个孩儿长得跟泽霖可是丁点儿不差哩。”. @9 ]. \7 X) b7 a, g; x
  我脑袋忽悠一下。泽霖?赵泽霖。赵教官。老叔的……。这老太太咋认识赵教官?/ O) _# Q5 z$ @7 w0 q* \: u7 z
  “可不。”老叔说:“大嫂,一会儿给我点开水啊,我那没生火。”7 B2 _/ L& e; X+ i7 K
  “中。你爷俩先上屋吧。俺这就给你送过去。”; m8 ]0 |* w) S7 M' R
  老叔放好自行车,领我进了正房紧靠东的那间屋。这间屋好像是新开的门,进屋左手边有一扇门,门前放着洗脸盆架,还有一把椅子。一看这门,就是一直没用。屋里摆设挺简单,顺北墙有一铺炕,炕上光溜的,就一个行李。挨椅子那有张桌子,桌子上有几个饭碗和茶杯。
2 z) ~( k# [* w  “看看吧,这就是我的窝。”  {# H, s7 n  q8 C; N. U
  我坐椅子上没吭声。
8 h  m; m6 K5 q" `; i! o* `) y  老叔脱掉长杉,凑我脸前说:“还生气呢?”
+ ^( Z/ j, _8 I  我抓住老叔的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老叔“嗷”地一声跳了起来,说:“我天爷呀,这咋还学会咬人了?”接着,就故意嘶嘶哈哈地揉着肩膀子,说:“咬死了。咬死了。”' E8 j3 t' w" m5 }! E
  我冲老叔叫:“我都有心吃了你。”
) A! G- p% v& Z3 S  e3 W! D  我这正叫着,那个大娘抱着暖瓶,端着茶壶推门进来。她边张罗着沏茶,边说:“呦,俺那娘,你这爷俩怎么还死呀活的啊?”
- l6 Q1 Y# H0 e  “嘿嘿。”老叔接过大娘手里的暖瓶,说:“我来吧。”他跟大娘说:“这小子,愣说我骑车驮他,墩着他屁股了。这不,跟我耍赖呢。嘿嘿。嘿嘿。”
6 A& N) \$ J1 j: X9 S7 G  “多大了?”大娘问我:“娶媳妇儿没呢?”, ]' _$ I8 r+ q. M: ^% l
  我赶紧站起来,笑着跟大娘说:“小孩刚满月。”
) `9 t5 M& p; E/ i: {& P% ^' G  “孩子都满月了?!”大娘跟老叔说:“大兄弟,你这个侄儿齐好啊。是文文静静、稳稳当当啊,模样儿也俊,还真是个福相。你说说,和那当年的泽霖可是一模一样哩。一进院子,俺一眼就喜欢上了。咳,该着俺没福呢,要不把俺那闺女说给他,多么地好啊。”
6 c/ }4 k( A# X0 ]& S  “啥福啊。”老叔笑着说:“这都当爹了,还耍赖呢。”
4 u( l% ~2 x: b5 I/ Z% U4 ?# M  “耍赖?那是你的福份。没见着三天两头就给你惹事生非的,不气煞你?”大娘拍拍前大襟,说:“中勒。你爷俩拉呱吧。俺待回去做饭了。”. A; J% L- E( y% _
  老叔说:“你慢走。”! v% E4 O1 n, O( t$ q  E
  “俺还得快煞地哩。”大娘说:“大兄弟。依俺,你就别生火了。丁煞儿你哥哥也回来了,你跟你侄儿,就过来跟你哥哥嘎伙着吃吧。”+ p1 S: j' C% ^
  老叔客套地说:“再说再说。”
, d! |" [# f6 T( e  “还说甚么啊?”大娘说:“听俺的。”+ _5 K( P7 n: x+ M/ m7 w! c6 z
  大娘一走,我关上门,拽住老叔问:“她咋知道赵教官呢?”$ y- s# t/ c  I. m; H& z" _
  老叔逗我,说:“好了?不咬人了?”
/ E) C+ W5 b8 q0 I% W, g  “你说不说?你说不说?”我抓住老叔就胳肢他。/ U1 Y5 l' r) I$ _' ?
  老叔把我按大椅子上,坐下。他自个儿也从桌子底下捞出了板凳,坐我跟前。说:“你不问,我也得跟你说。这里就是二十年前赵教官住的地方。”老叔指着我身后的门,说:“原先,这个门是通的,那边是客厅。每次我来,就和赵教官住这屋。”
. ]; F' M* K0 L3 q7 D# h  “那你这是……?”
+ a" K. v" u: \/ d6 |  “赵教官死后,现在的房东把这房子买下了,间壁成小间,吃房租。”
" S' J2 Y0 R5 ]7 ?' @# X$ [# W  “我不听这个。”我打断老叔的话,问:“你咋想起上这来了?”
% }" j$ X1 |; Z% S+ c4 |7 \  老叔说:“从你那出来,我也是闹得慌。没地方去……”
" a( g+ e6 D- [( o7 U! ]3 F  “你傻呀?”我说:“好好的家你不呆,你这不是活气人吗?”0 s; J) e5 y4 y
  “全子,你听老叔说。”老叔给我倒了杯茶水,说:“那天从朴成浩家出来,在登瀛泉洗着澡,我啥都想到了。我想你,可你没了……”3 J# |4 O  `) J
  “我咋没了?”我说:“头下晚,我还抱着你,你还给我了呢。我咋就没了……?”
, R8 ?' U/ y: L6 [. m- |" H  “你听我把话说完,行不?”老叔可怜巴巴地看着我,说:“我把身子给你,就是要告诉你,我说话是算数的。我在狱里那二年,你的心意,我一辈子都不能忘。那二年,在里头,我就是靠想着你,才挺过来了。”
' q2 T' [6 {  n& ^5 s1 ?7 g  我一扭脸,哭了。
: w8 Q6 O7 }- y; H  “从你那出来,我没处去。就想到了这儿。这屋,是我感情的窝,我和赵教官就是在这……。”老叔也哭了,他擎着眼泪往下流,说:“你没了,可我忘不了你我那份情。二十年了,我也没指望着能在这住下,我就是想来看看。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就来了。赶巧儿,正遇到现在这房东是我在东北讲武堂时的同学王瑞山。我把我的事,大概齐跟他说了说。他说啥也没让我走,第二天就把这间房子腾了出来,给我住,还给我找了现在这个差事。”) x( [" y5 R3 U8 l# g2 ^
  “说了半天,我还是没明白。”我擦了把眼泪,说:“你到地为啥要来这?”
2 M& ~7 W# S8 }% [8 Q  “我说了,我本没打算能在这住下。”老叔说:“可我真就住下了。这叫我心里也挺踏实,我又能睡在这炕上了。”
5 l8 J9 o6 \* f* Z  我戗白着老叔,说:“能睡跟赵教官一起睡过的炕,是不?”
$ L2 A9 [3 e. ~: Z$ U  “我想他,那就是想你啊。你还不明白?”老叔盯盯地看着我。1 k4 ]: \1 n. U1 z$ \
  “他是他。我是我。”我也紧盯着老叔,说:“你真想我,干啥要离开我。你真想我,干啥连个招呼不打就走了?我就那么让你不值得……,我就……”我气得说不下去了。
0 m6 H. q' X. p* d+ X  “不打招呼,是我的不对。可真跟你打招呼,你能让我走吗?”老叔说:“你说:‘他是他。你是你。’这话不对啊。全子,在我心里,你就是他,他就是你啊。赵教官没了,没了二十年了。我一下子找到了你,我这心里头只有你啊……。我躺在这炕上睡不着,想的就是你……。”
$ t' ]9 o7 \4 K+ C0 a, n/ O5 N  “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我使劲地喊:“想我,你那么狠心的离开我?想我,你睡在他的炕上?”我狠歹歹地说:“我看你是想再抱着他,让他舒坦地跟你叫‘哥’;你是想再跟他老婆生孩子……”2 C3 [  K  i- c" V* a/ Z9 n2 r
  这一句话把老叔说傻了。他愣愣地坐在那,脸上挂着泪珠,直呵呵地瞅着我。
# R: w8 q) A/ T) B+ c3 t" `  我忽悠一下子缓过劲来,知道这话说重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赵教官和他老婆都死了二十年了,我说的都是不挨边儿的事。我是气疯了,是想老叔想疯了。我是想拿狠话气气老叔,让他知道我是真的想他,真的跟他好。看老叔那样,我也害怕了。我一下子抱住老叔说:“叔,我说错了。我心里不是那想的,我是想让你跟我回家。我想让你一辈子都抱着我。”) i# S0 \* ~$ |$ N
  老叔还是愣愣的坐那不动。他一点没反应地擎着我抱着他身子晃。0 b" F; A. a5 f+ P& ^
  “叔,你别这样啊。要不,你打我吧。狠狠地打……”我抓过老叔的手,往我脸上打。
& E5 @/ |/ ?( k: c9 `2 B% r  R  老叔缩回手,推开我说:“你走吧。就当我们不认识。”
7 J0 p& o+ g& \% o- D! ^  “叔,你这是干啥呀?”我“扑通”跪在老叔跟前,抱住他腰,鼻涕眼泪地在他肚子上拱。我哭着说:“叔啊,我错了还不行吗?我都给你跪下了。叔啊,好叔,这二年我一直等着你,念着你,就等你跟我一起过呢。好叔,你走了,我还咋活啊?叔啊,我求你了,咱回家吧,啊!”/ J, r+ G8 u! w: K
  “好了,你也别哭了。”老叔把我扶起来,按我坐在椅子上,说:“你知道玉良为啥到现在都没跟我叫声‘爸’吗?”$ J% B5 b4 O, X( V  @. u0 I
  我愣愣地看着老叔。说:“玉良没叫你?”9 `4 Y( _* v. v- k! @" U
  “玉良说,我根本就不该生他。”老叔说:“你也不小了,自己也有家,有老婆有孩子,有自己的日子。我这也是该着啊,自己做错的,就得自己来承当。”
, P. W3 I: e& A7 w  \2 F  “老叔。”我急着说:“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要是真那样想,我早就离开你了。”# o7 I% z6 E  r4 c& @4 A
  “可是,有一点我得让你明白。”老叔绷着脸跟我说:“小全子,我姓关的是喜欢男人,可不管是顺的时候还是点儿背的时候,我都没在我喜欢的人以外,再跟别的男人扯。”! F5 U6 K* Z/ J7 K4 R' v1 {
  天啊,这话让我半天没缓过神儿来。我“呼”地想起来,送赵爷出殡的前一天,外屋门玻璃上老叔的那张脸……! p" @8 T- V* |3 |% g' _3 R& L( V
  “老叔,我……”我想跟老叔说,我跟川子舅那是……。我想跟老叔说,我没和川子舅亲过嘴。我还想跟老叔说大头他那是……
% B/ A3 o# o1 `# K  “啥也别说了。”老叔截住我的话,说:“还是那句话。我到这来,是天意,也正和我心。看来,我来这里真是来对了,我守着我那份情,静静地过我自己的日子,挺好。”
* b4 y4 @6 ~9 {; o% z: F3 L( H6 D  “……”我还说啥,川子舅、大头、凤香……,我说我是看川子舅可怜,我说我是在给川子舅治病,鬼才信。我说我不喜欢凤香,我说都是川子舅和大头他们串拢的,还有师娘;可你不喜欢人家,孩子都生出来了……。咳,我自个儿都没整不明白的事,咋说也说不圆乎。得,啥也别说了。& E3 m3 K/ B: T3 I+ P7 {- {  P
  我看着老叔,掏出老婶交给我的那个包,放桌子上,打开。" o9 |  Y; V5 t: {' k- }2 k
  “这是……?”老叔看着桌子上的三根金条,愣了。
% W; S$ O, B, S: L2 b# h  我蔫蔫地说:“这是我去安东找你,老婶交给我的。她让我把它交给你。她说,这是她的一个心愿。”" D1 y% I* Z2 I; [
  “这,这,这……”老叔气得直嗑巴,撰着拳头在屋里转磨磨。他转到我跟前,恨不得、打不得地冲我说:“谁让你去的……?”
. d+ H' L  V3 V5 J+ ^+ K  我冷冷地说:“没谁让我去,是我自找的。”+ ]2 \6 g7 s5 v3 `
  “谁让你把它带回来了?”老叔瞪着圆眼跟我叫:“歉手爪子,就你能?”' ]: b/ u/ A5 j0 c
  “我就歉了。我给你带回来了。咋的吧?”我也激了。心想,好心当了驴肝肺。不图你说个好,你也别骂我呀。* j) j# x8 Z1 P( s: J) \
  老叔气得浑身直哆唆,他抬手指着屋门,说:“你走。你走。这东西哪儿拿来的,你给我送哪去。”" w# i4 s1 s' r8 |
  我狠白了一眼老叔,说::“东西是你的,是扔是撇?随你便儿。”说完,我一转身,推门出去了。
4 p) ?& t2 V7 C0 @% z5 }  P  老叔没追我,也没出门送我。我一个人上了大街,边走边打听去三洞桥、去北站的道。我来沈阳,这还是头一回去大北关。; p  l* r* [8 @" q( S3 D/ p1 ]
  风还没停,可不像头晌那样天昏地暗的了。天都黑了,我才走到北站,再往前走走,过了桥,拐进胡同也就是安民街,那也就到家了。走到桥那,我没朝胡同那拐。我上桥顶,找块石头坐那,看一辆一辆火车呼啸着打我脸前过。天冷嗖嗖的,我抱着夹,坐那淌眼泪。% o6 {; s3 _* @8 [0 n9 Q# L2 I
  不知过了多大功夫,我听有人在叫我,抬头看,是川子舅。
% j9 B: g! l1 C+ _8 T( Z2 s  川子舅走到我跟前,“咣”地给我一脚,说:“深更半夜的不回家,等着拿轿抬啊?”+ d+ _$ `5 E0 O
  我蔫蔫地跟着川子舅回家去了。
$ b4 L; N4 B- F$ t' y0 {  回屋时,川子舅啥也不说,钻炕琴那边的被窝里,就躺下了。
/ F1 E1 H) u2 J" D+ V  凤香问我:“吃了没?”2 l( X4 E$ U2 O: \) Q# k, z
  我撒了个慌,说:“吃了。”心里光闹腾了,也不知道饿。$ P( C% b1 u$ d
  “看自个儿的叔,咋还不高兴啊?”凤香见我耷拉脑袋不高兴,就说:“想了,再去看。再不,就让叔搬这来住。还直当得黑灯瞎火地在大风里吹着啊。爹急得,出去迎你好几趟了。”这就让我赶紧上炕睡觉。* }* P/ l% {" e' S
  我这边没心拉肝地刚躺下,孩子叫唤上了。凤香就赶紧奶孩子;等把孩子打兑睡了,她拉灭了灯,挤进我被窝。
9 M0 R8 M" V) P7 L  凤香一把抓住我鸡鸡,急猴似地咕捣着我鸡鸡,还咬着我耳朵,小声说:“小怨家,一个月没用了。想死了,想死了……。”& u6 o: M$ h  }" M
  我是一点精神头也没有啊,鸡鸡一点也硬不起来。凤香急得逮着我,又是大腿、又是屁股地一顿掐。我也不叫疼,就那么挺着。凤香不掐了,她不管是嘴巴子、还是腮帮子,在我脸上一顿乱亲,手也不停地撸着我鸡鸡。我鸡鸡好歹地算是硬了。凤香这就要用。我浑身难受啊,冷得邪虎,有点打哆唆。
0 A, R+ q. Y& t9 O, R: I& o7 x: J1 u  凤香还以为我来神儿了,“呼”地骑我身上,“咵呲”就把我鸡鸡整根儿都坐了进去。接着,她“亲娘啊”一声闷叫。就扑到我身上。到这会儿,她激灵了一下,说:“你这身子咋这么烫?”9 W  L8 {, g2 \& I
  我脑袋空了,啥也不顾了,一翻身,把凤香压在下面,发疯地捣。几下,就射了。/ }' X, u; {  n- o* Z; a
  凤香紧搂着我,不让我下来,也狠歹歹的掐我,像是没尽性。) w, n) ]5 p7 N$ l5 u2 b! Y
  我还是从凤香的身子上滑了下来。我冷,浑身是汗地冷,上牙直打下牙地冷……! \. _# }( n. J% }. T4 j2 Z
  凤香还核计我是累了,她搂着我,在我胸口窝那抹擦着……- I/ K* H2 v% `
  我眯眯瞪瞪地睡着了。
+ i" K, b1 q5 T, w9 v  这是哪儿啊?什么声儿啊?什么味儿啊?我脑袋里乱七八糟的。
6 x  L  U& I( b3 y  有人在叫,撕心扯肺地叫——
* B) T. m# q) t; ~$ e  好象是老叔在叫。老叔刚从那个铁架子上被松了绑,放下来。他揉着被勒疼了的手腕子,衣服裂达着,裤子给撕开了,大枪软软地在胯裆那耷拉着,后腚沟那一滴一滴地滴着血。他瞪着两只圆眼紧喊:“别动他!别动他……!”
& h8 K/ ]) @+ {+ _9 O( p, [. e  玉良也在叫。玉良光着身子,被“大”子型绑在铁架子上,他瞪着血红的眼睛急喊:“不是人!全都不是人……!”0 v5 A9 S) S# K. t: M$ O& A0 |4 l
  我看见了我爹,他离我那么远,狠摔着手里的茶杯,指着我,跺着脚说:“你呀,就会哭。不告你得挺吗?愧你还是个爷们儿。”+ z& ?" S/ L# {! q
  我看见了老婶,她从头到脚一身黑,只露着白净净的脸。老婶静静地问我:“我的心愿,你交给你叔了吗?”$ V0 o3 L. X# p; U; y" |0 ^# C
  有人在笑,不是好声地哈哈大笑——$ R* R$ I( N/ F, |
  那个在我鸡鸡上过电的黑汉子,胸口上插着尖刀。他的鸡把怎么被割掉了?胯裆那血乎乎的。黑汉子张着流着鲜血的大嘴,闭着眼狂笑:“哈哈哈哈哈……”1 ^) V) I' r! p. i0 k* d& N
  川子舅怎么在后门里插了根洋镐把子啊?川子舅趴在那哭着笑,胡子上沾满了鼻涕眼泪……( ?* c$ }6 V+ o% @
  那根被割下来的鸡把怎么撰在大头的手里?血淋淋的。大头甩着京戏里黑头似的假胡子,哈哈笑着,走远了……
' h- J! a7 l0 \( ]! |  老叔脱掉了身上的裤子衣服,光着身子,迈过躺在地上的那个黑汉子,谁也不瞅,自个儿一个人孤零零地走远了……1 v1 q% T0 E' ?& `) S4 e& ~
  我不能动,我被捆着,鸡鸡被吊着。我冲老叔喊:“老叔,别走啊……!老叔,你不要我啦?老叔……”
( `4 _& j6 m2 t$ Q  老叔回头戗我一句:“找你老丈人去吧……”
& X. G: o  r+ q- i  我心里一阵发紧,全身开始抽了起来……; K7 j* b! v& i) t% ~$ Y$ o5 T( B+ i
  我觉着有人在叫我。有人在扎我仁中……。0 |' }2 `+ `: {
  疼!疼啊!我“嗯”了一声,睁开眼。我看见那那都是白的,天棚是白的,墙是白的,窗户、门是白的,桌子、椅子是白的,我躺着的床、盖着的被也是白的。我这是在哪?站在我眼前的是谁呀?
9 T  i2 B- e% C4 |2 K' p  一个长得很像老婶的女人站我脸前,看着她手里的体温计。她好像在对她自个儿说:“退烧了,36度5。”
( Z! T# x6 W- J$ i/ M' {  我想要叫“老婶。”又觉得不对,老婶是一身黑,这女人是一身白。我说:“我这是……?”我说话的声太小,只有我自个儿能听见。4 ]( X2 n, E; ~! V4 ?# T
  女人没说话,她端着一个白磁盘子,走了。
9 u, W9 \0 ?3 r# J5 s% P; l7 S  我左右看。看站我床边的人。2 E8 B; o, m1 _. p! V
  一张我熟悉的大脸晃到我眼前,天啊,是老叔。我这心啊,一下子又是气又是喜又是急,气的是老叔撵我走,他不要我了;喜的是老叔他又来了,他没不要我,他正那么笑么滋儿地看着我;急的是怕老叔他再走。我盯盯地瞅着老叔,不眨眼地用眼睛狠拽着老叔,生怕他再走了,我挺委屈地叫了声“叔”,眼泪就淌了下来。3 ^9 K8 F# R% G
  老叔抓住我的手,冲我笑笑。也伸出他熊掌似的大爪子给我擦眼泪。
$ H9 W9 t" v5 W' Q! y4 q  我一扭脸,不看老叔。2 O8 C9 [- ]& U5 f* g
  老叔拍着我手,说:“醒了?!”
( W, U: I/ v* b! C' ]. P! A+ l  我反手握住老叔的手,慢慢地把那手贴我胸口上。我哭不出声,嗓子眼儿像被啥东西堵住了,可眼泪就跟断了线儿似的一个劲往下淌。7 r; [, b% [+ s, z* A6 ^# z$ E# d9 C, B
  “好了好了,知道哭了就是好了。”说话的是师娘,她一屁股坐我床边说:“可是吓死个大活人啊。两天没睁眼,眯瞪瞪地叫了两天的叔。把你丈人叫得都没脸儿搁这呆了。你叔就那么好?比你媳妇儿还金贵?”师娘扭头冲老叔笑笑。她又故意绷着脸跟我说:“你小子啊,凤香在家哭好几场了,也没听你叫她一声。你丈人守了你两宿没阖眼,你也没说睁眼瞅他一下。得,赶紧吃点吧,凤香给你熬的小米粥还热呢。”说着,师娘端过一个大茶缸子,使羹匙舀着缸子里的小米粥,送到我嘴边。
' g! n0 C; ~" ?* J! Q; C  我看看师娘,摇摇头。再紧盯着老叔。
5 b* q& y  e, n2 J' {/ M0 ?  “我来吧。”老叔拿过师娘手里缸子,对我说:“老叔喂。”
  S: T3 A8 t7 ]; f* r  我看着老叔,心里的酸劲就甭提了,眼泪又掉了下来。
9 u9 g$ m, f' x% j! M  老叔像哄小孩似的说:“让老叔喂不?”他把羹匙里的粥送我嘴边。3 o8 O8 h2 V- s/ Q# O8 U
  我看着老叔,张开了嘴。6 ?7 P! l6 Z: Z! k8 z
  “得。你爷俩在这吧,我也得回去看看了。”师娘说着,就走了。
- X9 K! X4 w3 X. L  一口热粥下肚,心里有了舒坦劲儿。再看老叔,舀一勺粥,吹吹,再伸舌尖舔舔,送我嘴边,说:“还挺甜呢。”
+ F1 f) z( |' T  我张嘴,接老叔送来的粥。老叔也跟着张嘴,像替我使劲儿似的。挺遭笑。
7 ~; X2 w- w( E: k6 i1 \$ r- q9 S  “老叔,你真不要我了。”' ]' T& X  I1 f! n
  “吃,再来一口。”老叔不接我的话,还是催我吃。  k% p9 h- u, \+ A' K
  “老叔,我说错了,那不是我的心里话。”
: x2 A7 @5 X' V! e  “不多了,咱把它都吃光,不剩饭碗子。”老叔也张着大嘴说:“哎,这口,挺大。”
, r( L% n8 I4 w7 Q/ h  “老叔,我去安东,是老婶硬让我把东西带给你的。”; x, @/ M5 j- S6 a' i0 T" \
  “最后一口了。张大嘴,哎哎。”
% @& p% @; Z! a  f1 v  我乖乖儿地张开嘴。
5 a1 _$ q; ~- _& T. K  “不善,能吃饭了就好。”老叔敲敲空了的茶缸子说:“我跟你说,吃啥药都没有吃饭来得快。”
! v$ N; s' j! e1 D' [  我一抬身子,坐了起来。说:“老叔。你要我吧,行不?”
/ R# E6 J& a8 D3 E  “能坐了。这不好了吗。”老叔高兴起给我后背那垫上枕头,又拿了个手巾给我擦擦脸,说:“早晨,你舅去金店找我,吹胡子瞪眼地跟我急,说你不行了。说他闺女真当了寡妇,他就活吃了我。哦天爷呀,我可不能让他活吃了我,这就赶紧地来了。哈哈。”3 V. P# n) ~. q1 s+ H( T
  “老叔。”我使劲抓着老叔的手不放,就叫他在我跟前坐着。我心想,老叔真不要我了,我也不想活了。可老叔还是挣开我的手,端着茶缸子出去了,他说是去刷茶缸子。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3 13:01 | 显示全部楼层
《乱世三章》第二章(中) 45
3 S6 o# W$ J! ^0 Y  闹病时,我是穿着单褂子住的医院;赶出院时,都穿秋衣秋裤了。出院那天正好是中秋节,凤香说要包点粟面素馅大饺子。
) I) @& @  |) K6 _. X# Z  我说:“行。”这就忙和着择韭菜。
4 h; T% g4 o+ x' B' |  凤香一边和着面一边跟我说:“你住医院这些天,爹直打蔫儿,也不知咋的了。”1 _  C0 T2 Q( M: i8 \
  我说:“没准是行里活多,我这一歇就是一个多礼拜。少了人手,累的呗。”
: O; \" v6 W! f  “对了。”凤香说:“前个儿,我把咱爷的被窝褥子都拆了洗洗。咱爷跟你叨咕过,他在褥子里藏着钱的事儿没?”
; v6 K. V0 r* d* a! }  “没啊。”0 O, Z6 ?" M$ \" s" t
  “咱爷的褥子里缝着钱。”+ r$ q; Q7 M  }' j8 B. K
  “是吗?”我想起出殡时烧的枕头,就跟凤香说:“呀!咱爷的枕头都烧了,那里不会也藏着钱吧?”" l6 G$ O) `& E) a+ {- }( f% ?
  “那谁说得准啊。”凤香说:“这老爷子啊,有点钱这藏那掖的。这要是不洗褥子,烂了都没人知道。”
- j  v/ {& z* T5 G+ X* V$ S& [  我说:“谁说不是呢。”6 M! b- W2 W3 Y; e
  “钱还不少呢。”凤香说:“等我腾出手来就给你。”
3 H/ _: M2 R" U+ c; d  “给我干啥?”我说:“家的钱不都是你管着吗?”
( }' D& r# U: V* H# A, q  “我爹说,那该是你的钱。”凤香说:“我爹让我给你。”+ {* O+ ]+ h; x. u, n8 ^
  这话让我听着挺别扭,我说:“爹是拿我当外人啊。”3 }0 ~2 S+ R3 B0 @$ N. c& T* V; a, G
  “说啥呢?”凤香来气了,她说:“你个没良心的,你这么说我爹?我爹哪点拿你当外人了?你说说,自打你来沈阳,白娶了我不说,置办家业,发送老人,养活孩子,迎来送往……哪一点不是爹操置的?咱不说那些个,就说你放着活不干,满世界地找你叔,白祸害钱儿,我爹说个‘不’字没?”; Z" G- @/ i. o) n6 l9 G4 a3 _
  “你看你这脾气,我也没说啥呀。”我没心思跟凤香斗嘴,就说:“好了好了。看把孩子吵醒了。”
% X+ _. X! e" T) Q6 o  m+ H  “你还想说啥,今个儿你就都说出来。”凤香不依不饶的抹了把泪儿。她使劲揉着面,堵气地说:“我和我爹老驴老马地伺候你,给你养活崽子,给你做着吃,给你做着穿。你住院,咱都得屁颠儿屁颠儿地守着你。你还说拿你当外人?我也看出来了,我爹他是见天地瞅你眼神儿行事,哄着你,溜着你,生怕你掉脸子。你那边一拉拉脸,我爹这边吓得直麻爪,跟个小使唤似的大气都不敢喘,得赶紧捡你爱听的说。你说吧,我爹他咋的你了,用得着你这么难为他。我爹那也是年纪一大把的人了,你还想让我爹咋的?”- o, g, M( N. u5 s
  “你看你这是咋说的?”我说:“我就那么一句话,惹出你这一大堆。我哪有那么大能耐,能吓住你爹?我见着你爹,还吓得直哆唆呢,也没听你替我说两句好听的。”, J" X$ G4 h, u3 p
  “还说没吓着?还说没吓着?”凤香气得沾着两手面,就来打我。我就躲。她打不着,气得一扭身,摘下围裙,说:“不做了。”
# [; Y! g( L" I# w3 G5 I  这扯不扯,好好得,咋这样了呢?不值当得啊。我就哄凤香。我坐她眼前说:“做吧,你看我把菜都择好了。”我说:“不就是我爷那点钱吗?多大点事儿啊。你说咋的就咋的,还不行吗?要不解气,你再打我两下子,出出气。”
7 w" d9 H! f, }5 \8 Q+ J0 ?* l  凤香逮我肩膀子,吭呲就是一口,咬得我直叫唤,还不敢大声叫,怕叫醒孩子。凤香也不看我,她爬上炕,在炕琴里边那个抽屉里拿出一叠钱,说:“给你。”8 D& G; B6 d; i, F1 P4 P( |: Y
  “你看你。”我笑笑,说:“你把钱给了我,转手,我不是还得给你吗?我知道你和咱爹都是明白人,你俩是不想背着我。”1 ^% Z2 E+ r  R/ Q, s2 j/ T
  凤香一撇嘴,剜了我一眼,说:“这话还不大离。”这就把钱又收了起来。
- D1 f# b& \6 v2 T* R9 P  和凤香包着饺子,我就唸叨,说:“哎。我去干娘家,又看见二倔子了。你说他是不是……”2 A: r* S9 L! T: a# e, R* y* a
  “是啥?”) O1 n) n" n+ {+ V% P
  “他是不是跟干娘有点那个意思啊?”
& a) l  r" n+ A  “师娘能看上他?”我说:“真是的。”
& j# V( I  Y3 a$ V( }& o+ q, `  “我看干娘跟他唠得挺近乎。”凤香说:“见我去。干娘脸都红了。”
5 i: o. f6 u% q  “有这事?”我说:“不能吧?这师傅才走了几天啊,师娘就……”
5 E) x. H( @  w  m  “哪还有准?”凤香说:“要不他总去干啥?”
- |8 k' }0 j+ W& T+ J4 A$ N$ z  “哪谁知道。”我不愿意说听些事,还想着老叔,就跟凤香说:“天冷了,也不知道老叔换没换上厚衣裳。”' G- U( G% ^- {' u/ m) l& h1 M; W
  “又来了,你这心里头就盛着你叔。”凤香说:“咱叔也是的,他要啥没啥,拿啥换?你说,他又不是有家有业拖孩子带崽儿的,偏一个人搁外头呆着。回家一块堆儿过,咋的也好凑和。”, [8 V$ U5 J9 s) ~2 t( d
  我说:“他不是要脸儿吗。”4 ?) b8 b5 I5 r8 L8 L" R  e
  “那脸顶吃啊?还是顶喝?”凤香说:“我爹那还有几件闲着的秋衣秋裤。我这就给他找找。瞅叔那身板和爹差不多,能合适。”这就撩下手里的活儿,趴上炕,打开炕琴翻。' K) P1 q( r3 q4 n4 h
  等我这边把饺子包好了,凤香那已经把找出来的厚衣服打了个包放炕一边。- B/ h9 M) q; t7 f2 [
  我收拾着面板、面盆啥的,看着炕上的包,说:“找这么多啊。”
$ B' Q3 q$ O/ I& w7 |  凤香端着盖帘子上的饺子,说:“先蒸一锅吧,看一会儿塌底子。等爹回来,吃二锅,正好。”她装完了锅进屋看我还坐那盯盯瞅那报,就搥我一下子,说:“傻了?看啥呢?”$ q, g6 _$ K; m% D+ t" O8 H* Q
  我说:“没事儿。”
% K+ f% \$ A, h1 s  “得。”凤香说:“我算是看透了,你这心啊,早飞你叔那去了。赶紧得,你痛快儿地送去吧,要不,我看这顿饭你也吃不踏实。”
/ u$ E7 h. ]& K1 [5 t  “你真神了。”我高兴地站起来,就去穿外衣。
9 |( _$ o: L; K% }8 }2 v  “就你。”凤香说:“你一撅尾巴,就知道你拉几个驴粪蛋儿。”
9 d  C% y: A. x. j- b1 }. a, L  我穿上外套正要出门,朴成好来了,手里还拎着两包月饼和打糕,说是过节了,来看看川子舅和老叔。我赶紧把朴成浩让进屋,也跟凤香说:“这就是妞妞的亲爹。”  d9 d+ P! M" J; L
  “是吗?”凤香连忙让朴成浩坐下,说:“妞妞跟我可亲了,晚上竟我搂着睡。那闺女长高了吧?正好,我包的大饺子,在这吃吧,我爹说话就进屋。”
" j) n' P3 \) a  “先喝点水。”我给朴成浩倒了杯水。说:“你们一家人都好吧?光瞎忙了,也没倒空去看看你们。”
! }4 G9 O. B) `- {2 n* |4 n  “我来家好几回了,都赶上家没人。”朴成浩见我打扮利整儿的,就问我:“你这是要出门咋的?”+ ]( R, k  p" }5 c& C- E5 h
  我客套地说:“没事儿。”) E3 `2 D% y9 i
  “这不吗。”凤香嘴快,她抢着说:“天凉了,我寻思让他给咱叔送几件换季的衣裳。”
, m- K2 [! r$ H6 B  “关先生住哪啊?”朴成浩站起来,跟我说:“得,我跟你一块儿去吧。”3 D* H  w3 u9 @$ k% a9 p- p5 c' d
  凤香说:“那你不等我爹了。”% q: q, B: Q4 t" b6 o
  朴成浩说:“这近,我说来就来了。”这就拉着我往外走。- T# u6 F; h6 A2 p
  “等等。”凤香叫住我俩,她把月饼和打糕递给朴成浩,说:“把这给咱叔带着。”4 I- T- n9 x/ q1 c) K
  朴成浩推脱着,说:“你留着吧,给何先生尝尝。道上我再给关先生买。”. E) H, i+ u7 |" A! F9 s
  “破费那钱干啥?”凤香把月饼和打糕硬塞朴成浩手里。
% P! C! x# a  G  “那我就拿一半,这一半给你们留下。”朴成浩把月饼和打糕留下了一半,放桌子上。  p! u) ~9 L/ |) R/ V$ @# h" l
  “看你呀。”凤香说着,“妈呀”一声叫,说:“锅着了。”这就叫我,说:“正好,给咱叔捡点饺子带去。”7 o9 A* X+ y) u2 U# S/ J
  我和朴成浩是坐人力车去的老叔那。进屋,见老叔正坐桌前,就着干豆腐丝儿和一碗炖白菜一个人喝酒。我把饺子搁老叔眼前,把衣服包往炕上一扔,说:“今个儿回来这早?”4 ^8 ^/ o4 ^7 I* e3 }
  老叔没搭理我,他问朴成浩,说:“你俩咋凑一起了?”4 U7 v  I$ s5 n. [# y& s2 n
  “我去家里看你,正赶上德全要来你这,就一起跟来了。”朴成浩把手里的月饼、打糕递给老叔,说:“要不,我还真见不着您呢”/ f1 _0 o  x: o. H
  “花钱干啥?”老叔放下月饼,说:“我再整点啥,一块儿吃吧。”
# o8 `2 a6 z, j, ~2 T; M  我说:“我去。”: F* Q/ r& q7 x
  朴成浩抢着说:“我去吧。”2 Y; D- \$ \* v, |  J
  我挡住朴成浩,出了门。等我拎着一包猪头肉,一包花生米,还有一棒子酒回屋时,老叔和朴成浩已经喝上了。我把东西撩在桌子上,脱着外衣说:“也不说等我,就喝上了?”8 G' X% ?  }# a2 C
  “这大饺子还挺好吃呢。”老叔也不搭我的茬,他咕拥着大腮帮子,对朴成浩说:“你也吃,韭菜、粉条子的,还热呢。”% u6 {* L$ A( G/ z* n" i+ m
  我看老叔和朴成浩的碗里都满着酒,就又找了个碗,拿过酒瓶子要给我自个儿倒酒。朴成浩抢过我手里的酒瓶子,说:“这酒得我倒。”他给我的碗里倒满酒。# |  d" R; ^! a! Y
  朴成浩正宗其事地端起酒碗说:“关先生,德全兄弟,今天过节,我诚心诚意地敬您二位一杯。”' Z9 ^& a6 S" w( n% m
  呵呵,妞妞跟老叔叫爸爸,跟我叫大哥哥。这个朴成浩啊,还跟我叫兄弟。看朴成浩性头子那么高,我也没拦他,他爱叫啥叫啥吧。这就端起碗喝酒。
" R" H! U/ r3 x1 p  放下酒碗,老叔说:“妞妞好吧?”
: c: N  U8 L- v  Z. N" ]  “妞妞上学了。”朴成浩高兴地说:“开学的前一天,我领妞妞去家里,想让你们一家人也高兴高兴。妞妞都准备好了,要给您唱《阿里郎》。可家里锁着门。德全兄弟的孩子满月那天,我又领妞妞来家。又赶上家没人。头一天,妞妞听说我要领她去看望你们一家人,孩子高兴得睡不着觉,缠着我和她妈妈一起跟她唱您爱听的《阿里郎》。孩子说,她想安东的爸爸妈妈,想别钢笔的大哥哥,想梳大辫子的大姐姐,想大胡子大爷,想死去的赵爷爷。孩子什么都没忘……”朴成浩的眼圈红了,他掏出手绢,擦了擦眼睛,笑着说:“妞妞还跟我讲抚顺的张叔、张婶,讲张叔家的小疙儿。我听孩子讲这些,心里真高兴。我父亲也告诉孩子,让她不要忘记这些好心的人。”% C6 i$ I9 J( X, B$ i
  “那孩子知道亲近人,也聪明。”老叔说:“在安东时,那孩子就爱唱。很有点歌舞天赋呢。”
, Z( t- @, ~' ]- w% m# V4 l  我给老叔和朴成浩倒上酒,说:“妞妞上学了,太好了。”
6 G$ m2 ~( b2 ?, j+ z2 ~" b# P0 l  “我们一家人的幸福,全托您了。”朴成浩说:“我父亲也一直惦记着您,他让我问问你找到事做没,生活有什么难处。关先生,虽说我们见面的机会少,但我和父亲没少打听你和德全兄弟的事。真有用得着我们的,您千万不要客气。”
- C0 H0 m: I6 C6 x* k, V8 r  老叔说:“我这挺好,前一阵子,朋友帮我找了个事做。眼下,我正张罗着要自己开个买卖。”" ^8 N1 C5 L8 {
  我抢着问老叔:“金店的事儿不做了?”3 l3 y8 b) r) }2 |5 I, {
  老叔没回我话,他跟朴成浩说:“回去替我谢谢你父亲。”他说:“我到是担心德全。”% k2 a* b8 b4 Z3 N+ e/ Q
  朴成浩问我:“你不是还在车行吗?”
% t. A0 r" G4 u. H5 C; v2 |. y+ ~  我说:“是。”; ~  E7 V! L4 C1 j
  老叔说:“车行的生意很萧条。”+ j/ R7 v( ?+ M) U+ [
  “德全兄弟。”朴成浩说:“我说句心里话,你可别介意……”
7 B  U3 i% N. j+ [  “没关系。”我说:“你说吧。”
+ ]6 l1 s8 K& q# l5 g! I  “我觉得车行的事不太适合你做。”朴成浩说:“我是说,你还是应该去教书,教书的收入相对还是比较稳定的。”! R3 ?) |5 G$ [1 Q, l
  “我到是希望教书。”我说:“可我没有高中毕业证书,谁能要我?除非老叔再开个学校。”我笑笑看看老叔。* P+ I  M8 p* S; W) e
  “现在各大高校都在准备复课开学。‘东大’也要从重庆迁回来了,沈阳现在到处都在办补习班,为高校开课做准备。”朴成浩说:“依我看,你可以先去补习,把高中证书拿先来,以后就好办了。”; a8 Y! i. x- w6 L
  “到也是个办法。”老叔跟我说:“你另外有份收入,日子也能宽余些。”
  n9 T3 ^8 ]0 d; V  我说:“我再核计核计。”6 W+ G3 v* p! e5 V% X+ r
  “光顾着高兴了,你爷俩也没说上几句话。”朴成浩看看手表,说:“时间不早了,关先生,我得回去了。”# M. j5 j" \0 t
  “这也没吃啥呀?”老叔说:“再吃几个饺子。”# D" q0 ^/ X4 U; R
  “我真吃好了。”朴成浩跟我说:“你真想拿高中证书,我想法给你张罗办。”
" ?4 S; S: \, N  送走了朴成浩,再回屋。我拿着怪态,指着老叔说:“还撵我不?还撵我不?”
8 L, K, L; Y- f+ ?% W  老叔还拿着架儿,绷着。可到了还是没绷住,坐那“扑呲”乐了。
& [6 I7 k0 l& J. d) A- }0 J$ K+ `5 h  我就势儿骑老叔大腿上,搂着他大脖子,逮着他的大脸呱叽呱叽一顿亲。0 Z1 ?( K6 t2 L% _& U
  “哎呦哎呦。”老叔推着我,说:“臭嘴。”
0 J, D, {/ w( m% N) C- ?# W  “再说?再说?”我一口亲在老叔的嘴上,死死地不放。) Y. I: p9 o3 ?! e$ O/ o
  老叔没动,擎着我亲。但他没使劲,他没亲我。他没像以前似的把舌头伸我嘴里绞和,也没张嘴让我琢他的舌头。也许是我亲得太死了,老叔用力推开我,大喘了口气,说:“臭小子,想憋死我呀?”
" b4 [/ X  K4 S3 y, `2 S; v. i- y. q  我看着老叔,撒娇地说:“那你还撵我不?”
" O' \9 a. s. G8 C  “压死了。都多大了。”老叔推我坐椅子上,问我:“说,干啥来了?”
: r; ?& O% z6 J  “来吃了你!”我指指炕上的衣服包说:“凤香给你找了几件换季的衣裳。”
8 E- ^: A1 v+ z$ L6 H8 S- G  “臭小子,还有点良心。”说着,老叔就去解那包。+ j  w, S: `0 W6 F
  我也不知我是咋的了,换以前,老叔这么说我,我心里乐不得的。可现在听着老叔说这话,就是难受,也说不好是委屈,还是咋的。我心里一酸,坐那掉开了眼泪。% M/ m: I8 x' J! E: [
  “挺合适啊。”老叔在包里拎出一件毛衣,套在身上。他转身问我:“是不挺好?”话还没说完,老叔愣了,他走到我跟前,坐下,说:“这又是咋的了?”. q& P/ U& R- S2 \
  我哭着说:“你别老寻思我是小孩,我啥都明白。”0 h0 h4 k: h& @3 Y& |* d& A9 Q
  “你明白啥?”
7 }, c. q5 _) \7 l9 M  “你不回家,就是因为……因为川子舅……舅。”我说我是给川子舅治病,我说我没亲过川子舅的嘴,我说我娶凤香也不是心甘情愿的,我抽抽搭搭地说了不少。我没敢说大头也摸过我鸡鸡,也裹过我鸡鸡。其实我说这些,连我自个儿心里都没底,我也说不清这到底是咋回事。
3 i, E7 }. S7 Q0 K) n4 {  “你以为我就是那三岁的孩子?”老叔看着我,说:“你胡弄谁呢?有用家伙儿治病的吗?满世界你打听打听,啥病要用那玩意儿治?”
" J8 V2 |7 C9 U  “他掉腚。一掉出来就得用鸡鸡搥。”我嘟嘟囔囔地说了川子舅因为我和玉良的事,蹲了笆篱子。还说了他在笆篱里被人家那样了,还被人家往里边塞了头发茬子。反正我是实打实着地把川子舅的前前后后都说了,也说了川子舅怎么求我,怎么哄我,怎么自个儿打自个儿的嘴巴子啥的。
' t- i) b) Y- i1 b6 i  r6 U2 F3 a  “他那是脱肛,医院都能治。里头有头发茬子,可以去医院洗肠。”老叔红着眼说:“用着你了?显你的……?”
+ S5 U8 e& V5 ]; m5 @9 ]  “他一个劲地要,急了,他就在我眼前用檊面杖搥自个儿,我也不忍心……”我说:“我和赵爷,还有妞妞都在他手下,你让我咋办?”
: H9 `# ?  `% ~  D, g$ `( [' h  “在抚顺呆好好的,你上这来干啥?”老叔跟我大吼。7 _% P/ @$ S3 ]) M; Q
  我盯盯地看着老叔,听他的话越来越发歪。我狠抹了把眼泪,说:“我贱。我膘。我傻。我没脸没皮。我死不要脸。我不是人。我没心肝。我赖拉巴叽地跟着你。你走哪我追到你哪。你进监狱,我追到监狱。我自找的,你得劲儿了吧?”
5 e; ?9 C+ s0 t7 ]; r  老叔也气得直哆唆,他坐在那,不瞅我,拍着自个儿的大腿叫:“你就是贱!贱!贱!贱得都没边了。”他地往地上吐了口,说:“啊呸。我都替你脸红!”
. q# x' p- S# ?  I7 ^+ x, [' T  “关凤翔。”我气疯了,头一回叫老叔的大号。我“呼”站起来,冲老叔叔叫,我说:“关凤翔,鸡把长在我身上,明天我就去卖大炕,我要全城的人都来用!我气死你!气死你!”我气得外衣都没顾得上穿,摔门就走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3 13:03 | 显示全部楼层
  没出三天,老叔来了。进屋,正赶上咱一家子人围炕桌那吃饭。老叔还说是来看孩子,还给孩子带了了一大包奶豆。
' Q9 o, h5 D  S4 l; L+ T. i  川子舅一拍大腿,说:“今个儿甭管你吃没吃,赶紧给我老老实实上炕。”说着就下地拉老叔。$ C. Y. I& s6 `
  “喘口气。喘口气。”老叔在屋地椅子那坐下。( d3 k3 |+ k' N, c9 ?
  “叔来了。”凤香抱着孩子,凑到老叔眼前说:“来,让爷爷看看,看咱长大没。”
' u: o& m; p) f- V- W* n" ^$ M  我没理老叔,扭身去了外屋。
7 t1 K+ d; G& W" `! i  川子舅紧跟着我出来,杵了我一胳膊肘子,说:“小祖宗,咋又拉拉个脸啊?”. ~" n5 _* _8 d$ L  j0 H
  我说:“没事啊。”- X% I; H' D! E% e) {3 ]! M3 O
  “你住院那阵儿,你叔去看你,可是给足了你面子。你还想让人家咋的?”川子舅说:“那可是你叔,是长辈啊。”
7 w/ G3 r1 E  Y! E  我说:“不是那回事。”! H! ?2 z( W' q7 L
  “哪咋的?”川子舅问。
$ P) e( _1 i/ x1 o  n$ D( l  “哎呀,爹。”我说:“没你的事啊。”
; V/ @; Z! M. q% E! }, F  “我这可真是他妈的猪八戒照镜子——里外不是人。”川子舅指着我鼻子,说:“你个小犊子,你真是要难为死我啊!”7 O+ D; |% T8 O7 O$ d+ p
  “你看你呀。”我说:“我都说了,没你的事。”- t8 w! U, e3 Y0 j6 U
  “啥叫没我事儿?”川子舅立着眼睛跟我说:“我可告诉你,今个儿,你再把他气跑了,看我怎么收拾你。杂种肏的,你个小孩崽子,还反了你呢。赶快整酒,再塌两鸡子儿。”$ s# Y4 x) x! d3 e& ~
  “嗯。”我哼了一声。2 r6 }- K6 N$ p5 g
  “你看。”川子舅说:“光答应,你到是动弹啊!”
9 [4 Z' J4 L/ u9 O9 ?  我这就拿碗,磕鸡蛋。等我炒好了鸡蛋端进屋。川子舅和老叔都盘腿坐炕那等着呢。
1 T3 f. \; k" A3 M( N; t  我这鸡蛋碗还没放稳当,凤香跟我说:“酒呢?”
8 R% Y- t5 v3 Y7 {) z  我没吱声,转身,乖乖去拿酒。
9 ]- n$ n4 Z! u1 p  川子舅跟老叔在我背后说:“这小子,就得凤香归拢他。”7 o9 y2 G$ _3 n5 O+ [+ }
  我给川子舅和老叔倒上酒。川子舅看我,说:“你啥时戒的酒?”就笑。
: j' U5 {) }: T  凤香跟我说:“叔总也不来,陪叔喝点。”她又跟老叔说:“叔,咱全子打从医院回家,就唸叨你老没厚衣裳换,我这就把咱爹的找了几件,都是爹穿过的,也不知叔穿着得劲儿不?”7 e0 Z5 P' P  l( g8 L
  “我这一天油渍麻花的,自个儿闻着身上都一股车轴子味。”川子舅说“别嫌乎就行啊。”5 i' A* |1 Z' J9 q( P
  “挺好。挺好。”老叔敞开衣怀,说:“你看我都穿着呢。”  z3 w1 P% U; D0 G
  凤香说:“那天,全子打你老那回来,问啥也不吭声。气得我掐了他好几把,那也没掐出个话来。”
% i; ~. S) E  A" a  老叔笑笑,说:“久川啊,今个儿我来,一是看孩子;二呢,是来给你道个歉。”说着就端起了酒杯。
% y) }( G8 q6 ~  ]( I  “呦呦呦。”川子舅没动手,他说:“老哥,你这话可要折我的寿啊。我可是担当不起哩。”
) q7 @' ], V( _9 o8 ]  老叔端着酒说:“咱先喝了这盅子酒。”
$ I6 E! W2 \6 ?  “不行。不行。”川子舅跟老叔说:“这酒要是这么喝,我可真得钻耗子洞啦。”# x9 k/ C# O6 j& S8 X. @+ _7 O$ E
  我也看着老叔,觉乎着老叔的话不对头。道啥歉?是不是我和他说了川子舅的“病”,他心里不得劲了?哦天爷啊,当凤香的面,真说那事,川子舅还不得臊死?我赶紧戗白了老叔一句,说:“喝酒,哪来那么多话?”
' Y6 `- @4 E" i3 _7 m( Y7 u  “别没大没小的!”川子舅瞪我一眼,说:“咋跟你叔说话呢?”- D# ^% c! V! J) J7 Y( K
  “呵呵。”老叔没恼,他还是端着酒杯说:“久川,咱老哥俩这么多年了,对你,我有愧啊。”+ p5 v7 ^: J: S* c7 J" C4 V3 Y8 a
  “这这……”川子舅有点慌。( j2 Q+ Q" z% n' f
  我跟老叔说:“都一家人了,啥愧啊愧的。”
; Z/ |0 h5 A+ J  x% {: T  V- s4 ?  老叔没搭我茬儿,他还是跟川子舅说:“那天,德全上我那,我才知道,你为了玉良和德全丢了差事,还坐了监狱……”
4 u* A" F) q, U0 c7 m  哦,老叔说的是这事啊。我长出了口气,猛一核计,老叔到底是老叔,他想的和我想的是不一样。( D" ~  y; x! |8 x
  “哈哈哈。我寻思啥事要跟我道歉呢。”川子舅端起酒杯说:“这酒,我喝。”
; `7 P) F1 q' T  “德全跟我说了这事,我一宿没阖眼啊。”老叔说:“玉良那孩子,不省心。让你遭罪了。这杯酒,就算我替玉良给你赔不是了。”说着,老叔冲川子舅行了个礼,接着,一仰脖把酒喝下去。
% [9 I& H6 l# E0 b  川子舅也一仰脖,掫下酒盅里的酒,等他放下酒杯时,满脸都是泪花子,他眨着眼睛,张着大手爪子抹了把脸,冲炕沿下哘了一把鼻涕,回手在裤子那抹了一把。他回身叫了声“老哥。”抱拳像老叔施了个礼,就吆呵我,说:“小全子,倒酒。”
' S* e7 L6 g$ g( C  我赶紧又给川子舅和老叔的酒盅里斟满酒。
; N& k0 Z8 j) [& u, `( S  “再来一个。”不等老叔端酒盅,川子舅又是一饮而尽。
+ Q: K% N/ U6 x4 T  川子舅盯盯地看着老叔喝下了酒,笑着说:“说句良心话,老哥。咱哥俩咋说也是二十多年的交情了。打起小儿,我就是仰着脸看星星似的看你。今个儿,你这一盅酒,你这一句话,你这一个礼,我知足了。”接着,就叫:“小全子。再给我老哥倒上。”
' [( i$ ~9 z2 F. ^  “看你说的。”老叔说:“那年,你指点玉良和德全去安东找我,我还是很感谢你呢。”8 J: ?- j3 \. B5 [" e4 l0 i9 X
  “那暂,我是没你那么大能耐。我跑车,总不着家,凤香不大,我就把他扔我朋友家,那阵沈阳抓人抓得紧,留玉良他俩在沈阳,我是怕我保不住他俩,我也明白我安置不了这俩小子。要不,我也就让他们都留沈阳了。咳,老哥,我是半斤八两,别人不知道,你可是有数的。”川子舅说:“就说那年,你家盖房上大梁,我要跟你拜把子,你没理我那茬儿。我这心里头啊,熬糟了好几年。”0 t4 P0 a% r! W$ _: d9 }& ~! Q
  “那事儿,你还记着呢?”6 ?8 Z$ P* k% p& m9 i- z" q! Q2 W  p
  “你也别怪我扒小肠。你让我说说,我这心里也舒坦舒坦。”川子舅说:“康德六年,我跟你喝酒。我是那么拉你家去,你就说你有事。气得我呀……”
& q- ^2 e( h/ m+ C% M$ V9 k  “那回真是有事。”老叔说:“当时我在安东开工厂,要打通沈阳的销路,就来沈阳找我的同学王瑞山……”, N4 f- V5 c& e& k4 B/ u1 {. p% o
  “我不管你找谁。”川子舅打断老叔的话,说:“我就说那事儿。”
2 N& I/ u' v$ U* V  “呵呵,都哪百年的事了。”老叔说:“眼下咱不又是一家人了吗,我这不正坐在你的炕上喝酒呢吗?这可是老天爷有眼啊,知道咱们有缘。”1 W2 A2 p3 g) v% U
  “那是那是,咱不说这个了。”川子舅问老叔:“听小全子说,你不在金店那干了?想自个儿干?”
! U" Z  L0 Q; o  “是啊。”老叔说:“说来也巧,那天我打登瀛泉洗澡出来,转着磨磨就想去北大营那老地方看看。一去,还就打听到了那个王瑞山,他一直混得挺好,买了房产,开着工厂。”老叔跟我说:“对了,那天你去,见到的那个大娘,就是王瑞山的老婆。”
  n: y% B, z' s2 ^; ~- K: e  我还是没吱声。
3 V" n, k" @; X$ R  老叔接着说:“王瑞山见我落破成这德性,就通过朋友在金店那给我拉咕成那么个差事,他知道我能摆弄抢,干那个整合适。可你别看我当过兵,到现在我也烦刀啊枪的。我还是一门心思地想操旧业,可手头光光的,我也不好跟谁说这事。这回,全子去安东,给我带回来点我过去积攒的钱。我心里有底了,这才辞了金店的差事,打谱再开厂子。王瑞山帮了我挺大的忙,机器啥的我都是从他那整的……”
7 w  Q3 t+ N5 Y) M' t! `/ g0 E2 M$ x  我听老叔这么说,抢着他的话,“吭呲”给老叔一句,说:“那我给你时,你跟我激歪啥?”
: b2 ^& o+ U( O$ p- j4 I  川子舅说:“按说,钱的事我不该问。小全子打安东回来,也没跟我提过这事。”他跟老叔说:“老哥,不是我说你。你这死要面子活受罪的劲儿,是不怎么着。这两天,我瞅全子打你那回来,跟霜打了似的,就咕摸你们爷俩肯定是有啥事。我也核计,我该问不该问?可看全子直上火,我还是问了问。一听全子说你俩是为这事掰了脸子,我也骂了你……”
& c& b6 q( h6 ~  “呵呵。”老叔说:“这事我不对,我不对。”' f' i7 b) d7 p3 L
  “老哥,你可别生气啊。我这可都是掏心窝子的话。”川子舅说:“我说个事你听听。吕德明你知道吧?”
& O1 n5 ~3 s7 ]+ Z2 V; ?2 B  “吕德明,那咋不知道?”老叔说:“我在狱里时,他没少护着我。德全结婚,还是他告诉我的呢。”
$ N4 @' n% p4 v  “他让人害了。”/ \6 }* D6 b' O$ S2 D
  “害了?”老叔抬了抬身子,问:“为啥呀?”* F7 J' o/ Z: F
  我也急着问:“啥时的事?”
, ^# y7 O/ P4 H2 l& H  “就你去登瀛泉洗澡那天,老吕来车行。”川子舅跟老叔说:“我还托他,想给你在报社找个事由做呢;可打那儿,我就再没见着他人影儿。”
: d# R2 f3 p: c* M' X  “对。”我忽悠一下子想起了玉良,我说:“那天,玉良也来了。”' h3 S8 Z; l# C. |  t
  “你说谁?”老叔急着问我:“你看见玉良了?”2 Y- a8 l* k1 Z, _# D9 K
  川子舅说:“你咋不早说。”1 v# N, [, V5 r/ P/ g5 O' H
  “玉良不让我说。”  B3 e  B- w/ j) i, L0 z- Y+ Q0 ^2 D. P
  “哦。”老叔眼睛放着光,说:“他还活着。”  Q/ I5 i; g3 `- H5 u1 R/ g! W& s
  我说:“那天吕叔来,交给郭师傅一包东西,就走了。不大会儿,来了个人,把那东西拿走了,那人就是玉良。我追到北站那,跟玉良说话。他啥也顾不上说,急三火四地赶火车去了。还不让我说是他来了。”我跟老叔和川子舅说:“你俩可别跟别人说啊。”
& C# N: o7 P, m  川子舅掏出根儿烟递给老叔,点上。自个儿也点上一根儿,抽着。他长吐了口烟,说:“哦。”
" s1 p1 n) U: F! f6 `" E  “咱不说玉良了。”老叔问川子舅:“老吕咋死了呢?咋说,我也得去看看呀。”; F* n( p# s' ~7 Z! b
  “他老婆子跟我说,说还不能让外边人知道他死了。谁问,得说,老吕出远门了。”川子舅叹着气,说:“钱啊。”他说:“他老婆子跟我说,老吕去开原往回赶,半道天黑了,就在一个老乡家借了个宿。谁曾想,他身上带的钱让那老乡看见了,半夜,那老乡就把老吕给砍死了。”
) v( G2 A! L) n, N8 E+ A  我真不相信还有这样的人,说:“那老乡也太不地道了。”
  s9 q0 x- j! ^. v2 H- B  “老哥。”川子舅说:“全子上来那驴劲儿,是挺气人;我都没招儿。可全子良心没坏。跟你一样,是个讲义气的人。他从安东给你带回来钱,不正是救你的急吗?你咋还跟他呕气呢?你说,还怨我骂你?”- \8 _( t& X  w  L2 E
  “就是就是。”老叔端起酒杯说:“喝酒。”他说:“这杯酒,全子得干了。”
8 |3 K3 Z+ X% r( [+ S  我瞥了老叔一眼,说:“我不干。”* ~, |" w4 b9 a4 y
  “咋的。”川子舅跟我说:“你叔让你干了,还不明白啥意思啊?还想让老的明睁眼露地给你这小崽子敬酒啊?不知好歹。”
. l) K9 Q0 s4 {  其实,老叔的话,我听着心里也挺得劲儿的,就是还想跟老叔拿点架儿。看川子舅这一说,我乖乖地干了那盅酒。: Q$ a' [( \" q, z
  “久川。”老叔跟川子舅说:“这钱是我在安东开厂子时积攒的。我出事了,就把这钱留在他婶那了。”, C* Y; W+ q- s$ n7 h9 z; B- B( O
  川子舅说:“那你把他婶接来啊,咋还让她一个人在安东呢?”
' |8 h6 p" W; t3 t3 |  “她出家了。咱不说她”老叔说:“我这人也是的。本来,眼下我正是等钱用的时候,可就是没脸去跟她婶要。全子给我带回来了,我还硬撑着面子损搭他。咳,我这臭毛病啊,连我自己都整不明白是咋回事。”
9 H1 P) K# V# M: @* z+ v1 p6 b" J  “得了,全子。”川子舅跟我说:“你叔有这话,你也就别再跟他制气了。赶紧地,敬你叔一个。”
) W! D1 R% o/ i8 b  X! \) z! t  我再倒上酒,敬了他们俩一杯。
; U" _/ i* F) x7 h  “哈哈哈,好,这酒喝的痛快。”川子舅说:“你看这茬打的,一杆子支没边了。”这就问老叔,说“老哥,刚才你说要开厂子,支巴得咋样儿了?”
- }5 q( u, _) r, {/ k) h+ U( p  老叔说:“地场我都找好了,就在铁道北,“爱群医院’南头。哪天,你俩都过去看看。”
7 q4 x' g* g) R+ @# f/ S) n5 ]  u  “不就是全子住的那医院吗?!”川子舅说:“离家这么近,啥事也好照应,好好。你缺人手,明天我就打发全子过去。”3 e5 e  O7 }# X2 C; }
  老叔笑笑说:“你也离不开人啊。”# [! m, i  [1 O0 p. j( ?, ?
  “那到是。”川子舅说:“可咱俩谁跟谁啊。”
' Z4 j  P. g: e; p  “我说啥也不能搁你手里把全子抢走啊,哈哈哈。”老叔跟川子舅说:“说正经的。你地面上比我熟,留心给我找几个能干洋铁活的伙计。明白电机的大工,我找好了。”
% z, l* |, e9 X* {) e! _( e' n  川子舅说:“人,可得整准撑了。”
" E) {' a& {  ^) p* C  “王瑞山介绍的。”老叔说:“刚从北陵飞机厂下来,姓郎,河北人,挺实在的。”: x* M) b  n& V  L4 p, h" g2 j' s
  “干铁活儿的到好找。”川子舅说:“你要几个吧?”
9 y9 e" O5 |3 t, R7 t  “等我张罗齐了,给你个准信儿。”看天不早了,老叔说:“咱杯下酒吧,凤香还没吃饭呢。”& `. s0 d/ p7 k& n
  “老哥。”川子舅说:“我还是那句话,这就是你的家。我听你的。”这就喊凤香过来吃饭。
1 c3 ^3 M7 z3 I  我这就赶紧去盛饭。8 }  h! Z, L2 ?4 z0 H0 w1 t
  川子舅喊我,说:“再烧点水,一会儿好洗洗。你叔今晚儿不走了。”) R' D" F0 j% J- T9 J( E# e
  那天晚上,老叔没走。凤香带孩子睡炕琴那边,我和老叔、还有川子舅睡炕琴这边。躺下时,川子舅在炕头,老叔在炕梢儿,我在他俩当间。我看老叔连毛衣秋裤都没脱,就钻被窝了,还脸冲炕琴,给我个大后背。4 F8 k8 e) E% J2 Q0 s
  闭了灯,川子舅就翻来覆去地烙开了饼。我咕计,八成这又是犯“病”了。我也没吭声,躺那不动。我有我的心思,我就是想亲老叔。现在我躺老叔身边,跟老叔堵气的那些个话,早忘一边子去了。我心里鼓鼓拥拥地就想抱老叔,鸡鸡也跟着硬了起来。我吆摸着川子舅那没动静了,手就伸进了老叔的被窝,我在被窝里板了板老叔的身子,想让他脸冲我。
( T2 [9 l* G2 l  U/ `  老叔没睡着,觉着我在板他,他一晃身子,意思是不叫我动他。7 a: a$ U9 v$ G7 L" Y9 \( i" [
  我还板,使劲板……4 j5 S2 Z  y, P$ G
  老叔伸手把我手拿开,还是脸冲着炕琴没动弹。- K6 f9 K! w8 h" n- I, m1 H
  我再板老叔,还掐他。% A/ D6 G3 \: u/ n
  老叔还是不动,擎着我掐。
( b6 |) P. m( Q# g  我实在是绷不住了,故意长出了口气,一翻身,抱住了老叔,手就势伸进了老叔的裤子里,一把抓住了老叔的大枪。6 N8 M( x' [! u1 n; T; b
  哦,老叔的大枪早硬了!" ^, K2 R3 i6 ?3 L1 s! m+ s
  不大会儿,老叔也长出口气,翻身平躺过来,叉开了腿。
) B; `) H! m% V) T" r+ r: L+ p  我摸着老叔的大枪,更得劲了。
8 n% x' \+ e4 z( q+ O  就这会儿,老叔的手伸了过来。他抓住了我的硬鸡鸡……' ]1 o& I) {, v" k' T/ N$ V, Z
  太好了!老叔还要我!老叔抓我鸡鸡了!老叔还跟我好!% N! H/ x1 w# h6 c3 ^! ?
  老叔在一紧一送地撰我的硬鸡鸡……
5 ^3 g) d* Q9 x1 ?9 ~% Y' Z6 b  我被老叔撰得心里好受透了,嘴就亲到老叔的脸。7 U/ r. U+ Z8 U1 x. V, x
  老叔一扭头,大嘴狠亲住我嘴……; w/ M. k# v* @: {( O9 d$ L
  “凤香这死丫头,这炕烧得能摊煎饼了。”抽冷子,川子舅说话了。跟着说话声,川子舅拉开了灯。
9 i7 }9 [0 b& N! ]( G  老叔赶紧扭脸,躺正了;也松开了我的鸡鸡。
9 Z, b" g8 _# `+ y) y3 {  我心一多唆。还没等我把手从老叔的大枪上拿开。川子舅搥了我一下说:“咱俩换换。”
) ?+ r9 v$ D. v3 @& f; l2 K# }/ A" H2 Q' L  我一拧身子说:“我不。”/ K0 V; ^5 X8 B. h
  “这死孩子。”川子舅说着话,就下了地。他去外屋,冲尿桶“哗哗”地撒着尿。0 b# M6 W: {# x+ |8 V$ T4 g' w
  就这功夫,我疯了似地就去亲老叔。
# z+ ?" l- |+ b( L& ]! F; _" ~1 ~  老叔推开我,说:“我过去吧。”这就跨过我身子,爬炕头那,钻川子舅的空被窝里。
9 w) F, W- P, V  川子舅光着毛乎乎的大腿,一手提着裤衩子,一手捂着后面进来了。他看老叔躺炕头那了,说:“你睡那啊?!”就呲牙裂嘴地爬上了炕梢儿。他“哼”了一声,躺下了。0 A1 E- m! u6 j7 P! U1 s
  川子舅说:“闭灯吧。”就脸冲着炕琴,盖上了被。1 X( G7 d, O* T, l2 S) W# x
  灯一闭,我又一个翻身,还要去抱老叔。; q) H. j# `" X4 `4 U
  老叔推了我一把,说:“睡吧,明天还早起呢。”
6 W8 k: F! L1 k! I. {0 T  我不情愿地躺平身子,可手还是伸进老叔的被窝,伸进他的裤子。0 R. ~5 ?9 r4 p, k0 G8 `
  老叔没动,也平躺着,又叉开了腿……) |( `+ D; j% b5 A
  我摸着了老叔的丛林,再往下一点,摸着了老叔的大枪。我顺着老叔的大枪往下捋。摸着了老叔的大肉蛋蛋。慢慢地,我撰住了老叔的枪……
- Q; @7 L8 m, r! w9 R9 P$ O  老叔的大肉枪在我的手里一跳一跳地更大了……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3 13:04 | 显示全部楼层
《乱世三章》第二章(中) 478 ?6 ?. i+ j! Y3 {0 |
  也就过了半个多月吧,阴历九月初九,老叔的买卖正式开了业。阳历是1945年10月14日,那天是礼拜天,川子舅没开板儿,和我一块儿去给老叔捧场。老叔的买卖虽说没安东时大,可比川子舅的车行气派。字号叫“祥和铁工厂”,还是做吹风机。临街朝西,一排七、八间量的青砖瓦房,靠北,是个鞋铺;紧靠南,老叔占着四间。北头这间有一铺炕,也有桌子椅子啥的,算是办公、会客、睡觉的地儿。靠南三间,通着,另开门儿;有机器,有干活的家巴什儿,是伙计们做活儿的地儿。出后门,挨着老叔的办公室,压了个不小的扁厦,间壁了一小间,做饭用;正好,灶坑的火连烧老叔叔那屋的炕都有了。扁厦剩下的一大块是仓库。正式开业前,老叔早就领四个伙计、一个大工干上了。做出的吹风机,靠墙根那,摆十来个。' q1 s9 F3 v4 R1 L
  正式开业那天,来了不少人。王瑞山也来了,那人个不高,白白胖胖的,戴个金丝边儿眼镜,说话挺有架儿。老叔把王瑞山介绍给川子舅,俩人拉拉手,客套地说着话。这边老叔放了挂炮杖,就招呼着一帮子人去北行四根旗杆旁边的会宾楼吃席。临走,老叔锁上门,让伙计们也都跟着去。
  P: A+ t1 q/ A. y' T( O  从会宾楼回来,送走了客人。我和川子舅都没走,还在老叔的厂子里转。
8 U* W$ V" R5 g: b  老叔跟伙计们说:“今天也干不了啥了,你们都回去歇着吧。”伙计们就都走了。一个长巴脸儿,大高个儿,说话侉了巴叽的伙计要留下,他跟老叔说:“你老这有客(qie),跑个腿儿啥的,也得有个人不是。”, B+ e' D* J) l7 O
  “没外人。”老叔跟那伙计介绍说:“这是我兄弟,这是我侄儿。”
% X; b/ c: @" A) ^' f, K& [- n  老叔也跟我和川子舅说:“这就是我说的大工,郎师傅。”2 _9 E) s# j8 ^
  郎师傅冲我和川子舅点点头,笑笑。7 W/ `. R7 R5 `  F1 T
  川子舅对郎师傅说:“好好干,你们当家的是个仗义人,亏待不了你。”
' w. D3 b- V$ B3 k! h+ u  郎师傅点头哈腰地说:“那是那是。”# z7 ^9 }2 v. W' U' z
  老叔跟郎师傅说“你先回去吧。”9 A% k4 Z' E( Q6 g
  郎师傅跟我和川子舅客套了几句,就走了。
8 Z3 y1 Q7 n* }+ h/ |$ w  在老叔办公室坐下,喝着茶。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你这场面不小啊。没曾想你在沈阳还有这么多关系,以后我那车行也得靠你关照哩。”
. _2 {6 A, N' |7 H- d  “哪呀。”老叔说:“都是王瑞山带来的。我实话跟你说,在沈阳,老吕还没了,我也就你这一堆儿一快儿了。这歪打正着遇上的王瑞山,还真起大作用了,呵呵。”' a' P1 g% P5 t# F
  “啥叫再瘦的骆驼比马大,今个儿我算是明白了。”川子舅说:“老哥,你这又进料,又趟路子,又忙和答兑老客,还得给伙计们做饭吃;也真够你戗啊。”' b( L) I3 S1 s3 Y4 g9 o
  “忙和点好,心里踏实。”老叔高兴地说:“行情不错。要货的都排上号了。”$ q# Y4 j, q2 r1 K+ x
  我跟川子舅说:“咱那车行竟另打碎敲地维持了。赶明儿,咱也整点大的。”7 z3 ]% C+ p6 }0 }
  川子舅笑笑,没接茬儿。* Y1 k0 Z5 t5 N  J: b( z9 p( i
  “久川。”老叔说:“我听老吕叨咕过,去年你给铁西自行车厂装配件,那活儿不是挺赚的吗?!我看那条道儿,你还得再去寻摸寻摸。”
: |6 X9 c- ]! `3 S5 |! N% W5 J  “那是老吕的道儿。”川子舅说:“他又不在了。”3 T5 e' C3 H0 x# @1 C0 @$ b
  我脑袋瓜子一转,跟川子舅说:“咱再把老吕的关系捡起来,不就有了吗?”
5 q( {& _- [6 p$ u  “哪有你说的那么简单。”川子舅喝了口茶,对老叔说:“老吕那事挺难整,我再核计核计。”
* U8 k! Y8 f- T- m/ t7 U( N  我算是看透了,川子舅也就是个就花生米喝小酒儿的主儿,他没老叔这两下子。( m3 Y5 \- c4 \. g1 N* m
  川子舅说着话,从怀里套出个纸包,放桌子上,说“老哥,这会儿没外人。我这点意思,你收下。”
3 w. l* o* D. T9 s) I7 e  我一看,是我让凤香收起来的那个纸包,里边是赵爷藏褥子里的钱。我核计,吃席时都给过老叔贺礼钱了,这咋还……?
2 J& ], o! j+ }  老叔看看桌上的包,说:“什么?”
5 [7 t5 o) p2 L! q% ~6 d  “你听我说。”川子舅说:“这是……”
* `3 s' F8 [9 J8 M2 P  “你痛快儿给我揣起来。”老叔好像也看明白了,他拦住川子舅,说:“全子给我带回来的钱,足够用。”6 V( t# ^: h( x4 S" k) _
  “我跟你说。”川子舅说:“这是他赵爷的钱,缝在褥子里了。凤香拆洗褥子时,找着的。我让凤香把这钱给全子,全子又给了凤香。全子身上的钱,我有数。这肯定是他赵爷从安东,再不就是从抚顺带来的钱。他老人家的钱,我不能用,还得给你。正好,你摊子刚支巴开,手头宽余点比紧巴点强。”4 M2 G9 ]+ e! _: H5 p$ O# Z
  “我想起来了。”我跟老叔说:“我去安东时,老婶跟我说,赵爷带妞妞从安东去抚顺时,老婶给过赵爷钱。没准儿,这就是那钱。”$ G( ^0 c- v. n% b/ m
  “久川啊。你、全子,我都明白了。一句话,仗义。”老叔说:“全子在你那,我就不说了,他是你姑爷儿。可他赵爷带着妞妞,在你那又吃又住的,可是没少让你……。我都明白,你是为全子,全子呢,是为了我。这份情啊,我都记着。”
3 t9 F: i- J% c+ G) H  “你还挺会算账的?哈哈哈。”川子舅说:“你要这么说,可就外道了。”
3 L4 d* p, B  o) l# E5 ~' d8 @  “那咱不说这个。”老叔说:“我咕摸,他赵爷留这钱,八成是给自己妆老用的,老人吗。可送他赵爷走,你也知道,我可是两手溜干净儿啊。所以说,这钱啊,我是不能留。”0 U* S5 ~3 u: {/ t* w9 i
  “你看看你。”川子舅说:“那你就是我拿这钱入你的股儿,行了吧。”
6 c8 K, E4 f$ K3 K" g+ C  “不行。”老叔说:“咱这么说吧。你也知道,他赵爷呢,是我干爹。咱老哥俩呢,打今个儿起,就是亲兄弟了……”
2 ?# l; g# B4 C1 n" ]  “好话。好话。”川子舅说:“这么多年,我看星星似的瞅着你。没白看,值了。”
+ c! c+ S% a! O2 A3 S: x- r! p  “呵呵,让你说的。”老叔说:“咱是亲兄弟了,那发送爹,也不是你一个人的事。这钱就算是哥哥我的一份心意,总行吧。”
3 A3 q# L0 N0 R- K- T; c- I  “行。”川子舅爽快地说:“那这钱,我就给你存着。你啥时用,就上老弟这挪。得,天不早了,我也不在你这磨叽了。让全子留下陪陪你,我回去了。”说着,站起身就往外走。) u, x% ^: b* T6 S- W) h
  川子舅着话让我心里一亮,我正琢磨着找个啥引由子,不走呢。我就看老叔笑。没想到,老叔让我走。6 `0 i2 u# _' T3 ], c. V
  老叔跟川子舅说:“呵呵。我一个老头子,还用着陪了。”
4 k9 \/ M, \3 u  L9 u  这扯不?这一整,我是留也不是,走也不是。我看川子舅,指望着他能再说句让我留下的话,我也就了有台阶下,也就又能抱老叔了。可川子舅大眼一瞪,冲我说:“瞅我干啥?”
/ N/ C/ y# @  o( N  “听话。”老叔拍拍我肩膀子,说:“家里还有孩子,回去帮你媳妇儿一把。”
9 R9 C; X1 X* F3 ?6 Q$ C  得,我只好蔫蔫儿地跟着川子舅回去了。
$ B# [+ j$ f4 F9 q8 s5 k《乱世三章》第二章(中) 484 Y2 V- e: t; K' ]
  天儿,说冷就冷了,刚过了霜降就飘起了清雪。我算计着,从老叔的铁工厂正式开业到今个儿,整十二天了。我心里老是惦记着想去老叔那住一宿。川子舅闷呲闷呲地,八成是看出我的心思,他撵我去了两回。可哪回去,不到天黑,老叔就催着我回走。整得我这心里总是刺刺挠挠的。6 Y/ i3 ~" U9 \  a6 S
  这十来天,川子舅也不拽着我给他治“病”了。在家,他就一个人睡炕琴那边,我和凤香带孩子睡炕琴这边;再不,他就去车行睡。这下,凤香可逮着了,见天夜里不饶了我,整射了还不算,翻身下来,除了奶孩子,她是一宿到亮地撰着我鸡鸡不撒手。我这鸡鸡也就一宿到亮地硬着。" N. q* r' H3 B5 n) I0 _8 H, Q" U
  礼拜天,我和川子舅从车行回来得早。一进家门,凤香说饭菜都好了,就让我往炕桌上端。她那边忙着给孩子换尿褯子,嘴也不失闲儿地叨叨,说:“谁也不管这个家了,就知道吃,吃,吃。眼瞅就上冻了,酸菜还没渍呢。粮口袋也要见底了。有一个算一个,油瓶子倒了都不待扶的。”$ F/ E( y, R! O$ B/ c
  川子舅也不吱声,手也顾不得洗就拱小栓子那撩孩子,大胡子扎得孩子“哇哇”叫,他愁孩子叫唤,裂大嘴“嘿嘿”笑。
& G+ y7 a$ {% T, Z7 b2 Z2 R- m; f  “赶趟啊。”我跟凤香说:“不就是那点儿白菜吗?明天我就去买。”  T: b, t# N  U4 K
  “买买买。光数嘴;我耳朵都磨出膙子了,也没见着个菜叶进家门。你瞅人家秃子家,晒那一大包萝卜条子。你说到大冷了,用酱油一淹,撒点辣椒末,嘎吱儿嘎吱儿地一吃,你就不眼馋?”凤香说:“要是没孩子缠巴,我谁也不用;哪年不都是我自个儿整。我看等大雪封了门,吃啥?”
4 j/ m$ t8 @9 L" S  _  “行了。”川子舅说:“小姑奶奶,全子都说了,明天就给你去买。”
0 i1 t& R# V# A: R5 V) O  “你瞅我爹,多会说话,跟唱的似的。给我买?”凤香说:“我用着你给我买?这家就我一个人的?你俩就不往嘴里塞啊?”4 u' M# G  s+ S. s+ J6 F& b( N  m
  “得了。得了。”我说:“我这就去。”1 ]0 C3 V( F5 R! `4 V
  “你是卖菜的他爹啊,人家等着你?”凤香说:“明天想着,再买点土豆子、大萝卜。”
6 l& j9 T' C! _# v, T# j  川子舅说:“吃饭。吃饭。”这就去洗手。
5 s) G$ m% X, f+ {$ C9 M  我这边刚把高粱米饭盛碗里,就听外面有人叫:“家里有人吗?”
) Z* ^9 r, j/ ], N! C" P" @- a+ V  “谁呀?”川子舅擦着手,迎到门外去看。
! g* v0 f5 M: u  来人是张保生。我高兴地叫,说:“张叔,你咋来了?”
4 Q8 {  f1 R2 b7 X3 H  川子舅把张叔让进屋,我叫凤香,说:“还记得不?这就是给咱俩主持婚礼的张叔。”
+ b7 V1 W4 C+ c: O  “就你记得?德性。”凤香这边刚跟我绷完脸儿,回头笑着叫了声“张叔”,说:“快坐吧。”( e1 y, R5 I1 T2 L
  川子舅跟我说:“去,把你叔叫来。今个儿得好好喝口儿。”$ c" ~/ c1 T( B0 c/ g
  “哎。”我答应着。心想这回叫老叔来,我就想法不让他走,留他在家里住。我这就穿上外套就往外走。川子舅在我身后喊:“骑车去。”
' @7 T  d" T6 D7 g; a3 t4 N0 p  到老叔那,见他正要吃饭。我说:“张保生来了。”( }6 z; U- H9 Y5 p0 G1 i* {1 W
  “是吗?他在你那啊?!”老叔放下筷子,说:“这我得去看看。你在抚顺,他可是没少费心呢。”
7 ~' |# n+ B: w0 @  趁老叔戴帽子的功夫,我抽冷子抱住老叔说:“叔。今个儿,你去了就别急着回来了。”6 |+ ^/ x7 B% ^, J2 e' v* N
  老叔瞅瞅我。问:“咋的?”
0 F; s( k$ |# n) u8 C) c$ X, {  “人家都想死了。”我说:“哪回来,你都催着我走。是不是还是不想要我了?”
' q5 t2 p. z9 \, i3 h( [/ [6 _  “我说你这小子啊,脑袋里就这点玩意儿,整天不想别的了?”老叔说:“我这可刚刚缓过来点,你可别又来气我啊。”他打了我屁股一下说:“快走吧,你张叔还等着呢。”7 J4 s/ u' d5 T9 m$ M# A) u" T! X# h
  我说:“那你亲我一下再走。”& I5 A( o! J" ~) d$ ?. {
  “臭小子。”老叔在我脸蛋子上亲了一口,说:“好了吧。”
) \1 Z! y1 }6 [! X! A  “我不。”我还抱着老叔,缠着他不放。我说:“亲嘴。”
3 L: S& O( [( g+ z" W4 K1 T  “快别闹了。”老叔挣着我说:“一会儿该硬了。”
4 \* k+ x/ A6 d" f& l/ a( G+ o2 u  “我的早硬了。”说着,我就把硬了的鸡鸡往老叔的身上贴。
8 J5 }9 b8 {8 B, m: U. c  老叔亲了我嘴一下说:“这回好了吧。”4 [+ B2 c! x6 C5 n3 m8 x' L
  我看着老叔的眼睛,说:“想裹一口。”
" [+ H7 `6 }$ e) M8 L* V  “打你了。”老叔推我。
! }6 Q2 x2 l. n& P2 h  “就一口。”我求着老叔,说:“人家真是想死了。”5 I2 P7 b- `6 S' }
  “你呀。”老叔解着裤门儿,说:“就一口啊。”
/ Y# K- a' u4 M  D' `( b& l) R  我急猴似的蹲下去,掏出老叔半硬的大枪,一口全含进嘴里……
+ r1 ]1 r% R+ O  x1 @  D  老叔“哦”了一声,大枪就在我嘴里硬了起来……
0 |8 p3 y5 z! F! G0 U( j/ i) w  我像个贪吃的孩子,抓着老叔硬起来的大肉枪又裹又舔,再加上撸……
1 \4 P* _/ @$ x: ]' R  “好了。好了。”我正起劲儿的功夫,老叔拉起了我,说:“哪天老叔还给。”这就狠亲我嘴一下,把当硬的大枪塞进裤子里,系上裤门儿,说:“听话,宝宝。别误了正事儿。”
( P# i" s# }% J* I  见老叔拉开门,要走。我急得捂着鼓鼓曩曩的裤裆叫,说:“你看人家这样,咋出门儿啊。”
2 f8 @; e; g5 C  老叔回身,拉着我,说:“没人稀得看你呀。”这就跟我上了大街。
5 H( }: n( ^8 Z( t  道上。我使自行车驮着老叔,也跟老叔说了说张叔丢了差事的事,还有张婶让苏联大兵给糟蹋了的事。老叔埋怨我,说:“你看你呀,也不早点儿跟我说说。还叫人家来看咱。真是的。”- k' E; S5 Z  l5 J: L6 c# b
  我说:“都是让你气得。”! f8 V8 x/ R3 ?  b* I0 [0 d
  “好好好,我气的。我气的。”老叔说:“都是我不对,行了吧。”6 B# c+ e, f" o
  “嘿嘿。”我得意地笑笑,说:“我去抚顺,给张叔留了点钱,让张婶好好看看病。”8 I$ Z% ^+ j  ^0 l3 X
  老叔说:“人啊,可不光是钱的事啊。”5 X; Z6 h4 {1 c/ E7 ]( f, a
  等我和老叔一进家门,老叔拉着张叔的手说:“早该去看你,早该去看你啊。”
/ y0 o. r+ R! c' ~+ t5 H  张叔跟老叔说:“你平安无事就好啊。”$ J% i) A! w% F% o6 ~! E
  川子舅就叫老叔,说:“赶紧上炕吧,就等你呢。”几个人这就倒上酒,开喝。
4 @9 o) ?  X4 c. y+ d8 N7 j  我问张叔:“张婶好点儿没?”
& @) L; x" _8 P& Y8 I4 h( c  张叔叹了口气,没说啥。
( ?+ p9 X7 f/ u+ j- [* {  “死了。”川子舅抢着说了一句。他说:“你说说,这他妈的都是些什么事儿啊!”
9 J7 E7 v2 u& s2 m$ }) }9 N  “死了?”我挺伤心,说:“张婶多好啊,咋……”/ U0 w6 K; S, q$ k5 @' q/ Y/ T! D
  “不说这个。不说这个。”张叔端起酒杯说:“咱喝酒。喝酒。”
" V8 H& t. e. t, Q* N1 `  喝了酒。我再给几个人的酒盅里倒满,说:“咋没带小疙儿来啊?”
+ U" \4 p. N- U7 d. x' j0 P  张叔勉强笑笑,说:“还不知道来这是咋回事儿,让我先扔街坊那了。”' {) b/ z4 k! X
  从上次去抚顺,我就觉着张叔没以前话多了,他跟赵爷那会儿,人挺道得去的,说这说那的没个完,还竟说拉嚓话。今个儿话更少,就是闷头喝酒。你说像张叔这么个精精怪怪的人,他咋就跟换了个人似的呢?我说这人啊,没摊上事,说啊笑啊玩啊乐啊,啥都不打紧;可真摊着事儿了,就得看你的真本事了。' I, u$ a9 h1 J# l/ [5 q* @8 h
  “兄弟。”川子舅说:“咱哥俩处的时候不长,可你跟我老哥那可不是一天两天的了。今个儿,你奔我来,那是瞧得起我;我是打心眼儿里高兴啊。有啥为难的,别闷在肚子里,有我和我老哥呢。”
# k0 G, L5 T/ |% B3 m6 r  “来的路上,全子跟我说了说你的事。谁也没想到弟妹她……”老叔叹了口气,对张叔说:“事儿,赶上了,你也得想开点儿。走了的,谁也没办法,再是有办法,谁也不愿她走。咱活着得,说啥也得活下去。不看别的,还得看孩子。”4 {" S$ ^9 H) E. V7 G
  “大哥。”张叔叫了老叔一声,就去抹眼泪。) a& d+ `3 ^0 \; B5 ]& i. B
  “咳,你个大老爷们儿。咱不带这样的啊。”川子舅说:“来,兄弟。你来了,我高兴,咱老哥仨来个带响儿的。不带小全子。”这就又端起了酒杯。: b7 ]; J) I* N- Z0 M
  “咋不带我呢?”我跟川子舅叫,说:“我正该敬张叔呢……”
9 K- w/ N: y$ d& N* C# r8 k  “啧。”川子舅瞅我一眼说:“一会儿,你单整。”5 _. N  y) ^% J7 I1 F
  他老哥仨喝了酒,川子舅说:“我那老蒯走时,闺女才13。我不也过来了。”他给张叔夹了口菜,说:“兄弟。我说句粗话,你别不爱听啊。实在挺不住了,就再找一个。”
0 G( {7 y4 a8 W  张叔吃了口菜,对川子舅说:“我知道你是好意。”这就又没话了。
8 C3 Y$ y0 z5 L6 b# V  我赶紧端起酒杯,说:“张叔,我和爷爷在抚顺时,没少让你操心。我来沈阳,你还来送我。这些我都记着,今个儿,我诚心诚意你敬你一败。”
: s0 n4 g5 [# Z$ Z% j$ I: |  “应该的。应该的。”张叔笑笑,喝下了酒。他说:“大叔那人,挺遭人想的。可惜,我都没送着他。咳……”# p3 S% n6 ~9 n( E+ Q3 Y, L
  老叔说:“他老人家走,是我刚从里边出来的第二天,也赶上小日本逃跑,街面上不太平。亲戚朋友的,也没都告诉到。还是多愧了川子兄弟呢。”
' M4 H- J: P. r9 M  “哈哈哈。”川子舅跟老叔说:“你跟我还说这话?叫我不爱听。”
" ~0 C9 o8 k' |! g  “实话。实话。”老叔跟张叔,说:“世道乱。你看,打我出来,这么长时间了,也没顾得上过去看看你。按理,我该去呀。可啥叫朋友?也就在这包含上啊。真就是有个不周不到的,再捡起来,还是掏心窝子,那才叫朋友。”
2 z5 X" [$ ~# v  “好话。”川子舅端起酒杯,说:“就冲我老哥这话,咱再整一个。”
) C1 w7 c& E, P( }" g  这就又喝。9 L9 E  D9 d" p+ _: L  d
  这杯酒一下肚,我看张叔就有点上脸了。) f5 Y  l# w4 u
  放下酒杯,老叔问张叔,说:“那你,眼下做点啥呢?”& ^0 i; `  V" Q
  张叔叹了口气,说:“两位哥哥,我说句不好听的话,你俩可别见怪。现在我跟要饭的差不多,今个儿,要到两位哥哥这旮瘩儿,两位哥哥好酒待我,我知足了。”他端起酒杯,说:“我借花献佛,谢两位哥哥一杯。”这就一饮而进。
% V; S; S* l- S  H3 ]5 K5 i  老叔说:“这说哪去了。”1 x6 l: M" E, |5 R& H5 e
  “叨菜吃,别干喝。”川子舅又给张叔夹菜。  o5 D7 R' {8 ^, i" C  m) X
  张叔冲川子舅点着头。说:“我说的可是实话啊。”他说:“两位哥哥,德全在这,还有大侄女儿(指凤香)也在,我也不怕孩子们笑话了。我这心里头,懊糟啊!要说我呢,也不是啥两袖清风的人,跟两位哥哥比,差远了。挣点钱儿,也没少祸害;也没少逛窑子。可自己的女人,偏偏死在这上了。真是报应啊……”他对老叔说:“大哥,我啥样,你知道。打从学校出来就没干过力气活。小日本走了,公署里黄摊子了,再去找坐板凳的差事,人家都嫌我是给日本人干过事儿的,都不拿好眼神夹我。我去做苦力,干不动。我这心里懊糟得,想回山东老家吧,又不甘心……”
8 q+ r. d3 o. s. i  “这扯不扯,早说啊。”川子舅说:“要不说你们喝过墨水的人就是耽误事儿,一点儿都没有个爽快劲儿。小全子刚来那会儿,我没少为这事斥喽儿他。这么的,上我车行来吧。修自行车,小全子都学会了,你也能。”) b1 F5 Q- L$ L# z% n
  我瞅愁川子舅说:“你看你,咋老说我呢?”
( S+ ]" D: U' M( E  “嘿嘿。”川子舅跟老叔说:“老哥啊,我得跟你告一状了。你这个侄小子啊,可是没少熊我呀。这二年,我就怕他跟我耍驴,就哆唆他跟我犯倔。瞅他小脸儿一呱耷,我立马就傻了,就得赶紧迷迷地跟人家说小话儿啊。”+ b+ P& l" f/ X- \  W
  “呵呵,你那是当了姥爷高兴的。”老叔吃了口菜,跟川子舅说:“久川啊。我吆摸着,你那车行,活儿也是有数的,有才填了个铁头。再则,我看老张干你那活也是不大适合……”3 r' Z. C( m3 L0 ^6 I
  “你看我哥说的。”川子舅说:“我兄弟来了。再咋的,我也不能瞪眼儿干瞅着啊。”6 B' N  h' X' S* O
  “这么的吧。”老叔对张叔说:“我刚开了个厂子,正缺个管事儿的。你要是不嫌弃的话,就过来吧。”
, M3 D4 F" S$ ^  “两位哥哥,让我说什么好呢。”张叔说着,就又要端酒杯。+ {' b5 u( ]( q, P) I$ s8 N1 I: W
  “咱先小人后君子。”老叔拦住张叔,说:“活儿呢,进料出货你都盯着点儿,记好帐;再就是咱俩换着给伙计们做顿晌午饭。住呢,就住我那吧。”
" S) |9 p* {, V, h* s2 Y+ f7 _  “大哥。”张叔抓住老叔的手,说:“客套话我就不说。我你就跟着你干了,你看我行,就留着我。真不行,你说话。我准保不让你为难。”
6 v- s3 m/ w: Y% W  “我也得意沙楞儿的人。”老叔说:“在我这干,有一点我可说在头里。”
9 Y; o" @+ x2 ^1 }9 @8 u  张叔握着老叔的手,说:“你说,哥。”$ Y8 \/ s2 M: `' {3 B* P& w0 A
  “可不行给我往回乱招女人。”老叔说着就笑。0 w4 B4 x* k. T- [  O. C+ h
  川子舅也跟着笑。) _8 @* _+ t: F6 \
  我想起了张叔和赵爷那出,心里核计,就张叔那样,谁敢担保他不招惹女人?
. b" _- N9 z4 k; d5 L& ?  吃了饭,老叔说家里太紧巴,要领张叔回厂里存,说正好看看厂子啥样儿。川子舅说:“行啊。”这就下也了地,跟着老叔他们一起出了家门。川子舅说要回车行存,说总没个人,他不放心。我也看出来了,打大头没了,川子舅总像少了点啥似的,在家也呆不住,在车行也不踏实……7 U+ K: L% O1 U. e
  人都走了,炕上地上也都收拾利索了,凤香这就来了神儿。她插上门,拉上窗帘,焐好了被;也把孩子打兑安稳了,这就催我上炕。赶我一进被窝,她逮着我鸡鸡,是撒着欢儿地收拾我。我本想射给老叔的那点宝贝玩意儿,这下,都射她那里了。那一宿,风香收拾得我足足射了三回。7 J! J" q) F, P
  早起,凤香还跟每回一样,给我沃了四个鸡子儿。
 楼主| 发表于 2009-10-23 13:05 | 显示全部楼层
《乱世三章》第二章(下) 楔子
% c) ^5 J9 u( W: Q  快十点了,朱晓东问马德全,说,师傅你睏不?他说,要不咱钻被我讲,我也想握着你的鸡子。马德全就笑,说,臭小子,就知道你没按好心。师徒俩这就洗了洗,躺进了一个被窝。这一进被窝,朱晓东还能让马德全消停?这就逮着马德全的大鸡鸡一顿裹,到了把马德全给裹射了。朱晓东咽下马德全的精液,撰着马德全软下去了的大鸡鸡说,师傅,听你这一讲,知道我想啥了?马德全问,想啥?朱晓东说,我想到了那个第一个给我开封的专业兵。朱晓东这就把红苇塘的事跟马德全说了。马德全说,他还在盘锦?
5 o0 t& v* D* h; H% d( }" V  他死了。朱晓东说,自从那回他在苇塘他给我整出来以后,我就是板不住我自己,总是转着磨磨地去找他。当着人的面,又不能粘乎,他就叫我去苇塘那等他。那苇塘边的草地上也就成了我跟他的洞房。第一次他进我,给我疼得抱着他哭,他抓着我的手打他的嘴巴子,还一个劲地说,哥不好,哥不好。我抱着他,就是喜欢他,咋亲也亲不够。他说他是在部队上知道的这事,一个连长喜欢上了他,夜里他站岗,连长就借查岗的机会,在岗楼子里跟他做。后来,那连长转业回了武汉老家。朱晓东说,不长时间,我去村里小学做了代课老师,一到放学,我就去苇塘那等他。见了面咱俩就亲啊啃啊的,我也适应他的家伙儿了,上赶子让他做我。做完了,我俩就坐在看看苇子,听苇子哗哗地唱。有时候也很懊悔,说,要不是那连长,他也沾不上这毛病,这一沾上了,就咋也改不掉,这就又叫我打他。我舍不得打,拱他坏里说,要不叫你,我也不知道世界上还有这样的好事呢。. c% v' q2 l6 a% r" o8 j1 V% o. H
  马德全问,他咋死的?* r1 o/ W7 g, i% {
  送苇子,拖拉机翻了。朱晓东说,那会儿,公社正有一批知青要抽调回城,其中就有我一个。出事前一天,我俩在苇塘那做了一次,那回,他做完我以后,也让我做了他。完事,他抱着我哭了,他问我,你走了,能记着哥不?我说,忘不了。他亲着我说,忘了我把,说我回城了还有更好的前途。他叫我别为这事误了前程。那天,整个苇塘也是被夕阳染的通红,无边的苇丛翻滚着涌动着,跟我俩第一次时一样,看上去让人心动。他望着晚霞说,哥给你唱个歌吧,说着便给我唱起了《延边人民热爱毛主席》;他说这是他在珲春当兵时,最爱听的歌……。以后,我回城后,找到了那歌的带子,没事总想听;听着那歌,我就想起那通红通红的苇塘,也想起他,心里贼不是滋味。第二天,我在学校听说他死了。我没看见他的尸体,听说很惨,送葬那天我去了,他爱人哭昏过去两次。当时,我也很难过,总想帮帮他爱人,可我一个知青,能咋帮?那天,我自己去了苇塘那,给李哥烧了点纸,坐在我和他一起做爱的草地上,看着眼前跳动的火苗,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有默默的掉眼泪。朱晓东跟马德全说,师傅,我总觉得我对不起李哥。总觉得他的死是因为我。
/ h" i0 E5 l" @) ^- [3 n$ F  马德全说,别那么说。这都是命,就像我,身边有媳妇,有孩子,可还是离不开老叔。马德全这就又接着讲起了他的事——
! k0 Y; J1 r, ?/ q《乱世三章》第二章(下) 49. a; D# |) f; E  k2 ]3 T* F& @
  过了不几天,张叔就带着行李领着小疙儿去了老叔那。我去看老叔时,见张叔和小疙都挤在老叔办公室的炕上存,小疙儿跟干活的伙计们也混熟了,出来进去地疯。张叔就跟我说,想去后院儿租个小房住,叫我跟老叔过过话儿。我跟张叔说:“那你就照直跟我叔说呗。”张叔说:“我说了,你叔也不当回事儿啊。”/ G/ a$ u1 [, t+ M
  老叔厂子的后院是个不太紧撑的大杂院,座北朝南一幢七、八间量的房子和东边一幢七、八间量的房子,再加上老叔他们的西厢房,把院子夹成个“U”字型。院子里住着有十几户人家,各家也都在门前房后压着小扁厦,有的租给别人住,有的堆点儿破烂啥的。我核计,张叔是怕老叔嫌孩子闹,怕耽误老叔的生意。再也想,张叔总跟老叔一块堆儿住,也耽误他找女人。还有就是我自个儿的小心眼儿:就说自打我跟老叔闹别扭以后,一次也没逮着,像以前那样跟老叔光巴出溜地在被窝里粘哧的机会;可张叔没来之前,我来看老叔还能抱老叔啃两口,也能不脱衣裳地裹裹老叔的大枪,也能给老叔喝两口我的熊浆子,眼下,张叔这一来,再有小疙儿这么里外乱串,我也不敢了,老叔也不让我那么跟他疯了。这事儿,张叔要是不提呢,我还不好意思说。这回张叔自个儿提出来要出去住,不正合我心意吗?!这一核计,我就逮空儿把张叔的意思跟老叔说了。" z9 v( Y; z3 a3 F3 C3 U% A
  听我这么说,老叔瞅瞅我,笑了。他说:“臭小子,我知道你那点儿鬼心思。”说着,就给了我一屁板子。) g" N$ Y; s: s$ E
  我这心里啊,就上下不落底,吃不住老叔到地是啥意思。你说他不要我了吧,他还逮机会可劲儿亲我嘴;见我赖在他身上跟个馋猫儿似的放赖,他还自个儿掏出他的大肉枪,擎着我给他裹放了炮。你要说,他真还要我,还就一次也不给我光溜地跟他粘哧的机会。我就直巴楞地问老叔,我说:“你到底还跟人家好不好了?整得人家心里见天儿跟猫挠得似的。”
+ t4 a! Z+ q7 z5 e: O  老叔说:“好好的,这又咋的了?”+ n# y6 \+ b5 d2 H5 U
  我吭呲给老叔一句,说:“咋的了?你自个儿心里明白。”9 e$ T9 M6 _& F6 S( @6 O: F
  “小祖宗,我是真让你吓怕了。你大嘴一撅,我这心里就发毛。”老叔说:“不就那点事儿吗?”
5 a- h% a  p& v6 I( ~2 o  “你看你看,又说就那点事儿。”我说:“又把人家鸡鸡说硬了。”
8 Q% {* h- `: I8 @1 V9 ?  “你就撩哧我吧。小坏蛋。”老叔说:“我说的那点事儿。是说你想叫老张出去单住。那不得花钱吗?他那点钱,跟我在一起吃住,多少还能省点。”
" X3 V1 q/ V/ R; a& w; x  “省省。”我气哼哼地说:“省下来,都填和窑子里了。”
  k6 O# c& C4 J' R- x' |( b2 O  老叔瞅瞅我说:“你咋这样呢?就不会记着点儿别人的好处?”
) }! Y3 N- E$ W0 G8 l  “谁说我不记着了?”我说:“我这不也是为你好吗?”说完,我一倔哒,就走了。
0 V+ I$ n1 }0 _0 u  到家,我就生气,心说,再也不去老叔那了。可核计归核计,几天不去老叔那,我就是闹心,咋板也板不住。没过三天,我颠颠儿地又去了,还给老叔买了一大卷子干豆腐,我知道老叔得意那口儿。进屋一看,老叔和张叔都没在;炕上少了两圈行李。我就去后院儿找,迎头正遇上大工郎师傅扛着小疙儿往这来,我问郎师傅,他们上哪去了。9 c8 J0 t4 [- ~+ Q
  “俩人出去半天了,说是有个大买家呢。”郎师傅说:“天这暂了,也该回来了。”这就把扛在肩膀头子上的小疙儿放下来。小疙嗷嗷叫着,还往郎师傅身上爬。' C2 Q1 S6 V6 l. }4 z8 R
  我拉住小疙儿说:“不兴跟郎大爷这么闹。”# P+ t- [' I+ U* ^  p5 v
  “不碍事儿的。”郎师傅说:“这个小子儿就爱缠巴俺,见着他爹,就是老鼠见着了猫儿啊。俺呢,还就稀罕个小小子儿。呵呵。”
( w- N9 u& F; I* S  U# R  我抽了一张干豆腐给小疙儿,说:“吃吧。”
& ?" N# t# Y& S  小疙抓过去,咬着干豆腐,就跑了。
* r+ K, D2 b+ p2 [, W5 L3 Y  我紧着冲小疙儿喊:“别跑远了。”' C  h! p5 R+ }: {" v
  “不碍事儿的。”郎师傅说:“这个孩子胆儿不大,丁煞儿就回来。”' l  T1 J( X6 W4 o5 K2 d
  见郎师傅没啥忙的,我就跟他闲聊。我问他:“郎师傅,你老几个孩子呀?”
  P  J) v( F' E" W8 ^7 `. b  “四个。”郎师傅说:“都是他娘的丫头蛋子。”/ ]- y$ z3 F* U
  “日子还好啊?”7 U1 T2 K0 N3 _
  “哼。”郎师傅说:“漏房子,病老婆,都他娘地让俺摊上了。再加上一大群的孩子,没把俺愁煞。不是你叔留了俺,俺这一家子人,喝西北风都没个人给刮啊。”
7 W0 d+ |$ W: W" p  这正说着话,小疙儿蹬蹬地跑了回来。过来,小家伙儿就眯眯儿地依在郎师傅的大腿那不动。郎师傅说:“甭问。他爹来家了。”
8 n5 i' j+ ~7 O3 x  我这就回屋去看,真是老叔和张叔回来了。张叔满脸通红地一把拉住我手说:“哎呀哎呀,正好你来了。走,上我那屋看看。”
+ t. A4 ?5 A/ Y: x  我没明白是咋回事,就被张叔拉着往后院儿走。老叔在后面叫我,说:“给他整点水喝。瞅着他点儿。”
- R; Y" d) D; a1 \1 J. m7 ~2 k  “看我哥啊。”张叔回头冲老叔叫,说:“我没事儿啊。”这就拉着我转到仓库的后身儿。张叔指着墙犄角儿那一个小扁厦说。:“这就是我的新屋。”
+ {) p. t+ e# y; e/ e$ g  我进屋一看,小屋挺带劲儿啊,门窗都严严实实的,还有铺小炕。我问张叔:“这啥时盖的?”1 e8 e' _4 |. b% k, S
  “你上次走的第二天。你叔就张罗进料,两天就盖起来了。”张叔说:“我一核计,准是你跟你叔过话儿了。我算是看明白了,你们家,你老婆辖着你;你呢,辖着你老叔。这可真实一物降一物啊。”' V1 e7 P0 g9 x0 w5 l5 V
  “让你说的?”9 u" m# u" E) a! n) ~! C
  “你看,我一点儿都不带白话的。就连你老丈眼子,我看都瞅你眼神儿行事儿。你还没整明白,你老婆辖着你,那是疼你,是稀罕你的绝招子。女人啊,我是一清二楚、明明白白啊。你看哪个爷们儿在家,总跟老婆子吆五呵六的,那他保准在外头沾花惹草。像你老婆,那是高人。可你也不赖呆啊,两个铁塔似的老爷们儿,都让你治得卑卑服服的,就是让老婆辖着,也值。”张叔说:“我呀,赶明儿有啥事儿还得找你,你们家顶数你打腰。”
; J9 X& ?) X' ^2 x6 F  张叔是喝多了。我看他话有点多,就想给他整点水喝,让他歇歇。我还急着去看老叔呢。张叔拽我坐那,不让我动,他回身爬到炕上,撩开强上的大布帘子,打开布帘子后面的一扇窗户,探出身去,伸手舀回一瓢凉水“咕嘎咕嘎”灌一通。接着,他搁下水瓢,回身关上窗户,拉上布帘子,又坐我身边跟我扯。6 ?) @. G( g- r/ C* I. q* [
  “哎,这窗户挺好啊。谁的点子?”我问张叔。3 ]# p( [/ L# Y4 J+ P9 n
  “是不挺好?”张叔说:“想吃饭,不用出屋就能端过来;连带着把炕都烧了。呵呵。”说着,他又靠近我,神道道地小声跟我说:“全子,听说北市场那有窑子,沙子沟也有,我他妈的也找不找啊,那天你领我见识见识去呗。”3 y7 Y9 o: J( |+ P9 V( @' \8 j
  “我得过去看看我叔了。”我一听张叔又说下道的,就起身要走。: |) W. j+ u  y
  “别走啊。”张叔说:“这都好几个月没沾女人了,憋得直窜阳子。要说这人啊,有了饭吃,紧跟着就得打兑裤裆里那点事,要不就闹心啊,都说是吃喝拉撒睡,这‘吃喝’,本是一个事,都是往嘴里塞;‘拉撒’呢,他也是一个事,就是塞进肚子的,到时候就得往外排;要说这个‘睡’,克就不是一个事了,那应该说是两个事,除了闭眼睛死觉,还有就是……”
$ x0 z7 e0 O) {8 a  “我真得过去了。你歇着吧,张叔。”不等张叔说完,我真走了。3 o2 {! l4 P6 ~5 \( o
  回头,我过去看老叔。
4 a; ]& r$ Z7 m4 y3 E  我跟老叔说:“那小房压得不错啊。”就抱住了老叔。
% w# G5 P, i; F6 ]( K  “让人家看见。”老叔拍了我一屁板子,推开我,问我:“打哪来?”
$ s* _8 b/ {* q) ]; V  “车行。”我说:“张叔说,你是听我话,压的那小房,是吗?”. `' t9 Q1 m0 k+ F" ]7 i
  “别臭美了。”老叔笑笑说:“我可不是听你的。”6 q, {, w2 I' R
  “是不是?是不是?”我扑到老叔身上就胳肢他。
' {% ~/ l/ T. D  “是是是。臭小子。”老叔躲着问我:“有事吗?”0 s& K7 Y+ Q5 i4 P7 p
  “没事就不能来了?”我说:“想你了。”
& Q4 H# z3 H7 Z( k# R' l. L  老叔说:“赶紧回家吧。”他说:“家里就凤香一个人,又带孩子,又做饭。你也该帮帮她,不能光想自个儿。”
. M% n( F+ P6 z0 Z  “谁没帮啊?”我说:“家里买菜、买粮都是我的事。今年的酸菜还是我渍的呢。对了,我买了点干豆腐,我给你炒炒吧。“0 ]7 i6 s2 r  U( @$ M6 b& N: M
  “这刚喝了酒。”老叔说:“一会儿要吃,我自己会整。”2 u3 k& j5 }3 R
  我看老叔的桌子上有一张《东北公报》,就问老叔:“你又买报纸了?”自打老叔开了这个工厂,他见天买报纸,桌子底下堆那么多了。
: ]( T  a) V# g' }: Q  “嗯。”老叔说:“看报纸上的意思。世面上还要有事啊。你们那个车行要加小心啊。”
/ ]6 U  y( V- {. _  “哎呀。”我说:“哪天没事?这不也都过来了。”/ L% e. }8 {9 B, g5 Q
  “也是。”老叔说:“没事就快回去吧。呆会儿,我还得跟老郎核计核计,机器改装的事。”老叔高兴地捏我鼻子一下,说:“我接了个大活儿。”
! p7 r) ]5 V- \4 D% v  “是吗?”我问:“啥大活儿啊?”9 @9 \& D: L- ?5 M  ~: E
  “这不刚从王瑞山那回来,还得再谈谈。眼下要紧的是,先改装机器。”老叔说:“不行,就得加夜班了。人歇,机器不歇。”
) E. O0 z4 a! j8 Z5 o5 F$ ?. U& ?  我说“要是人手不够,我也过来吧。”
/ P) s! f  }) q3 d  “你来?”老叔就逗我,说:“你硬,我也硬,咱俩一块儿硬。那还能干活啊?”
& w8 H) b8 s7 a3 a) w  V  “再说。再说。”我扑老叔身上胳肢老叔。3 g" n2 H  \  r7 I  e: b
  “好了好了。一会儿天黑了。”老叔着就腿我走,还让我把干豆腐带回去点,说他一个人吃不了,坏了白瞎了。
6 A% P! J2 ~5 H: p  我说:“亲一下,我就走。”% N7 C. `2 \! F( W) X- \" N
  老叔就抱着我亲了亲。
( |; A8 u7 a- d" w$ ~3 J  回到家,吃着饭。我跟川子舅说,老叔接着大活了。川子舅说,那挺好。就问我是啥大活儿。我说,他也没跟我细说,就说要改机器,还要加夜班啥的。川子舅没吱声。
( W- L" D  b9 Y  我说:“老叔跟我说,他看报纸,说这世面上还要有事,让你加点小心咱那车行。”8 |' P# m% R+ q% ?* |3 s" c
  “听拉拉牯叫,还不种庄稼了呢。报纸的话你叔也信?”川子舅说:“哪天都有事,咱那小破车行他还能咋的?天塌,有大个儿的顶着呢。”
8 Y' k% ?! K% w) a6 u  我心里想笑,核计川子舅咋跟我想一块堆去了。这过日子啊,还真是这么个理儿。
7 l) `; \! K8 ?. ]  吃了饭,川子舅说要去车行换换大头。他说:“这几天大头坐不稳站不安的,像丢了魂儿,心里总像有啥事。”这就穿上外衣走了。) ^  L8 r/ r0 v7 o0 G& Z1 v: a
  川子舅一走,凤香就催着我赶紧收拾收拾焐被睡觉。说睁开眼就没住脚,都挺乏的。我这就赶紧把炕上地上都收拾利索了,插上门,焐上被,脱巴脱巴钻被进窝。
. F& N% k/ `( T  Y- x) r" k( f) k  凤香哄睡了孩子,滋溜又钻我被窝里。你别说,今个儿凤香还挺消停,背心裤衩也没脱,光使手撰着我鸡鸡跟我说话。她说刚给我絮了条棉裤,让我明早试试。- i% L, K$ G. M
  我说:“给老叔也絮一条呗。他一个人,也没人管。”) b7 }% g' B, z7 G: k1 r4 n
  “小怨家。心里就有你叔。”凤香说:“就没听你问过我一句。”她说:“我爹的早穿上了。明天你把咱叔的,给他送去。”
' S/ c; F2 x) N  “嗯。”我痛快地应了一声,这就想起了傍黑儿张叔跟我说的话。就把张叔的话跟凤香学了学。
# u0 K- c: L- T8 M  “你们老爷们儿,有一个算一个,都跟馋猫似的。”凤香说:“也就你吧,哪回还都得我上赶着你。缺老德了。”
( |8 K+ |" B- q+ m  “要不咱把秃子他妈给张叔说说。”我说:“他俩,一个孤男一个寡女,正合适。”
, \. R) p0 Y9 F6 a  “那可不行。”凤香说:“你可别提。秃子她妈是暗门子。”
& l: n: c. c7 Y2 d: O$ N& w& Q  “啥?”我问凤香:“啥是暗门子?”9 W) S* b+ \" E+ T9 n/ C
  “就是在自个儿家偷着买大炕。”凤香说:“要说秃子妈这人还挺热心的,我生咱栓子,她跟着前后地忙和。就这点招人咯应。”4 x4 C; e. G' [
  我说:“她咋还那样呢?”
8 R4 Z3 p2 h; G+ e6 T6 [  “也是的,一个女人家,寡妇失业的,没办法呗。”凤香说:“那年,她还撩过我爹呢,让我爹给骂了。到今儿,她还跟我爹‘大哥大哥’地拿麻,你可给我离他远点啊。”4 U+ `) m4 d% }& h; [) i% Q
  “那我明天就找她去。”我故意逗凤香。7 s7 }- Z; T( i. U* M6 c
  “小怨家。”凤香狠捏着我鸡鸡说:“你前脚去,我跟着就把你鸡子耗下来喂狗吃。”
) l$ P8 N; h" M  没准是见我老半天没吱声,凤香贴我耳跟子说:“跟你说个事。”( T. b' p6 W! R* M) k: \
  我说:“说呗。”" t5 j: e  l# q' Q8 D; X
  “我八成是又有了。”凤香说着,就抓我手,往她肚子上摸。
5 i' r8 B$ u) g6 d, X& d; ]  p6 ~+ |  “啥又有了?”我不愿意摸她,就把手抽出来枕脑袋底下。
; D) x7 ^/ G4 f' x8 n  y1 [9 y  凤香说:“两月没来那事了。”" z0 C$ @6 L/ s% Q3 Y
  我还是没明白,说:“啥事啊?”# A3 [, o/ q! V' f
  “你傻啊?”凤香掐了我一把说:“老干哕,想吃酸的。没准是怀上了。”
! \) l( H' X) _+ y( N/ m' v  “天啊。”我说:“这个还吃奶呢。这咋又来一个啊?”5 D2 B' B& F. ]# g1 Y, X5 \( R
  “你问我呀?”凤香搧了我鸡鸡一下,说:“它可是长在你身上呢。你说我咋这得意你呢,这根儿大鸡子真稀罕死人了。”: c# }. \9 X5 x# [
  “又闹。”我说:“你呀。”
  O* Y# b. |' Z. i/ k  “人家就稀罕嘛。”凤香在我脸蛋子上狠咬一口,问我,说:“哎,你得意丫头?得意小子?”她说:“这回要是来个闺女就好了。闺女多好,干净儿的,还知道疼人。不像臭小子,死淘。”" [" ^7 p7 ]' a6 J6 k+ ^: B
  “依我。”我说:“一个都不要。”
1 `& _$ _+ L/ L5 ^) j0 }  “小怨家。你不要,我要。”凤香说:“没孩子那还叫两口子啊?那还叫个家呀?再则说了,孩子这玩意儿,一个也是养,一群也是放。”这就一转身,给了我个大后背。
1 C( J: [0 ]1 V% V2 a! |, a9 {$ H  我心核计,我还真巴不得你不理我;你要是这辈子不骑我身上疯,我见天地给你烧香磕头。# g) o1 U/ W: I; e
  老叔那边真干起来了,是给铁西鼓风机厂加工控制开关的外壳子。他又雇了两个人,六个伙计三班倒,两台机器黑天白日地连轴转。老郎也住厂子了,好随时维修机器。老叔是连进料带送货,外加买粮买菜。这一整,张叔就给绑住了,光管帐不说,还得做四顿饭,夜班还一顿呢。他再想上窑子,也没那个时间啊。我一去,张叔就跟我说:“我就纳闷儿,你叔他咋就不想那事你?光知道干活儿,别有啥毛病吧?”& ^4 [+ M7 J2 {  x
  “你少说我叔啊。”我翻楞张叔一眼,说:“你和赵爷在咱家那样儿,我都没说过你。”
1 W6 n) ~$ x/ j$ a& k5 \  “你小子,还带扒小肠的?”张叔说我饱汉子不知道饿汉子饥。1 Y  v/ w  [4 Q2 h1 ~; E9 L3 V; s
  张叔这一急,就隔三差五得就拿小疙儿出气。小疙儿就哭咧咧地跟他郎大爷去告状,说他爸又打他了。老郎就说张叔,说:“你有个这么好孩子烧得啊?”张叔在一边嘀嘀咕咕地说:“谁难受谁知道啊。”9 V" h" i( M, \  ^
  到了年根儿底,川子舅跟我说:“你叔那也不忙咋样了,一个多月没来家喝酒了。”就让我去叫老叔。我跑到老叔那一看,这批活还真提前忙干完了。老叔一高兴,跟伙计们说:“放三天假,工钱照发。”: ^6 Q( d0 y3 Q3 S( F" i; u" _
  我赶紧拉着老叔说:“走,我舅叫我来找你,上咱家喝酒去。”
. |3 H/ w6 P7 {$ s; b  “就知道喝。”老叔说:“他们放假,我能放假吗?”
# b4 Z# y8 u" j, u# M& R  “你看,跟我激歪啥呀?”我说:“我舅让我来找你的。”
3 y7 Q  S  K; K2 r4 v$ O  “我也没激歪呀。”老叔说:“到日子我准去。”
# E( }* m/ A3 q1 C4 c! z1 y8 k. X' {  我和老叔正说着话,伙计也都回走了。郎师傅没走,他说,趁机器停了,正好彻底收拾收拾,开工用着也得劲。老叔说:“那给你双份的工钱。”这边郎正师傅油渍麻花地收拾着机器,那边小疙又哭咧咧地来了,说他饿了,郎师傅说:“这将几点啊,就喊饿。你那个肚子是填不满的筐啊?”小疙儿说:“早起我还没起呢,我爸就走了。”老叔就叫我领小疙儿去小馆喝碗混炖去,我就领小疙去了。等我带小疙儿回来,郎师傅跟我说:“你叔上铁西了,叫你别等他了。”我说,那我把小疙儿领走吧,你干活儿怪碍事的。郎师傅说:“不碍的,这孩子跟着我挺恣儿。”我这就又回车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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