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里那点事

prideshare1

这是老文章了，站里只搜到一点点，就用谷歌搜了下找个完整一点的版本转过来。比较钟意这种有乡村气息的文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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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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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儿黑了，徐德禄喝多了，回来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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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扶着大门，他对着大门口的凤仙花撒了泡尿，又骚又长。

  一都噜凤仙花落了地，在土里骚骚的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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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德禄喝多了，回来晚了，心里有点怕。怕他家的老先生教训。

  老先生以前是学校教书的，为人很严历，说起话来都像冬天抽出去的鞭子，带着刺骨的寒气，能裂开最坚硬的石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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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德禄被先生从小打屁股打到长大成人。后来早早的父母双亡，就天天被先生冷着一张脸拉到家里吃饭。徐德禄当时吓得不敢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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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后来徐德禄在先生的张罗下娶了老婆，生了儿子成了人父，又当了村长，徐德禄对先生的敬仰和惧怕依旧没变。

  先生是徐德禄心里巍峨矗立的一座高山，让他一直仰望不止，敬畏又想亲近。

  先生没儿没女，先生的老婆去世后，徐德禄夫妇就搬到先生家里跟先生一起住，好照顾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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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每天和先生低头不见抬头见，徐德禄每次见到先生心里还是怕，总是恭恭敬敬肃手而立，弯腰打声招呼再离开，不敢造次。

  家里的大门没锁，一推就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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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德禄提着裤子往院子里走了两步，摔倒了。再爬起来，提着裤子继续走。

  所有的屋子都黑着灯，天上月亮很圆，地上月色朦胧。朦胧的月色里院子中央传来泼水的声音。

  徐德禄的婆娘前几年也撒手去了。儿子在城里工作，家里只有先生。先生正在院子里洗澡。

  徐德禄一手提着裤子返回去，关了大门。落了门闩。提着裤子继续往院子里走，走到澡盆旁边。

  月光下先生的白胡须雪一样透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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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喝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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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的声音不疾不徐，四平八稳，没有温度。

  徐德禄用力的点点头。脚下绊了几步蒜，一屁墩儿坐在地上，双手在地上划拉了几下，眼里空空的，很茫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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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拿起澡盆里的水瓢，满满一瓢水，兜头奔着徐德禄浇了下去。

  徐德禄醒了，精神了，抬手抹了把脸，水里有股艾草味儿，先生最喜欢这个。

  “先生，你洗澡呢？”

  徐德禄坐在水洼里后知后觉，墙外传来两声蛤蟆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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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不说话，坐在澡盆里舀起一瓢水慢慢往自己身上淋下去。

  徐德禄斗胆把手探进澡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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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水凉了，我给您添点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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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德禄爬起来往厨房跑，跑了两步裤子掉了下来。

  啪！整个人平铺在地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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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德禄心虚的回头看了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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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没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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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徐德禄还是觉得先生用冷冷的眼仁儿瞪了自己一下。他干脆脱掉裤子，穿着小裤衩飞奔进了厨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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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厨房的一口锅里热著饭菜，另一口锅里还有大半锅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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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没能陪先生回来吃晚饭，徐德禄心里很不安。尽管先生从来没说过让他陪。只是看到饭菜，徐德禄就是会自责不安。慌忙打了一桶热水拎着飞跑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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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我给您添热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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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德禄放下桶，从先生手里拿过水瓢，贴着木澡盆的边儿，一瓢一瓢往盆里慢慢添着热水，怕烫着先生。

  先生挺着腰杆儿直直地坐在盆里，面无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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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吓人。

  徐德禄不知怎么就是害怕。

  添了几瓢，伸手试了试水温，烫烫的，正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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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我给您搓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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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德禄拿起搭在盆沿上的搓澡巾，不等先生说话，殷勤的在先生背上忙了起来。

  先生静了一会，看着前方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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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修路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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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已经谈好了，白驹牵的线……”徐德禄抢着回答。

  “白驹回来……也不是什麽好事。”

  先生徐徐地说。

  徐德禄没敢接话。

  先生是不太赞成修一条宽阔平坦的大路把山里和外面连接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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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座山村很古老，保留着很多旧习俗，比如祠堂，比如家法，比如打屁股……可是年轻人翻山越岭的都走了。他们不喜欢旧习俗。

  走了就不回来了，包括徐德禄的儿子徐长寿，儿子现在只是偶尔带着孙子回来住一下。

  徐德禄很想孙子，马上就暑假了，上幼稚园的孙子应该会被儿子送来住一阵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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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德禄高兴地想着。

  他修路只是想让儿子回来的方便些，频繁些。儿子和他关系不太好。毕竟他也是打着把儿子养大的。都是这样养孩子的，为啥儿子偏偏记仇。

  以前先生打起他来狠多了，自己就没记仇。徐德禄不甘心地想。不过先生很久很久都没打过自己屁股了。徐德禄想着看了先生一眼，觉得先生比以前待他好多了，于是就笑了起来。

  先生听见笑声回头看了徐德禄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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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寿应该快带著孩子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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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德禄解释说。

  先生嗯了一声，徐德禄开始往先生身上打香胰子，艾草味儿的香胰子。

  先生从盆裡站了起来，徐德禄用香胰子在先生身上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的滑动著。先生挺直腰杆站着，抬头目视着前方的黑夜，一动也不动。

  夜色里浮动着氤氲的艾草香，缠了先生一身，徐德禄吸了下鼻子，心里活泼泼的喜欢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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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天快要亮了，窗外蒙着一片水色的光。

  四下里都安静地闷着，没有一丝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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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K9 }9 }! g) a0 D  黑牯在暗暗的屋里咳了一声睡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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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_0 c. j8 F# M  睁开眼，身子立刻被热气裹住了，汗水淋漓，每一块黑黑隆起的肌肉都在闪着暗暗的水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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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8 D. J& R2 H4 ^9 C" H7 ^  身下的蔑席已经被汗水濡湿了一片。黑牯动了动身子，一些篾片就刺刺的扎着他结实粗壮的肉。

  黑牯很喜欢这种感觉，躺在席上屈了屈腿，来回蹭了蹭，人立刻精神了许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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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B' b% R, x7 R7 c, G  他发现自己手里还捏着那把蒲扇，这才想起来黑犊子昨晚是跟他睡在一张床上。于是回头瞧了瞧。顺手又给黑犊子打了几下扇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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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犊子是他的独根苗，从小黑牯又当爹又当妈的拉扯他长大，疼他疼得就像是自己的心尖肉，犊子也黏他黏得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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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w% S9 U- R% C. L  @: r, b: _  昨天采石场放假，犊子从山上回来就一直黏在他身边。晚上也非要一起睡。家里停了电，黑牯就一直不停的给犊子打着扇子，直到他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睡着了。

  黑牯看着还在熟睡的犊子，觉得生命很奇妙。犊子的浑身上下从发丝到脚底几乎长得和黑牯完全一模一样。犊子睡觉向来不老实。身上唯一的一条小裤衩被他自己扒下来一半，那黑峻峻的一挂东西无遮拦的掉了出来。黑牯拿眼睛扫了扫，心里笑了一声。就连犊子那物件也比前些年长开了，变大了，和自己越来越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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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i7 e- j9 G. m9 \9 {/ n- {  “看哪个女娃子有这个福气喽。”

- f' P" q  K2 N' B9 g6 d  黑牯美滋滋地想，对自己和儿子的尺寸满意又骄傲。

. m2 k5 H" U* w& ^( a& x  “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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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犊子揉着眼醒了过来，挺直粗壮的手脚伸了伸懒腰，那挂东西就弹跳着左右晃了晃。黑牯赶紧挪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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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 c; C+ z- H  “爹你起得这么早做啥？”

* r4 S; d  E  b' v  犊子打着哈欠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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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苞谷地的草露茬了，趁日头没起来我去锄一锄。”
5 |8 U' z! o6 l8 f* Y; r. P6 c( {
; t5 _9 H: u1 w8 ]4 d! J  黑牯套上帆布大裤衩，穿着鞋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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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 T1 |4 U( M& p2 a. u% Y$ ~+ K  y  “那我也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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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犊子坐了起来，一身打石头磨出来的肉在微光里起伏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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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不用，你歇吧，打石头累人呢，回家就歇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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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牯摆手阻止着，抬眼一看，犊子的小裤衩还没提上，那东西随着犊子的动作正跳得欢。

/ }' y  g+ p1 l  “还不把那腌臜（aza，方言：不干净。）东西收起来，鹞子给你啄了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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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 f+ h3 o3 n. P! y7 c* Y5 E  黑牯瞪犊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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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犊子就笑，笑的傻憨傻憨。

) f3 z+ `) U) X" w! W  “爹，俺长大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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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B( \  y1 a/ x+ H1 _% W8 q/ U  犊子抓着那东西晃了晃，收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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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大了咱就讨媳妇，有中意的？”

9 P% j& e4 b0 ]! \* ~1 m- u  黑牯笑眯眯地看着犊子，像在看一片长势顶好的土高粱。

& ?% M- x6 d8 u4 g6 W  犊子低头扭捏了起来，浑身的肉都绷得紧实。

  “有人了？”

+ X! o# l* V6 G- n1 C  V  黑牯笑眯眯的问着，心里甜了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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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犊子有喜欢的人就好，那样活着就有意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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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俺一直在等白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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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犊子吭哧着，还抬头瞄了黑牯一眼，满眼都是甜蜜的火苗子。

) D' ?, w1 s0 H" B% ]0 z6 R1 c  黑牯的心却一下子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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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o% L* p% v( j/ D3 Y- c) a  “别等了，走了十年的人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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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牯冷着脸去拿锄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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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就回来了，她家的房子都盖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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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a7 C2 d( R2 L" D4 |$ H  犊子兴奋地握紧拳头，攒了一身的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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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h! C$ Z( |! Q, E. t( n  黑牯心里一股怒火四处乱窜，他握紧锄头努力不让自己冲犊子大吼大叫。

  不想再理犊子，黑牯拉开门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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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屋外空气顶顶的新鲜，黑牯吐出一口气，心里舒坦了些。

2 N( }$ C- g0 ^8 ]* V1 d  磨盘山就在屋外横着，山上一片绿，狐仙庙的角檐在绿里飞起一抹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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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牯扛着锄头走出院子，走了几步就看到了犊子说的白妞家的新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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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三层高的楼很有气势，楼顶是古拙的雕龙飞檐，墨黑的四条乌龙吐着金珠子各自盘横在一角，镇守着东南西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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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i- s) \% |0 |" T  黑牯心里一阵疼。

  这是白妞家的房子，也是他仇人的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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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N4 E; Y% A9 y  白妞是仇人家的闺女。

  犊子绝对不能娶白妞。

  对犊子的爱抵不过他对仇人的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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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恨是缠树藤，长满了毒叶子，扎根在黑牯的心里。锄不掉，扯不脱，烧不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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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 |" D* W% r7 P: l  黑牯努力装作没事一样想从仇人的门前走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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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可是眼睛不听他的使唤，忍不住的直往大门上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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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c9 P) D$ d" H5 c4 ]  朱漆的两扇大门灯笼一样闪亮亮的红，上面排布的金黄铜疙瘩颗颗都有碗口那么大。

  叼着门环的两个狮头，做工精细，神态逼真，活物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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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 I0 _0 a( {3 K  黑牯心里一阵痒，很想凑上去摸一摸。

  这一切真真的都是自己喜欢的，在梦里幻想里才会存在的东西。

  费力的管住自己的手脚，黑牯对仇人的恨又添了一分。

  这仇人真是可恨得紧，竟然还一丝不差的记得他年少时说过的每一句话。现在把东西造出来来嘲弄他了。

& w3 \/ p+ U" F. k/ I: \  黑牯止不住的就想起了自己还年少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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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2 h  _1 ^& Y% a( {, l  年少的时候……，是个好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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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时候的仇人还不是仇人，那时候的仇人还叫白驹，那时候的仇人跟他很好，好的像拧在一起的两股绳。

# f, f! i6 ?( n% R6 f  那时候仇人的爹爹和自己的爹爹更好，好的就像是天然生成的一股绳。好的如胶似漆，好的……能抱在一起亲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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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你爹和俺爹抱着亲嘴儿呢。”

  黑牯记得那是个翠绿翠绿的下午，白驹拉着他的手，手心儿里都是汗。他们趴在半山腰的桃树地里看黑爹爹和白爹爹正紧紧地抱在一起亲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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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O* g  S4 f, K; h# H  黑爹爹身板黑壮，铁塔一样挺直。现在铁塔正不断往下倾斜，压着白爹爹不断向后仰，仰在了一株桃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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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r! V1 ^4 P. G) B  j  黑爹爹紧紧地把身下的人压在桃树上，从黑胡子里伸出了红舌头，舌头很快就不见了，被白爹爹叼进了嘴里。

  “你爹在吃俺爹的舌头。”

  黑牯忍不住对白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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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驹不说话，只把两条腿夹的死紧，像在憋着尿。

! G, g/ b& _6 B; c. ]% q  黑牯已经懂人事儿了，伸手一掏，白驹两腿之间正竖着一截小巧的细木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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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c* T0 R3 F* M% q% d  “还不成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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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牯笑的直打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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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边“啪”的一声，两个大人压断了桃枝双双栽到了地上。

  黑牯拉着白驹悄悄溜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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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俩男人亲嘴儿有啥可看的，有机会我带你看男人睡女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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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牯塞给白驹一个青桃子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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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为啥俺爹和你爹要亲嘴？”

* d3 l! m5 K6 b9 v  白驹啃着青桃子问。

  “他俩好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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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6 J9 P- v  j% w  黑牯也啃着青桃子回答，一点都不在乎。

! O$ m' u5 d) m- ~3 J  “好就能亲嘴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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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驹俩眼眨个不停。

2 p/ R' d5 W6 [6 Y  “当然不能，俩男人犯忌讳呢。被人看见笑死。俺娘死得早，估计俺爹憋冒烟儿了，把你爹当女人用呢。”

( d& o/ O2 ~7 ]+ m, A# U8 ~! j- ~2 Q  黑牯也不太明白，就自己猜想。

  白驹不乐意了，小脸憋得通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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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俺娘死得也早，为啥不是俺爹把你爹当女人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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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1 J, }; g6 b% U  “谁让你爹长得那么好看，长得好看的当女人。”，黑牯扔掉桃核，拍拍手。“女人都是在下面的，刚才你爹就是在下面，你爹是女人。”

1 S; E" U8 W. Z7 _  他瞪着眼看白驹。

2 D# x0 i9 W9 S+ o! q  J2 F& \  白驹瘪瘪嘴，哭了。

* c. j' J8 s( u) p$ P+ j# @8 q( N  黑牯觉得他哭得挺好看，抱着脸就亲了下去，还把舌头伸进白驹嘴里扫了扫，吃到了满嘴鲜灵灵的青桃子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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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也是女人。”

; P9 ^4 @* D6 W% M$ }$ P( E  黑牯放开手说，故意欺负白驹。

  白驹哭的更凶了。

# P: ~: T: V7 B6 l! Y/ e% K6 O4 U& A  晚上白驹就告了状，黑爹爹用麻绳把黑牯的屁股都抽肿了。

  那时候的黑牯是不记仇的，那时候的白驹也不记仇。没两天俩人又好上了，好的还像拧在一起的两股绳。

  磨盘山的山尖上有棵铁柿子树，千年万年的长着，高高大大长成精了。柿子结的又大又甜，却都结在最顶尖儿的枝桠上，不让人碰。

  黑牯蹭蹭上树给白驹摘柿子，摘了几个脚下一滑掉了下来，挂在树杈上脖子划破了，滴答淌血。

; `' h7 l7 n8 I5 D8 v2 c6 }2 B1 _  白驹嘴里咬着半个柿子哇哇大哭。

  黑牯爬下来坐在树底下嚼烂了草药敷在脖子上止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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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牯你别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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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2 o. Q7 t* z' @- m" @8 R: U" O3 M  白驹还在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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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死不了，我的房子还没盖呢，不会死。”

- j1 D1 J% [6 V# \5 F+ E  黑牯撕烂衣服缠在脖子上，打了个紧紧的死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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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牯你不死我帮你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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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驹哭着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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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我的房子要三层楼高。”

/ m  i7 ^( I+ r! L) T  “我帮你盖。”

  “房顶要盘着四条龙，东南西北各一条，龙要黑色的，吐着金珠子。”

! m4 V/ A0 A7 e# F& |' C  “我帮你盖。”

1 d& ?- K* W3 r" E& W: g  “院门要朱漆大红的，上面都是金黄的铜疙瘩，个个都要碗口那么大。门环要用狮头叼，拍起来咚咚作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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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7 u8 }! O1 T+ ^. R; p) q  “我帮你盖。”

" g. \5 {3 T& m$ w1 Y" `: c  “门前我要两只石老虎，猫一样卧着，不要太凶，太凶了我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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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t% {8 d- [  “我帮你盖。”

& V4 K6 ]% w8 a) H) o% X) L  “屋左栽苹果，屋右栽洋梨，院里面栽一架葡萄，葡萄架不要太高，伸手就能摘了吃最好。”

  “我帮你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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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驹哭着啥都答应。

  黑牯俩眼一翻，脑袋一歪，假装死了。

9 ]* W: U+ ^: D. V  白驹扑上来哭得天昏地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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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牯睁开眼把鼻涕都笑出来了。

* W+ y6 B: c4 O8 o7 [- D3 T  白驹晚上又告状了。

" J' K* }: S- [4 Q* N  黑爹爹扒了黑牯的裤子看看上次麻绳抽的伤还没好，就没舍得再下手。

  黑爹爹宰了只鸡拉着黑牯去白驹家赔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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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那只鸡都让黑牯和白驹吃了。

; }2 n) u7 L) l& k4 `+ E  O" E3 U  黑爹爹一口没吃，只顾盯着白爹爹看了。白爹爹也一口没吃，只顾盯着黑爹爹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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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f: j6 p" F# A# b0 u  黑牯觉着他爹更想吃白驹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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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H- }% _$ b4 s3 N& b- t  L& g  至于怎么吃，黑牯当时还半懂不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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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3 ~2 e: j1 P0 i* L3 b  “你俩干脆住一块儿吧。”

  回家黑牯对他爹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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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牯他爹二话不说拿起麻绳又把黑牯的屁股抽烂了。

" U6 ^/ ?$ f: L8 b0 |8 u& h  J  黑牯没恨他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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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 V( B3 n# G9 w; z; }7 ^' @. x  俩男人在一起，天谴呢，黑牯都懂。

6 f" h6 ]7 G( U8 j0 ]2 x  黑牯的屁股和脖子一起好了。好了之后他和白驹又拧成一股绳了。
. V! y# d$ O' B9 P' t* a% P; Y
2 V: i  R2 q  l% S" }, L' B8 ?7 O  “我会帮你盖楼的。”

  白驹还是这样对黑牯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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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牯没把这话当回事儿，早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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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在楼真的盖起来了，白驹却已经是他的仇人了。

" Q+ c" x7 N* X4 u  仇人的楼，盖得再好他也不稀罕。

" G; e( S! D1 M  黑牯朝朱漆的大门吐了口唾沫。还觉得不解恨，拽了张蒲扇大的麻叶子裹了泡新鲜热乎的稀牛屎抬手就想往门上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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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干啥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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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句冷冰冰的声音在他脖子后面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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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牯的手顿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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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h' S$ N$ F9 W& I- R! G( v: A  这声音再怎么冰冷他也分外熟悉。

  十年不见的仇人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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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 @" Y) B6 }% M& r  徐德禄醒过来的时候，脑袋像个煮鸡蛋，实心儿的，又沉又木又疼又不会转圈。

  昨晚跟白驹喝了太多酒，醉的深，现在记忆混沌又遥远。

  指尖上，手掌的每一丝纹路里，都残留着艾草的香气，那种特别的味道。

3 I+ ~$ {% |* ?9 Q" v/ ~  昨晚，自己好像是越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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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德禄抱着脑袋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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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羞愧又害怕，同时浑身又充满着打破禁忌，擅越雷池之后的亢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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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昨晚的月亮太好，酒太浓，先生太诱人……

  徐德禄的老脸红了红。

  他昨晚给先生打香胰子的时候，摸了不该摸的地方，偷了先生的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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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t, O+ ?* m, X/ h4 e3 S  先生虽然长得斯文严肃，总是不苟言笑，却生了一副可以惹事生非的好本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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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N% Y; P& k% h* ?8 K. w( \& C  先生的老婆走得早，先生孤家寡人这麽多年，一直修身养性，从来没去招惹风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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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K5 _! r6 P/ r$ g7 x  正人君子。

  先生绝对当得起。这也是徐德禄最敬佩先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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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所以婆娘撒手尘寰之后，他也立志不娶。

  儿子远走高飞了，他就死心塌地陪着先生，决定就他们俩人携手共度这剩下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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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g; r# L2 Q: w. @  成了孤家寡人之后，说媒的也曾踩断了门槛。徐德禄都挡了回去。

  理由总是有的。
3 ]; s! _) b; w. O9 R
  他父母死得早，几乎都是靠先生接济过活长大的。先生膝下无子，徐德禄早把自己当做先生的儿子了。

* j  k6 X. f1 N2 T, M  先生虽然对他管教也严，总是下手打他。但是打着养着，最后帮他成家，开枝散叶。
3 L& M4 ^/ R5 G. u( N$ c
) I7 Y* B- m( R; g- Y2 |. i5 p  他不能不管先生。
4 B% l  ~. {1 i' G1 Z
  娶个媳妇谁知道是好是坏呢？
' V5 L1 @6 g- \% C4 T: |
' ]9 l7 L3 c1 f4 w  谁知道她会不会嫌弃先生呢？

+ ]) F# y$ B. l% P; C3 D4 Z  谁知道她会不会孝顺先生呢？

" p" T. L8 m2 K9 a- L( E) }5 E  徐德禄一直这么问媒人。
5 f# e  v+ ]7 O& b/ K. ]( F
" v( ~  @6 V, Y9 O/ a( J  s9 J  媒人自然帮着女方把好话说尽，徐德禄只是不信，不肯松口，于是就单着，跟先生相濡以沫的过活。
- Q1 [( g/ H% [6 }, r9 c
  先生从来不跟徐德禄谈论续弦的事，反倒在生活起居穿衣吃饭上把徐德禄照顾得很好。
& c9 v  ]& O2 o7 }0 G- a- H
  先生身子很硬朗，一点都不用徐德禄操心。
1 M: S0 P. l* R& E  i
6 l* r: F, \; v$ W  先生心底总还是有几分喜欢自己吧，徐德禄常常偷偷这样想。

  只是偷偷想想而已，不敢明着去问先生。
+ ]5 B  ^9 z' n+ D: I- d( p$ |2 h
  还是怕。

) b2 Q/ D. {8 J" j& T6 l! e/ ?: L  昨晚徐德禄趁着酒劲儿握着先生的本钱，装模作样一本正经的往上蹭着香胰子，觉得很虚幻，美梦成真一般。
' N6 K* C0 g7 p, c+ R# ?& L
  心里却怕得直哆嗦。
+ E( b$ H# J2 }9 T/ U' w) b
; |" R. x  t1 \# A  怕先生骂，怕先生打，怕先生从此瞧不起自己，怕梦醒成空，只是烂醉一场。

2 B! Y* I( g4 D; N9 c/ _# k5 e  可先生只是静静的笔直站在澡盆里，站在月光下，目视着远处的黑暗，一动也不动。
2 S. j8 w9 ^1 L: D6 t. [
  带着淡淡艾草味儿的泡沫整个的包裹住了先生的本钱和徐德禄的手掌，艾草的味道愈加浓郁起来。
1 i6 S. O, H- \9 k9 y5 L
  先生还是静静地站着，石头一样沉默，坚硬，没有任何外露的情绪。
0 u0 I% A0 B3 G/ |( n5 D
+ Q2 ?7 a8 k# y' Q. g  月色很好，站在月色里的先生也很好。
% ]) t& r# r+ h0 g  |. J/ K
  没经过风吹日晒的身子在月色里淡淡地白皙着，像棵白桦树。
4 Z; {2 B' A* W( g, f# M  u5 S
0 _. Q# e% g; N8 {) }7 t  先生的身子总是保持着清爽乾淨，透着淡淡的艾草香。
! L' F# }% e2 F/ y* O
  这让徐德禄时时自惭形秽，他是正宗的泥腿子，干完庄稼活老是一身汗，一身泥，浑身的黑毛带着咸咸的汗味儿总也洗不清爽。
: m7 Q2 a8 _# p# \1 C, ^0 I$ W
7 J6 B0 ]) P8 t/ m  “可以了。”
& ^  D$ r* {7 U" p. l2 y. g, \
( w# J7 ^0 t# m  先生终于用淡漠的声音说道，抬手轻轻拍了拍徐德禄的胳膊。

  徐德禄心里的沖动连同手上的动作立刻戛然而止，满头的热汗刷刷而下。
, c0 e9 P: b" p( @% ^$ {! L* U
7 s( |3 Q# A8 d9 |& k, g' c% |  面对先生，他依旧不敢多做一分出格的举动。

5 l( x2 e  z0 l7 ~2 l8 B* R, N7 K  先生划下的方框，规矩，徐德禄无条件的遵守着。
  H3 y; i0 q& {; Z1 [! P! r
  先生允许他做的，他才敢做。先生稍微有些不满，他就会立刻停手。

  徐德禄觉得，他的那些心思，先生都懂，先生允许他做到的程度更像是一份宽容和施舍。

/ b0 |0 _" y# U3 D- V  先生依旧在澡盆里直直的立着。徐德禄弯腰拿起水瓢，一瓢水一瓢水冲洗着先生满身的泡沫。泡沫消失了。

% g3 W: Z' ]+ C  艾草的香气四处弥漫。

  “先生……”

  徐德禄弯着腰哑哑的唤了一声。

0 Q6 G% o$ \  e3 |# O' i. ~4 x4 y  先生低头看着他，脸上的神情模糊不清，只有胡须白得透亮。
4 f* F8 U1 X' B% |) [/ ^. I
  “先生……”
. y' _$ h3 _6 M7 I0 T
$ E- ^/ ?; ^% t0 _1 `  徐德禄用低沉的嗓音又唤了一声。
$ [9 E) N0 Z! ^+ A
. o/ j9 s9 e* D1 w5 {  先生低头看着他，不言不语也不动。
% N& ~0 O, H) I% s6 R
  徐德禄用火热的目光望着先生。

6 e& O/ R* B1 X* W  先生却抬腿出了澡盆，披起衣衫转身先走了。留下一院子的月光和艾草的香气，留下了一个转瞬即逝的梦境。梦境里困着一个醉酒的徐德禄。
7 a1 E/ L3 z; r' K
  夜风起了，月色皎洁，有些微凉。
' U; @- F. `8 z4 _3 K6 v
' v: {- p/ c, {; l. o3 `# i5 n  徐德禄在院子里呆立了片刻，看了看自己的手掌，痴笑了一声，也回屋睡了。
  K6 T8 f2 q1 L+ A; \3 W4 _& J
  躺在床上重温了一下昨夜的幻境，徐德禄大狗一样耸着鼻头闻了闻自己的手掌心，有些心满意足，窗外日头已经高了，他还不想起。

  院子里忽然一阵兵荒马乱，鸡飞狗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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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村长，刚才我看见黑牯和白驹打起来了！”

  徐德禄听见德禧在窗外扯着脖子大声喊。

prideshare1

第四章

" s' s$ O: H2 E5 Y$ e  黑牯站在黎明的晨光里举着那坨牛粪回转了身。
6 H4 c3 o8 r- y( }; n2 t2 M
0 k  Q7 T( L( C! A' [  仇人白衣白裤冷着眉眼正站在他身后。
3 J! U+ s" l& c: }/ m" L
- b. |4 l0 ]: T0 {  模样和记忆中差不多，也没见老，就是神态和早些年差的太远，眼仁黑白分明，清冷凛冽的像藏着刀子。

  黑牯眯了眯眼，看得更仔细了些，然后抬手把那坨牛粪招呼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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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Y7 ^6 _$ l" h) E3 U  仇人跳着躲开了，黑牯举起锄头又去刨仇人的脑袋。仇人一闪身，隐进了朱漆大门。

  黑牯举着锄头想砸门，可把锄头举了两举又放下了，这大门他喜欢得紧，下不去手。
2 T" s7 I$ _# a: A/ i) }
  大门忽然又打开了，仇人手里拎着粗长的一根棍子杀了出来。

' Y/ M# t  Z/ n/ R4 Q, T' ?1 `  黑牯举着锄头架住了迎面砸下来的一闷棍，可仇人的手脚实在是太利落。转了个身，手一抖，黑牯的脑袋上就挨了一棍子，黑牯下意识地伸手一摸，老大的一个肉疙瘩已经鼓了起来。

- \; g' k/ k$ }0 W% u/ J* [& Y  黑牯气得脑壳都要炸了，怒发冲冠，红着眼珠子再次举起锄头要拼命。
% _  a" f+ S& h- n4 O: Q* s
  腿上却立刻又被抽了一棍子，疼得他身子一歪，一屁股坐地上了。

; T! t2 j* a" B  仇人上来缴了黑牯的锄头，踢了他两脚，然后低头看他。

$ j5 g! j$ i1 H5 |( @* ]  看完了，挥起巴掌在黑牯脑袋上啪啪来回扇了两下。
+ O5 A* \- O9 m8 X1 T( c2 H/ y/ G
  这下黑牯连肺都气炸了，跳起来还想拼命，又被仇人当胸一脚踹躺下了。
4 u% n5 d6 L' J( C  B
4 g2 |8 u/ G! q3 G$ ?0 w. U- |9 {  黑牯躺在地上看到太阳从磨盘山的后面跳了出来，跳上了山尖的那棵铁柿子树，光芒万丈。

  初升的太阳照亮了仇人的脸，汉白玉雕成的一样，光滑又冰冷，好像太阳也照不暖他。

) g% s" z4 ^; m# ^: `  黑牯心里一阵困惑。

9 U& [7 a8 G8 a6 c  十年前的仇人不是这个样子的。
, Z) d! Q4 k; B
  十年前的仇人不会还手打他。

  十年前的仇人只会跪在地上哭着求他原谅。

  黑牯还记得仇人当时那张苍白而瘦小的脸。
7 O8 _& ?' e6 ~; H
  记得自己一棍子打下去时仇人脸上那惊愕的表情。
6 T7 {4 G, O1 s+ ~! J
  记得鲜红的血瀑布一样从仇人额头上迅速的流了下来。
  X8 z2 J+ M& J2 z
  黑牯以为自己那一棍子能把人打死呢。

  E* d. l1 |: j) a1 _  A* W( Z5 @" d' `  仇人被送进了医院，黑牯在梁上也挂好了麻绳套，只要仇人的死讯一传来，他就去上吊。
  u$ x4 L) E" L3 b! t# B
% x( R+ ^, F$ v. T- |% `* W! ]  他不想进监狱，监狱是坏人呆的地方，黑牯觉得自己是个顶顶的好人，仇人死了是他罪有应得。

; H; v# M  P0 \, Q- Y  结果人没死，黑牯就在心里可惜了一下，然后解下麻绳给啥都不懂的犊子包韭菜馅的饺子吃。
+ p0 }5 F, l, e: P+ Q& I  x/ K
% V) h6 {( ]0 O  仇人没死也再没回来。

  黑牯都快把他忘了。
2 _9 ]2 o' E9 T
' l4 S% y3 z7 O( K. a. |% W  “你咋不死在外面？你咋还有脸回来？”
' @8 v9 p: j6 X: G- b. E4 r
  黑牯躺在地上瞪着仇人，仇人额角上那道蜿蜒的疤痕清晰可见。

  仇人不说话，挑着眉尖低头看他。
. ~8 j0 H% [: v, y3 z. ]2 e
% C* v5 X7 O3 K$ ]8 a* P$ M  仇人长的还是那么好看。

  黑牯挪了挪眼，不想跟白驹对视，白驹却不错眼珠的盯着他一直看。
0 w% v4 @7 U- I
+ y( e$ X, b5 k0 C8 J+ M  黑牯被看的心里不太自在，手撑着地想坐起来，身子刚离地仇人一脚又把他踩躺下了。

  黑牯发狂了，胡乱用手抓着地上的泥沙石子树根草屑，抓到啥扔啥。仇人也不躲，用脚踩着黑牯低着头继续看。
- N: R# Y+ t% `1 N) O' T9 v
  “你怎么老成这样了？”
. Z9 W: @1 k7 B
  E7 `) I: x4 d' l3 B+ t& C  仇人最后说。

2 C& V$ e- s4 z! U/ c  黑牯呆了呆。他以为仇人要说啥恶毒的话呢。
2 w; p! m# i9 _8 o4 x
7 p* ?$ R) ^& f" Y  说他老了？老了就老了呗。他一点都不在乎。
' ]% J: l  B+ r$ J9 E4 E. |
' y4 F- A2 Y% r, E& I  `7 J  黑牯不耐烦地翻了翻眼睛。

  仇人又低头看他。
& n: W; x% ]7 G/ }
$ W/ o& H! n4 d  黑牯用脏手把仇人的白裤子摸满了黑手印，心里一阵痛快。

' J, |" Z; m  ?6 x, z5 v  仇人皱皱眉，抬脚后撤了几步，站在大门口遥遥地望着黑牯。
: s: b, j/ O0 _9 c7 d
  黑牯躺在地上看着白衣白裤的仇人立在朱红的大门前，左右伴着两只趴卧的石老虎。大门后面是高高楼房上盘踞的四条吐着金珠子的乌龙，乌龙后面是莽莽苍苍郁郁葱葱的巍峨太行山。
4 J5 F/ O. s5 d, `; I
4 t9 _' @1 e4 R, e( \& n  黑牯又想起了白驹说过要给他盖楼的话，这楼真的是跟当年黑牯幻想的一模一样。

5 K/ Q2 l, \* t4 {) R  可惜这楼盖得再好也换不回那些美好的旧时光了。
' P: F& z* ^( Q2 l# t6 C5 [( F
  一阵山风鼓荡了起来，黑牯闭上了眼睛。

  心里发疼，他不想再瞧了。

  “二爹，你拎着棍子风风火火出去干啥呢？”
% o- n; [, a% v" f% i
' S" ]% C$ u& ~3 C: o& r, P  一个姑娘的声音从门里传了出来，随后一个俏丽的身影和仇人并肩立在了大门前。

  黑牯扫了一眼姑娘的容貌，眼睛猛地瞪大了，心被狠狠地擂了一锤。

  他翻身爬起来，拖着锄头慌忙离开了。

  “二爹，那个是大爹？”
2 n! p4 F& S7 p/ y! e. y
9 L8 `. J! i  q  黑牯听见姑娘在问。
6 g; x9 g! j' o4 J
1 L. Y; ^. T: T+ P2 W1 M  仇人没有回答。
: n: I  R7 j7 I( [
  “大爹——”

  身后传来一声娇柔的呼唤，黑牯的心里一阵慌，紧跟着又是一阵疼，头也不回的快步走远了。

kanakiry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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lastra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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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obinnl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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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rideshare1

第五章

黑牯扛着锄头慌慌张张在山路上走着，像有谁在背后追。

  山风鼓荡着一阵一阵的吹，黑牯的心里就一阵一阵的疼，疼得他立在山路旁扶着棵野柿子树想喘口气。
) w0 K% r/ M( C1 a0 L. ]
8 n4 Y  G$ T7 X2 p$ l1 ?& \  天杀的仇人。
: q6 m/ D% Q8 e$ ^
  回来是要剜他黑牯的心，喝他黑牯的血。

  哪里痛他就用刀子往哪里捅。
3 T7 f% L6 k: y. Z9 R
  这姑娘的容貌分明就是活生生的另一个桃儿。
9 S' E! K3 {) ~; }1 \& j- i1 Q
5 v4 q: o: Z7 W# [3 m8 _  黑牯真希望那是他的桃儿投胎回来了。

" y- w. S" |6 G3 V6 k  可他骗不了自己。

/ k! j; F$ d9 \; O' k. v  他知道那是桃儿和仇人生的丫头，也是自家犊子念念不忘的白妞。

  偏偏长得一模一样！

  蚀骨往事从背后追上了他。
  q0 q# }# F4 T) u+ E2 K
" q, d$ a+ _% x( Q& V1 m  黑牯的心在滴血。

/ K; _: A" Z- q( H4 B  “黑牯我喜欢你呢，喜欢好久了。”

  桃儿曾经扶着开满桃花的桃枝笑盈盈地对他说。

+ o9 P# J1 }! S9 m5 b+ J+ S  “黑牯你娶了我吧。”

  桃儿曾经迎着山尖上的一轮满月喜滋滋地对他说。

  “我的身子已经被白驹糟蹋了，我要嫁给他了。”
" ]2 t6 o9 t9 X: t
  桃儿曾经两眼泪花哭着对他说。
' v4 h. A8 H% i; d( b) ^
  往事从旧时光里化作锋刃刺了回来，黑牯挺起脊梁硬挨了一刀。
# N- d/ ]- A' B5 ~
  是男人就能担得起这一切。

  天塌下来，地也还是要锄的。
& Z% N5 T/ Q& V0 y4 _1 v
  黑牯扛起锄头慢慢往山根走，山根下有他家的五亩苞谷田。

0 x. L) E5 ^$ K1 h- d: p  苞谷田的傍边有一块荒地。长满了灰灰菜和梭子草。
1 l6 h  Q/ u2 s2 g/ ?
  那块地是仇人家的，仇人走了之后一直荒着。

% l4 r' O' U7 U$ \! Z$ m  仇人的爹爹还活着的时候那块地从来没荒过。
$ Y3 Y, G) i# ~/ i$ ^
; M/ y$ z* N$ p5 b! ^  m  黑牯的爹爹干完自家的活计总会跑过去帮仇人的爹爹干活，除草，施肥，犁地，收庄稼。

4 L7 B: U% E) e# e8 N$ B# G! c  黑牯啥都记得一清二楚。

8 H- u. i* Z+ G  那时候掰完苞谷棒子的包谷地里，苞谷杆金黄的棵棵都直立着，金纱帐一般掩藏着一切。
- X! S7 H* a8 j: L' o+ k
  他和仇人在地里抓蚂蚱。
# r) e* f5 d% m0 L' v* u
  苞谷地里传出了古怪的声响。
; ~( E$ E" \/ M4 i' `) n/ M
2 J, K1 C4 N# H: u+ D$ l* U  仇人和他猫着腰一起潜过去。
5 V/ q* z6 d* e4 p
  就看到自家爹爹的裤子脱到了脚面上，黑黑的屁股结实地迎着秋阳。

" u$ L' s3 O% g  仇人爹爹蹲在自家爹爹的身下，捧着自家爹爹下身那棒黑苞谷啃得正欢。

  “你爹在啃俺爹的黑苞谷呢。”
1 H  Y" U2 O8 g: D/ H9 [
9 k' Y& i, e: O* z  黑牯趴在仇人的耳边笑嘻嘻地说。
& W- g6 a, \# A; k
  他觉着自家爹爹占了老大的便宜。
% E* l8 E9 Q4 C( N1 ]) _' `0 m
  仇人不说话，小脸儿憋得通红。
6 H/ M3 ]; ?4 M# s$ T- q- E- U
  黑牯还要取笑他，就看到自家爹爹也翘着满脸的胡子蹲下去，去啃仇人爹爹下身的那棒白苞谷。

/ D. B" m. @2 F, x# L  黑胡子，白苞谷，粉缨头，红舌尖，一切都湿漉漉的很惹眼。

" ^! u' @5 |/ W; e  黑牯下身胀的很厉害。

  他觉得心慌，拉着仇人悄悄走开了。

  “他俩真是不识羞。”

) v! ]" Z  U' [# v7 _  黑牯假正经。

  下身鼓得像涨满风的帆。

  仇人俩眼荧光闪闪的在看他。
9 _6 k: Y, h; D3 x0 Q
  黑牯心里更慌了。
# T8 f$ h# ]& ?& R1 J$ ]
  “咱们也试试吧。”

5 ~0 D7 S: @, K' w( F  仇人伸出粉红的小舌头舔了舔嘴唇说。
) p8 a# m: n) W8 M
5 [/ Q2 S; c" g! Z" k  黑牯的下身跳了跳，硬得像石头。

7 G- Y4 d7 A1 K- _( e6 u9 {  “我要去找女人。”

  他大喊着撒腿跑远了。

  跑到一棵大树下自己解决了。
+ U. O7 Z: e6 O
8 Q0 n$ V* v" S9 e8 N& N  那时候黑牯还不认识桃儿，还没有喜欢的女人。
% I' _# F* r& ]3 ]) h4 z
6 d+ K- P6 ?) y& v- k, ?+ x8 u8 |  那时候黑牯整天只和仇人混在一起。

  仇人很快就寻了过来，看着地上的一滩痕迹惋惜地说：
4 H4 f7 C* I7 r: |( p6 n
, P6 U/ L0 Z. t+ d  “真浪费。”

7 I$ L2 `; n5 M8 d; c, j" g  黑牯跳起来用脚踩没了罪证。

& B; F; a+ t4 G  朝仇人晃了晃拳头。
/ r2 x( k* _. ~
  仇人一撇嘴，越来越不把黑牯放在眼里了。

  黑牯把自己从回忆里拽出来，朝那篇荒地啐了一口，钻进苞谷地开始除草。

1 o$ R# R# D1 G" m8 G) t+ m' M  太阳从磨盘山上越升越高，光线慢慢热辣了起来。
6 [3 G- F& l3 `) A3 _) ]
  黑牯光着铁打的脊梁在苞谷叶子间干的正欢。
4 K! t0 f6 l2 s% E# ]
  汗水汹涌而出，从每一块鼓动的肌肉上流淌下来。流进了腰线，打湿了帆布大裤衩。

8 f( g5 y' ~" y5 Q& I9 K  黑牯觉得很畅快。
+ t( i5 s  w4 ]1 W; u2 R# P7 P& J1 ?1 ?
  苞谷叶子划在身上也不怕，像在挠痒痒。
$ B  ]6 ?" k2 r# H
: ^  F# b1 \3 z- ]; M  快晌午的时候，黑牯收了锄头扛在肩上往家走。他要回家给犊子做饭哩。
9 g7 L7 j- V1 ]- G7 d. Q1 A
* r/ `$ _; j+ @3 j0 f9 s  刚进家门犊子光着膀子扯起一块肥膘猪肉给他看。

  “爹，有肉吃哩。”
; L# ?) k1 H! z1 W
  犊子高兴地说。

5 X7 }  K, k6 g& i  “你买的？”

  黑牯有点怀疑，山路难走，集市离得老远，家里没车，走路半天回不来呢。
( M/ P% f; d+ G3 q* e" o  o. V
# F% }! G4 ]& t  “白妞家送的，村里每家都送了。爹，我见到白妞了呢，俊得很。”

0 @9 F  ]  x: f' d  犊子晃着那块肉喜滋滋地乐。

9 b. ^/ q1 _. a2 r% H  黑牯抓过来那块肉摔进尘土里。

+ d3 `. c9 y+ z5 V& L  犊子不争气地跑过去捡起那块肉放到盆里洗。

  “肉又和你没仇。”

  犊子边洗边小声嘟囔。

& |3 u1 z# B6 E$ q  “你说啥？”

  黑牯拉高了嗓门。
1 k/ T2 G/ x/ z
% }) B1 K( q- }- H  犊子埋头洗肉不理他。
& j5 \- U, O* m6 f, n
  “知道我跟他有仇你还吃他的肉？”

  黑牯在犊子的光脊梁上扇了一掌。
! S) z  e  o. R$ h4 |9 [
9 V; _1 Q* Q4 t8 _: E" W6 \0 N  犊子把肉往盆里一摔，拱到床上生闷气去了。
7 k  }0 q( U& }3 N
6 s- T  ?* i* a. Q9 w& d+ {) D  黑牯忽然觉得有些不值当。

  较啥劲呢。
" t; \$ Z( a. C7 s  M2 g
  占仇人的便宜，不是更好么？

  凭啥不吃啊。
3 I6 g; j% j3 S( x& L8 i6 N# r
  吃！把这块肉当仇人的肉来吃！多解恨。
1 ~; T7 i3 W) }7 l/ n
4 o. W0 O* q* d  黑牯麻利地把肉炖好，爬到床上哄犊子。
4 v- B1 E/ \8 j6 k
: U' k5 v8 V9 n3 v% w: m  “肉炖好了，起来吃吧。”

  黑牯去挠犊子的痒痒肉。

7 O, y3 ]& K0 |# ?: H# y5 _1 |  犊子吭哧乐了。

  翻过身来和黑牯打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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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w6 \" u# j, [8 B9 R/ [  黑牯心里甜甜的。

9 z& E  q: i. [- o( N  犊子从来不记仇，谁的仇都不记。
, v* j2 A! s0 Z
  不知道是傻还是憨。
6 ?# ?8 g# c% w
  “爹，你让我娶白妞不？”

  犊子吃着肉问他。
( V. v6 e8 n, A0 }* B3 k& S
  黑牯被肉噎住了，说不出话，犊子赶紧去给他倒水。
3 m( X. [( z/ n6 j5 c# I
  黑牯喝完水，犊子已经把刚才的话忘了。
8 P7 F9 y' r, i
7 [4 ~1 J* i+ x8 o1 }) ]: {" @2 @  家里来了电，风扇呼呼转着，犊子和黑牯挤到一张床上睡午觉。

  犊子呼呼睡得香甜，不愁人事一样。

5 s. k' W  n0 [, e  黑牯睡不着。
) q( d/ B1 v$ Z9 V: t
  犊子想娶白妞。
2 z4 r6 R. A" Z  \
4 {: c# B. D7 _+ b; C% c& Y6 p: i  比登天还难。
, r2 C- J% t& h. v1 O
0 T. T) d0 x  z: W% z1 r" r  别说他愿不愿意，
6 e: ?, B, I! }3 m" m- Q1 d+ }1 g
  就连仇人也记着仇呢。
7 Z* j5 d4 y$ J
6 o2 C: t: e! h" L  黑牯眼前又晃过白妞那张俏脸。

  和桃儿一模一样，一模一样！

0 p" a) n8 h. T' E2 ^  黑牯心里起了草，乱的慌张。
4 l* |) b8 a% r
  最后还是昏昏的睡了过去。
$ f+ F1 a9 |3 r7 D# Z* i

prideshare1

第六章

9 E# j8 d$ v8 S/ z9 Q徐德禄躺在床上听见窗外德禧的喊叫猛地坐了起来。
+ N" }4 O+ a. c* ]
  心里一阵发焦起毛，有点着急上火。

  这个黑牯！

* H% D. a# P& I8 D+ o  白驹现在是他们村儿的贵客，黑牯把人打跑了可咋弄？

$ `: R9 p% H7 A4 ]2 G  徐德禄跳下床，披着衣衫，脚下生风冲出屋门。
! Y! V; i1 b: u. c! _
  {. S$ u( C: K5 i1 L: G7 v  德禧正在院子里等徐德禄，一边等一边拽徐德禄家大毛的狗耳朵，拽得大毛皱着鼻子冲他呲牙淌口水。
4 L% G$ |8 s$ e- O4 }& j- `
  徐德禄兜腚踹了德禧一脚：

  “咬死你！”
4 J8 \- [/ @( b1 z1 h
" Q1 \6 A5 O5 L  I# I  德禧嘿嘿笑笑，松了手，大毛冲徐德禄摇摇尾巴，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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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D$ ?2 h" L3 }4 x' |  “走吧，咱们去劝架。”

  徐德禄眉头皱得死紧。

3 ?: P. N" G/ `3 ]: Z3 Y5 X  “不用劝，他俩打完了，黑牯被白驹打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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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德禧挖着鼻孔说。

; F$ [; |! T' C. }% F. }2 _  徐德禄定住了迈出去的脚步，收回来，兜腚又踹了德禧一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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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完了你来叫我还那么慌，你慌的是个啥？”

; O. W) c" G* w# v; X  徐德禄骂骂咧咧地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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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j- q" x5 j- K  v9 I; E% I  “万一黑牯扭头跑回来他们再打起来呢？”

  德禧不服气地梗起了脖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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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德禄想了想，觉得有道理。白驹好说话，关键在黑牯，他得想法子拦住这个牛脾气，让他别再找白驹的麻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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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走，咱们去找黑牯。”

% T1 E4 d+ ^: `: z' o  徐德禄再次抬起脚。
5 C" x) o# K/ \6 L  `; w; P, l. w
- W% g; R) X0 }1 u  “先洗脸吃饭。”

  先生的声音忽然从背后传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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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德禄的脚步又定住了，放下来的那只脚有些发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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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h. h6 d4 v" N. A6 q: d& V  先生正站在他的身后，徐德禄很心慌，像初恋的毛头小伙子一样的心慌，甜蜜的，害怕的，带着酸酸麻麻滋味的心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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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德禄摆了摆手，让德禧先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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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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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p2 h0 _( u' e  徐德禄回转身，恭恭敬敬地微微弯着腰叫了一声。

9 H9 Y4 {. W8 R( @  V  先生穿了一身纯棉布的白色衣裤，料子又软又薄，棉线编织得很稀疏，有些透明，宽宽大大的罩在先生身上，看着就很舒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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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去洗洗脸，锅里有一碗醒酒汤，喝了再吃饭。”

  先生语气平缓地说，脸上也没有什么额外的表情。

, W0 ]5 j! ~" t. U+ I, f, W  “好。”

  徐德禄点头应了一声，很听话的去洗脸了。

  E7 ^; b. F, a" n/ Q  洗完脸回来，先生已经在院子里的柿子树下摆好了小方桌，方桌上有馍有菜还有一碗醒酒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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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C- c  s2 d3 i: `& m  \  徐德禄坐下来开始吃饭。

* C( C# ]4 }# b  一边吃饭一边偷偷去看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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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站在打开两扇门的堂屋里正在写毛笔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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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h8 M% O+ C, D$ X2 @; V" q  徽墨端砚狼毫笔，三尺生宣白如雪。

) N( o& g; g# @: x7 W* \$ G  长寿那孩子孝顺，给先生买的文房四宝都顶好。

  先生好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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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悬腕如苍鹰，笔走似龙蛇，写大字的先生浑身都透着古时墨客的飘逸劲儿。

  徐德禄看在眼里，连心尖尖儿都是酥酥的，喜欢得很。

4 M' F( \+ \8 K  阳光透过门窗打在先生身上，先生整个人都在发着亮，炫目迷神。

  徐德禄喝下一口醒酒汤，心底却起了烧天火，熊熊难灭。

  先生写完一幅字，放下笔，回身面对着徐德禄看了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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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4 N; x2 t  X) l# W! D  r( L  徐德禄跟先生四目相对了一下，心火燎原，慌得厉害。

  他赶紧微微垂下眼，不敢跟先生对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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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v, r2 X; }5 U5 P' q  垂下的视线却正落在先生的胯上，一方阳光也恰好停在那里，稀薄的棉质布料被照透了，里面是一团暗暗的黑影。

" m/ B1 o% p, j7 Q: e9 u  徐德禄立刻想起了昨晚自己把先生的本钱握在手里的感觉。
- A' q0 Z% f. M, [
- A2 u% _2 @7 m+ f4 s  心火猛地一窜，徐德禄整张老脸都烧了起来。

  他赶紧端起那碗醒酒汤仰脖灌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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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 h& H2 G9 Q; X- }  喝得太急，呛得他又一口喷了出来。

# r' `# L8 o. `( `. U/ ?- w* B- \  手忙脚乱的扔下碗，徐德禄低头剧烈咳了起来。

' I9 X7 u1 y! ]/ @8 e/ R  先生看着徐德禄，微微皱了皱眉，拿着一条毛巾走了过来。

  “慢点喝，你又不是小孩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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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把毛巾递给徐德禄，口气有些无奈。

  徐德禄抬眼看看先生，满眼都是被咳出来的泪花花，楚楚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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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m4 h3 [$ v$ C$ I9 z  先生口中轻轻啧了一声，在徐德禄头顶轻轻敲了一记。

, C5 M1 O8 }) n: e; z) u  徐德禄立刻有了一种被疼爱的感觉。

  先生就站在他面前，离的很近。艾草的香气缭绕不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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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棉布裤子里的那团阴影也更加巨大而清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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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徐德禄偷瞄了一眼，心里砰砰落着石头，砰砰乱震，烟尘一片。

  徐德禄很想搂着先生用力的抱上一抱，狠狠地亲近一下。

  可是他不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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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遮遮掩掩吃点先生的豆腐已经是极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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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 h4 ~$ t# T2 V8 ]1 ?+ Y  明目张胆的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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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打死徐德禄他也不敢。
, M  ^/ R3 j- ]) q. c) N
9 m" Q$ j( k2 T  ^: O  大毛翘着尾巴蹦蹦哒哒跑了过来。

$ @4 o3 V# K5 S. ?  跑到先生跟前开始撒娇邀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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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把一颗毛茸茸的大脑袋在先生胯间不停拱来拱去，来回顶撞挤压着先生裤子里的那团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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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也不介意，抬手温柔地拍了拍大毛的狗头。

  大毛更加放肆了，蹦着扑着要把爪子搭到先生身上。

  徐德禄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呵斥，大毛吓得夹着尾巴逃跑了，跑到墙角蹲在那，满眼委屈可怜兮兮地望着徐德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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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 ]( r% n5 F/ w# C' F  徐德禄忍不住在心里骂了一句娘，他竟然十分十分嫉妒一条不通人事儿的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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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牯和白驹的事，你别管太多，他们的事应该自己解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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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 K2 g6 I/ h; g7 I: b* A  先生忽然开口慢慢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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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嗯，我知道，就是怕白驹被黑牯打跑了……”

8 ?' W% `5 `8 X( T3 G  徐德禄定了定神，回答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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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K8 @% d& c& S  “白驹既然有勇气回来，那就打不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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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淡淡地说。

  “不会出人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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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 m. b' C! m$ s! _/ k  徐德禄还是担心。

8 Z: w& `! t6 E9 y" N  “又不用你偿命，死活都是他们俩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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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有些冷绝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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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 B% v' Y- ]5 b0 s  徐德禄最怕的就是先生这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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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看着很平和的一个人，有时候却有一股杀伐果决的气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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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N% E$ g3 N. A  徐德禄缩了缩脖子，心里的火哧一声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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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继续去写大字，徐德禄收拾好饭桌，洗干净碗盘，到洗澡间脱了衣裤洗了个热水澡。

( u1 s, J# d! k6 R; n  长寿给买的电热水器，不锈钢的花洒华丽得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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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n' p6 ]4 J& g* `  先生不怎么喜欢淋浴，更喜欢泡澡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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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x" U1 q' O$ N7 N4 q6 {: G' D  徐德禄淋着花洒里喷出的热水，幻想着先生的身子，在水流下舒舒服服的用手给自己放了一泡雄。

  洗完澡出来，看了眼还在写大字的先生。

  ]5 q( e% _0 `  h2 J  徐德禄觉得自己有点太猥琐。

  可是他喜欢这种猥琐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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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4 C4 B0 o; {; b/ C8 f4 I  有先生陪着过日子，哪怕只能躲起来猥琐地自己用手鼓捣自己，徐德禄也是心满意足。

  猥琐完了， 徐德禄放平心态，一边用毛巾擦着脑袋一边暗暗地想：

  “今天还是要找黑牯谈上一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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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 @0 h5 C; X+ K+ L" K: n4 V0 g; o  大毛凑过来讨好地用脑袋拱了拱徐德禄的屁股，徐德禄伸手揉了揉大毛的胖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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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Q; X. m1 ^8 Z$ t( Z) e  大毛高兴地呜咽了一声，跳起来，抬爪扑倒了徐德禄。

prideshare1

第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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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死黑牯他也没想到自己会在午后的长睡里梦见白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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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里的白驹还小，十五六的年纪，着了身自己穿小了过给他的旧衣服，白着一张小脸和他一前一后走在山脊上。山脊很尖，只有窄窄的一条山路能让人走，两侧都是悬崖峭壁，雾霭茫茫。

  天阴着，云层压得很低，抬手就能撕开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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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山风怒吼，打旋围着人转。迷着双眼，兜着身子，捆着手脚，还一扯一扯的，像有个妖怪在附近隐着，要摄了人去。

  应该是在冬天吧，还飘着零星飞舞的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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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X% s: J- w& E& P) ]: @  两个人也不说话，就那么一前一后不停地走着，漫无边际。

  柿子树是突然出现在路边的，并不高，枝桠虬乱，独独结了一个澄黄的柿子，诱人地吊在空中，伸手就能摘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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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里的自己就去摘了，然后脚下一滑，从山脊上摔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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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O6 b0 Y* ]4 v1 z5 l  半空中一只白皙的细手伸出来，勾住了自己的手，把他吊在了半空中。

0 G) F) |0 K; _( W/ o4 w  抬头去看时，就见到白驹探着身子，一手抓着他，另一只手攀着那棵柿子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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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牯心下一宽，正要往上爬时，白驹嘴边挂着一丝莫名的笑松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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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梦里的黑牯直直地掉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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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现实的黑牯吓得醒了，瞪着眼，喘着气，心脏一抽一抽的，浑身每一块肉都绷成了石头。

1 N  e' f6 t1 \  缓了缓神，摸了摸身上，到处都是热乎乎的汗。

  白驹该死哩，钻到梦里吓他。

  黑牯在心里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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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 [9 U8 k& n6 l+ y3 y  骂完觉得心口沉甸甸的，原来是犊子的手压在上面。

  黑牯轻轻挪开犊子的手，轻轻放好。知道了这是噩梦的来源，却依旧把白驹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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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窗外日头还狠毒，黑牯躺着不想动，从窗户望出去，磨盘山绿的葱翠，狐仙庙的角檐红的鲜亮。

  黑牯听爹爹讲过磨盘山的古。

5 x$ s( [- f, R) j  当时白驹和他爹爹也在，都盘腿坐着，神情仰慕地望着自家爹爹。

  黑牯爹爹含着竹枝的烟管，塞满一口香的烟丝，打着火，用力吸上一口，烟丝猛地一亮，散出一股香气，瞬间化成了灰。

  “这磨盘山的地界，本来是没有山的，只有一片平地。”

. `4 s3 G6 [3 c4 G' x  黑牯爹爹重新往烟管里塞着烟丝说。

$ d; z$ i/ a3 w8 h5 f  “那时候黄河性子野，到处打滚，滚到哪哪就受害。这地界也不列外。黄河一来，麦壳都不剩，所以人都穷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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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地界上住着一个书生，也穷的裤裆打补丁。有一天遇见了一个在林子里住腻了跑出来的狐仙。俩人往起一凑，挺合，就结了兄弟。

  狐仙有法力，给书生弄来了一些金银珠宝，十几年过去了，书生变成了财主，乐善好施，有美名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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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一年，黄河又来打滚了，庄稼都泡水死了，老百姓的日子都过不下去了。财主到最后也无米可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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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3 i# J1 T. ?* E0 r+ M' O  狐仙就对财主说，我知道哪哪有一盘神磨，能不断的磨出米来，我可以把它偷来给你用，但是只能用七天，七天不还就会被发现，到时候我们都要遭殃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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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还有，我的法力只能把磨盘扛到半路，到时候我施个法，磨盘会听你的话，你只要喊，来，来，他就会飞过来了。

7 }  q. ^6 ?& G" R9 f0 J2 \  j$ a  财主答应了，狐仙就去偷磨盘。扛到半路扛不动了，就对磨盘施了法，千里传音让财主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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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财主当时一琢磨，只用七天太少了，我要把磨盘永远的留下来。所以他就喊：大，大。
6 G% U1 ?( Q  b$ a  m
0 P3 Y( Z. b2 t( i# J' u  磨盘听话地越变越大，变成了一座山，把狐仙压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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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M6 E4 M( Y  老百姓吃了磨盘变出来的米面，都得救了，为了纪念狐仙，就在磨盘山上盖了座狐仙庙。

  那个财主因为背叛了狐仙，背叛了朋友，到现在还一直被人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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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牯爹爹又点着烟吸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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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牯当时想，原来磨盘山有一个关于背叛的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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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0 |2 x  i' _/ U: l7 s; I$ a& H  “这个故事说不通，糊弄人！”

- p$ r& n- n1 W$ y, `  白驹当时还小，嘴比打闪还快。

1 u9 Y3 W! F  ?* ^3 c+ c  “哪里说不通？”

  黑牯爹爹瞪起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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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白驹张嘴正要说，他爹爹的巴掌已经甩到了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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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孩子懂个啥！”
8 k. _* X) t1 K
  他爹爹把眼睛瞪得很好看。

  J6 E$ S( ]* b( k) Z4 V  白驹脾气犟，还要说，黑牯拉着他风一样的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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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七天过去，磨盘变大了也留不住哩，财主又不憨。磨盘又不是狐仙的，好好的为啥要把狐仙压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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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 P- F3 `5 u" ~0 v  白驹撅着嘴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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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牯也说不清，只好摘了枣子去堵白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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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F0 P( Y# A/ U( w8 M3 b3 {  黑牯见证他爹爹耍计谋是在一个伏里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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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 x( C; @: `  e5 W; |  r+ X  有一天黑牯和白驹躲在屋后纳凉，黑牯爹爹突然带个女人进了屋，黑牯和白驹赶紧扒着后窗偷看。

0 C: ^: j  W8 e# n; n- x% f  白驹扫了一眼，撒腿就跑了，去找他爹告状。黑牯一直看到最后，他爹和女人却啥都没干。

  \$ J6 @0 e% M' r1 R  女人妩媚笑着，拉开衣服放出胸口两只雪白的兔子想让黑牯爹爹捉，黑牯爹爹却远远地坐着看都不看。

& L8 \* A, }+ t6 f1 _+ @  白驹爹爹很快赶了过来，他怒牛一样撞进屋的时候，黑牯爹爹忽然猛地扑倒了女人。

  女人吓了一跳，尖叫一声，在白驹爹爹吃人的目光下，推开黑牯爹爹，捂着胸口那两只活蹦乱跳的兔子夺门而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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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s/ V9 q6 g5 a. ^3 H  c% H  白驹爹爹扯起麻绳三下两下把黑牯爹爹捆了个结实。扫地笤帚抓在手里，劈头盖脸的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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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p6 ]$ A/ _$ @+ `8 Y6 k  黑牯爹爹不出声，脑袋垂进了腿裆里。
9 m. c' E( @; y6 [3 \8 _$ E1 ^# Y' Z
* o/ F0 K/ l; }  第二天，黑牯爹爹偷偷交代了黑牯一声，背个小包袱离家出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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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天，白驹爹爹也没了踪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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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D% U+ n" _. K: x  x  白驹睡到了黑牯的床上。
( B  k2 j2 j+ K% C: Y; {
: E( W+ I  M' h) \6 j  “他俩会不会结仇啊？”

  白驹脑袋枕着黑牯的胸口直发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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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管他们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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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_$ L& g! \, u' H) y9 K  黑牯心里有谱，啥都不担心。

  第四天，两个爹爹一前一后回来了。

  白驹还睡在黑牯床上，俩个爹爹在另一个院子折腾了一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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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d7 Z$ l) N6 g7 x, A  第五天，黑牯爹爹出现在院子里的时候腰板挺直，走路生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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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n5 }% Q. w  y  m  “终于骗到手了？”

4 ~- o& @0 X& ~' R  [4 l" K1 k  黑牯斜着眼问，黑牯爹爹笑的满脸胡子都开了花，满院子追着母鸡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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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U3 v" b( [2 d$ m5 ?  母鸡炖成汤只给白驹爹爹喝，黑牯和白驹没捞到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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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3 ~! g8 X0 D+ @- O  第六天，白驹爹爹才下了床。

  后来的日子，白驹就经常被撵过来睡到黑牯床上。

  T9 Q4 Q+ [0 T8 R' Q" w- R  “咱们也试试吧。”

  白驹一知半解地把粉白的小屁股撅到天高，满月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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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牯抡圆巴掌抽上去。

  白驹咯咯笑着歪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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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牯爹爹再也没欺骗过白驹爹爹，直到俩人抱着死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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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牯望着磨盘山和狐仙庙慢慢闭了眼，又睡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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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竟然又起了梦。

  “我的肉比她白，腰比她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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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 `4 D* O, y" Z. K; p0 h0 }. D- ]  梦里的白驹撩起衣襟满脸委屈地说，楚楚可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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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然后脱光衣服缠了上来，滑腻柔软，妩媚撩人。

  黑牯猛地惊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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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g7 X4 t6 ]3 b4 N( ^: v- ^1 G  睁开眼，犊子正扭头懵懂地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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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爹，你想女人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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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 ~- c  i+ v  s# n$ _, {  犊子笑嘻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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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牯的下身正顶在犊子的屁股上，硬的生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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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牯羞得脸红头胀，翻身滚下了地。

9 |! T  m; y1 h6 v$ }- ]  “爹，你梦见啥哩？你喊了二爹的名字哩。”

  犊子从床上探出头来往地下看他。

  黑牯用手遮着裤裆，恼羞成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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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不是你二爹！再叫打死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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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牯扯开嗓子吼成雷。

  “知道嘞。”

; G( a! {: O7 ~* g! L8 V: m  犊子把头缩了回去。
1 M- S$ A5 ~5 C+ G4 A$ p% G2 ^
  黑牯卸了浑身的力气，软蔫蔫的爬起来，拿了干净的裤头去洗澡。
5 W" s/ u. Y) R4 @8 J1 e( C* y
6 Y4 j: z; k2 S( U! S( U  洗澡的地方在屋后，几块石板围到胸脯高，露天敞着。屋顶架着晒水桶，用塑料软管子接了过来。

  黑牯脱了衣裤，下身还高高翘着，他骂了句先人，打开吊在半空的水管开始冲凉。

  洗到一半，抬头发现这里正对着白驹顶楼的一扇窗，窗里白衣白裤的白驹正贴在窗上朝下看。
, A3 i2 T7 H; L5 d
+ N: r! Z: _3 E, t  “日他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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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黑牯气得头冒烟，转过身给了白驹一个屁股继续洗。

  “偷看你先人洗澡，夜里长针眼。”

. q% C5 R$ R/ I! ^  黑牯边洗边诅咒。

  白驹喜欢男人的性子依然还没改。

' a. D+ {1 J' Q% e2 ~  黑牯想到这个心里一激灵。
  S( [& D+ ]- g# o6 {* h% e
& L" Z$ ]$ T+ Q0 V% ]2 m  日他先人，自己又吃亏了，屁股也不该给仇人看的。

  黑牯边洗边后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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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想到白驹正在下流地的盯着自己的屁股看，黑牯气得整个人都要炸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