Man Utd / 男人·联合.

okhandsome · 发表于 2012-2-2 13:38

说是小说，其实也是真人真事，在看的过程中我有喜悦也有眼泪。在黑夜里像一杯温暖的咖啡温暖着寂寞的心。在这里我要感谢作者今一土，感谢他给我带来的温暖和期盼。原帖：Man Utd / 男人·联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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Man Utd 男人·联合（在英国的情感写真）
作者今一土原帖地址[url]http://blog.sina.com.cn/manutdnanrenlianhe[/url]
第一章那是2007年9月19号的傍晚时分，当飞机终于降落在曼彻斯特国际机场的时候，我完全没有感到什么来到西方花花世界的激动或异国他乡、独自一人的恐慌，在经历了十几个小时的飞行、转机、等待和飞行之后，我唯一的感觉是疲倦，身心的疲倦。我需要的只是一张床，温暖或舒适与否都不关键，我需要暂时和这个世界别离，等我从梦中醒来之后，再让新生活真正开始。

我的房东“木门”（Woodgate）先生来机场接我。我还没有见过他，但他已经给我留下了很好的第一印象。成为他的房客也是一件机缘巧合的事。在收到了曼彻斯特大学商学院的录取通知书后，我原本打算就登记住在学校的学生宿舍里，后来通过无数层朋友的朋友的关系，联系到了一个刚在曼大商学院读过书的中国朋友，向他打听情况，他说住宿舍倒是方便，就是比较吵闹，因为西方学生爱喝酒和折腾，如果喜欢安静和自在，还不如在外面和人合租。我听从了他的建议，那哥们儿也是个热心人，费了一番周折，又联系到了一个来自温州的中国女生吴敏丽，而那女生就正好住在“木门”先生的房子里。她对“木门”先生的评价非常好，大力推荐一番，好话说了一大篇，并做出了不住将来一定会后悔的承诺，于是我就拜托她把事情给敲定了。后来那个女生要去伦敦国王学院攻读硕士，临行前怕“木门”先生改变主意，把房间给其他人，便提出不用退她的押金，就当帮我预付订金好了。“木门”先生还是退还了她的押金，而且不仅给她做出了保证给我留房的承诺，还在知道我的航班达到时间后，主动提出到机场来接我。对于这样的房东，我怎能没有好的第一印象。中国人一出国在外，彼此的照应和帮助就似乎成为了一种本能和天性，关系相对简单而纯朴，而一回国，就又往往重拾相互算计和欺骗打压的恶习。环境和人性产生了一种不该有的连锁反应，真是让人感叹。

曼彻斯特国际机场不算大，设施也一般。与国内以豪华为标准和脸面的很多机场比较，显得有点儿小气，不过我也无心欣赏，一心只想领到行李，赶紧出去，以免“木门”先生久等。行李很快就拿到，精力和体力的透支让行李箱变得异常沉重，但我还是拖着箱子朝到达出口的指示方向走去。到了出口，我停下了脚步，四处环视，看工作人员在哪儿核对行李和行李票，却发现其他人都径直地离开了，没有行李核实这么一环节。我有些惊讶，又不得不嘲笑自己，除了北京、上海等少数城市，出差和旅行的时候，在国内大多数机场、车站等公共场所习惯了担心自己的行李被人偷取，所以习惯了被检查，而到了英国，还没有离开机场就已经被上了一课，自律和自由以一种朴实无华的姿态呈现在我面前。千百年了，我们的传统文化崇尚君子及其美德，却在过去的三十年间迅速让位给利益为先的厚黑文化，在行李领取这一小小的细节上彰显了当今中国人性的丑陋。可惜已经乘鹤西行，要不这么多丑恶的社会现象能为柏杨先生续写《丑陋的中国人》提供多少的素材。

机场小，接机的人不算多。但我不知道“木门”先生的长相，所以只能慢下脚步，去留意那些举着或拿着名字纸张的人。我走了一圈，却没有找到自己的名字。我有些泄气，但只能转身又查看了一圈。还是没有我的名字，“木门”先生没在那儿。我拖着行李离开了出口处，站在十几米开外人少的一侧。我有些不知所措，因为我虽然有他的电话号码，但我还没有发现周围哪儿能够购买手机SIM卡。现在知道这是个很好解决的问题，无论是中国移动还是联通，使用国际漫游服务就搞定的小事当时愣没想到。我也将地址写在了自己的笔记本上，但因为想到“木门”先生要来接我，所以没有事先在网上查查该怎样坐公共交通去市区。钱包里倒是有近一千英镑的现钞，但我不愿意打的，那太贵了，网络上读了太多关于英国出租车昂贵的抱怨。爸妈一直告诫我千万不要过分节约，如果没有钱，他们会支持，但我觉得到英国读书是我自己选择的生活，应该尽量避免给他们增添额外的负担，我的路我自己走吧！

就在我胡思乱想之际，我看到一个高大的身影急匆匆地从门外奔了进来。他奔向到达的出口，那会儿出口处已经没什么人了。他抬头在检查大屏幕上的到达信息，和旁边的人说了几句话，他颇为不安地开始四处张望，然后他看到了我。我连忙将头调开，我可不想让人觉得我在偷窥他。刚踏上英国的土地就给人当好色之徒，那可真要把脸给丢尽了。但是从眼角的余光，我看到他大步向我走过来，我只能尴尬地转回头，但避免眼光的正面接触。他来到我面前，我才发现他确实高大。我一米七六的个子在国内已经不算矮，但是他比我高出好一大截儿，如果没有一米九，也差不了多少，一套深蓝色细条纹的西服根本遮掩不住他结实、挺拔的身材。领带已经摘了，白色细蓝条纹的衬衫从上往下松开了三个纽扣。他喘着气，健壮的胸脯起伏着，性感的胸毛已经探出了头。他也有些迟疑，但他还是伸出了手。“杰？杰林？”

我猛然从我的意淫中回过神来，抬起头正视了我面前的这个男人。他有一张欧洲男人典型的轮廓方正的脸，深褐色的眼睛明亮温暖，漂亮舒展的睫毛，浓密修长的双眉，高挺的鼻梁，深栗色的头发修理得整洁、精神，脸颊上的和脖子上布满的胡子茬让他显得格外阳刚、雄性，而胡子茬中薄薄的嘴唇被映衬得格外柔嫩。他看上去也就三十来岁，顶多不超过四十的样子。他不是那种国内杂志和媒体上常见的欧美年轻帅哥，但他有种说不清的魅力。用英文来形容，他并不英俊（Handsome），而是很好看（Good-Looking）、很耐看。温州女生在邮件中向我讲述了“木门”先生的为人和品行有多么、多么好，却没有提及过他的年龄和长相，所以我一直假定“木门”先生是一个五、六十岁的大叔，或年龄更老的大爷，因为在网上读到的故事中，中国留学生遇到的好人大都是外国退休、无聊的大妈、大爷们，把他们对于和自己在生活中疏远的孙子、孙女的感情投寄到了中国留学生的身上。我完全没有想到“木门”先生会那么年轻。我慌忙伸出了手，“Woodgate先生？”

“叫我Stuart好了！”他的大手握紧了我相比之下小一两个尺码的手。非常有力的握手，不经意地便展示了他的强壮和力量。他神情中的不安和迟疑也立即消失了，脸上挂起了温暖的微笑。这是他给我的第一个微笑，印象极为深刻，因为他的微笑不是那种虚假的、面部肌肉的社交表演，而是好像他的内心里有一个小小太阳，他一微笑，光芒和温暖就随之从他的内心散发出来，无声无息地浸透了我，让刚才些许的惊慌和焦虑烟消云散。“非常抱歉我来迟了，在路上遇到交通堵塞，所以耽误了一些时间，你没有等很久吧？”

“没有，没有！”我说话有些结巴，一是有点儿疲倦，二是有点儿紧张，因为从那一刻开始我将没有了中文的依靠，而我的英文能力将得到无情的检验。“我也刚到！就几分钟时间！”我也不清楚为什么我突然慌于掩饰刚才内心的焦虑恐慌。有一种非常奇怪的念头，我一秒钟前才和他见面，我还根本不了解他，但我已经想要接近他，了解他，成为他那样的男人。

“一路上还好吧？”他松开了手，又亲切地问我。

“还行，就是在希思罗机场入境时排队排了很长时间，好像外国人都跟恐怖分子一样。”我忍不住抱怨。不只是因为排队时间长，关键是那种被审视和被怀疑的眼神与态度很让人难受。行李领取给我展示了英国社会的正面与和谐，而海关则展示了英国社会的负面和问题。

“我看你长得不像，”他微微乐出了声，“你没有大胡子，也不是穆斯林。”

“多谢上帝！我可不想一来英国就被抓进监狱”我故作夸张地说。

“看，你肯定不是恐怖分子！”他也夸张地摊开双手，“如果你是，那就该说‘伟大的默罕默德！’”他一下子就把我给逗乐了。他微笑着一侧身子，说：“我们走！”

我连忙拉住了行李箱，准备离开，但行李箱还是那样沉重。虽然我的情绪因为帅叔房东的缘故得到了一定程度上的提升，但是体力已经在漫长的飞行和等待中消耗尽了。Stuart留意到了我吃力的样子，他拍拍我的肩，“把行李箱给我！”

“不，不用，我自己来！”我仍旧试图维持自己中国男人的伟大形象。

“给我！”他微笑着对我说，语气却是命令式的，不过这种命令的语气又显得很柔和，如同父亲对子女的管教与指示，抗议横竖都是无用的。于是我放开了手。箱子拉在他的手中，似乎小了一号，也轻了许多。他看了看我脚边的背包和电脑包，“把背包也给我吧！”

“我自己能行！”我有些心虚地抗议。

   “那好吧！”他笑笑地看了我一眼，“我们走！”
我后来暗自庆幸没有坚持自己拉行李箱，因为去停车场一路我们走了10多分钟，以我的体力会相当吃力。实际上，在短暂的兴奋之后，疲惫重新控制了我的身心，我背着背包，提着电脑包，也只能跟在Stuart的后面。没走两分钟，他停下来脱掉了西服的上衣，指着行李箱问我：“你是不是把家搬到英国来了？”

“没有”，我急忙申辩，又转瞬间明白了他的幽默，于是加上一句，“我倒是希望我能够。”我自己是不会装那么多东西的，都是我妈拼命往里面塞东西，仿佛我要被发配到哪个非洲的难民营，而且塞的都是些食物、调料和中药等东西，结果造成行李超重，在机场平白无故地支付了两千多的超重运费。我爸一脸无所谓的付了钱，我倒心疼不已，豆腐真的卖成了肉价钱，尤其是后来发现那些东西在曼彻斯特的中国城超市全都能买到，更是觉得无比冤枉。

Stuart拉着箱子继续领路，我还是跟在他后面。没有了西服上衣的遮掩，那件合体的衬衫把他健美的体型更好地展现在我眼前。从背后看去，一个漂亮的V型，宽宽的肩，细窄的腰，合体的西裤不仅色情万分地将他饱满挺翘的臀部轮廓清晰地勾勒出来，还在中间收紧，充分展示了两瓣臀部之间那充满诱惑力的谷地。天杀的服装设计师！我在心里暗自猜想，这么漂亮的臀部摸上去手感该有多好啊！又不禁自嘲，极度疲惫都压制不住我的色心，我可真是个好色之人啊！可是如此美色当前，如果不去欣赏，更是天大的罪过！他侧身看我是否跟上的时候，他壮硕鼓胀的胸肌和平坦的小腹又展示了另外一条性感的曲线。尽管色心尤在，只是我已经处于了极度疲惫的边缘，产生不了冲动的欲望，只是有心无力地欣赏罢了。

“你没事吧？”他关切地问我。

“没事，我只是太累了。”我设法挤出了一丝微笑，希望他不会察觉到我的眼光对他身体的爱抚。“走之前的最后一个晚上和一帮朋友外出，回家很晚，以为能够在飞机上睡一觉，却死活也睡不着。”其实我根本没有，最后一天，中午去外公、外婆家，晚上去爷爷、奶奶家，但有时候，这类善意的谎言最有效。

“那没关系，像你这样的年轻人睡一觉就好了。”他低沉、厚实的嗓音非常悦耳，就像那些BBC的播音员一样。他张开左手手臂揽住我的肩，轻轻地给了我一个拥抱，表达了他的支持。“停车场就在前边，不远了。”我倒是希望他能一直用手揽住我的肩，那样我就有了一个可以暂时依靠的肩膀。我选择到英国读书其实不是为了学习，是因为我独立的个性使然，不想让自己被过去的、没有未来的感情纠缠，避免迷失了自我，所以决定换一个环境，以便换一种心情，好可以开始新的生活。结果一到英国，还没有找到东南西北，新的独立生活还没有开始，我就已经开始幻想着这个性感的、陌生的男人的肩膀能让我依靠。真的是一种讽刺！

“谢谢你来机场接我，”我由衷地向他道谢。

“不用谢，我工作的地方也在这个方向，况且我是你的房东，”他说完后，又用非常正式语气加上了一句，“为顾客服务是我应尽的职责！”我明白这也是他的幽默，噗哧笑出了声，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他的笑声那样悦耳、迷人。我似乎能听到他的笑声从丹田升起，在他巨大的胸腔共鸣，再经由咽腔、口腔和鼻腔，最后让余音在头腔散发的轨迹。虽然还不是完全，但这个男人已经确凿无疑地赢得了我的好感。从来没有人，无论男女，能够这样轻易地赢得我的好感，毕竟我和他在一起才不过几分钟，而他就轻易地摧毁了我的心理防线。或许，我在他面前，从初见面那一刻开始，根本就没有设防线。

   “先生，请这边走！”他继续着他的幽默，并一弯腰，加了一个欧洲宫廷式的、画圈的手势，然后大笑着，挺着腰，拉着我的行李箱往前走。我也大笑起来，又同时在心想他怎么能这样风趣幽默呢？他有多大？他结婚了吗？我怎么都没有留意他是否戴着婚戒呢？一瞬间冒出了无数想问的问题。我跟着他，继续欣赏他健美的背部、性感的臀部和修长的大腿，但脑子里，我对他的第一印象已经不再局限于肉体上的性感，而被他的性格丰富起来。一个性感、幽默、率真的房东，我还能要求更多吗？当然，如果要求可以被实现，让他成为我的男朋友那就完美了。一边是幻想，一边是现实。我狠狠地骂自己：“十足的花痴和白痴！”
他开一辆银色的福特商务车，后面有两排座椅，收拾得非常干净整洁，不像我爸的车那样满是杂物和烟味。他将我的行李箱放在后面，然后他将中间一排的一个座椅的后背放倒了，转身告诉我：“你躺这儿吧！睡一会儿，或闭上眼睛休息一下，从机场到家这个时间段大约要45分钟。”

他的细心和考虑的周到让我颇为惊讶，真能有这样完美的男人吗？他的性感和幽默已经让我心神荡漾，还要继续加分，难道非得让我彻底缴械投降不可？他观察力和阅读人的能力一定极强，看着我脸上的一丝惊讶，他笑了笑说：“等你做了父亲，你就会知道该如何照顾别人！”

“你做父亲了？”话一说完，我就觉得自己特愚蠢，怎么这么问问题。

“我不像吗？”他还是笑笑地问我。

“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我赶紧申明，“你给人的感觉就像做了父亲的人。”英文单词和句子搅和在嘴里，词不达意！

他把脸一板，“你是说我看上去很老喔？”

“没有，绝对不是那个意思，我…你看上去很年轻…”我一紧张，控制不了自己的英文表达，开始有些语无伦次了。

他突然大笑起来。因为面对面靠得很近，我能看清他眼角因为笑容浮现出来的鱼尾纹，但不是那种让人显得老态的皱纹，恰好相反，把他熟男的诱人魅力展示得淋漓尽致。他伸手拍拍我的后脑勺，“我在跟你开玩笑了，别紧张！”他眨了眨左眼，“上车吧！”

我又气又好笑，恨不得给他一拳，或色情地给他一个拥抱，但我没有多说什么，听从他的指示上了车，乖乖地躺在了他准备好的座椅上。他关上了车门，然后坐上了驾驶座，侧转身子问我：“我真的看上去很年轻吗？”

“是的，你看上去就三十多岁的样子。”我老老实实地回答。

他笑得很开心，“我已经四十六了，年轻人！我有四个孩子，三个女孩儿，一个男孩儿。”

我有些失望，有种连意淫的机会都没有了的失望，刚被他撩起的欲火被他已婚和已为人父的事实一瓢水泼灭，却又忍不住心中暗想他可真是个猛男，有那样的身材，他在床上一定勇猛无比，要不怎么有四个孩子呢。脑中立马冒出了他在床上肆意交欢的图像，搞得我又开始有了一丝燥热。我转念再想，天哪！他就比我爸年轻六岁，但看上去比我爸年轻十六岁都不止，不单身材上有天壤之别，性格上也一样。他四十六了还和年轻人一般幽默风趣，而我爸早就是一副不苟言笑的中年人嘴脸，我爸要和他走在一块儿，没有人会把他俩当成同一辈的人。如果我是英国人，要和他站在一块儿，没准儿会有人把他当成我大哥了。

“你呢？”见我没有回答，他追问了一句。

“我二十六岁，没有孩子。”我说完发现自己说话完全没脑子，毫无逻辑，在他迷人的魅力面前一败涂地。

他大笑出声，“你那么年轻有的是机会。”

我心想我这辈子是不会有机会的了，我可不像绝大多数的同志会因为家庭的压力而结婚，那实在不道德，不但自己背负一生的痛苦，还毁了那么多女人的一生和她们追求与享受幸福的机会。

“准备好走了吗？”没等我回答，他一脚油门，上了路。

躺在座椅上，我完全放松了，因为Stuart给了我安全感，而这种安全感让那些之前强迫出来的冷静和警惕烟散到九霄云外。或许加上已经昏暗的天色的影响吧，我丝毫没有意识到自己在什么时候进入了梦乡，直到后来感到有一只手在摇晃我的腿，我才醒来，看见是Stuart的手在摇我的腿。

“怎么了？”我毫无头绪。

“你打鼾的声音太响了，我没法专心开车。”他一脸认真地告诉我。

“对不起，对不起！”我赶紧道歉，心想这太失礼了，怎么一丢脸就丢到英国来了。

“以前没有人告诉过你吗？”他追问。

“没有，我真的很抱歉，Stuart！”我拼命在记忆中搜索，有谁抱怨过我打鼾的声音吗？

他突然变了脸，有点儿坏坏地看着我，嘴角又挂着笑意，“你实际上没打鼾，但是我们到家了！”

“Stuart，”我大叫了一声，表达了我的不满，实际上我更愿意跳到他身上，给他一拳，再给他一个甜蜜的吻。

他没说话，只是眨了眨左眼，看上去很酷又很帅。他拍拍我的膝盖，“下车吧！”

这算是我生命中的一个小小奇迹吧！刚刚见面，才一个多小时，就被这个四十六岁的老小伙子征服了。明明知道我已经没有任何机会了，却愿意接受他，接受任何可能的结果。
下了车，环视周围，这是条电视和图片中见过的英国城市中典型的街道，路的两旁是三三两两连接在一起的连排房屋，是英国民众最常见的住所，当然这种连排房屋到了北京就摇身一变成为了别墅，只能是那些事业成功人士或达官显贵方可入住的了。街道两旁树木还不少，斑驳的树影让整个环境显得幽静。我跟着Stuart来到两条街交界角落的一套房屋门前。门前有个小小的花园，没有花，地面已经铺成了水泥地，靠边放着两个大大的垃圾箱。在花园和人行道的交界处种了长得高高的灌木丛，可以作为遮掩保护隐私，也增添些绿色。这套房子和周围的房屋别无二致，唯一不同的是在街灯的映照下还能看清的红色的、有些斑驳的木门。他掏出钥匙打开了门，侧开身子，笑着做出了请进的手势。首先进入我视线的是暗红白花的地毯，我连忙在门口跺了跺脚，免得鞋底有脏东西。我又有些犹豫，心想是否该要脱鞋呢？在北京已经习惯了一进房门就换鞋。

“不用，”他又读懂了我的想法，“地毯每隔一阵儿就会用吸尘器清理！”

我于是踏进了房门，第一感受是脚底的柔软和舒适。我妈曾经有段时间一直叫嚷着要在家里铺地毯，我爸则坚决反对，说以北京的灰尘程度来说，地毯反倒成了名副其实的吸尘器，而且冬天铺、夏天收实在很麻烦。他的反对听起来有道理，我妈也就罢了，但后来慢慢才明白他其实更怕有了地毯后我妈会不许他在家里吸烟等诸多其他要求。我爸就是典型的北京中年男人，钱算不上特别多，但能过上自在的日子，也会花钱买光鲜的衣服，但在光鲜的外表下，仍有无处不在的好多邋遢习惯，我尤其讨厌他时常应酬完之后带着一身的烟味和酒味回家，我抱怨过他好多次，不过最终老子还是老子，儿子的话起不了什么作用。

正对门的是楼梯，而楼梯旁的走道向里通向另外一间房，那间房的灯亮着，我看到半个背影。Stuart关上门，把行李箱放在墙边，冲那个房间里的人打了个招呼，我没有听清楚名字，只见那个人就立即走了过来。我暗自吸了一口凉气，又是一名帅哥，难道全英国的男人都这么性感、帅气吗？那英国简直就是同志的天堂。他看上去年龄要比我大一些，但不会超过三十吧？和Stuart一样，他也有一张轮廓分明的脸，而他蓝色的双眼立即抓住了我的注意力，因为他的双眼美得动人心魄。他眼睛的颜色是那种天蓝色，而且晶莹透亮，让他的双瞳像两颗蓝色的钻石，有勾人魂魄的魔力。在走廊不算明亮的灯光下也格外迷人。他浓密的双眉漂亮、舒展，睫毛修长、和高挺的鼻梁一起勾勒了完美的立体轮廓，让蓝色的双眼如两汪湖水，显得深邃、神秘。和Stuart一样，他也是一脸和一脖子的胡子茬，也让双唇被映衬得无比柔嫩。慢慢发现欧洲男人不像绝大多数的东亚男人喜欢把脸刮得干干净净，虽然他们留大络腮胡的也不多，但是很多男人都一脸的胡子茬，一是人种的原因，毛发生长旺盛，所以后来明白了为什么英文里有“五点钟阴影”(five o'clock shadow）这么一个用来指示男人胡子茬的专用短语；一是他们喜欢这种男性气概的性感，这倒对了我的胃口！他有一头颜色深暗的金发，剪得很短，很利落，让他看起来更加阳刚、帅气。他个子比我高一些，估计一米八的样子，穿着合体的白色T恤和短裤。看样子他刚做了运动，脸上还有些未干的汗水。他没有像Stuart那般壮硕，但他所穿的薄薄T恤被汗水浸湿了，贴在他漂亮的胸肌上，乳头惹眼地凸起，极度性感，而手臂上的肌肉饱满、线条分明，较为浓密的汗毛给他增添了雄性的魅力。

“你在忙什么，Neil？”Stuart问他。

“刚跑完步回来，准备随便做点吃的。”他回答说。原来那间房间是厨房。

“这是杰，”Stuart把手指向我，又指向他，“这是Neil，你的房友！”

“很高兴认识你！”Neil微笑着伸出了手。

“我也很高兴认识你！”我赶紧握住他的手。他的握手也是非常有力。仍旧微微有些汗湿的手掌传递给我一种异样的、性欲撩拨的感受，搞得我再度色心勃发。

“来，先把行李给拿上楼去吧！”Stuart建议。

我于是准备去提行李箱，Stuart拦住了我，但还没来得及他去提，Neil先将箱子抓在了手中。Stuart于是拿上了我的背包，把最轻的电脑包留给了我。Neil提着行李箱上楼，Stuart拍拍我的背示意我跟上Neil。我的行李箱本身就超重超大，楼梯不算宽，更不好走。Neil干脆将行李箱报在胸前，这样更方便，于是他裸露的、健壮的双腿和同Stuart一样浑圆结实的臀部就毫无遮拦地呈现在我脸面前。因为行李箱挡住了他的视线，所以他走得较慢，一步步踩实了向上走，我能清楚看到他臀部和大腿的肌肉随着上楼的每一步的紧绷、放松和左右运动，那是我亲眼目睹的最火辣和最性感的近距离表演。我当然不会抱怨，这样的演出随时有更好。性感诱人的臀部，这是我对英国男人身体的第一印象，后来逐步发现欧洲男人的臀部尺寸确实比中国人大很多，不过尺寸大不一定就是美，尤其是后来发现英国有许多大胖子，用BBC一次新闻报道的数据来说，全英国有百分之二十五的男人和百分之三十三的女人属于肥胖。据目测，我的两个屁股也顶不了他们的一个，那就丝毫没有性感可言了！有一次在公共汽车上见一大胖哥们，400斤没有的话至少300斤，座椅容不下他硕大的屁股，有一半吊在座椅外，他T恤和裤子之间的缝隙向其它乘客公开展示了他的屁股，我只看见满眼白花花的肥肉，甚为恶心！

我跟着Neil上到了第三层楼，他径直地推开了一个房间的门，打开灯，把我的行李箱放在了房中央。我进门一看，房间不大，也就十四平米左右吧，长方形的结构，布局很简单、明了。进门看见对面墙左墙角竖着摆了一张写字台，右墙角是一张双人床，床和写字台中间有一张棉布双人小沙发，沙发前有一张小茶几。房间左侧是窗户。天花板从窗户上方向里侧微微有些倾斜，那三楼应该是半阁楼的结构。门背后靠墙角是大衣柜，然后是一个抽屉柜。地毯和窗帘是暗红色的，棉布沙发则为红白色相间的布料，而床已经铺好了，是橙红色花纹的被套和枕套，加上衣柜和抽屉柜木料的本色，百分百家的味道。我相当满意！

Stuart放下我的背包，拍拍我的肩，“如果你愿意，你可以随意重新调整房间的布局。”

“不用了，这样很好！”我由衷地回答。

“你得谢谢Neil，是他帮你铺好了床，并把房间收拾好。床上用品不是新的，但我全部都清洗过，没有很多虱子，放心吧！”他似乎无时无刻地在开玩笑。

“谢谢你，Neil！”我真心诚意地感谢他，有这样好心、友善的帅哥作邻居，真是令人愉悦。

“小事儿一桩，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随时叫我就好了，我就在隔壁。”他笑意满脸地一指门外。

“好了，让你先收拾一下自己的东西吧，杰！有什么问题随时给我打电话或发短信，我一般每周都过来看一看。Neil一会儿给你钥匙。”Stuart先嘱咐我，他又转身告诉Neil，“你帮他安顿下来吧，Neil！”

“没问题！”Neil爽快地应承了。

Stuart拍了拍我的后背，带着他温暖的笑脸向门外走去。我猛然想起一事，“Stuart，我还没给你房租和押金呢！”

他转过身子，笑笑地看着我，“不用急，等你安顿下来再说吧！”他却给Neil使了个眼色，说：“你可看好他了，千万不能让他给溜走了！不行把他绑起来也成！”然后他很酷地用手做了一个手枪的形状，瞄准了我的眉心。我们仨都大笑起来。他一转身，保持他很酷的神态走出了门。

等我从他不可阻挡的魅力中挣扎着湿身爬上岸来，他已经下了楼梯，我再猛然想起了一件事，赶紧跑到门口大叫，“Stuart！”把Neil吓了一跳。

我看见Stuart三步并作两步地从楼下跑了上来，他身材那样壮硕，跑姿却很轻盈，让我想起了雄狮猎物时奔跑的姿态，他裸体奔跑的样子一定让人喷血吧！？“你还让不让我回家？”他故作生气地问我。

“对不起，我爸和我妈给你和Woodgate太太准备了一份礼物，我刚才忘了给你。”我向他解释。

“为了什么原因呢？”他有点儿不解。

“他们很感激你到机场来接我，所以准备了一份礼物。”我一边说一边打开了行李箱，取出我妈准备好的包装精美的女式真丝大披巾和男式真丝围巾。那可不是我妈去红桥市场买的便宜货，她专门去王府井新东方天地的“上海滩”专卖店买的这两件礼物，花了大价钱呢！这是我爸和我妈送礼的一贯风格，款式或物品种类不要紧，只要不是便宜货，他们觉得就能安全地拿出手。

Stuart脸上的笑意被惊喜掩盖了。他接过我递给他的两件礼物，仔细地端详了一番，他脸上重新浮现的笑意说明他很高兴收到这两件礼物，也应该很喜欢这两件礼物。他看着我，想了想，却问：“我的四个孩子没有礼物吗？有给Neil的礼物吗？”

我一下子愣住了，我没有想到他会问这样的问题。我妈买礼物那会儿我们根本不知道他有四个孩子，也没去想孩子的事，我妈只是猜想说男女各备一件礼物就好了。在行李箱里我妈倒是放了一些有中国特色的小礼物，中国结、丝绸方巾等，我在脑子里飞速搜寻着，看哪些适合给他的孩子和Neil。越着急，越想不起来，我看着他，说不出话来，脸上一片尴尬。

Stuart一定醒悟到了他的玩笑带给我的难堪，他一步跨到我面前，张开双臂，结结实实地将我抱在了他的怀里。“对不起，我只是在开玩笑！”他在我耳边轻柔地说。他的头靠在我的头上，我能感受到他呼吸的气息，我能闻到他淡淡的、有香水残留的体味，而他的怀抱是那样的坚实和温暖，我完全傻在那儿，都没有本能地伸手拥抱他，乘机揩油去触摸他的背部或屁股。等我还迷醉在他的拥抱中时，他松开了手，温柔地拍拍我的头，“谢谢你，谢谢你的父母，等你给他们打电话时一定转告他们我的谢意。Liz一定会很喜欢这条披巾！”

“我会的！”我觉得脸上有点发烫，说不清是因为害羞了，还是因为他的拥抱而激动，或因为迷醉之后的失落。他的老婆叫Liz，这再次提醒我他是一个已婚的、已为人父的男人。

他再给了我一个迅速的拥抱，拍了拍我的后背，向被我们晾在一边的Neil说：“等会儿自己去翻他的行李箱！”然后他笑嘻嘻地下楼走了。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性感的雄性曲线，我一边是陶醉，一边是惘然。
房间里就我和Neil两个人了。“对不起，Neil！我迟一点儿给你一份礼物。”我略为羞怯地说，心中暗自担忧他是否会也因为刚才的玩笑尴尬，我不想一开始就让我们的关系陷入一种难堪。Stuart走了，我的心才集中到Neil身上，站在我面前的他其实也是一名阳刚、性感的男人啊！他就住在隔壁房间，我们将要在一起共同生活一年时间，不去设想其他，至少我应该和他成为好朋友。从北京到曼彻斯特，飞越万里，成为一墙之隔的邻居，用中国人的话来说，这是缘分，而缘分就值得珍惜！

“别担心，Stuart就是这样，他是个很好的男人，时常和我们开玩笑，你习惯就好了。”Neil安慰我。“你将来也可以开他的玩笑，他不会介意的。”

“我会的！”我毫不犹豫地回答。我得想办法作弄他，权作甜蜜的复仇。

“你想先收拾一下你的东西呢，还是想吃点什么？”Neil又问我。

“我想先洗个澡，一路下来差不多二十个小时，一身的汗臭。”我老老实实地告诉他，“我什么也不想吃，就想睡觉！”

“那很正常，楼梯口的那个门就是卫生间。里面有洗发香波和沐浴液等洗浴东西，你随便用就好了。我去厨房做点儿吃的。你洗完澡想喝杯茶下楼来就好了。”他侧过身子，正要离开，又想起了什么：“有浴巾吗？”

“没有！”行李太重，我计划到英国后再购买。

“等一下！”他出门去了他的房间，我听见衣柜或抽屉开合的声音，然后他拿着一条折叠得整整齐齐的深蓝色浴巾进了我的房间。“这是我的浴巾，”他马上意识到表达不清，赶紧补了一句，“洗过的，干净的！”

我其实没有多想，只是觉得他真是一个挺心细的男人，伸手接过他的浴巾，“谢谢你，Neil！”他友好地拍拍我的肩膀，转身下楼去了。他一转身，我的眼光就落在了他浑圆坚挺的屁股上，没办法，相比中国男人大都或小巧或扁平的屁股，英国男人的臀部太性感，我没法不去看。用中国时装的标准来讲，敢穿把屁股包起来的裤子的男人十有八九都是同志，英国情况则大为不同。屁股作为展示性感的一个关键诱惑因素，满大街的男女，有点儿身材的，除了那些好宽松运动装的人群，只要穿裤子，都是合体的裤子把屁股包得轮廓清晰，让人由不得色心大发。后来有一次在Tesco超市排队付钱的时候，我前面的一哥儿们，模样不能算帅哥，但身材非常火辣，他极其性感的高耸臀部似乎随时要挣脱他所穿西裤的束缚，仿佛西裤里有两个汁液充盈的成熟蜜瓜，等待有缘人去享用。他侧身将手推车中的物品放在收银台上时，西裤根本遮掩不住他饱满的胯下风光，一览无遗，太色情、太诱惑！我不得不强迫自己扭转身子，不敢再细看，否则看就能看出一个高潮来！如果可以摸，那一定能摸到天堂的轮廓。当然，那些肥头大耳的英国胖子们不能算，他们走路时肚子、腰部和臀部赘肉一波三叠的景象绝对不亚于恐怖片中最惊心和最恶心的镜头。

一到英国，首先遇到的是岁数不等的两帅哥，一个是房东，一个是房友，难道选择到英国来留学让我交桃花运了？也不能算吧！房东是已婚男人，我只能欣赏而已，而对Neil我还一无所知，还是不要有太多美梦的好，免得结果又是失望。将脸埋在他的浴巾中，深深地吸了口气，我幻想能闻到他的味道，但只是闻到了典型的柔顺剂的花香。在原地呆立了几秒，揣摩着自己的空虚和无聊，然后从行李箱中找出了T恤和短裤去了卫生间。

卫生间不大，但非常干净、整洁，没有一丝异味，反而闻到了淡淡的花香，稍微环视，原来有一盘干花放在窗台上。另外一件让我开心的发现是卫生间里有浴缸和淋浴，这下子我能好好泡澡了。没有多想，我拧开了浴缸的水龙头，而在浴缸远端的一头有大大小小、色彩缤纷的各种瓶子，仔细一看，有洗发香波、淋浴和泡澡各自的沐浴液、润肤露等一应俱全的卫生用品。我倒了泡澡的沐浴液在水里，看着泡泡泛开了，香氛也随着热气一点点飘浮在空气中，浴缸里的水还没到一半，我就急不可待地脱光了衣裤，躺进了浴缸，疲惫的身心和肉体浸泡在热水中，那份舒爽的感觉难以形容。等热水漫过了我的胸口，我关掉了水龙头，躺在那儿，看着陌生的卫生间，意识到我已经确凿无疑地身在英国了，远离了北京和我在北京的过往，思绪从一片混乱一点点地清晰起来。

我以前从来没有认真想过出国留学这件事，2003年大学毕业，通过我爸朋友的关系找了份不错的工作，一切即顺利又平淡无聊，甚至连我自己是什么人，我都一直处于一种混沌的状态。从小学到大学就和一拨拨的哥们儿混在一起，对他们中的几个曾经有过迷迷糊糊的性幻想，但因为没有任何事情在我和他们之间发生过，再后来他们一一勾搭上了女孩子，便怀疑那只是我还没有长大成人、还没有遇到心仪的女孩子、没有懂得和体会男女之间的两性相悦罢了。直到2005年和张远的意外相识，我和他的关系在2006年的发展，以及2007年年初时的苦涩结束，我才第一次真正认识到，我根本不属于那个普通的大多数人群，我属于那十分之一的同志群体。

这种认识是痛苦的，包括肉体和灵魂，当然，我也得到了短暂的肉体和精神上的欢愉。和大多数初恋的人一样，我以为张远就是我的永远，疯了一般地爱上了他，没有节制地在肉体和精神上为他付出。我们每次做爱都是百分百地投入和彻彻底底地疯狂，无论是他在我体内的喷射，还是我在他身体里的播种，似乎我们在茫茫人海中找到了彼此，我们的命运从此交融在一起，彼此播撒了生命的种子去长成一棵没有你我之分的共生树。他一次次发誓说他深爱着我，于是我一次次在心中设想了我们王子和王子的幸福生活，但最后我的王子还是要去迎娶他不爱也没有欲望的公主。他解释，他比我大8岁，到了年龄他还是要去履行他的家庭和社会责任。我痛哭流涕地哀求他，不顾颜面地去哀求他，却挽不回他去意已决的心。他后来建议说我们可以私底下保持关系，我断然拒绝了，我贪念他的爱和肉体，但我不想做他的妻子和将来的孩子痛苦的罪人。

初恋无疾而终的痛苦难以承受。在两千多万人口的北京城里，我的生活似乎仍旧时时刻刻和他交织，总是能从某个共同的朋友那里听说他的大小事宜，假装与我无关假装到最后我没有了自己，开始撒没有必要的谎，开始假装接受一些女孩子的关心，开始偷偷摸摸地去目的地酒吧和陌生人调情，把自己一步步逼向崩溃的边缘。幸好在崩溃之前总算彻悟了生活还可以重新开始，但我需要一个全新的环境，考虑过去上海或深圳，最后把心一横，要走就走远一点儿，去英国，去英超的国度，去梦剧场膜拜我的英雄们。决定一下，就辞了工作，新东方报名突击雅思，好在我的英文基础好，工作中也一直在用，加上新东方雅思考试强化培训的有效，三个月后我就顺利地拿到了7分。然后申请学校、寄材料、收到录取通知书、签证等事宜环环相扣地紧密进行，等到有一天我突然在想我是否做对了决定的时候，一切都已经尘埃落地。我没有了回头路。

张远来过我家很多次，我爸和我妈知道他，但对于我和张远之间的事情知道多少我不得而知。我爸有一次撞见我和张远亲密地拥抱在一起，虽然拥抱说明不了什么，但我爸可能多少还是闻到了一丝腥味。他偶尔轻描淡写地告诫我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不要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免得左邻右舍笑话。我知道他话中有话，但他从未试着要和我坐下来好好谈谈。典型的中国家庭父子关系，工作和其他东西可以谈，性关系和性问题则不能碰。我出国留学的事也没有和他们商量，是在做了决定以后才告诉他们的。我工作4年，工资不错，时不时有业绩带来的奖金，老板每年年底发的红包也数额可观，而家里的开销我妈不要我一分钱，她总是以玩笑的口吻说着要我把钱攒下来讨媳妇用的大实话。我爸和我妈公务员的工资表面上并不高，但是福利好，单位什么都发，灰色收入也不少，他俩兜里的各种购物卡从来没断过，逢年过节时能摆成一摞，所以我们家的日子过得还是蛮舒坦。我爸和我妈还热衷于股市，也利用职务和关系跟着他们口中的大户赚了不少。除了热恋中时曾花了不少钱给张远买这样那样的礼物，我并不是乱花钱的主，攒下的钱有近三十万，尽管英镑的汇率依旧坚挺，但从网上看到的信息和打听到的情况，换成约两万英镑读一年书只要不乱花，肯定够了。当然，以今天的汇率来算，真是亏大了！我妈倒是挺舍不得我走，还觉得为一张硕士文凭花掉我讨媳妇的钱不值得，我爸则好像挺高兴的样子，我心中猜想他会不会觉得就算我在英国和男人乱来，亲朋好友也不会知道，他也就无需担心了。作为父亲，我知道他爱我，就像他一再强调如果需要钱什么的，他会全面支持我。实际上，他提了好几次给我钱的事，我都断然拒绝了！因为我需要的不是钱，而是他精神上的支持。我不知道是他不愿意支持我，还是他不知道该怎样支持我，或许对一个52岁的、传统思想观念很重的中国父亲来说，和儿子谈谈两个男人之间的性爱关系、感情问题超出了他的知识和伦理极限。

走之前意外地接到了张远的电话，鬼知道他从谁那儿得知了我要到英国读书的消息。我已经刻意回避了那帮共同的朋友，没有告诉他们我要到英国的事，但消息还是止不住地传开了。他说想和我再见一面，我没答应，一段故事已经结束，结局都定了，还有什么必要呢！他试图说服我，反复讲他有多么想念我、以及我和他之间曾经的缠绵。我其实有些动摇，与他再度交欢的念头让我欲望勃发，可脑子里立马又想到他和他的老婆在那张曾经属于我和他的床上云雨的场景，所有的欲望马上消散到九天外。我直接挂断了电话。他又打过来，我没接。他反复打，我始终没有接。他最后发来一个短信，很简短，“我真的爱你，请不要恨我！”我想想以后回了他一个短信，“我爱过你，也恨过你，但现在爱恨都没了。你是你，我是我！”

以为走远了，往事就能抛在脑后，事实证明那还是因为我天真，没有解的心结会一直藏在心中的某个地方，除非哪天释怀了，否则那个心结就将永远是痛苦的根源，时不时让人心如刀割地痛。而躺在浴缸里的那一刻，它就突袭了我。我觉得自己就是个没人爱、没人要的孩子，张远不爱我，我爸也不爱我，我妈爱我却不懂得我，难道我就该任由孤独折磨吗？为什么我不能获得我想要的温暖呢？难道有一个爱我、愿意与我共渡一生的男人是一个天大的要求，一个永远也实现不了的美梦吗？
“杰，你没事吧？”我听见Neil在卫生间门外问我，还有他轻轻敲门的声音。

“我没事！”我一回答才觉得自己的声音不对，在浴缸里坐起来，泪水从脸上一串串地滑落到水里，而水早已经凉了。

“出来吧，好吗？”他的声音特别柔和。

我赶紧胡乱地用水洗了把脸，站起来，放水，擦干身子，把浴巾系在腰上，打开了门。Neil站在门口，关切地看着我，他没再说什么，只是欢迎地张开了手臂，我本能地迎向他，扑进了他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他轻轻地拥住了我，手温柔地在我背上拍打着。我把头靠在他的肩上，我能闻到他身体的汗味，能感到他脖子皮肤有点儿黏，但脑子里一片空白。过了那么几秒，他松开了拥抱，双手扶着我的肩，把我推开了一点儿，看着我的双眼，他问我，“这是你第一次离开家吗？”

我明白了，他以为我是因为第一次离开了家而惊恐和不知所措，但我不能如实告诉他是因为我和张远的感情纠葛吧！我只能顺势撒谎，“是的！”

“你会没事的，”他的眼神温暖而关切，“有什么事，你可以跟我说。我不一定都能帮上忙，但是我可以试试，而且说出来总比一个人乱想要好！”

或许因为他的话像春风一样的温暖怡人，或许因为我在一个性感的帅哥面前容易神魂颠倒，情绪似乎立马就好转了。等我反应过来那一刻我是半裸地站在他面前时，我竟然有点害羞了。“谢谢你，Neil！”我边说边低下了头，不敢正视他。刹那间，在我的心中，和Stuart一样，Neil已经闪电般地赢得了我的信任和好感。

“不用谢！”他再次把我轻轻的拥进了他的怀里，拍拍我的背，“赶紧上床吧！你的背冰凉的。”他伸出一只手挽住我的脖子，半拥着我把我带回了我的房间。他掀开了被子，让我上床，我犹豫了，虽然我一直都裸睡，但他就在眼面前啊！

“快点儿！”他催我。

我没再多想，扯掉浴巾，光着屁股跳上了床，躲到了被子下。对我的光屁股，他根本就不以为然。他也裸睡吗？我的脑子里又乱想开了。和张远分开后，虽然曾在目的地和一些陌生人摸摸捏捏，但我没再和人上过床，几个月下来，对于男人肉体的渴求似乎逐渐压抑不住了。Stuart是没戏了，Neil呢？

“你要喝点东西吗？茶、果汁、啤酒、伏特加？”他夸张地把伏特加说得很重。“如果你饿了，我给你做个三明治？”

“我能要茶吗？”我问他，心里却在想，要能吃他就幸福死了。有那样的色情念头在心里，我突然想起了《西游记》里妖精们都想方设法地要吃唐僧肉，那我是什么妖精呢？同志精吗？心中一乐，我强忍着不笑出来。

他看到了我神色的变化，“怎么了？”

“没什么。”我赶紧否认。

他不置可否地看了我一眼，没再问，转身下楼去厨房。他一转身，我的眼光又锁在他诱人的屁股上。可能骨子里，我就是一只有贼心没贼胆的色狼吧！床软硬适合，柔软、干净的床单、被套和枕套有一种很好闻的味道，我得问问Stuart用了什么柔顺剂。双人床对我一个人来说太大了，如果Neil和我一起睡，拥抱着他的感觉应该好极了。我的睡意已经不那么浓，在对Neil私生活一无所知的情况下，不断地想入非非。我其实同时又觉得多少有些羞愧，他那么友善地关心我，而我却幻想着对他上下其手，不太道义，怪就怪荷尔蒙吧！正在胡思乱想，Neil两手空空地回到了房间，来到床前，他从兜里掏出手机，递给我，“给你父母报个平安吧！”

我完全没有预料到他是如此心细和关爱的一个人，张开口却没说出话，呆了几秒才赶紧拒绝，“不，不用了！等我明天办了电话卡再打给他们。”我不知道从英国打往中国的国际长途有多贵，但国际长途不会便宜啊！

他没有把伸出的手收回去，只是用一种更柔和的口吻说：“你父母一定正在等你的电话，别让他们担心。”

我抬头看着他，他的眼睛似乎泛起了一丝雾气，掩盖了他眼中的那种明亮和清澈。见我盯着他，他挤出了淡淡的笑容，却并没有驱散那份不知从何而来的感伤。我猜想接受他的关心和帮助或许就是他需要的回报吧！？于是我接过了手机，“谢谢你，Neil！”

他似乎也松了口气，跨近了一步，用手轻轻拍拍我的头，“不用谢！”

我想也没想地伸手环抱住了他的腰，把脸埋在他的肚子上，言语在那一刻很苍白无力，而拥抱带来的肢体上的接触和心灵上的温暖是我迫切需要的，或许对他也是一样。他的身体在我的臂弯中刚开始有一点儿僵硬，但很快就放松了，他用手轻轻挠着我的头发，他的肚子随着呼吸微微起伏着，把幸福荡漾在我的脸上，再荡入我的心中。我就这样拥抱着他，也许只是几秒，也许有几分钟。我不在乎时间的长短，因为我确信我已经抱住了Neil。他属于我了，无论是一时，还是一世！

我仰起头看着他，Neil微笑地望着我，他眼中的那份感伤已经不见了踪影。他伸出双手拍了拍我的脸颊，“给你父母打电话吧！我去给你泡茶。”

如果他能俯下身子，给我一个甜蜜的亲吻，我英国新生活的开始该有多么的完美！？我再次扑进了他的怀里，更紧地拥抱了他，生怕不抱紧，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就要从我的双臂中溜走。等我最终松开手，又忽然觉得我是不是有点儿太冲动、太孩子气？脸上有点儿烧，偷偷地朝上瞄了他一眼，他乐呵呵地对我一点头，转身下楼去了。我禁不住又盯着他的屁股，暗想我刚才怎么都没敢抱住他屁股呢？真是有贼心没贼胆的一色羊啊！

拨通了家里的电话，北京正是早上三、四点的时候，没等电话响两声，我妈就接了电话。她确实难以入睡地在等待着我的电话。一听到是我，电话中她的声音溢满了放心、激动和哽咽的情绪，我似乎能看到她眼泛泪光的面容，心里瞬间变得很是难受。和我爸相比，我妈更宠爱我。在她的身边时，不觉得有什么特别，而离开之后，才察觉到她的爱的厚重。因为是Neil的手机，所以我没敢多说什么，只是告诉她我已经平安到达，也在Stuart和Neil的帮助下安顿下来，对房间很满意。我急着想挂断电话，我妈却继续嘱咐了一堆，不要太节约，要认真学习，要和房友搞好关系，坚持锻炼身体，生病了一定要吃药，外婆、奶奶她们都很想我等等。如果我不打断她，估计她至少能说半小时。挂了电话，一看说了快五分钟，心中有些忐忑，希望这不会耗费Neil太多钱！凭直觉，我相信他是绝对不会允许我付钱的。

半躺在床上，过了两分钟，Neil右手端着一个蓝色的杯子进来，左手还拿着别的东西。他先将杯子递给我，再将左手的东西放到床边，原来是巧克力饼干。他真细心和体贴！我把茶杯举到嘴边，突然发现杯子里的茶是咖啡般的液体，并能闻到一股奶味。我想他可能听错了，咖啡就咖啡吧。喝了一口，却不是咖啡，好奇怪的味道，我皱起了眉头。他留意到了我脸部的奇怪的表情，“怎么了？”

“这是什么咖啡啊？”我忍不住问。

“这是茶！”他有些诧异。

“是茶吗？”我有些不解。

“是啊！传统的英国红茶。”他强调了“英国”二字。“红茶，牛奶，我只给你加了一点儿糖。”

“喔！”我恍然大悟，“在中国茶是最天然的东西，讲求原味，什么也不加。”

“那这茶你能喝吗？”

我想勉强把它给喝下去，但这味道实在太奇怪了。我尴尬地摇了摇头。他伸出手示意我把杯子给他，我递给了他。Neil拍了我的头一掌，“你可真是个麻烦！”但他脸上的笑意告诉我，他其实并不介意。端着杯子，他转身又下楼去了。没两分钟，他端着一个玻璃杯回来，“我没有中国茶，橙汁你应该不会有问题吧，麻烦制造者！”

他训斥我的口吻听起来格外亲切，我知道和Stuart一样，他也在开玩笑。“我不想喝橙汁，有啤酒吗？”我开始作弄他。

他愣了一下，但是立即反应过来我在作弄他，把玻璃杯塞到我手里，又给了我的头一巴掌。他的手劲不小，但是我感受到的是幸福。我心在想是英国男人都这般绅士呢？还是我非常幸运地遇到了两个好男人？后来慢慢认识到这完全是我的幸运，可能是上帝对我在张远那里所遭受的痛苦的补偿吧！之后在英国遇到邋遢、龌龊的男人也不少。天下大同，好坏参半，无论中西。

“谢谢你，Neil，谢谢你这样帮助我！”我真心诚意地说。

“举手之劳罢了！”他坐在沙发上，很轻松地回答。

“我没有耽误你的晚餐吧？”我又问。

“我已经吃过了。”他咧嘴笑了，“你不知道你刚才在卫生间里有多久啊？快四十分钟。我吃完东西，上楼来听到你在里面哭。”

他这么一说，搞得我又挺害臊。一到英国就给人抓到我出丑的一瞬间，真倒霉！

“没什么，一个人离家那么远，刚开始总是很难熬的。过一阵儿就好了。”他非常肯定地说，好像他也有过类似的经历。“况且你年龄也不大。”

“我二十六了，已经老了！”我抗议他，经历了和张远之间的感情纠葛，我觉得单纯就与我无关了。

他笑出了声，“你还年轻，不过你们东亚人看上去都比实际年龄小，我以为你就二十左右呢。”

“是吗？你呢？”我问他。

“这是个人隐私，”他故作正经，见我一副不得答案决不罢休的神情，他还是说了，“我二十八。”

“就大我一点儿嘛。”我装出不屑的样子。

我不知道他是否有弟弟，所以习惯了用武力来表现年长的权威，因为他又给了我脑袋一巴掌。“喝完橙汁你赶紧睡觉，明天再收拾你的东西。我要去洗澡了。”

天哪！他要去洗澡，我要能和他一起洗就美死我了。我两口喝完了橙汁，他接过杯子，起身离开。他关上灯，把门带上，我突然叫他，“Neil？”

他推开门，打开灯，“怎么啦？”我不作声，他看见我一脸的坏笑，明白我在作弄他，警告了我一句，“你等着瞧！”然后熄灯、关门走了。没几分钟，隐约能听到卫生间水流的声音，我躺在床上，在脑海中想象着他慢慢脱掉T恤和短裤的场景，他结实、性感的躯体彻底袒露在我面前。幻想我变成了流水，爱抚他饱满的胸肌、平坦的小腹、浑圆的屁股，流经他胯下的草原、流进他臀部幽深的峡谷，环抱他粗壮的双腿，像个妖精一样地享受他身体的盛宴。爱他、爱抚他、缠绵地共舞，从恍惚中舞进梦中！
第二章
在梦中我和一个看不清脸的男人一直缠绵着。脸虽然看不清，但肯定不是唯一和我有性爱关系的张远，因为那不是他的身体。猜想是我对Stuart或Neil想入非非的映像吧，因为那个男人健壮的胸肌和浑圆结实的屁股是身材不错的张远所没有的。春梦旖旎，让我一觉就睡到了天明，却并没有跑马，可能体力都消耗在路途上了。没来英国之前，我看一些留学生在网上说坐了长途飞机以后，因时差问题，头几天都精神不振，我倒好像一点儿事都没有。从被窝里爬出来，在沙发上找到了手表，一看已经快十点了。我拉开了窗帘，望出去是楼下的后花园，以及斜望过去是邻居们的后花园。每家每户的后花园倒都绿化的很好，一棵棵比房屋还高的树木既净化空气，又以茂盛的枝叶消除了窥视的可能性。窗户的结构和国内的不一样，不是那种向两边推开、或左右推拉的窗，而是一上一下、一里一外的两扇窗，观察了两分钟才明白该如何打开。我把窗向上推开，早晨清新的风涌进了房间，吹在我赤裸的身体上，有点儿微凉，但甚为舒畅。我发现因为房子在两条街道的交汇点，从我的窗口向外望，视野虽不是特别好，但有隐私好的优点，因为只有少数几户的邻居们在各自的小花园中能从下仰望我，而窗台恰好在我腰部的高度，所以我赤身裸体都没关系。大三时暑假期间我妈和我爸跟单位去北戴河玩，我在家尝到了裸体的舒适和自由，从此就爱上了，只要有机会，气温又适合，我就赶快扒光衣服。和张远在一起时，我让他也尝试，他却不愿意，说光着身子，他脑子里唯一能想到的就是和我做爱，性爱狂！

站在窗户那儿，我突然觉得肚子饿了，“Neil”这个名字马上就出现在我脑子里，他真成了我的救星。我找头天晚上取出的T恤和短裤，却找不到，然后才意识到我留在卫生间里了。拿浴巾围在腰间，准备去卫生间取，一开门，发现T恤、短裤和换下的衣服折叠得好好地放在门口，当然是Neil了，心中涌起了阵阵暖意。把衣服穿上，我踏进过道发现他的门开着，我走过去敲门。

“你起来了！”我听见他说。探进脑袋一看，他正坐在电脑前做什么。见我进了房间，他转过椅子面对我。

“你怎么知道是我？”我傻乎乎地问他。

“除了你，还有谁？Anna和Lara肯定不会大清早地来敲我门。”他气定神闲地回答。

“Anna？Lara？”我迷糊了，她们是谁啊？Neil的女朋友吗？

“你的另外两个房友！”他解释说，“你迟一点儿会碰见她们，她俩住楼下房间。”

“喔，原来如此！”我长出了一口气，心中暗喜，我还有希望。

“肚子饿了？”他问我，但还没等我回答，又说，“走吧，我们下楼去厨房！”他似乎能容易地读懂我，然后直接给出答案。他站起身，我才留意到他穿的是一件红色的曼联球衣，白色短裤。

“你支持曼联啊？”我欣喜地问。

“是的，你呢？”他回问我。

“我也支持曼联。”我赶紧申明。

“真的？”他半信半疑。

“是的，我支持曼联很长时间了。”我把很长时间说得很夸张。情况的确如此，来曼大读书的一个原因就是我的曼联情节，希望能坐在梦剧场里为自己喜爱的球队加油助威。

“你不是为了不想和我做敌人的缘故吧？”他笑笑地追问。

“当然不是了。”

“那就好，如果你是蓝色，Stuart一定会踢你的屁股。”

“为什么？”我有些不解，切尔西、曼城、埃弗顿等俱乐部有时候都被解说员称之为蓝队，但有那么严重吗？

“蓝色表示你支持曼城，我和Stuart都是曼联的球迷，曼联和曼城是同城对手，所以在曼彻斯特，你要么红、要么蓝、要么你不看足球。当然，毫无疑问，曼联要比他们好很多，看看这十几年我们赢得了多少奖杯！”他说得非常自豪。

“我知道！”我的确知道，我从中学开始就和哥们一起看足球比赛，刚开始意甲、西甲、英超都看，米兰、尤文、巴萨、皇马都喜欢，但到了最后，也说不清为什么，就单单迷上了曼联。看着92黄金一代在老爵爷的引导下成长，看着他们在国王坎通纳的带领下赢得各种奖杯，看着曼联在99年豪取英超、足总和欧冠三座奖杯，爽极了！

“好极了！我们走！”他给了我胸口一拳。我愣了一下，反应过来这是种友好、认同的表现，于是我也回了他胸口一拳。他脸上的笑意说明我理解对了。
经过一楼，Neil指着房间门轻声告诉我，他房间下面住的是Anna，而我的下面是Lara。Anna来自西班牙马德里，而Lara来自意大利的拿波里。“那这房里有一个小小的联合国了！”我小声地说。

“联合国算不上，暂时的四国联盟吧！”他纠正我的看法。

他指着另外一道门，楼上卫生间同样的位置，“那也是卫生间，你也可以用，但一般来说我们只用楼上的，她俩只用这个。”

“好的，记住了！”我心想这是个好安排，我可不想和女生抢卫生间用。

到了底楼，他先把我领进了客厅。客厅面结不小，是两个卧室的结合。电视、DVD机、一套看上去不算新的音箱，一张大的三人沙发和两张小的单人沙发，屋中间有一张大的茶几。如同我的房间，给人一种朴实的、家的气息，不豪华，但是舒适。“如果你要看电视，现在只有基本的五个频道。我们可以问问Anna和Lara，如果她们愿意，那我们申请安装有线电视，费用我们平摊。”

“为什么只有五个频道啊？”地皮尚未踩熟，我有太多关于英国的问题。

“在英国情况是这样的，你购买了电视收看证以后，你只能收看五个基本频道，其他任何频道，都需要单独付费，安装接收设备以后才能收看。”Neil耐心地向我解释。

“电视收看证？”什么东西，在北京从未听说。

看我一脸的疑惑，他接着解释：“在英国，你必须每年支付一百多英镑购买收看证，没有收看证而收看电视节目属于违法行为！”

天啊！什么法律。“谁会知道我有电视？”

“这靠自觉，当然会有人试图逃避付费，所以会有人来查。”

“好吧，”习惯了在家两百多个频道来回折腾，突然现在只有五个选择，还得先交钱，这套制度真奇怪。我跟着他从客厅里出来，进了厨房。厨房倒比我想象中大，有十一、二平米左右，干净、整洁。一张六人的餐桌靠近门右侧墙摆着，左前方角落是一套转角型的组合橱柜，其最左侧为炉子，而最右侧是一台滚筒式洗衣机镶嵌在组合内，两者之间是柜子和水池。橱柜的左侧墙上还有一排橱柜，但没有油烟机。水池背后的墙体则开了两扇窗，能看见花园中美丽的风景，这样做饭时的心情也会变得愉快吧！厨房的右前方角落有一扇门，那肯定通向花园。进门左手角落有一个大冰箱，冰箱门上粘贴着几个造型可爱的磁铁。厨房显得有点儿旧了，但是对我来说，新旧无所谓，又不是自己的房，关键是卫生。Neil走向组合橱柜，“下面的橱柜放锅、盘子等重的物件，上面四个橱柜每人一个，右边的两个橱柜是Anna和Lara在用，我们用左边的，我把最边上那个留给了你。我柜子里面的东西你如果需要自己取。”

我打开属于我的橱柜看了看，显然Neil已经擦洗过里面，干净无尘，只需要我购买东西放进去了。

“你想吃什么？我有面包、麦片、玉米片、鸡蛋、火腿？”他餐厅服务员般地报给我。

我脑袋里其实想起了豆浆、油条、煎饼、包子等北京常见的早餐食物，甚至连不太喜欢的豆汁和炒肝等吃食也在脑子冒出来了，不过也只能在脑子里想想罢了。“面包吧！”我回答，入乡随俗，开始吃英国人吃的东西。

他从柜子里取出一袋切片面包，先将两片放进了烤面包机，“草莓酱、橙子酱还是巧克力酱？”他哪儿来那么丰富的库存。

“都想要。”我一方面是在逗他，一方面也确实想都试一试。

“你可真难对付！”他故作严肃地看了我一眼，然后就从柜子里取出了三个玻璃罐子，再拿出盘子，餐刀。“还是喝橙汁吗？”我点点头，他又走去冰箱取出了一盒橙汁、一盒黄油。

我看着他，刹那间想起了小时候我和我爸在厨房的场景，我爸也是这样任由着我，不言不语地在细节上把他对我的爱表露无疑。为什么我爸现在不能像小时候那样继续爱我呢？难道长大了我们之间的感情就不能一样吗？是我在感情上与他有了隔阂吗？Neil有条不紊地为我准备早餐。他没有这样的义务，我俩之间其实根本还不了解，但从见面伊始，他已经向我这样的一个陌生人没有要求地付出了许多。在这样的一个阶段，爱，不论是何种方式的爱，是谈不上的，但至少他付出了关心和友情。“Neil，你真是个好人！”我脱口说出。

他正在给烤好的面包片抹黄油和果酱，听到我的话，他的身体似乎略微定格了几秒，然后他侧头微笑地看着我，“你这么认为吗？”

“是的，我就是这样认为。”我特意把“就是”两个字说得很重。

“我努力做个好人吧！”他调侃地说，很明显他的话中有话，我不知道他为什么那么说，但我的直觉是Neil是一个有故事的男人，也许有一天他会说给我听。他把装着烤面包片的盘子和橙汁递给了我，“到桌上坐着去吃。”我乖乖地端着东西去了餐桌。“四片面包够了吗？”他追问一句。

“够了，不想把你吃穷了。”我也和他调侃起来。

他扫我一眼，开始收拾台面上的东西，“别的不敢说，估计面包你还是把我吃不穷的。”倒也是，英国的面包种类繁多，价格也不贵，各大超市自己品牌的面包片最便宜的只要英镑两毛八，贵的也通常不超过两英镑。后来听Lara抱怨说英国的面包不好，没去欧洲大陆之前不理解，等后来尝过了意大利、法国等地的新鲜面包才知道她的抱怨有一定的道理。

我一边吃面包，一边偷偷地乐了。“真好吃！”我由衷地感叹。和以前在家吃过的果酱一比，英国的果酱明显味道要醇厚许多，国内的果酱真成了伪劣产品。但后来时间长了，才认识到口感好也有其弊端，糖和黄油等原材料的比例太高，陶醉了味蕾，却催人发胖。

“那是因为你饿了！”他把台面收拾干净了，过来坐到桌边。“你今天有什么安排吗？”

“没有，就是先把行李收拾了，然后出去买需要的日用品，顺便大致了解一下周围环境，找找公共汽车站，好知道怎样去大学。”

“我今天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可以领你出去，但你等一会儿先拟个购物清单，我才知道该去哪儿。”

“你真是我的幸运星，Neil！”我有些调皮地说。

“是吗？可惜我一点儿星光都没有。”他耸耸肩，说得好淡然。

我心想，难道一会儿我能看见满大街都是Neil一样的性感帅哥吗？在我的眼中，他已经星光熠熠了，要是他去北京哪所大学留学，估计追他的女生得排成长龙。如果他去目的地，肯定也会大受同志们的欢迎。他还是哪儿都不去的好，留给我独自享用。吃完了面包，我把橙汁一口气喝完，然后去水池那儿把盘子和杯子都洗干净，晾放在一旁的餐架上。转过头，看见他赞许的目光。我后来认识到Neil是一个很爱干净的人，不像好多欧洲学生那样喜欢把盘子、杯子等往水池里一放，得等他们心情好了，或再没有东西可用时才洗。真受不了！很幸运Neil、Anna和Lara都没那样的习惯。

上楼时我有意让他先走，这样我就又可以偷偷、肆意地欣赏他健壮的双腿和性感的屁股。大腿和臀部肌肉的左右、上下运动让我暗自流鼻血！
打开行李箱，才认识到我妈塞的东西真不少。我先分类，把吃的东西先都扔到沙发上，外套等放大衣柜，内衣等放抽屉柜。除了衣服和食品，发现还有药品，从同仁堂的感冒冲剂、藿香正气丸到正骨红花油等，够开个小型的中药店了！折腾了半天才算把行李箱的东西收拾好，然后想起背包里还有乱七八糟的一堆东西，倒出来，又是吃的和用的一堆。衣物基本摆放妥当了，我把吃的、调料等又装进背包，拿到楼下去。还没到厨房，我就听见有人在说话，进门一看，两位漂亮的女生在里面吃早餐，不用说，一定是Anna和Lara了。

“你们好！”我先打招呼。

“嗨，你好，你一定是杰吧！”个子稍微高一点儿的女生说。她漂亮的眼睛和浓密的眉毛让我想起了西班牙女演员佩内洛普·克鲁兹，她一定是Anna了。她迎了过来，“我是Anna，”用手一指背后的女生，“她是Lara。”

我伸出手，她先握住了我的手，然后将脸送了过来，好在我立马意识到这是地中海地区脸部接触的亲吻礼节，赶紧把脸也伸过去，左右象征性地亲吻了一下。“你怎么知道是我呢？”我有点儿好奇。

“Stuart告诉我的，但他没有说是中国帅哥喔！”Anna给我的第一印象就是大大咧咧，什么都敢说。她性情活跃，身姿优美，有典型的西班牙女郎的风情，心地也非常善良，她后来成为了我很知心的一位朋友。

Lara也走了过来，我如法炮制地亲吻了她。她很苗条，穿着优雅的居家衣服，应该是意大利盛产时装设计师的优势吧。她俩都很漂亮。就五官而言，Lara更精致，略为卷曲的、颜色有深有浅的金色长发披在肩上。而Anna则是拉丁人浓密的黑色长发，被她随意地扎在脑后。

“你昨天到的？”Anna问我。

“昨天晚上到的。”

“你要是早点儿到，就能够一块儿跟我们去Party！”Anna兴高采烈地说。

“下一次吧！”

“乘着没开学赶紧好好玩，等开学了，要上课，还有论文要写就不敢玩得那么尽兴了。”Anna提出了建议。我还没想好怎么回答，她又冒出了另一个想法，欢喜地嚷出声，“我们现在全部房友到齐了，我们应该办个Party才是，对吧？”她问我和Lara，不过更像她做了这个决定。“我们把Stuart也邀请过来，我给他打电话。”

这是个好主意，我挺想多有点儿时间和Stuart在一起，了解他稍微多一些，“好啊！”我立即表了态。

“今天星期四，那我们把Party安排在星期六吧！”Anna像是一名职业的公关人员，“七点钟，怎么样！”

“我没问题。”Lara回答。

“那我去把Neil叫下来？”我建议。

“赶紧啊！”Anna已经被周末Party的这个主意搞得兴致高昂。

把背包往橱柜里一扔，我便跑上楼，一敲Neil的门，没等他回答就跳了进去。“Anna和Lara建议我们星期六搞个Party，叫你下楼去。”

他停止了在键盘上的敲击，挠挠头，“这个星期六？我得先问问Tracy，看她有没有安排。”

“Tracy？”我纳闷，又一个新名字。

“我女朋友，她好像说过周末想去切斯特。”他向我解释，“这样吧，你先下去问问Anna和Lara她们想搞怎样的Party，我给Tracy打个电话，马上就下来。”

继对Stuart的情色幻梦破灭之后，又一盆冷水从我的头顶泼下来，呛得我失去了呼吸。Neil有女朋友了，我默默地告诫自己，赶紧停止无聊的幻想吧！我失魂地“喔”了一声，便转身从他的房间出来，心情从一分钟前欢喜的巅峰跌进了沮丧的深渊，是一种我准备开始跑马拉松，热了身，却被人告知比赛取消的失望。我明白这是自己的无聊，自作多情地、单方面地幻想起了一段爱情马拉松，但我真的喜欢他。单论长相和第一印象，他这样的帅哥好男人谁能不喜欢啊！我闪身躲进了卫生间，关上门，站在镜子面前，无声地告诉镜子里的自己：“千万不要表露自己的情绪，Neil对你那么友好，你不能够因为自己无聊的情色幻想而影响和他的友情。难道你想要失去他和Stuart的友情吗？当然不可以，绝对不可以！”我用水洗了把脸，告诫自己，“微笑、微笑、再微笑！”然后开门下楼去。

我前脚进厨房，还没来得及说句话，Neil就跟下来了。“没问题！”他大声地宣告，“需要我做什么，Anna？”

“我们先需要决定办什么样的Party？一起吃晚饭？准备Party零食？还是就喝酒？”Anna问大家。

“一共有多少人？还有，是那些人？”Neil反问她。

Anna飞速地在她脑子里计算起来。很有意思的是当她开始数数字的时候，她用西班牙语，而不是英语。我一个字也听不懂，只听到她叽里呱啦地数着。“Tracy会来吗？”

“会的。”Neil回答。

“我把Alexander和Riccardo他们俩算上了。”Anna告诉Lara。“你有朋友要邀请吗？”她问我。

“没有。”我干脆地回答。除了他们仨和Stuart，我在曼彻斯特还不认识其他人。

“我们这儿有七个人，剩下就看Stuart带几个孩子过来了。”Anna总结说。

“如果你让Stuart带孩子过来，那我们至少得准备点儿吃的东西。”Neil提醒她。

“那没问题，要不我们准备自助餐吧，每人做一道菜，放在桌子上，谁想吃，自己去取。”Lara建议。

“好啊！”我们一致赞成。

“行，那我们决定大概做点儿什么菜吧！”Lara又说。

Anna猛然想起了什么，指着我，“你会做那道鸡肉的菜吗？”

“什么鸡肉？”我不知道她指什么。

“鸡肉和花生仁，酸酸甜甜的，还有点儿辣。”

我明白了，宫保鸡丁。“没问题！”我刚收拾东西的时候发现了我妈给塞的宫保鸡丁、麻婆豆腐、火锅底料等调料，刚才还在抱怨，结果很快就要用上了。

“我做Paella（西班牙海鲜饭）！”Anna宣告。

“我做个凉菜吧。”Neil提出。

“那我做甜品，Tiramisu怎么样？”Lara问。

“还用问吗。”Anna白了Lara一眼，又给了她胳膊一巴掌。我也暗自无限期待。在北京的意大利餐厅里吃过Tiramisu，留下了难忘的印象。Lara作为真正的意大利人来做，肯定只会更好。

“十几个人，这点儿食物不够吧？”我有些担心。中国人请客吃饭就讲排场，生怕东西不够。每次公司有商务宴请的时候，那浪费实在可怕。就算是公司自己员工时不时的活动，也往往是满满一桌的食物。按理说，改革开放前那种穷怕了、没得吃的日子过去很久了，不知道为什么还是有那么多人总是乐于放开肚子大吃，而忽视了健康。可是这四个菜对付十几个人肯定不够啊！

“这样吧，我们每个人做两个菜，再多准备一点零食。”Anna说完双手一拍，算是做了决定。

“等等，喝什么呢？”Lara问。

“什么都可以，我柜子里还有从家里带来的两瓶葡萄酒，不过要记得买些果汁和饮料给Stuart的孩子们。”Anna说的很爽快。

“行，我也从家里带了葡萄酒来。”

“那我买些啤酒和一瓶伏特加吧。”Neil说。

我对酒没有研究。红、白葡萄酒都喝，但实际上并不真正懂得怎么喝。白酒我是不喝的。啤酒还行。“我跟你一起去买吧！”我对Neil说。他没说话，微笑着拍拍我的肩，就是答应了。

“Yeah！”离星期六还有两天，Anna已经兴奋起来了，挥舞着双手，扭动着腰身，仿佛盛大舞会的音乐已经开始在屋子里激荡。

“你东西收拾好了吗？”Neil问我，“好了的话，我现在可以带你去购物。”

“已经基本收拾好了，那我们走吧！”我说。

“好，我们上楼换衣服去。”
上楼的时候，我还是下意识地让他先走。可当他性感的屁股和大腿呈现在我面前时，我却不敢看了，有种犯罪感。他是有女朋友的人，他是我新交的朋友，他毫无戒备地、友好地对待我，我却色迷迷地幻想着怎样爱抚他的肉体，这种幻想开始让我觉得自己有些龌龊。走到我房门前，他问我，“你的购物清单拟好了吗？”

“啊，我忘了！”本来是下楼放好调料等东西就上楼来写，结果给Anna和Lara一打岔，完全忘了。

Neil和头天晚上一样，伸手给了我的头一巴掌。“烂记性！”

“恶霸！”我口头抗议。

“你叫我什么？”话音一落，他突然伸出胳膊从背后搂住了我的脖子，把我的头紧贴在他的胸口，无法动弹，然后又给了我的头几巴掌。“道歉？”他就那样抱着我，等我的回答。我知道那是他对我亲近的一种表现。我的耳朵贴在他的胸口，能够听到他的心跳，也能感觉到他的体温。在他之前，虽然从小到大和一帮哥们儿也会有搂搂抱抱的时候，但这样亲密感觉的身体接触我只曾经和另外两个男人有过：小时候和我爸，长大后和张远。听着他的心跳，感受着他的体温，我知道即使Neil只能成为我的一个好朋友，做不了我梦境中的情人，我也会喜欢他、爱他，因为就两天时间，他为我所做的一切，他对待我的态度，已经让我把对他的感情提升到了一种高度。当然，潜意识里，他性感的肉体、他迷人的雄性像强磁一样吸引着我。我倒恨不得他就永远那样抱着我，完全忘记了回答。没等到我的道歉，他还是松开了手。我抬起头看着他蓝色透亮的眼睛，开心地笑了。我爱这个男人，虽然我说不清为什么，怎么爱，但我知道我爱他，而且对他的爱只会随着时间的延长而增长。他的脸上也浮现了笑意。他又伸出了手，不过没再给我一巴掌，而是温柔地挠了挠我的头发。他也喜欢我、爱我，我有这种直觉。不过他的这种爱和性无关，像是一种朋友或兄弟之间的友爱，仿佛我唤起了他心中的某个人。我想知道，但我必须耐心，因为他的故事只能由他来说给我听。“去换衣服吧！”他边告诉我边走向了他的房间。

我换上了一条休闲的短裤，穿上了我妈特意给我新买的Nike运动鞋。我以前的那一双运动鞋其实还有六成新，但我妈坚持要买，说不能到英国丢了中国人的脸。我揣摸到其实丢脸与否不是真正的原因，还是儿子或许从今就要走了，她表达爱的一种方式罢了。之后慢慢发现，Nike运动服饰在英国的价格可比在中国便宜多了，尤其是各种国内为人尊崇的名牌在圣诞大折扣的时候，真的是百分之二十，然后百分之五十，最后百分之八十的往下让利，让捂紧钱包的理智总是在不买后悔的冲动面前全面崩溃！

看Neil还没有过来，决定还是简单写个购物清单。一落笔，发现就是锅、碗、瓢、盆、油、盐、米、醋等东西，外加卫生间用品，完全是自立门户过日子的感觉。尽管头两天立足未稳就迷迷糊糊地经历了感情上的起落，但新生活终于开始了！

我还在考虑要买什么的时候，Neil进来了我的房间。他换上了一件淡蓝色的T恤和经典靛蓝色的牛仔裤，脚上是一双休闲风格的深棕色短靴。这套衣衫让他看上去很大众，如同英国街头随处可见的各色男子，但在我眼里，虽然少了直接视觉冲击的诱人性感，却让他更质朴、迷人。“你怎么不穿曼联的T恤呢？”我又有些不解。

“我不想卷入不必要的麻烦！”他说，可能意识到我不明白他的意思，又接着解释，“在曼彻斯特，曼联和曼城是冤家。有些时候，一些没脑子的球迷会因为别人穿着对方球队的球衣而故意来找碴，打斗的事情时有发生，所以我除了去老特拉特福德现场看比赛时会穿曼联的球衣之外，还有一般就是在家里时穿。”

“有这样可怕吗？”虽然听过多次英国足球流氓的报道，我还是很难理解，“不就是体育比赛吗？”国安的球迷无非就是在球场内外吼叫几声、挥挥拳头、竖个中指而已，相互叫骂常见，但真要打个你死我活的情景倒没见过。

“没那么简单，支持自己的足球俱乐部的比赛对很多英国球迷来讲可是大事一桩，一家人前后几代支持一个球队一百多年情况在英国并不罕见，将来有机会你去现场看球就明白了，体验一下英国父母怎样在足球文化的氛围中熏陶自己的孩子，培养他们对一家俱乐部的忠诚。”他顿了顿，笑着说，“英国的足球流氓可是全欧洲有名的，你将来一定要小心，千万不要在酒吧等场合胡乱讲话！”

我点点头，将信将疑地回答他，“好吧！”顺手又把自己写的购物清单递给了他。

他在沙发上坐下，扫了一眼我写的清单，收起他脸上的笑意，用一种奇怪的口吻说：“行，我们就直接去中国城吧！”

“没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英国的商场和超市呢？”我很奇怪。

“当然有了，可以他们不一定有中国员工啊！”

我糊涂了，“干吗非得要去有中国员工的地方呢？”

“因为没几个英国人懂中文啊！”他忍不住大笑起来，把我的购物清单递回给我。我才醒悟过来，我写的都是汉字，他一个字也不认识。

“那你该学中文，笨蛋！”我强词夺理。看他手臂一动，立即跳开，知道他又要拿出杀手锏，抓住我，给我的头一巴掌。

看我躲开了，他坐在原地没动，“过来！”他命令我，“告诉我你要买什么。”

“你不打我？”

“不打。”

“你发誓？”我有些孩子气地要求他。

“我发誓不打你头了。”他回答，于是我去到沙发边，结果还没站稳，他一把抓住我，使劲一拽，我站不稳扑倒在他的膝盖上，正好方便他给了我屁股一巴掌。“胆敢叫我笨蛋！”

“你发誓了的。”我口头谴责他，心中却暗暗希望他能再给我屁股来几下，当然不要那么重，摸一摸就好了，颇为色情和S&M的念头！

“我说不打你头，没说不打你屁股。”他笑得很开心。“好了，不闹了，告诉我你想买什么吧！”他松开了手。看他这次不像捉弄我的样子，我在他旁边坐好，把清单读了一遍，他想了想说：“锅和盘子那些东西你不需要买，我的柜子里有整套的东西。我平时根本就用不了那么多，有几个锅几乎没用过。当然，如果你想给自己买全新的东西，没问题，我只是觉得没必要浪费。”

我多少有些惊讶他的建议。我所想到的不是几个锅和盘子等物品的共用，而是他愿意与我分享生活的念头，“好啊！”我高高兴兴地答应了。

Neil站起身，“我们走！”

我从床上抓起小背包，正要跟着他出门，想起忘了带钱，“等等，Neil！”拉开抽屉，取出文件夹，里面装着我的护照、现金信封、汇票信封等重要物件，“我大概需要带多少钱？”我拿出现金信封。

他回过身子，看见我厚厚的信封，非常吃惊，“你有多少现金在这儿？”

“九百多英镑。”

“你干吗带这么多现金啊，不安全。”他很认真地说。

“多吗？我主要考虑到要先付房租和押金。”我向他解释。“我带了银行汇票，但开户不是需要时间吗？”

“当然很多，你不会见英国人带那么多现金的。这样吧，我给Stuart打个电话，等一会儿我们先去银行，你把该付的房租和押金存入他的帐户。记住，在外面千万不要给人看见你有那么多现金，尤其是在那些十几岁的青少年流氓面前，他们最可怕，是这个社会的毒瘤。”他变得一脸严肃了，然后他掏出手机，给Stuart打电话。几句话说完，他挂了电话，“Stuart会把银行信息发短信给我。”

我于是把装钱的信封放进了背包。他打电话给Stuart提醒了我一件事，“Neil，我还需要购买手机SIM卡。”

“没问题，但你想要哪个电话网络呢？”

“你用哪个网络？”我反问他。

“我用Vodafone。”

“那我也选Vodafone吧！”尽管实际上毫无意义，但似乎用同一个电话网络也能从心理上增加我和他之间的亲密性。

他一挥手，“我们走！”我跟着他走出门口，想起一件事，我向他摊开了手掌。

“什么？”他以为我又再装神弄鬼。

“钥匙，笨蛋！”我叫得理直气壮。

“喔！”他意识到了是他的错，所以虽然有伸手来抓我的动作，但他没有给我的头或屁股一巴掌，手在空中收了回去，也没说话，转身去了他的房间，掏出钥匙，开门进去取我的钥匙。等他一出来，甩手将一串钥匙扔给了我。钥匙环上就两把钥匙，一半一半的机率，我一试就找到了房间门的钥匙，把门给锁上，欢欢喜喜地下了楼。

曼彻斯特，我来了！帅哥们，我来了！
第三章
一出门，完全没有方向感。Stuart的房子在一个小十字路口的一角，街道两边的连排房屋相互对立而建，应该各自有三十套左右的房子，看样子这因该是一个不小的街区。正好奇地四处张望，看见Neil站在一辆红色的Rover汽车旁示意我上车。车不是新车，但维护得不错。我来到车右侧，他示意我绕到左侧，透过车窗一看，对呀，怎么忘了英国靠左侧行驶，驾驶座在车的右侧。坐进车一看，虽没有Stuart的车那么整洁，但还是非常干净。对我来讲，只要没有一车的烟臭味，就谢天谢地。我爸是无药可救了，烟是他生活的必要部分，他迟早会因为抽烟而得上什么顽疾，我只希望我妈将来不会因此而受到太大的影响和折磨。张远要好一点儿，但也戒不了抽烟的恶习，我还曾经因为抽烟的事和他有过几次争执，不过已是往事，再不用我去操心了！

“你出门都开车啊？”

“不，因为今天我要陪你去买东西，所以我才开车。从这儿去学校距离不算很近，但只要走到路口，那就是主路Wilmsnow路，接着向市中心方向走就是Oxford路，有很多公共汽车去市中心。下星期去大学报道时我带你坐公共汽车，你需要去学生会购买折扣很大的学生票。”他又接着说，“我是个环保主义者，少用资源能够保护大自然。况且汽油的价格也不断上涨，太贵，我负担不了！”他很坦然地笑着告诉我。

我不知道他的经济情况，但相信他不是在说笑话。对于他的坦诚，我还是多少有些吃惊，因为在国内告诉别人你没钱似乎是一件很没面子的事情，所以似乎每个人都在拼命工作和挣钱，然后等机会一来就可以荣耀万分又假装毫不在意地在别人面前通过豪宅、名车、华服等物件来展示自己的富有和高人一等的身份。我觉得那实在是无聊，为物质财富牺牲了生活，不值得！“我也是环保主义者！”我欣喜地发现我和他之间又有了共同之处，连忙告诉他。

“好极了！”他拍拍我的肩以示赞许。

说到下星期带我去大学，才意识到我还不知道他在大学学习什么“你读什么专业，Neil？”

“我研究政治和国际关系。”他一边倒车一边回答。

“英国的政治和国际关系吗？”

“不只是英国，我研究从二战后冷战的局面到最近十年的阿富汗及伊拉克战争，想搞明白政治、宗教和经济等因素之间的相互关系。”车平稳地驶向路口，他说得很轻松，我听起来却头大。

“很难吧？”我知道这些历史事件，但除了新闻报道的内容，别无多知。

“不容易！”他微笑着看了我一眼。

“你做研究，那你在读博士啊？”

“不是，我在读哲学硕士（MPhil）？”

我有些糊涂了，“哲学硕士？是什么学位？”

“在普通的硕士和博士之间，属于研究型的学位。”他向我解释。

“喔，”我嘴里发出了明白的信号，其实心里还是没搞清楚。

“你呢？在商学院？”他似笑非笑地说。

我有些惊讶，“你怎么知道？”

“怎么说呢，”他顿了顿，“大部分中国来的学生都在商学院读书，似乎每个中国学生都只想成为商人，将来赚很多钱。”

我能听出他的口气不是褒奖，这让我脸上顿时火辣起来，不知该怎样回答才好。他肯定明白我的感受，伸出左手拍了拍我的腿，换了个话题，“你为了什么到英国来读书呢？”

他的这个问题真的问倒我了。我绝对不是单纯地为了一张硕士文凭而到英国来的，当然，学习英国大学领先的理论知识肯定是有益于我的长远发展。我也不只是为了想见见世面，因为现在只要银行里有足够的存款，出国旅游是一件很容易的事。我离开家、离开北京其实就是因为和张远之间的感情纠葛，想开始一段新生活，但说就是为了新生活似乎也并不准确。“我希望能通过我在英国的学习找到我自己！”我脱口而出了这么一句话。这应该是最准确的吧！？在张远之前，我对于自己的性取向一直猜疑不决，和张远在一起，我尽情享受了和男人交欢的愉悦，明确了自己对男人肉体的渴求，但是对于我未来的感情生活，我该怎样去找寻自己的伴侣、如何面对父母等等，我一点儿头绪都没有，所以我急需解决的问题其实就是找到真我，知道我想要什么。

Neil应该没有预计到我这样的回答，他脸上颇为诧异的表情说明了一切。他张开口，却没说出话来。清了清喉咙，“我相信你会的。”他的回答也让我吃了一惊，我以为他会问我为什么，他却没有问，所以我追问，“为什么？”

他眼睛看着前方路面，我能感觉到他在思考，他回答时说话语速慢了许多，似乎他在确保自己不会说错什么，“因为很多人不会去想这样的问题，也许一辈子都不会，但你已经想到了。一个人离家那么远，你已经在用行动去做这么一件事情，所以我相信你会的。”车停在一个红绿灯路口，他转过头看着我，脸上一贯的笑意被一种思考的严肃取代了。我不认为他这番话只是说给我听的，他或许在告诉他自己需要这么去做，或许为了他心中的某个人或某些人而总结了这么一个回答。

“谢谢你，Neil，我会尽力去做。”我找不出其它更好的答案，除非我去追问为什么他要这样回答，但感觉又不是很妥当。车里的气氛有些凝重，他无疑也觉察到了，伸手拍了我的后脑勺，“你喜欢巧克力甜品吗？”他试图改变这种凝重的气氛。

他的这一招无疑奏效了，“喜欢！”我欢喜地叫嚷出来。

“那我一会儿给你买新鲜制作的巧克力曲奇饼，”他脸上温暖的笑意重新浮现出来，说话的口吻完全就是父亲对儿子、或哥哥对弟弟流露出的关爱。

我侧身看着他，心中无比温暖和舒坦，一种似曾相识的幸福感涌动身心，在一定程度上，和当初我坠入了张远的情网时的感觉类似，但又不尽相同。当初和张远好上了以后，初尝禁果的销魂滋味让我觉得极度幸福，我陶醉于和他做爱，也痴迷于他的肉体，喜欢亲吻、爱抚他的全身，也喜欢他对我身体的爱抚和占有。每次高潮来临的刹那总觉得人生的快乐和意义不过如此。这种幸福其实只是性福，和爱没有绝对的关联，因为张远最终的决定已经证明了他曾经许下的爱的诺言只是两人交欢时刺激高潮来临的情趣话语罢了。而我眼前的Neil给我的幸福感觉则不同。他不属于我，这已经是一个无需多说的结论和事实，但他的心里有我，我坚信无疑。短短十几个小时的相处中，他对我的关心、爱护和些许的纵容让我相信他已经不是把我视为一个简单、纯粹的房友而已，他对我的这种感情和性无关，和金钱也毫不相连，所以虽然这份幸福感不是极其强烈，但是它很纯粹、真实、干净，同样让我沉醉。

他留意到我傻傻地看着他，“你盯着我干吗？”

我实在不知道当时自己脑子里在想什么，反正冒出了一句，“你要是我哥哥就好了！”

“你没哥哥吗？”他忍不住笑了，没等我回答，“喔，对不起，我忘了中国执行独生子女的政策，每个家庭只允许有一个孩子。”

“独生子女政策只针对汉族，不包括其他少数民族。”我纠正他。“不过很不幸，我们家是汉族人。”

“是吗？我不知道这一点。”他又笑笑地问，“为什么想要我做你哥哥呢？”

“我不知道。”我确实不知道，只是潜意识里希望能和他亲近的一个意愿吧。

车又遇到一个红绿灯，他侧身看着我，脸上的笑意还在，但眼神似乎复杂了许多，他心里在想什么，最终他用一种调侃的语气说，“如果你是一个很好的弟弟，我可以考虑一下。”

“我可以试试，”我也跟他开玩笑，“多长的试用期呢？”

“这个由我决定，”他已经摆出了哥哥的架势，“我是做哥哥的人！”

虽然这种口头上的兄弟关系没有什么实际意义，桃园结义、两肋插刀的故事属于历史和武侠小说，但我知道他答应了，还是高兴得心花怒放，忍不住哈哈地笑开了，在车里面开始手舞足蹈。

“注意自己的举止，”他装出一种哥哥的严厉口吻来教训我，但话音一落，他也扑哧笑出了声。
和北京比，曼彻斯特的路面情况太好了，一路上根本就没有北京街头常见的拥堵，车辆的数量尽管不少，但交通很通畅。想想北京上下班的高峰期，简直是人间炼狱。车向前奔驰着，从两边的建筑的情况来看，我们离市中心越来越近，因为有越来越多的高大建筑。途中Neil指着路两旁的建筑群说那就是曼大的校区，Oxford街实际上是从曼大的校区中间穿过，那么从住处到大学真是挺方便的，就一条直道。在另一个路口，他又一指左手边的建筑说那就是商学院。好吧！我心中暗自祈祷，愿我明年能顺利拿到文凭。大约行驶了半个小时，Neil把车驶进了一座高层停车场，在里面转悠了一层又一层，终于找到了一个车位。停好车，他领我坐电梯下了楼，穿过一个商场，走进了熙熙攘攘的街道。环顾四周，曼彻斯特市中心的建筑风格多少让我感到意外，既不是很传统的、想象中的维多利亚建筑，也不是很摩登、很后现代的新世纪建筑，和电视节目中看到的伦敦有不小的差别。当然，伦敦作为首都，其政治、文化和其他资源上的优势应该是曼彻斯特欠缺的，这和在国内，绝大多数城市是无法与北京相比一样。建筑大都显得有点儿陈旧，没有北京国贸、三里屯等地方为了打造城市地标而不惜财力用资金堆砌出来的惊艳和流光溢彩。难以想象央视新楼如果修建在曼彻斯特中心的情景。当然，曼彻斯特也有不少颇为现代设计的各种建筑物，但整个城市的建筑风格体现得很协调、平和，鲜有那种一栋楼特别夺目、艳压群楼的感觉，却往往是一栋维多利亚风格博物馆的转角就是一栋玻璃墙面的写字楼，和谐、自然地映衬着彼此，彰显着这个城市的历史和现在。街道的拥挤度当然没法和王府井或西单等北京的购物中心相比，但大大小小的购物中心、商铺和有轨电车还是让城市生活的气息扑面而来。行人们拎着大小不一、商标显眼的各色购物袋行走在街道上。我不作声色地用眼光扫过街道上的男人，有一些非常养眼的帅哥，但也看见了好些挺着啤酒肚的胖子，并立即察觉到不少英国女孩子穿着的风格好暴露啊！过于袒露的双乳和过于窄小的短裙让神秘的性感变成了粗俗的肉感，完全丧失了优雅。

见我四处张望，Neil在旁边用夸张的声调轻声说了句，“欢迎来到曼彻斯特！”

“你怎么听起来像个导游！”我取笑他。

他一扬眉，故作惊讶地回答，“那正是我的兼职工作啊！”他指向左边，“火车站在这个方向”，然后又指着前面的广场，“在那儿向右转，中国城就几分钟步行的距离，不过根据你的购物清单，我们还是先去Wilkinson吧！”

我饶有兴趣地看他表演，我发现他在这种表演状态下非常放松和迷人，淋漓尽致地散发着他的魅力，让我想拥抱他。“你收费贵不贵？”我配合他表演下去。

“不贵，就100英镑一小时。”

“还行！”我假装大款。

“别忘了小费，给个几百镑就好了！”他提醒我。

“没问题！”我回答得很干脆。

他伸出手，“成交？”我握住他的手，“成交！”他强忍住笑，领我顺着街道向左边走去。一路走着，我继续四处张望，他突然停下脚步，我差点儿撞上他。“还是先付点儿定金吧！”他说。

我这次真不明白戏演到哪出了，懵懵懂懂地正准备从包里取装钱的信封，他却一把按住我的手，“傻瓜！”然后指了指我们前方，NatWest银行！我还是没有明白他究竟想要做什么。见我一脸的疑惑，他敲敲我的脑袋，“给Stuart的押金和房租！”我这下恍然大悟！红着脸跟着他进了银行。

他显然明白才到英国十几个小时的我不会了解英国银行的办事程序，所以他直接带我去了填写表格的柜台，取了一张表格，然后从兜里掏出手机，根据Stuart提供的帐户信息填写完了大部分表格，然后问我，“你打算先给Stuart支付多少钱呢？”

我心算了一下，每周70英镑的房租，四周280英镑，外加一个月房租的押金，但这一个月和四个星期又差两三天，不知Stuart是怎么计算的，干脆付个整数就好了。“600镑吧！”

他填写完表格，递给我确认。他手写的英文非常漂亮，不像我张牙舞爪的笔迹，但其实我汉字的书写挺好，小时候我爷爷强迫我练习了一段时间的书法，打下了不错的基础，但英文书写不敢见人，好在因为电脑绝大多数时候没有了手写英文的需要。银行没有排队机，Neil直接领我排在了队伍的后面。因为人口的缘故和排队的礼仪，在英国排队不是一件让人烦心的事，大家安心、安静地排着，没几分钟，就轮到了我。从信封中数出了600英镑，交给了银行职员，简单快捷地办理完毕。正准备离开银行，猛然意识到我也需要开个帐户，这样我才能把汇票里的钱存进去。告诉Neil，他于是又带我来到大堂经理桌子前排队。大堂经理是一个四十左右的秃顶中年男子，但刮得光光的头看上去倒似乎给他增添了一丝男性的阳刚。时间长了，发现不少英国男人根本没有掉发和秃顶的问题，却喜欢把头刮得光光的或把头发推得极短，连十几岁的男孩子也那样。Neil告诉我这是英国六十年代光头党（Skinhead）亚文化留下的遗产，一种工薪阶层刻意体现自己社会身份和地位的形象，与纹身、皮靴（特别是Dr. Martens品牌）、牛仔裤等物件一起构建了独具特色的男性阳刚。这时我听见大堂经理快速地给前面的一女士解释着什么，却基本一个字也听不懂，心中一阵恐慌，连忙偷偷地告诉Neil。他笑了笑没作声。轮到我时，我结结巴巴地向大堂经理询问开户的手续。我的紧张和口音清楚无疑地显示了我的外国人身份，他明显地放慢了语速，从旁边取出一张单子，告诉我需要的材料种类。我其实没有完全明白他的话，但没敢多问，说了感谢，起身和Neil出了门。

“我怎么听不太懂他说的话啊？”我有些沮丧。

“他是苏格兰人，有口音。”Neil解释。

我本想抱怨为什么他不说标准的英语，但心里已经明白这就如同中国各地的口音问题，没什么好抱怨的。Neil把我需要的材料又复述了一遍，我下周得到学校办理各种手续，拿学校的证明信，到警察局进行登记，然后再到银行办理开户手续。

“这是额外的工作要加费哟！”他玩笑着说，让我的好心情立即又回来。暗自意淫，甩掉他的女朋友，把我给他就好了！
在Wilkinson购买了我需要的各种用品，又由Neil领着去了中国城的超市。在里面逛了一圈，一面感叹和北京比价格太高，一面又感叹我妈塞进箱子里的那些东西，超市里都有，真的是瞎忙活了一路。从小老听外婆和邻居们在抱怨物价贵时说豆腐卖成肉价钱，看着冷柜里一镑二的一块豆腐，心想怎么不幸而言中。然后看着一根苦瓜三镑多的价钱，不禁咂咂嘴，觉得我有了一张比它还苦的苦瓜脸。看样子，我要和中餐暂别一年半载了！以我准备好的钱来看，不是承担不了这样的价格，只是觉得太冤枉。但三天后的首秀绝对不可以演砸了。根据在网上看到的文章和故事，知道老外喜欢油炸的食品，于是先拿了两包虾片、两盒速冻春卷。发现超市里还有瓶装的宫保鸡丁酱，以前从未用过我妈买的宫保鸡丁粉末，为了保证这道菜的万无一失，又拿了一瓶酱。想到Stuart会带孩子来，往篮子里加了一盒蛋卷，两盒港式的糯米甜点。酱油、陈醋、耗油、料酒、酸甜辣椒酱、鸡精、大料、桂皮、淀粉、葱、姜、蒜等中餐必须调料都进了篮子，以及两包挂面、一包米粉、一包粉丝。

Neil耐心地跟在我身后，我看着他手中提着的、满满的两个购物袋。意识到不能再买了，东西太多了。准备去付钱，却意外发现竟然有新鲜的荔枝和龙眼，5英镑一小筐。我想也没想各挑了一筐。如果为自己，也许我就忍了，但既然要请客，就不能丢了面子。毕竟才到英国两天，中国人的思维习惯还很自然地主宰着我的言行。留意到收银员背后的墙上有IP电话卡的广告，到中国大陆2P一分钟，又要了一张10镑面值的电话卡。要是我爸跟我妈不是那么糟糕的电脑盲，用Skype一分钱也不用花。

出了中国超市，Neil把他手中的两个袋子放在地上，掂量掂量我手里的两个袋子，也没多话，把四个袋子中最重的两个提在手中，将两个轻的留给了我。我实在惊讶于他的细心和态度。想说声谢谢，又觉得那不足以表达自己的心情。

“我们走，购物狂！”他笑我。

“嘿！我不是，”坚决抗议这种偏见，“这些都是生活必需品。”

他把我一路领到了一栋购物中心的门口，靠边把袋子放在地上，“你在这儿等我几分钟。”也不待我提问，便进门消失在人群里。

他也许想用卫生间吧？我猜想。再次看着街上穿流的人群，脑子里微微有种穿越时空的晕眩，三天前我还在北京期盼着逃离那座让我又爱又恨的城市，毫无头绪地想像着来到曼彻斯特后的生活。而现在我独自站在曼彻斯特的大街上，因为Neil的存在，并没有以为会有的深刻孤独感。缘分，只能说是缘分！

几个结伴逛街的女孩子站在前方，大都身材丰满、性感，穿着紧身的低胸上衣，紧身的牛仔裤或短裙。一个女孩弯腰去整理她有些设计繁琐的凉鞋，一低身，胸内风光暴露无遗。我被惊吓得赶紧转个身，怕被人误解当色狼。但在英国时间一长，发现不少女孩子才不在乎，恨不得把那份肉欲厚重的性感摆在你眼前，让你想躲都躲不开。

有人在背后拍了一下我的肩。我吓了一大跳，以为是那些女孩子来找麻烦来了。忐忑不安地转身，却是Neil。他扬扬手中的纸袋，凑近我鼻子，纸袋并未打开，巧克力曲奇饼的浓浓香味已扑面而来。原来他没忘记自己的话！给我闻了闻，却没把曲奇饼的纸袋给我，只是提起了地上的袋子领我走向停车场。我像只闻到了肉香的小狗寸步不离地跟在他身后。

等把四个大袋子都放进了车尾箱，坐进了车，他这才把曲奇饼的纸袋递给我。捧在手里，还热乎乎的，果真是新鲜制作的巧克力曲奇饼。打开纸袋，浓香扑面，我不能再多等一秒钟。抓出一块，完全不是在北京吃过的那些或脆脆的或硬邦邦的曲奇饼，一口咬下去，外层酥脆，里面松软，还有半脆半软的巧克力碎块，分前后两次轰炸味蕾，让巧克力的醇香不仅仅在嘴里弥漫着，而且弥漫到全身心。在北京从来没有吃到过这么美味的巧克力曲奇饼。拿北京超市里卖的和这个比简直是种亵渎，连北京那些五星级饭店里的都无法比，包括我以前非常满意的凯宾斯基饭店里的西式糕点。

待从第一块曲奇饼的陶醉中醒悟过来，我才意识到自己一直捧着纸袋，Neil还没品尝到。太失礼了！我红着脸连忙把纸袋递给他，“对不起！”

他没接，把我的手推回，“你吃吧，给你买的！”真的是一派哥哥的大度！

心中一阵狂喜，但好在人并未失狂，还记得爷爷的教诲，把纸袋又给他递了过去，“你先拿一块！”

他没再推辞，拿了一块，我心里石头落地，马上又拿出一块，咬一口，“太好吃了！”

见我这副好吃样，他不由得问，“中国的曲奇饼不好吃吗？”

吞下嘴里的曲奇饼，我向他解释，“传统上，中国没有这样的曲奇饼，我们的糕点和欧洲的不一样。但是在今天的中国，超市、面包房、酒店里都有曲奇饼卖，可是味道真的没法和这种比。”

“那倒不难理解，这跟中国学生说英国的中餐很难吃一样，在不同的环境里，因为各种因素，配方和材料就慢慢地变了！”他说得很有道理。我嚼着曲奇饼，点头表示赞同。

一袋曲奇饼，Neil只吃了一块，就给我风卷残云般地消灭了。看见我心满意足的傻样，他笑笑地说，“巧克力曲奇饼好吃，但热量很高，不能吃太多！”

这个我也知道，其实平常情况下，我也会自我控制，离高糖、高油、高盐的食物远点儿，“我知道，所以如果我吃了太多曲奇饼和蛋糕等甜品，我就多做运动来消耗掉它们产生的热量。”

“啊哈！”他一点头，“那你喜欢什么样的运动？上健身房、跑步、踢足球、或者别的？”

“我喜欢跑步和上健身房，”提起健身房却有丝感伤，我和张远就是在健身房里认识的，或者说我给他钓上的，“足球嘛，只看不踢！”

“只看不踢怎么能算运动，Stuart会笑死了，”我的回答把他逗乐了，“我们家附近有一个不错的公园，可以去那里跑步，我经常去，下次可以叫上你，”他那身材没有常年坚持的锻炼是不可能有的。

“好极了！”跟帅哥去跑步绝对好极了！

“周六Party肯定会大吃大喝，我们周日去跑步，一言为定！”

“一言为定！”

“那我们现在去超市买周五需要的食物、啤酒和饮料？”他问我。

“好！”说着好，其实嘴里和心里还在回味着已经囫囵下肚的巧克力曲奇饼，倒没有猪八戒吃人参果那么糟糕，只是还想要几块，再仔仔细细地品品。
英国的超市竟然有档次之分！如果Neil不告诉我，我是万万不会想到的。在北京，无论是国营的还是合资的，大型超市里产品的价格不会有太大的区别。只是三里屯和CBD那些地方少数针对北京老外群体的小型超市因为售卖大量进口产品，奇货可居而价高。Neil给我说了一堆超市的名字，大致把他们分为昂贵、适中、便宜三大类，见我记不住，便化繁为简，说我们要去的Tesco属于价格适中的超市，在我没有搞清楚情况之前，就去这家超市就好了。后来慢慢发现，情况确实跟Neil说的一样。Tesco和ASDA作为英国超市市场的两大巨头，在提供价廉物美货物的同时，也颇为狡猾地兜售着高价的货物。而LIDL、ALDI和NETTO等最为便宜，只是商品的选择余地要小许多。因为价格本身就便宜，也少有买一送一的优惠。跟Tesco和ASDA竞争的主要有Sainsbury’s和Morrisons等。因为目标顾客群为收入稳定的中年人，Marks & Spencer超市的东西最贵，当然，质量也没得说。但英国超市最值得称道的地方是我觉得卫生检疫让人放心，不管是新鲜的还是罐装的食品，时限将至，立即打折促销。过了法律规定的时间还没卖完，立即下架当作垃圾扔掉。一方面，确实有糟蹋食物之嫌，另一方面，这是对顾客的安危负责啊！

Tesco里人不多，丝毫没有北京大超市里躲也躲不开的拥挤和伤人神经的促销叫卖声。因为Anna点了宫保鸡丁，所以我们来到了肉类冰柜区域。取了两盒鸡胸肉。每盒两片鸡胸，也就八两，竟然近两镑，脑子里粗略计算一下，比北京贵一倍多。推车走了两步，看见有盒装的整鸡翅，仔细一瞧，价钱这次便宜地让我吃惊。一盒四斤左右，才一镑五上下。这价钱要在北京做促销，还不得抢疯了，说不定还能引起大打出手的血案，能跟一个馒头引起的无聊血案相媲美。

“你吃鸡翅吗？”我问Neil。

“我吃！”

“Anna和Lara呢？”

“应该也吃吧！鸡翅是做烧烤时最受欢迎的食物之一，”他告诉我。

“那怎么鸡翅这么便宜，鸡胸那么贵？这跟中国恰好相反，”我追问。

他挠挠头，“我也不知道，可能很多人不会做，或嫌准备起来太麻烦。我自己就从来没做过鸡翅。”

“我没仔细看炉子，有烤箱吧？”我得先确定设备问题。

“有两个，一个带风扇，一个不带风扇。”

我并不懂二者的确别，只要能用，只要他们都吃鸡翅，那就好办。我毫不犹豫地放了两盒在购物车里。

“你会做？”

我得意地点点头。在北京，这烤翅已经风靡多少年了。夏天的时候，哥儿几个聚在一烤翅店，各色烧烤配上冰凉的啤酒，便宜又惬意！胡同里知名的烤翅店我几乎都去过，心里也大致清楚要哪些调料，这么大个超市，应该能找到。果然，辣椒粉、孜然粉、胡椒粉、熟芝麻、还有已经配好的烧烤料和烧烤酱，统统给我扫进了购物车。

“哦，我还要花生米，”我让他带路。

“生的还是熟的？”他反问。

“生的，我要炸花生米，做菜用。”

“超市里有烘烤好的花生米，行不行？生的，我还不知道要去哪里找。”文化在饮食上的体现我后来体会的很深。单就花生米而言，作为零食、烘烤好的花生米任何超市都有卖，生的，则难寻踪迹。有一次在另外一英国超市，因为想用花生煲汤，找不到，问售货员，告诉我去宠物食品架上找，有给喂鸟准备的花生米。我没去找，后来去中国城超市买的，不想让我堂堂中国民族变成了“鸟人”！

倒也行，节约我的时间，烘烤的还健康些！把我要的东西折腾好了，才轮到他去蔬菜和水果的地方为他的沙拉挑选材料。我原本在一旁无所事事，无意中看见的牛油果让我眼前一亮，五个一袋才一镑出头，在北京，一个就得20、30块。

“我喜欢牛油果，”拿着一袋在手中，我告诉负责沙拉的临时厨师Neil。

“放购物车里呀，”他正挑选着白洋葱和红洋葱。

生菜、红萝卜、黄瓜、西红柿、圆椒、柠檬、一包类似油炸豆腐丁的东西，怎么还有一包叫“火箭”（Rocket）的蔬菜？

“你为什么买火箭？”我实在不明白。

他转身看着我，也一脸疑惑。我连忙把那包菜拧起来。

“你是说这个啊！”他乐了。也是，此“火箭”非彼“火箭”！“应该是从欧洲语言里借用过来的，我忘了是意大利语还是法语，”他乐呵呵地解释。

后来网上查了查，中文名叫“芝麻菜”，叶子虽小，却非常提味。

这西餐的沙拉虽然就等同于中餐的凉菜，但材料和做法还是大为不同。中餐的凉菜一般情况下也就是一两种蔬菜或食材的混搭，比如老北京的小葱拌豆腐、白菜芥末墩儿、蒜泥黄瓜等等。而这西餐的沙拉讲求口味和色彩的搭配，还得用对沙拉酱才行。Anna和Lara后来给我调试过意式、法式和西班牙的沙拉酱，觉得意式最简单、健康，只是橄榄油、Balsamico醋、胡椒粉和少许盐一拌即可。传统的蛋黄酱也很美味，尤其是做三明治的时候。

五颜六色的蔬菜放进了购物车，Neil又检查了一遍，确认他需要的材料齐备了，示意我跟他走。四大包口味不同的薯片，两盒橙汁、两盒苹果汁、两盒红莓汁、一大瓶可乐、一大瓶芬达前后放进车里，购物车明显变沉重了。

“我来推，”他轻轻把我往旁边挤。

“嘿，我没那么柔弱！”我向他抗议。

他嬉笑着瞟我一眼，“好吧，大力士！”示意我跟他走。

早从媒体知晓英国人好喝，走到超市一侧的尽头，琳琅满目的酒类商品还是让我有些许的惊讶。

“有没有你喜欢的品牌？”Neil指指两侧的啤酒。

我能立即识别的有嘉士伯、喜力、健力士、百威等，但在北京，喝得最多的还是燕京，青岛都喝得少。我耸耸肩，“你决定吧！”

他领着我慢慢走过长长的酒架，突然眼睛一亮，指着一堆黄色啤酒箱，“Boddingtons，你知道吗？”

我脑子里有点儿印象，好像是跟张远去三里屯酒吧时见过，但从来没喝过。“只是在北京的酒吧里见过，没喝过！”

“北京也有？”这倒让他惊奇了，“这是曼彻斯特本地的啤酒，你还没喝过，就一定要试一试。”说完他就从地上搬了一箱放进购物车，一箱有十二罐。

“好喝吗？”

“你得自己尝了才知道，但它有一个很有名的头衔，叫做‘曼彻斯特的奶油’（ The Cream of Manchester）。你既然来了曼彻斯特读书，你就必须尝尝本地的产品。不幸的是这个牌子这几年在经营上有很多问题，因为产权易主，原来的酿酒厂已经被关闭，但它已经有两百多年的历史，这足够说明它的价值。”

说得对，入乡随俗，既然在这儿了，不尝尝最地道的本地啤酒，不够情理，况且还是两百多年的老店。他又从旁边搬了一箱Foster’s，也是一箱十二罐。然后又到前方酒架拿回一瓶伏特加。好家伙，啤酒24大罐，一瓶伏特加，Anna和Lara还有四瓶葡萄酒，是不是太猛了？

留意到我盯着一堆酒，“怎么啦？”

“我们能喝这么多啊？”我不由得问。

他笑笑地看着我，“你能喝多少？”

我一般情况下能喝两瓶啤酒。当然，如果要把自己推向极限，能喝四、五瓶，但那样的话，往往不是享受，是受罪。张远多次笑我，说我不是做销售的料，否则以我那点儿酒量怎么去谈生意和应酬。“两罐！”谦虚一点儿，但也许能对付三、四罐吧？

他强忍着不笑出声，我能看出来。“Anna比你能喝。如果Stuart放开喝，他至少能喝十二罐。”

“你呢？”

他想了想，“看是想喝高兴还是想喝醉。”

“有多大区别？”我想搞清楚。

“喝高兴八罐左右，喝醉十几罐吧！”他说得很淡然，我听起来很夸张。但后来事实证明，不单是Neil或Stuart，英国人就是能喝。周围认识的男生平均十到十五品脱（Pint）。中国人的聚会常常邀约去吃饭，而英国人就是上酒吧喝酒。要是周末下午一起去酒吧，能一直喝到晚上。所以英国人上酒吧喝酒，要么自己管自己，要么轮流买酒，鲜有人会像国内一样一个人请客、买单，因为他们太能喝，太花钱！因为我的酒量，后来不幸被Anna冠以了“便宜约会”（Cheap Date）的绰号。用她极其直白的话来说，为了引诱女孩子上床，男人请女孩子喝酒花的钱都比请我喝酒的钱多。我大为不满，强调我喝得少，但是我可以要最贵的，比如粉红香槟，却给她另外一个笑话我的借口：这粉红香槟原则上是西方上流社会名媛们的最爱，由此可见我有多么的同志！

“那这么多啤酒不够啊！”我在脑中简单做了一个加法。

“不用担心，因为Stuart要带孩子来，他最多喝一罐、两罐，安全开车要紧。还有伏特加，肯定足够！”他比我更了解情况。

来到收银台，人不多，安安静静的，全无北京超市收银台处的那份吵杂。我俩前方也就三位顾客。第一位顺利快捷地结帐离开。收银员却在扫描了几件货物后跟第二位顾客说了什么，两人说着说着顾客的声音越来越大，竟然争吵了起来。两人说话的声音很快，又没有听到之前两人的对话，我有些疑惑，侧身望着Neil，想让他告诉我发生了什么事。他读懂了我的身体语言，轻轻“嘘”了一声，示意我不要说话。第二位顾客最后非常恼怒地把购物车一摔，扬长而去。收银员大姐一边给排队的顾客道歉，一边出来把第二位顾客留下的东西都放回购物车里，推到一旁，再接着收钱。轮到我俩时，她先为刚才发生的事道歉，Neil则安慰她，说什么现在的青少年就是不遵守法律，我一头雾水。付完钱，离开的时候，Neil还给她来了句，“祝你有愉快的一天！”大姐也笑盈盈地回祝我们。有哪个帅哥这样祝福我，我也心花怒放啊！

出了门，不待我开口，Neil便给我解释刚才的事情，他这么快就变成我肚子里的蛔虫了！

“在英国，大概是从1998年开始，法律规定低于21周岁以下的公民不得购买酒类产品。任何销售酒类产品的商店、超市和酒吧，原则上都应该要求顾客出示有效证件来证明年龄。一般来说，超市收银员不会太严格，但刚才那个人看上去太年轻了。如果收银员不核查他的年龄，如果那是政府部门或媒体刻意派人扮演的顾客，超市和收银员会有麻烦。”

我清楚刚才发生什么了，“但为什么不让低于21周岁的人买酒呢？”

“酗酒和暴力，”他又回问我，“中国没有这样的法律吗？”

“没有，”我回答得不太确定，但应该没有，“我小时候，就十岁左右的时候，常常帮我舅舅买酒！”

“你舅舅是个酒鬼啊？”

我知道他在开玩笑，“酒鬼倒不是，但他时不时喜欢喝几杯。”

“可能中国没有英国的社会问题。英国青少年特别喜欢酗酒，喝醉了就打架、闹事，没钱买酒就偷东西，还会抢钱，尤其是针对外国留学生。”这听起来倒挺可怕。

“有那么严重？”

“有，不管白天、夜晚，如果你一个人外出，如果碰见一群在街头喝酒的青少年，你必须要马上转身往回走，或者马上走到对面马路去。”

“你不是在吓我吧？”

他正色瞪着我，“吓你干什么，你一定要记住我的话！”

“记住了，”我看他真不是开玩笑的样子，“但这怎么跟我在中国时听说的英国社会不一样啊？”

“你怎么能信媒体呢？傻瓜！”

想想也是，谁都不原意把自己的阴暗面展示给他人。因为政府对于媒介的控制，估计西方媒体对中国的报道也深入不到哪儿去。BBC为首的英国媒体倒是试图绕过中国政府的干预，在国内拍摄、制作各类新闻和纪录片，但大都基于政治的视角，一帮自以为是的从业人员极其主观地发表着空洞的言论。我们想要改变世界，世界也想改变我们。但不得不承认，脱离了政治的羁绊，英国媒体的水准值得夸耀，BBC和央视合拍的《美丽中国》（Wild China）应该是2008北京奥运之前的应景之作。神州大地，江山如此多娇！九州内外，生命如此美好！让我赞叹，让我骄傲！

尾箱给塞得满满当当，还放了几个袋子在后座上，该回家了！

坐进车里，我看了看超市收据，一共71英镑，长长的收据，我买的东西居多，就从兜里掏出50英镑，给了Neil。刚把安全带系好，他递给我15英镑。

“不用，我买的东西比你多，”我没收。

“收下，傻瓜！”

“你刚才还给我买了巧克力曲奇饼呢！”就算啤酒和伏特加平摊，他买的那些蔬菜没多少钱，我买了一堆的东西。

“谁早些时候说要做我弟弟？”他用威严的口吻说，“这么快就不听我的话了。”

这点中了死穴，我乖乖地把钱收下了。

“你一个人在国外，不要乱花钱，明白吗？”他继续教导。

“明白了，老大（Big Brother）！”

老大的称呼让他忍俊不住，乐呵呵地无奈摇头，他可能心中暗自嘀咕怎么遇到这么一个没心没肺的、孩子气的中国人，没再多说什么，驱车回家。
第4章
第一次Party就让我初步体会到了中西文化在生活细节上体现出来的不同。

为了确保烤鸡翅的成功首演，我周五下午便调了两种汁来试做烤鸡翅。看见我在分割整鸡翅，Neil有些不好意思地提醒我能不能把鸡翅尖给扔掉，英国人只吃鸡翅根和鸡翅中。这不是天大的浪费吗？以前去成都出差，都要给女同事们买鸡翅尖等成都特色卤制食物，鸡翅尖还最贵呢！我后来把鸡翅尖都切下来，包好放进冷冻室，哪天自己想煲汤可以用。

酱油、料酒、胡椒粉、盐、葱、姜、蒜配一种，蚝油、酱油、料酒、胡椒粉配一种，超市买的现成的烧烤酱作为尝试失败的后备。腌制好之后，刷上从Neil柜子里偷来的蜂蜜，一边烤，一边加上少许辣椒粉、孜然粉和熟芝麻，一时间，整个厨房里香气四溢。我每种口味只试了两块鸡翅，原本计划我和Neil尝尝，结果香气把Anna给引下楼来，她一尝，便没了我的份。好在试吃结果令人鼓舞！他俩一致建议，我应该烤两种口味的鸡翅，但是少洒一点儿辣椒粉。周五晚上，我就把鸡翅全给腌上了。鸡翅中用第一种酱汁，鸡翅根用第二种酱汁腌制，便于分辨！

周六下午，我正在厨房里切鸡丁，听见“咚咚咚”下楼的脚步声，然后是Anna催促Lara“快一点儿！”的声音。站在过道里，看见我在厨房，Anna冲我嚷，“我们现在去超市买东西！”然后拽着Lara出门去了。原来她俩还什么都没准备，天哪！这样的待客准备，要在家，还不给骂死了！

见她俩这种情况，我估计一会儿厨房还不得忙翻天，就干脆把各种需要的配料全准备好。上楼报告Neil这一情况，他也连忙下来把各色蔬菜该洗、该切的全部准备妥当，放在一个大大的沙拉盆里。把厨房收拾妥当，Neil又带我来到客厅，正在打扫、收拾，透过巨大的玻璃窗，看见Anna和Lara正提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Neil连忙出去开门，接过她俩手中的一些袋子。

“累死我了！”Anna抱怨着走向厨房。

我跟进厨房，也是，地上一数放了7个袋子，看样子不会太轻。

“还不是你的错，Alexdaner和Riccardo应该早点过来帮忙，至少帮着提东西，”Anna责怪Lara。

“他俩想看球赛，你觉得他们会听我们的指挥吗？男人就这个样！”Lara回答得很无奈。

Anna撇撇嘴，“说得你跟个家庭主妇一样！”

Lara一边从袋子里取出东西放到桌上，一边回答，“如果将来我丈夫能挣足够的钱，我不介意做家庭主妇。”

Anna毫无迟疑地“呸”了Lara一声，“我要挣很多钱，然后我就可以决定哪个性感、火辣的男人做我丈夫，腻了就重新换一个！”

“听见女性主义者的宣言了吗？”Neil拍拍我的肩，指指Anna，“你面前就有一个，可怕啊！”

“什么呀！”Lara发话了，揭Anna的底，“她说得好听，你没见她在帅哥面前的小女人样子。”

“我在Neil和杰面前有小女人的样子吗？”Anna既回击了Lara，又给我和Neil脸上贴金。

Lara不屑地一笑，“如果Neil没有和Tracy订婚，如果杰早一点儿住这儿，谁知道啊？”原来Tracy不仅仅是Neil的女朋友，而且是未婚妻！

“闭嘴，Lara！”Anna挂不住脸了，“乱说一气，把我的声誉全毁了！”

Lara得意地踩着舞步走向橱柜，“做我的Tiramisu了！”

Anna赶紧转移话题，“你们不准备吗？”问我和Neil。

“我们的东西准备好了。沙拉到时候才调味。杰要看你和Lara的时间再做菜，”Neil解释清楚了我俩的情况。

“你还要做什么菜？要用什么厨具？”Anna终于把地上的袋子清理完了。

“烤鸡翅，要用烤箱；炸虾片和春卷，要用炉子；做宫保鸡丁，也要用炉子。”

“虾片和春卷！”她尖叫着突然转身给我一个大大的拥抱，丰满的胸部紧紧抵着我，“我太爱你啦！”

天哪！我暗自嘀咕，这也太夸张了，虾片和春卷就能换来爱情？但看来虾片和春卷真是对老外的胃口。

Lara在一旁取笑她，“那把Alexander抛弃了！”

Anna没理她，松开拥抱，“中国男人都很会做饭？”

“不是所有，但很多中国男人在家都会做饭。我不太会，这虾片和春卷是中国城超市买的。”

“那你找个中国男人吧，Anna！你总希望有人伺候你，”Neil也开始逗她。

“但是东亚男人小啊！”她愣头愣脑地来了句，又强调“那儿！”

Neil和Lara爆笑起来，我傻了，没明白她什么意思。向Neil求助，他伸手揽住我的肩，还在笑，没给我解释。

“我不是说你，杰！”Anna有些手足无措地补了一句。

Neil和Lara快笑疯了。我无助地看着Neil。待他终于止住了笑，看见我的可怜样，拉我转过身面对他，试图用眼神告诉我什么，见我实在不能领悟，凑近了，轻声说，“下面那儿！”说完又看了看下方。我看看地面，什么意思，视线往上移，无意扫过Neil的胯部，领悟的狂潮让我失控地一下扑进了Neil怀里！这种玩笑在我和一些哥们儿之间也开过，但仅限于男人之间，哪有在男女之间开这种玩笑的？这还是国际玩笑！

“你个肮脏的Anna，看你把杰吓坏了！”听见Lara在批评她。

Neil轻轻抱住我的肩，也替我出气，“Anna，注意自己的言行，要像个淑女！”

“我就是淑女啊！”Anna的争辩又引得Neil和Lara大笑起来。

Neil推我转身面对Anna，“道歉，Anna！”

“对不起，杰！”她很痛快地道歉，却又有了新的问题，“但是在中国，你们不公开谈论性吗？”

“行了，Anna，我们今天不谈论这个话题！”Lara制止了她，“你赶紧准备你的海鲜饭吧，已经4点了！”

这是Anna极其典型的言行。她坦率、真诚，了解了她以后，她其实是非常容易相处的一个人。有时候她会让人难堪，但绝对无需担心她的心口不一，所以和她在一起，心里很放松。

应该说这一次Anna的搞笑在很大程度上决定了房子里的气氛和四个人之间的关系。随后一年的时间里，我们既是房友，又是朋友，从来没有真正的矛盾。有Anna这样没头没脑的人不时地就鸡毛蒜皮的事发几句牢骚，不仅没伤和气，反倒总是因为她的言语搞得我们爆笑。我们的友情很真挚、很温暖。

也许我从那一天给他们留下了新好男人的形象，我立即成了房子里的大厨。大凡小事，只要有聚会，我得担当厨房主力，就连平日里，尤其是Anna也常会纠缠着我教她或帮她做吃的。因为学习上的压力，做饭变成了每日放松自己的一段时间，我乐在其中，厨艺也日渐增长！

我是想学学怎么做Tiramisu，而Neil则是见Anna手忙脚乱的样子也留在厨房里帮忙，我们四个人有说有笑地准备着晚餐。Tiramisu搞半天一点儿也不麻烦，材料也并不复杂，一种被称为“女士手指”的饼干（Lady’s Finger）、一种专门做甜品的Mascarpone奶酪、鸡蛋、白砂糖、橄榄油、鲜奶油、可可粉、可有可无的白兰地、朗姆酒或者其他果酒。制作过程也不复杂，蛋清和蛋黄要分开，蛋清加少许盐使劲搅打成半凝固的状态。蛋黄跟奶酪、橄榄油、鲜奶油及白砂糖一起搅拌，如果没有电动搅拌器，这可是个体力活。作为房子里最强壮、最阳刚的男人，Neil承担了这份工作，我看他搅和得到了最后也是一脑门的汗水。最后再与单独搅打的蛋清轻轻搅拌在一起。Anna不失时机地在一旁煽风点火，告诉Lara要惩罚Riccardo，这应该是Riccardo的工作。手指饼干快速在新鲜的热咖啡里两面浸泡一下，整齐地码在容器里。码好一层，抹上一层混合的奶酪，再一层手指饼干，再一层混合奶酪，最后在上面均匀地撒上一层可可粉，即大功告成！放进冰箱，待冷藏后享用。

原来神秘的Tiramisu就这么简单！

收拾完做Tiramisu留下的一堆杂物，Lara有些惭愧地说，“杰准备那么多东西，我们太偷懒了。我只另外准备了面包和鹅肝酱！”

不待我说话，Anna先插嘴，“你还想做家庭主妇，懒女人！”

Lara这下不干了，“你呢？除了海鲜饭，你也只是买了两盒Party食物和零食。”

见她俩斗嘴，Neil连忙打圆场，“是我们都太懒了！”

Anna无限憧憬地说，“我记得哪儿见多说什么男人最美好的生活是找个法国情人、住美国房子、娶个日本老婆、吃中餐，我觉得要是阿拉伯的法律也能让我找几个老公或情人，我一定成为穆斯林！”

她的直白再次引起我们的爆笑。

“你做梦吧！”Lara戳戳她。

“就因为是个梦，所以才想啊！”Anna说完自己也笑了。
突然传来敲门声。

“肯定是Alexander和Riccardo两个混蛋来了！”话虽然骂得很狠，Anna却是一脸喜笑颜开地跑去开门。

“你们两个混蛋，不许进来！”刚听见Anna的骂声，又来了句，“喔，对不起！对不起！”

我们三人都有些迷糊，这Anna怎么骂完人又立即主动道歉？往门口看去，不是两个人，而是四个人，三男一女进了门。

待他们进了厨房，Lara和Neil都有些惊讶地对一个人迎了上去，我没听清他的名字，只听见他俩问那人，“你好吗？”那个男人身高和我差不多，微微有些卷曲的黑色中长发，浓眉大眼，惹眼的络腮胡，倒不是卡尔·马克思那种，但跟Neil的胡子茬相比，厚实、浓密了许多，有点儿艺术家的范儿。很健壮的身板，红色的T恤掩不住他壮实的胸肌，但有个凸起微圆的小肚子，米白色短裤下面是他粗壮、毛茸茸的双腿。

“我就住在背后一条街，刚才在路口碰见Alexander和Riccardo，他们说你们今晚有Party，邀请我们一起来。”他指指旁边的女孩子，也是T恤和短裤，有些男孩子气，却显得他俩有点儿像情侣装的打扮。“这是Hannah！”

Lara上前亲吻、欢迎Hannah，正在责骂另外两个男人的Anna也赶紧过来表示欢迎，然后是Neil，一堆人在厨房相互问候、责骂，乱哄哄的，一时间把我给晾在一边。还是那个浓眉大眼的男子先留意到了他们对我的疏忽，跨过一步，对我伸出了手，“我是Jose，很高兴认识你！”

Jose，这是他的名字，那要么西班牙人，要么葡萄牙人。对三毛略知一二的人都知道，她潜水失事去世的丈夫就叫Jose，中文名常翻译为荷西，两人之间那是一段怎样刻骨铭心的爱情！没遇到和没与张远分手之前，时不时听《回声》那张专辑，最喜欢的一首歌是“今生”，总觉得自己跟三毛一样，傻傻的，很青涩、很幼稚地期待着能够把自己的电话写在某个人的掌心以及那“是真是幻是梦”的爱情。跟张远分手之后，因为躲避社交活动，窝在家中翻阅了三毛的一些大作，开始明白“沙漠”、“今世”和“孀”里所表达的痛苦，尤其是“孀”，很痴迷、很害怕三毛在歌曲开始的那一段独白：

“许多个夜晚，我躺在床上，住在一栋海边的房子里...
总是听见，晚上的风，带着一种呜咽的声音，刮过我的窗口...
我坐在那个地方，突然发觉，我原来已经没有家了。
是一个人...
每一个晚上，我坐在那里等待黎明...
那时候，我总以为，这样的日子，
是过不下去了........”

等齐豫唱到歌曲最高潮、最哀伤的时候，

“总有人来来
问我的婚期
我说织完了这又要开的一朵
有一朵又一朵
一朵又一朵一朵又一朵

才是时候……”

我的眼泪就一滴、又一滴、再一滴，没有结束时候地滴落。三毛和荷西，他们不朽的爱情却像最锋利的刀子，深深扎进了我的胸口，让我承受无爱的伤痛。

而在世界各地，足球迷也不会对Jose这个名字陌生，自称为“特别的一个”的何塞·穆里尼奥早就以其个人魅力征服了难以计数的球迷，当然，也引来了忌恨。

我握紧了他的手，“很高兴认识你，我是杰！”他身材壮实、雄性十足，却有一双明亮的、会笑的大眼睛，我脑子里竟然冒出了“可爱”两个字。

Anna也意识到了他们对我的疏忽，连忙过来，把我推到人堆中，“这是我们新的房友，来自中国的帅哥，杰！”从小到大，除了我妈、奶奶、外婆自家人的自卖自夸，还真没什么人这么毫不吝啬地夸耀过我，脸上很烧啊！

“Alexander！”她指着那个嘴唇下的胡须很细致修理过的、颇有模特风范的帅哥，“Riccardo！”他一头暗金色的头发用发胶刻意地弄成了凌乱的刺头，很时髦，但有些过度打眼。“Hannah！”和Jose一起的女孩。算是都正式认识了！

“到客厅坐吧！”Neil建议。

“Alexander和Riccardo，你们两人做海鲜饭！”Anna还未解恨。

“饶了我吧！我不会，”Alexander举起手中的两个袋子，放在桌上，“我买了一个巧克力蛋糕、一些零食和啤酒。”

Riccardo把他手中的袋子一个大袋子也放在桌上，听见轻轻的撞击声，一定也有啤酒在里面。

Jose有些害臊地说，“我们在路口碰见的，什么也没带，家里有葡萄酒和食物，我和Hannah现在去取。”

Neil立即拦住他，“不用，不用！”

我一看墙上的钟，已经五点半，得动手了，要不然七点钟食物可准备不好。我给Anna使个眼色，示意墙上的钟，她明白了我的意图，随即把一群人赶进了客厅。

等她回来厨房，我问她带风扇和不带风扇的烤箱有什么区别，她说带风扇的更快。于是把温度调到180度，从冰箱里取出腌制了整24小时的两大盒鸡翅，把烤箱里的烤盘和烤架再清理一遍。Neil进来取啤酒，先送了些去客厅，又回来把Alexander和Riccardo带来的啤酒放进冰箱，然后从柜子里拿了两大包薯片出去。

Anna虽然说话一惊一乍，好像很不靠谱的样子，但真动手之后，发现她还是心中有数，有条不紊地烹制着她的西班牙海鲜饭。我问她跟谁学的，她说没有学过，只是从小就看着她奶奶、外婆和妈妈做了无数遍，所以心里很清楚该怎么做。原来情况和我一样，这估计跟是个中国人都会包饺子差不多。不一定都能做得跟大厨的一样好，但肯定能吃，应付不知底细的老外绝无问题。

第一炉的烤鸡翅出炉了。金灿灿的外皮、香气扑鼻，Anna偷吃了一个，连声称赞，卖相、口味俱佳。第二炉进了烤箱，刚听见有人敲门，Neil便已经从客厅出来。开了门，进来一女孩，提着一个袋子。Neil从她手中接过袋子，半搂着她，两人吻在了一起。这只能是Tracy！我怕给人误解在偷窥，连忙转身，假装看Anna做海鲜饭。

“杰！”我听见Neil叫我，装作很随意地转过身，Neil和Tracy已经进了厨房。

“这是Tracy！”他向我介绍。心里惊叹，难怪Neil会娶她，单论长相，真是个尤物！他俩站在一起，帅哥、靓女，绝配！她一头暗金色的卷曲长发披在肩上。蓝色的双眼，漂亮的五官配上精致的妆容，浅红色渐变的眼影，淡淡的腮红，浅红色的樱唇，她跟电视里看到的那些女明星一样。她个子高挑，穿着一件白底、红花、绿叶的连衣短裙，裙子的领开得很低，露出了深深的乳沟和半个雪白、丰满的胸部。一条细细的项链悬进乳沟，闪耀着时隐时现的光芒。她在腰间系了一条红白色的皮带，既展示了她腰部的苗条，又映衬了胸部的丰满。裙摆只到大腿中部，修长的大腿一览无遗。一双白色的高跟凉鞋属于锦上添花，把她整个人的性感和女人的风韵凭空增高了不少！Anna和Lara也挺漂亮，但多少还有些学生的青涩，而Tracy则把女人性感魅力淋漓尽致地展现出来！

我迎上去，不知道是该拥抱亲吻她，还是只握握手。倒是她主动地张开了双臂，我也就礼节性地拥抱和亲吻了她。穿着高跟鞋，觉得她似乎比我还高。她一身香气袭人，勾人魂魄。好在我是同志，要不然真会直勾勾地盯她好半天。

她和Anna显然见过面。她给了Anna一个更随意和更亲密的拥抱。

“你好漂亮啊！”心直口快的Anna由衷赞美她。

Tracy转个圈，像个模特摆个姿势，“上个星期在T.K.Maxx找到的这条裙子。”

“我也得去T.K.Maxx逛逛！”Anna说得好坚定，她心里一定在想这条裙子穿在她身上会是什么样子。

“好啊！改天我们一起去！”逛街让Tracy兴致盎然。Neil在她背后冲我无奈地摇摇头。

“谢谢你在厨房里准备食物，我带了一瓶葡萄酒、一盒巧克力和零食，”她接着对Anna说。

Anna指指我，“刚才我、Lara还有Neil才说，我们都很懒，是杰一个人在做很多食物。”

Tracy转向我，“谢谢你，杰！”

“不客气，”我急忙回答。

“我去跟Lara她们打个招呼，”她对Neil说。

“去吧！她们都在客厅里，”Neil正在把Tracy带来的白葡萄酒放进冰箱。

“辛苦了，Anna！”对Anna说完，Neil走来我身边，揽着我的肩，给了我一个小小的拥抱，“辛苦了，杰！需不需要我做什么？”

“不用，你去客厅陪他们吧！”我推推他。未婚妻来了，他得去陪着才是。

他轻轻捏捏我的肩，对我会意地一笑，去了客厅。

我打开烤箱，取出烤盘，把鸡翅翻个面，刷上蜂蜜和洒上香料。站起身，看见Anna有些失神地依靠在橱柜上，“你怎么啦？”

“Tracy是不是很漂亮！”难得她小声说话。

“是，”我必须承认。

“你看她多会打扮啊！”她长叹气。

我猜到她心中在想什么了。“你也很漂亮啊，Anna！你和她打扮的风格不一样而已！”

“真的？”她半信半疑。

“真的！”这个我很确定。

她一拍橱柜台面，“明年毕业后，我要找份好工作，挣很多钱，每个星期都买新衣服！”

我乐了，同志比直男更好打扮，但是女人则比同志更在乎衣着，一山还有一山高呀！
等我把第三炉、最后一炉鸡翅放入烤箱后，看见Anna往锅里加入了青口、大虾、墨鱼、鸡肉、橄榄等食材，香味很浓了。英国厨房里没有油烟机，烤鸡翅的油烟味和海鲜饭的蒸汽有点儿太重，Anna打开了通向花园的门。夏日凉爽的晚风涌了进来，非常舒适。

“你做的海鲜饭是完全和家里做的一样吗？”我有些好奇。

“大致一样，但稍有区别，”她说。

“比如呢？”

她想了想，“比如在家里，我奶奶和外婆用来煮米饭的汤是鸡汤或者墨鱼汤，但今天我用的是开水。还有，正宗的西班牙海鲜饭一定要加藏红花粉，但藏红花粉很贵，所以很多人也用所谓海鲜饭的调料来代替，也就是辣椒粉和其他香料的混合。”

“喔，”我似懂非懂了。整个海鲜饭的制作过程倒不是特别复杂，炒洋葱粒、炒米、加番茄酱、各种调料、以及高汤，最后提前约10分钟加入海鲜和鸡肉文火焖熟。这样看来其实我在北京早就吃过西班牙海鲜饭，尤其是在酒店里享用自助餐的时候，只是不知道罢了！

“有时候，你也可以不用焖，把它放到烤箱里烤45分钟也行，”她又补充了一句。

“好香啊！”背后传来声音。

转过身，看见是Jose，但不清楚他是在说Anna的海鲜饭还是我的烤鸡翅。还是说话直接的Anna开了口，“我的海鲜饭还是杰的烤鸡翅？”

“都很香！”真会回答问题，“我不知道杰的烤鸡翅是怎么做的，反正看起来就很想吃。”

一大盘黄灿灿的烤鸡翅摆放在桌子上，因为撒上的辣椒粉、孜然粉和芝麻，看起来的确很诱人。受人夸耀，总是容易翘尾巴，“你尝一个！”

“好吗？”

“没事，”当然没事，我的东西我做主。

他拿了一个，Anna也就不待邀请地抢了一个。

咬了一口，“太好吃了！这用了什么烧烤酱？”他不像是假装礼貌的样子。

“秘密，杰的秘制烧烤酱！”Anna嚼着鸡翅，代我做出了回答。“可以教你，但要付费！”

我什么时候有了个美女经纪人？

“没问题，”他吃完鸡翅，扯了张厨房卷纸擦擦手，做了个暂停的手势，“等我先给他们拿几罐啤酒过去，再来问学费。”原来他是进厨房来拿啤酒的。以为他开玩笑，却见他转眼又回来了。

Anna吓唬他，“很贵喔！”

“多少？”他很沉着。

Anna使劲冲我递眼色，示意赶紧配合她演下去，我看着Jose，他对我微笑着。因为他强健的体魄，浑身上下似乎跟个空气清新剂一样不停在空气中散发着男性荷尔蒙，我似乎都能闻到。他的头型圆圆的，脸因为络腮胡的缘故也显得圆圆的，用中国话来形容小男孩，有点儿虎头虎脑的，然后一看到他明亮、会笑的大眼睛，“可爱”两个字又不由自主地冒出来了。“这个人好奇怪！”我心里在想，“但是他挺招人喜欢！”

“不用，我可以教你，其实很简单，”我告诉他。

“杰！”Anna不满地在一旁抱怨我没有配合她演戏，“你还在商学院读书，怎么不会做生意！”

我一看时间，该翻面了，没跟她多说，赶紧打开烤箱，给鸡翅翻面，刷蜂蜜，撒香料。

我站起身，Anna打开锅盖，检查了她的海鲜饭，如释重负地宣告，“做好了！我该去喝一杯了！”关上火，正想去客厅，又止住了脚步，“要我帮你做什么吗，杰？”

“你们去吧，”我示意她和Jose，“我正好可以把厨房门关上炸虾片和春卷！”

“虾片和春卷！”Jose一声欢呼。我个人从来不觉得这两样东西有什么特别的地方，但在老外面前就跟仙丹、灵药一样，百试百灵！

“你介不介意我在这儿看你炸虾片和春卷？”他问得很客气，“吃了很多次，还从来没见过怎么做出来的。”

这有什么好看的，扔进油锅就炸出来了！我暗自想笑。“可以，如果你想看，其实就跟炸薯条一样！”

Anna兴冲冲地从冰箱里抓了一灌啤酒，去了客厅。

我看看时间，已经六点四十，动作得快点儿，Stuart和孩子们就快到了。和Neil去了超市，却忘了买油，只好又从Neil柜子里拿。看见有橄榄油和葵花籽油，知道橄榄油更好，但油炸过后，油也就废了，还是葵花籽油吧！

我从柜子里取出两包虾片，拆开一包，取出里面塑料袋包着的虾片，Jose一脸的疑惑，“这是虾片吗？怎么看着跟塑料片一样！”

“是，”我正擦另外一个烤盘，铺上厨房卷纸好吸油，“你马上就能看到你吃过的虾片了！”

“好的，”他将信将疑。

“你以前在哪里吃过虾片？”

“中餐馆，”他说，“还有，去中餐外卖店时，他们一般会送顾客一包虾片。”

这倒是个便宜的拉拢顾客的手段。一包虾片能炸出一大盘。小时候，还常吃，后来外婆说市面上的虾片都是假的了，根本没有虾肉，尽是淀粉和化学添加剂，不让吃，时间长了，也就不馋了。当然，超市里其他零食也日渐丰富，谁还犯得着要自己在家炸虾片？

油热了，我大约抓了十片扔进油锅，两、三秒之后，虾片就跟开花似的绽放在油面上。我忙着用筷子把炸好的虾片挟进烤盘，然后又一小把虾片扔进油锅。我忙活着，侧头看了Jose一眼，“很简单吧！”

他一个性感健壮的大男人，却一脸孩子气的惊喜，“太有意思了！我还以为要跟炸薯条一样炸半天！”

我像一名流水线上的工人在机械、有序地作业。他绕到我右侧，正欲从烤盘里偷拿一块虾片，我下意识地拍了他的手背一巴掌，“现在别吃，太烫了，要上火！”

他愣了两愣。先是因为我的巴掌，后是因为我的“get fire”的解释。

“Get fire？”他完全糊涂了。

我仍旧忙着手中的作业，一边试图给他解释，“如果你吃了刚油炸好的食物，你就会觉得不舒服，好像身体里很干，跟着火了一样，在中医里，我们把它叫做上火。所以油炸的东西要等它凉一凉再吃！”我额头开始冒汗，也不知是热油的原因，还是才疏学浅、英文能力有限，解释不清急得。

“我明白了，”但我相信他没明白，因为我所做的解释连我自己听起来都很糊涂。“上火”就这么极其简单的一个概念，任何中国人都清楚，到了英国，怎么就解释不清。这文化带来的麻烦！

一包虾片炸完，烤盘已经堆成了山。另一包我就没开，等会儿看情况再说。

从冷冻室里取出春卷，先放了半包进油锅，好在炸春卷的时间要长一些，我能稍微喘口气。

我从烤盘边上取了一块虾片，已经没了热油的热气，递给Jose。他接过虾片，咬了一口，单听声音，就知道很脆。“很好吃，比餐馆的好吃！”

“因为这是新鲜制作的！”应是如此吧？其实我不确定。

“你常自己做饭吗？”他问我，我却把注意力集中在他胡子上的一点儿虾片碎屑，正在想要不要提醒他。好在他稍微一动，碎屑就掉在了地上。

“不常做，”在家里，一般是我爸做，公司也有很多商务餐。我真正开始做饭，是与张远在一起之后，因为有了二人世界的梦想，所以有点儿美滋滋地尝试打理家务，但美梦总是一场美梦，终究有要醒来的时候！

“我不太会做饭，基本上都是买超市的半成品或速冻食品，或者去买外卖，”他老老实实地承认。

“那倒是方便，”我从油锅里捞出春卷，又下了半盒，“不过中国人特别在乎饮食和健康，除了生意人天天在外面吃，很多家庭还是每天自己做饭。”

“我能看到，”他指指我，“你就很苗条健康。”

“没有，没有，”我连忙用中式的习惯表示谦虚，“我还希望能像你那么健壮呢！”

“我吗？”他有些诧异地问，又自嘲，“大肚皮、大屁股！”

“大肚皮、大屁股！”这把我给逗得哈哈大笑起来，在我的眼里，如果没有那微微圆鼓的肚子，他的身材很棒，是一个很典型的健壮的老外。他的屁股给T恤遮盖住了大半，看不清整体轮廓，但从他的整个体型和粗壮的双腿来看，他的大屁股应该是蛮火辣的。

“谁的大屁股？”Neil拿着一堆空啤酒罐进了厨房。

“你的，”我想也没想地开起了他的玩笑。

“Neil，”Jose跟Neil说，“你看跟东亚人比，我们是不是都太粗壮了？”

“让他们多吃点儿美国佬的麦当劳和肯德基，再过十年就跟我们一样了，”Neil绝对看过关于中国青少年儿童体重和身高变化的新闻报告，我在网上看过，拿90年代初和2000初的两代青少年相比，中国青少年的体重平均增加为男生近13斤，女生近10斤。要这么继续增长下去，实现“超英赶美”倒真不是放卫星！

我忙着把第一锅在盘里吸好油的春卷码放到另一个盘中，又从油锅中捞起来第二锅春卷，接着放入第二盒的一半，侧身看见Neil赞许地望着我，我咧嘴笑了，没说什么。

“我不知道你住在下一条街，但很高兴见到你，”Neil对Jose说。

“我也不知道你住这儿！”Jose解释，“这么近，以后我们可以多见面，聊聊天，喝杯酒！”

“你们以前就认识？”我忍不住问。

“我和Jose去年都在读硕士课程，在人文学院的一些学术研讨会上见过几次面，但我们在不同的两个系，偶尔在校园里也会碰到，”Neil告诉我，又问Jose，“你怎么认识Alexander他们？”

“我和Alexander，Riccardo和Lara都在同一个系，免不了会在系办公室里碰见。”Jose又笑着坦白，“我去年已经决定要读博士，就要讨好我导师，帮他做些本科生的杂事！”

“是啊，”一拍脑袋，Neil真是个笨蛋帅哥。

原来如此，我也明白了，又是一名有学问的研究人员。

已经七点，Stuart和孩子们随时会到，等最后半盒春卷下锅，我开始收拾桌子，Neil和Jose一边说话，也帮着把零食和其他杂物挪到橱柜的台面上，把各种Party食物和已经烤好的鸡翅、沙拉盆、Anna做的海鲜饭一一摆放好，然后从几个人的橱柜里，取出了大大小小的盘子和刀叉。待我把春卷码放完毕，放上桌面，旁边摆上酸甜辣椒酱，满满的一桌食品，还真像那么回事！

我刚把油锅挪到里面的炉具上，准备做最后一道菜 – 宫保鸡丁，只听见Anna一声欢叫，我扭头往客厅看，见她已经跑到门口，打开了大门，然后半跪在地上，抱住了两个孩子一阵狂吻，只能是Stuart和他的孩子们到了。看见了孩子，我才想起还特意为他们准备了东西，赶紧打开柜子，把蛋卷和糯米甜点放到桌上。似乎还忘了什么？我又想不起来，打开冰箱一看，是的，还有荔枝和龙眼。而面对塞得满满当当的冰箱，我不由感叹，这真是英国人的Party，冰箱里除了Lara做的Tiramisu和Alexander买的巧克力蛋糕，剩余的空间仅仅被Neil用剩的蔬菜占用了一点儿，以及一些奶酪和调料放在冰箱内侧门上，一层层全是啤酒、葡萄酒、果汁和饮料。看来他们每个人都准备好了要在新学期开始前好好喝一场。

我把荔枝和龙眼搂在手臂里，关上冰箱门，才看见Stuart已经带着两个孩子进厨房来了。他穿着一件曼联的球衣和一条泛白的牛仔裤，和第一天在机场见他时的感觉截然不同，没了西服持有的那份庄重和严谨，整个人显得更年轻、更随意、更性感！Neil迎上去和他打招呼，然后又把Jose介绍给他。他们在寒暄着什么，我的注意力却转移到了Stuart面前的一男一女两个孩子，他俩太漂亮、太可爱！女孩子要大一些，估计八、九岁的样子，一头蓬松的金发在脑袋后面扎了个马尾，水灵灵的大眼睛，漂亮的眉毛和长长的眼睫毛，一眨一眨地似乎会说话。她的脸型应该更像Stuart的太太，很小巧，像中国女孩子喜欢的瓜子脸。她穿着一件白色T恤，一条淡绿色的小短裙，清新可人。小男孩大约五、六岁上下，一看就有Stuart的影子。脸型似Stuart一般方正，五官也像Stuart，只是还没有Stuart粗犷的男人气。头发跟他姐姐一样，也是金色，留得不长，没有乖乖地趴在他的头上，人为地向中间挤拢，有点儿学贝克汉姆的莫干西头，但丝毫没有成人的那份暴戾感，反倒特别可爱！作为Stuart的儿子，他俩之间的父子情深从衣着上也可见一斑。小男孩也是一件曼联的球衣配牛仔短裤。看着Stuart和他身前的两个孩子，真是很美的一张家庭照！

终于转向我的时候，还没走过来，Stuart对我先微微一笑，如同他在机场给我的第一个微笑，温暖、迷人！他轻推着两个孩子的脑袋走近我，先用右手拍了拍右边小女孩的脑袋，“Lucy，给杰问好！”Lucy听话地伸手小手，“你好，杰！”

“你好，Lucy！”我轻轻握住她的小手。

然后Stuart用左手拍拍左边小男孩的脑袋，“Jamie，给杰问好！Jamie和杰听起来是不是很像？给杰一个好朋友的拥抱！”

杰和Jamie，是啊！我连忙乐呵呵地蹲下来，Jamie勇敢地向前跨了一步，用他小小的双臂抱住了我的脖子，我轻轻搂着他的腰，幸福！只觉得幸福！

“很高兴认识你，Jamie！

“很高兴认识你，杰！”他清脆的童声太美妙。

等我站起身，Stuart向我伸出手，先握紧了手，再把我拉向他，给了我半个拥抱，“Liz让我谢谢你，她非常喜欢那条披巾。”

“不客气，喜欢就好！”

他看着一桌子的食物，“天哪！你们准备了这么丰盛的晚餐！”

Neil又夸我，“杰做得最多！”

“没有，”我立即中国式的否认，“我们一起做的，”不敢贪功和出风头啊！

正想说可以准备吃饭了，又醒悟过来宫保鸡丁还没做，“大家到客厅坐一会儿，就几分钟，等我把最后一道菜做了，就可以吃饭！”

我们说话的时候，两个孩子已经在桌边开始观察桌上的食物，但没有动手，看来Stuart管教得很好。我看他俩有些垂涎的样子，把蛋卷盒子打开，蹲下来，递到他俩面前。他俩回头看着Stuart，等待爸爸的指示，Stuart笑嘻嘻地点点头，他俩便雀跃地各自拿了一个蛋卷。“这儿还有糯米甜点、荔枝和龙眼，我们拿到客厅去和大家一起吃，好吗？”他俩更是喜笑颜开！

“荔枝和龙眼是来自中国的水果，你们谢谢杰！”Stuart做完了解释又下了指令。

“谢谢你，杰！”两个孩子的声音跟歌声一样美。

从客厅回到厨房，Neil正从一个袋子里取出啤酒放进冰箱，“Stuart又拿了些啤酒来，喔，还有一个芝士蛋糕，明天我们都得做运动！”

“好，跑步！”这么多高热量的美食，吃完了真的需要跑步。

把啤酒和芝士蛋糕塞进了冰箱，他走到我身边，轻轻拍拍我的背，“谢谢你，杰！你一个人做了很多！”

“不客气，真的，大家高兴就好！”工作四年，已经学会了要低调地做人，要甘愿给人做绿叶。

Neil去给沙拉调味。有了现成的酱汁，做宫保鸡丁非常快捷、容易，装了满满两大盘，让Anna吃个够！

所有的东西摆上桌，检查一遍，没问题。晚餐已经准备就绪，七点半，Party Time！
第5章
Anna冲进厨房，“不许动手，等我先拍照！”

她这下提醒了其他人，有相机、手机的人都摇身一变成了狗仔队，“咔嚓、咔嚓”一阵乱响和闪光灯一片乱闪，跟个小型的奥斯卡红毯仪式似的。

食品拍完了，又要大家的合影，Anna像个公关小姐，指挥着大家。

“快一点儿，”Anna的欢喜冤家Lara不满了，“我口水流了一地，你还不让我吃！”大家纷纷响应。

见有暴乱的迹象，Anna很会见风使舵，把相机往橱柜的台面一放，自己抢先动手了。她的自私招致了一片笑骂声。

厨房里乐融融的，非常温馨的气氛。没到英国之前，我希望能够和陌生的房友们相处融洽。如果做不了朋友，至少能相安无事地在同一屋檐下共处一年，但没预料会如此容易、顺利地融进这个小小的团体，这是值得庆幸的缘分。

见Neil把Jamie和Lucy带去桌旁，我连忙跟上，“烤鸡翅和宫保鸡丁有一点儿辣，先让他们试一试。如果怕辣，吃春卷时也不要沾酸甜辣椒酱！”

“我们能吃辣的东西，妈妈还在家做过墨西哥菜，”Jamie仰起头，很自豪地告诉我。

我在北京吃过墨西哥菜，跟川菜比，其辣度毫不逊色，那这点儿辣味应该没问题。

Stuart微笑着站在旁边看着这乱哄哄的一群人，我走过去陪他说话。“Liz怎么没来？”

“大的两个女儿不原意来，那Liz就只能在家陪着她们，”他仍旧微笑着，口气却很无奈。

我没往下问。

“你都安顿好了吗？”他很关心地问我。

“都好了，得感谢Neil，他开车陪我去买东西，又给我讲解了很多该注意的事宜，”Neil正帮Jamie和Lucy往盘子里拿食物，“Anna和Lara对我也很好，所以在这里住，我觉得很舒服。”

他一脸的笑意，“这就好！他们三个人已经在一起住了一年，彼此熟悉，也合得来，都是很好的年轻人！”他斜着身子故意看我一眼，“你也是，所以他们也很喜欢你，我能看得出来！”

“是吗？”我也故意逗他，“那他们不会把我踢出去了？”

“不会，找个好的家庭厨师不容易啊！”他笑着指着桌子前的一堆人，“看他们多喜欢你做的菜！”

我用胳膊肘顶顶他的腰，乐出了声。

端着一盘子的食物转过身来，见我和Stuart还等着，“你们来啊！”Anna催促我俩。

到桌子前一看，我做的虾片、春卷、烤鸡翅和宫保鸡丁在第一轮就消失了近一半，心中暗喜。

“我们去客厅，”Anna招呼着大家。

我在自己的盘子里盛了不少Anna的海鲜饭，一是想试试正宗的西班牙美食，二是想既然他们都很喜欢我做的菜，就留给他们吧，免得不够。

等我和Stuart来到客厅，发现厨房的椅子已经搬进了客厅。Jamie和Lucy的盘子放在茶几上，两人屁股下各放了个靠垫坐在地上，高度正好，便于两个孩子吃东西。Jose和Hannah有椅子不坐，却靠墙坐在地上，把椅子当成了茶几来放盘子和酒。这安排要在家肯定要挨骂，无坐像、无吃像、不礼貌、不尊敬主人等批评绝对一个连一个。

见我和Stuart坐下了，Neil用叉子敲敲盘子，“都有喝的了吗？”

“我没有，”Jamie先做出了回答。

Neil乐坏了，“对不起，小兄弟，你要喝什么？”

“橙汁，谢谢！”Jamie说了。

“Lucy，你呢？”

“我也要橙汁，谢谢！”真有礼貌的两个孩子。

Neil起身去了厨房，回来后，递给我和Stuart各一罐Boddingtons，原来这才是他问问题的原因。他给两个孩子各倒上一杯橙汁，然后又问，“都有了吗？”见众人都举起了啤酒罐或葡萄酒杯，“为我们的新房友 – 杰！”

“为杰！”众人齐和。

这是我第一次体验西方宴会和酒会上的这种致敬的礼仪。在英国时间长了，慢慢体会到这套礼仪越是正规的场合越容易虚假，跟我们的政府工作报告一样，太空洞，形式大于内容。而朋友间的聚会为某人致敬时则往往很真诚和充满乐趣，因为这种致敬总是伴随着搞笑和幽默的言辞。

“去年我们见识了来自中国的美女Emily，今年我们有了来自中国的帅哥杰，哇，两美女，两帅哥，我们这房子肯定是这条街上最性感的！”Anna夸了我，也顺便夸奖了她自己，惹得大家哈哈大笑。

“欢迎你，杰！”Anna举起了她手中的葡萄酒杯，“我们从现在开始要经常搞Party，才能让杰多给我们做好吃的中餐，对不对？”

“对！”大家随着她起哄。

“欢迎你，杰！”轮到了Lara，“你没来之前，Neil总躲在他的房间里，不出来，好像怕我们三个美女欺负他的样子，你才来两天，他就不一样了，哎呀，男女人数均等了，我们要小心啊，Anna？”

Anna放下盘子，站起身，雄赳赳地一叉腰，扭扭屁股，“谁敢惹我，我一屁股坐在他身上，压死他！”

她明明身材匀称，却装出一副老娘体重300斤的架势。Anna的搞笑总是很自然，夸张，不怕丑化自己，没有刻意的表演色彩，西班牙人热情奔放的性格在她身上得到了完美的展现。

Jamie从地上爬起来，模仿Anna一叉腰，一扭屁股，大伙又是一阵爆笑。

Anna一把将Jamie抱起来，“你要是不听话，我先坐扁了你！”

“我不怕，”Jamie咯咯笑。看样子Anna已经威胁过小帅哥很多次，威胁已经失效了！

等笑声平静下来，显然该轮到Neil了。他举起手中的啤酒罐，“欢迎你，杰！你一个人离家最远，希望你能在曼彻斯特找到自己想要的东西。”他心里记得我前天在车上告诉他的话！

“说得那么严肃，你又不是他的爸爸，”Anna在一旁抱怨。

Neil瞧她一眼，指着Stuart，“爸爸在那儿，你刚才欺负他儿子，他可不是好欺负的。”

“Woodgate先生，亲爱的房东，我可是一个很好的房客，又美丽又温柔。”她小鸟依人般地靠在Alexander身上，摆了个造型。

“温柔？”不待Stuart发言，Lara先质疑她，“Alexander，说说她怎样温柔？”

Anna拉着Alexander的胳膊，嗲声嗲气地问，“我是不是特别温柔，亲爱的？”

“少儿不宜！少儿不宜！”Jose大笑着制止了Anna。
晚餐在一种轻松愉快的氛围中进行着。没有任何拘束，吃完了盘中的食物，起身去厨房再取，一人喝完了自己的酒，桌上红葡萄酒、白葡萄酒都有，问一声，给自己和别人倒上。要去冰箱里取啤酒，先也问一声谁还要，然后抱几罐回客厅。我的第一罐Boddingtons也就和大家碰了几次杯，就喝光了。

这是我第一次喝Boddingtons。第一口下去，麦香淡淡地在口中散开，极为绵密细致的泡沫，在嘴里流连着，不肯乖乖地淡化成液体，“曼彻斯特的奶油”的绰号绝非浪得虚名。咽下一口，酒香和酒液的冰凉带来奇妙的清爽。我和Boddingtons就此一见钟情！

西方人虽然没有国人劝酒的习惯，但不断的相互碰杯和集体举杯也算是种变相的劝酒。去冰箱取酒的频率比去厨房取食物的频率还高。因为开车和孩子的缘故，大家都清楚不能让Stuart喝酒，Anna却老是逗他，故意把酒杯端到他面前，“好酒！”长叹两声。整晚下来，Stuart就喝了两罐啤酒，真难为他了！

我见Jamie和Lucy盘子里空了，“还要吃什么吗？”

他俩都点头。

领他俩来到厨房，桌上的盘子已经开始见底了，给他俩一人盘子里放了两个鸡翅、两个春卷、两勺鸡丁、一点儿沙拉、几片虾片，“够不够？”

Lucy点了头，Jamie却还盯着盘子，我又给他加了一个鸡翅、一个春卷、几片虾片，直到他笑嘻嘻地终于点了头。他长大了应该也会像Stuart一样是个高大强壮的帅哥。

回到客厅，我开始仔细品味Anna做的海鲜饭。也许是Anna用的香料更正宗，也许是心理原因作怪，我觉得比我在北京那些星级酒店里吃的海鲜饭还好吃，我对她竖起了大拇指，示意海鲜饭很棒。她则举起了烤鸡翅，外加一个飞吻。

尽管大家彼此交谈、取笑，但房间里已经形成了四对情侣和我及Stuart跟两个孩子的局面。

“你喜欢中餐吗？”我问身旁的Stuart。

“喜欢，”他说，“中餐馆，包括餐厅和外卖店，好像在全英国有一万五千家，比第二名的印度餐馆要多好几千。”

“是吗？”这挺让我惊讶，“我还以为在英国，英国食物的餐厅会更多。”

他笑笑，“英国从来就不因为食物而出名。在欧洲，一提美食，从来都是法国、意大利、西班牙等地中海国家的东西，似乎英国只有炸鱼和薯条为人熟知。”

“我在北京吃过英国的炸鱼和薯条，”张远带我去过建国门外的一个英式酒吧，那儿的炸鱼和薯条还不错，比很多三里屯酒吧里的东西好吃。

“真的？”轮到他惊讶，“你觉得好吃吗？”

“还不错，但那么一块鱼要给中国人，肯定不会油炸，能做出好多不同口味的菜！”四川的水煮鱼、芙蓉鱼片、北京的糟熘鱼片、清蒸、红烧，手法多着呢！

“改天带你去吃曼彻斯特本地的炸鱼和薯条，有几家店味道不错，但不能多吃，热量太高！”跟Neil一样，Stuart也很在乎卡路里的摄入量。没办法，英国食品热量太高，就算政府通过立法强行要求所有厂商把卡路里含量标注在食品包装上，不重视健康的人看也不看。

“好啊！”我欣喜地应承了。

“Neil带我去中国城时，我看见那儿有好多中餐馆。”

“不单是中国城里面，曼彻斯特很多，只是越靠近住家的地方，餐厅少一些，外卖店更多，”他给我解释。

“为什么？”

“餐厅贵，外卖店便宜啊！”见我还是有些不解，“外卖店没有桌椅，你只能去那儿买食物，然后拿回家吃！”这种商业模式，在北京肯定是行不通的。特别是商务宴请，环境跟食物一样重要。就算是朋友聚餐，不要求豪华，也要求舒适。

“以后你想吃中餐我给你做，”我表面开玩笑，心里却当真。得不到他，但能跟自己喜欢的男人多在一起，即使作为朋友，也是件愉悦的事。

“多谢你，杰！那我今天再多吃点儿你做的食物，”他说完起身去厨房又取回一些食物，看着他盘中的春卷、鸡翅和鸡丁，心里很是满足。

等东西吃得差不多了，Anna又开始活跃起来，“我们做个游戏吧？”有她在的场合，极少冷场。

“好啊！”我们都同意。

“等等，我们先把盘子收拾一下，一会儿还有Tiramisu和巧克力蛋糕，”Lara建议。

也是，把盘子、空酒瓶和空酒罐等先收拾干净才对。

进厨房一看，春卷和虾片已经全消灭光，满满一大盘烤鸡翅只剩下了几个，宫保鸡丁只留下了一点儿汁。我正要去水池边清洗餐具，Lara拦住我，“你已经做了很多事情，杰！我来洗！”

“没关系，我来吧！”脑子里尽是中国式的客气。

“Neil，”Lara叫他，“把杰带到客厅去。”

Neil走过来，轻轻一拍我的屁股，“走！”下了指令。我知道如果我不听从指示，他就会用武力，乖乖地跟他回到了客厅。

进了客厅，看见Stuart跟Alexander和Riccardo在聊什么，听了两句，明白他们在聊下午看的比赛。

“阿森纳赢得太轻松了，5比0，也不知道今年他们有没有希望跟曼联、切尔西和利物浦争冠军，”Alexander说。

“我看够呛，”Stuart毫不迟疑地回答，“温格选材的眼光没问题，但是整个队伍的构建有问题，球员也缺乏冠军的斗志和毅力，能跟我们争冠军的还是切尔西和利物浦。穆里尼奥现在被阿布炒掉了，我觉得这是天大的错误，但对我们来说，当然是好消息，我觉得这个赛季的冠军应该是我们的。”

“穆里尼奥被炒掉了？”我忍不住一声惊呼。几天前，还看了切尔西跟布莱克浦0比0打平的比赛，赛季这么早，就炒掉欧洲足坛最优秀的主教练之一，太不理智了！

“你支持切尔西吗？”Stuart侧身看着我，脸上有些担心的神色。

没待我说话，Neil连忙对Stuart解释，“杰是我们的人！”

“太好了！”Stuart一把紧紧揽住我的肩，仿佛浴血战场上碰见了自己的战友，这不由得让我想起了利物浦传奇主帅香克利的那句名言：“足球无关生死，足球高于生死。”

“你从什么时候开始支持曼联？”Stuart把注意力转移到了我的身上。

“大概94、95年，也就是从92黄金一代那批球员开始的。”

“你最喜欢的球员是哪一个？”怎么像曼联知识问答。

“斯科尔斯！”其实我之前更喜欢国王坎通纳，只可惜他太早挂靴。

Stuart双眼一亮，飞快给我一个紧紧的拥抱，转过身，我之前都没有留意，他穿的正是曼联的18号战袍。

“为什么喜欢他？”知识问答继续。

“我喜欢他精准的长传和调度、迅速从中场奔向禁区破门得分的能力、场下低调的做人态度、还有只为曼联效力的忠诚，”好在我常在网上看以前ITV、后来BBC英超精华的节目，从莱因克尔和阿兰·汉森他们那里学会了这些专用术语。

我的回答让他相当满意，他双手抓紧了我的双肩，“一日为魔，终生为魔！”（Once Man Utd, Forever Man Utd）

“一日为魔，终生为魔！”跟加入金庸笔下的那些魔教一样庄严宣誓。其实我早就在心中认定了曼联，但没有遇到这么死忠的球迷，这下好了，有点儿像战时的有志青年终于找到了组织。

等Stuart送开了手，Neil也从背后重重地拍拍我的双肩。天将降大任于斯人也，红魔的千秋大业，我必须从此担一份责任。

确保我进了红魔的阵营，Stuart再回过头去探Alexander和Riccardo的底细。

Riccardo先解释，“我来自罗马，我当然支持罗马。”

Alexander则强调，“我来自米兰，但只支持AC米兰。”

Stuart转向Jose，“你呢？”

已经回到客厅，听我们聊了一会儿的Anna突然大叫一声，“他是敌人，来自自以为是的巴塞罗那！”

“不、不、不…”Jose立即反驳，“我真正支持的球队也是曼联。”

“撒谎！”Anna干脆跳了起来，“你个巴塞罗那人怎么会支持曼联！”

“听我说，Anna！”Jose并未惊慌，“论家族，我是巴塞罗那人，但是论国籍，我也是英国人。”

Neil也糊涂了，“我也一直以为你是西班牙人。”

Jose摆摆手，示意大家安静下来，“我父亲是加泰罗尼亚人，我母亲是半个加泰罗尼亚人、半个英国人，所以血缘上，我是四分之三的加泰罗尼亚人、四分之一的英国人。”他环视周围，看我们是否还有话要说，“我出生在巴塞罗那，但是三岁的时候，我们家搬到了曼彻斯特，住在Salford，直到我十五岁才又搬回巴塞罗那。后来我十八岁又回到英国来上大学、工作、再学习。我父亲当然支持巴塞罗那，但是对于我，因为在曼彻斯特生活了十几年，曼联才是我支持的球队。即使是巴塞罗那和曼联比赛，我也绝对支持曼联。当然，如果是巴塞罗那和其他球队比赛，我更希望巴塞罗那能取胜，毕竟我的家人都在那儿。我有西班牙和英国的双重国籍！”

他再环视一圈，“都清楚了吗？”说完他自己忍不住笑了，可能觉得罗罗嗦嗦地解释了一通自己的身世竟然是为了说清楚自己支持的球队，“顺便说一句，我最喜欢的曼联球员是基恩，我喜欢他的领袖气质和铁血精神！”

小Jamie在这个时候也不甘寂寞地发表了自己的观点，“我最喜欢鲁尼！”转过身，扯扯自己的T恤，怪我都没注意，那是曼联10号球衣！一代人有一代人的英雄偶像，即使在曼联阵营内部。

他的一句话把有些凝重的氛围打破了，我们都笑了起来，Neil把Jamie举起来抛向空中，小家伙不但没有丝毫惧色，还咯咯大笑着要求Neil再多抛几次。

Anna还是有些不满地挑衅Jose，“皇家马德里才是西甲最好的球队！”

Jose微笑着举起双手，做出了投降的手饰，很明智地避免和Anna争吵。

足球在欧洲社会民众日常生活中的重要性绝非中超种种丑闻带来的娱乐性。

所有人都已经回到客厅了。Stuart问其他女孩，“你们也看足球吗？”

Tracy先回答，“看啊！与其做足球寡妇，还不如跟着看看。”言语中掩藏不住对足球的无奈及怨恨。

Lara一举手，“抱歉，我可以看，但真没有太大的兴趣。”

Hannah说得很干脆，“我支持拜仁，因为我来自慕尼黑。”

大伙把目光转向了趴在茶几上的Lucy，她是客厅里唯一还未表明足球态度的人，在我们的注视之下，小Lucy怯生生又很确定地说，“我支持曼联，这是爸爸支持的球队！”

Stuart一步迈过去，把Lucy抱起来，搂在怀里，亲吻了她的脸颊，再把她放下。父女情深，足球加分！

这足球，弗格森在1999年巴塞罗那的诺坎普球场带领曼联神奇逆转拜仁、夺得欧冠之后说得好，“这该死的足球！”
“好了，好了，游戏时间到！”Anna赶紧宣布足球讨论的结束，然后跟变魔术似的，手中出现了一个便利贴，她一边看，一边不由分说地贴了一张在每个人额头上，除了Jamie和Lucy。我仔细一看，Stuart额头上的那一张写着Tony Blair。我大致明白这是什么游戏了。其他人都没说话，说明他们都清楚游戏规则。

等给我们贴完了，Anna把便利贴和一支笔给了Lara。Lara略作思考，写了一个名字，贴在Anna额头上，我凑近一看，Spiderman！

我有些担心Anna会作弄我，“你没给我来了个我根本不知道的人吧？”

“你肯定知道，”她不再提供任何信息，而自己猜线索正是这个游戏的乐趣。

“好了，大家坐好，我们按顺时针方向走，从杰开始！”Anna又一脸诡笑地宣布，“为了更好玩，猜错的人每错一次必须喝一口酒，Stuart除外！”

Neil在我左侧，看到他额头上的“Mr. Bean”我乐坏了，他这大帅哥和憨豆先生的形象相差太远了。我想Anna估计会把哪个女明星的名字贴在我额头上，所以先抛出第一个问题，“我是女人吗？”大伙哈哈大笑起来，完蛋，肯定错了！

Neil微笑着歪歪头，示意我把啤酒罐端起来，“想做女人吗？可惜你不是。喝酒！”

他转过身面对Tracy，“我是男人吗？”

Tracy点点头。Neil回头得意地看我一眼。

“我是歌星吗？”

这下该Tracy收拾他了，“你五音不全，还想做歌星，喝酒！”

这个游戏很简单，关键在于玩游戏的人，只要敢想、敢说、不怕出丑，像Anna一样，就会非常好玩。

轮到Anna，她的第一个问题竟然是，“我性感吗？”

蜘蛛侠那身材，谁敢说不性感？Jose被她逗得大笑起来，又只能点头承认她猜测的正确。

“我性感、火辣吗？”她的第二个问题让人捧腹大笑。也不知Jamie和Lucy是否真的清楚性感、火辣的含义，反正两个孩子乐得满地打滚。

Jose只能又点点头。

“你暗恋我吗？”什么问题啊！Lara在一旁大笑着批评Anna变态，Anna才不管。

好了，这下该Anna喝酒了！谁知Jose出人意料地又点头了。我们都愣住了，却又都旋即明白过来，这漫画英雄暗恋一下又无妨，还能配合Anna把玩笑进行下去，谁不曾梦想做个超级英雄啊！小时候，我还梦想过要学会降龙十八掌，然后打遍江湖了！

“我是每个人都暗恋的超级性感大美女吗？”Anna太能搞笑了。

Jose把Anna的酒杯从茶几上端过来，递到她手中，“你是，但是这个名字不是！”

Anna毫无猜错的沮丧，而是美滋滋地喝了一大口酒，应该对自己的首轮表现很满意。

轮到Stuart了，不太情愿地问，“我是女人吗？”没办法，先猜男女是最理智的选择，但是可惜Tony Blair不是女人。

我看着面前这个让我暗恋的男人，恨不得捧住他的脸，狠狠亲吻他，“唉，你这么高大强壮，怎么会是个女人！”

Jamie趴在地上，快笑断气了，“爸爸不是女人！哈哈哈！”

我额头上的名字肯定是个男人，那下一个问题应该猜我来自哪里，“我是中国人吗？”也许Anna会给我一个较为容易的名字，如果是中国人，老外知道、熟悉的有限，那我的范围就能缩小很多。

“是，”Neil承认。

如果是中国人，虽然也有一些政治家和艺术家在西方有一定的知名度，但估计Anna不会写他们的名字。华人歌星在西方没有市场，只能是影星。

“我是影星吗？”

Neil可能察觉到我离答案越来越近，有点儿无奈地说了“是！”

华人男影星，最出名的无疑是成龙，“我是Jackie Chan吗？”

估计他就盼着我猜错，好罚酒，只见他眉开眼笑地敲敲我端着啤酒罐的手，“不是，喝酒！”

我灌了一口，好，下一轮我心中有数了，周润发！这几年在好莱坞发展得不错。

Neil问Tracy，“我是影星吗？”

Tracy想了想，“是！”这的确是个棘手的问题。憨豆先生不是真实的人物，但也在大屏幕上很风光。

“我是英国人吗？”

“是！”

“我演过票房第一的电影吗？”

Tracy犯难了，转向大家，“你们知道吗？”

众人纷纷摇头，不确定呀！

“你重问一个问题，”Tracy告诉Neil。

“我是喜剧演员吗？”

“是！”当然了。

“我不是很帅？”帅哥说自己不帅，悲哀！

“是！”他的未婚妻还认为他说得正确。

Neil双手一拍，“我是Rowan Atkinson吗？”

这次轮到Tracy双手一拍，“不是，喝酒！”

我想插嘴，Rowan Atkinson不就正是扮演憨豆先生的演员吗？但没敢多嘴。等又转到了Anna的时候，看着她额头的蜘蛛侠，我明白了，Neil必须猜出自己是憨豆先生才行。

“我是大帅哥吗？”她原本想托起她丰满的胸部来问这个问题，但意识到Jamie和Lucy就在眼面前，她机智地假装把双手抱在胸前。

“是！”尽管主演托比·马奎尔从某些方面来说有些太稚嫩，不属于我心目中的大帅哥，但对于很多少女来说，也许他已经帅得一塌糊涂！

“我是歌星吗？”她摆出手持麦克风高歌的样子。

“抱歉，不是，喝酒！”Jose简单三个字宣告了Anna这轮尝试的失败。

Hannah额头上是“Marilyn Monroe”，梦露的女人味跟她的男孩子气格格不入，估计这是Anna故意的。Hannah话不多，连问问题也简单直接，丝毫没有开开玩笑，逗一逗大家的愿望。她很有礼貌，却始终显得有点儿冰冷，也许这正是所谓德国人的性格，但愿德国的帅哥们不会这样。

知道了自己额头上的名字是个男人，Stuart似乎显得自在了许多，“我是英国人吗？”

“是！”绝对是，还曾经是英国政府的头头呢！不太喜欢他，觉得他有点儿太美国走狗的样子，5月份被自己人Gordon Brown从背后捅刀子，被迫辞职，报应！

他假装擦掉额头的汗水，长出一口气，“我很有名吗？”

“是！”他比歌星、影星出镜率都高。

“我是足球明星吗？”

我拍拍他的腿，“你认为Anna会给你一个那么容易的名字！”冲他吐吐舌头，很有信心地转身问Neil，“我是周润发吗？”

“什么？”他一脸的茫然

“Chow Yun Fat！”我重复一遍，见他还是茫然，“电影《卧虎藏龙》的男主角！”

“喔，我明白了！”《卧虎藏龙》在西方获奖无数，他应该看过，“很棒的电影，尤其是竹林的那场戏，太美了！”

“你们都看过吗？”他问其他人。

“我喜欢那两个女人打斗的那场戏，”Hannah说，这倒符合她硬朗的气质。

“我要能在房顶上飞来飞去的就好了，”Anna说着站起来，踮起脚尖，似乎就要乘风而去。

“那个女演员好苗条啊！”Lara很羡慕地说。

Anna不愿意了，气势汹汹地对Lara嚷，“你说我很肥吗？”

Alexander出来当和事佬，“Lara说女演员苗条，关你什么事？东方人就是很苗条吗？你看杰！”

“是啊，我刚才就跟杰说过，”Jose也补上一句。

苗条！我可不愿意，“我从明天开始要锻炼身体，要跟Stuart一样壮！”

这把Stuart逗乐了，“干嘛要跟我比，傻小子！你不看着挺好吗？”

话题扯远了，还是Neil先反映过来，也没说话，端起我的啤酒罐，摇一摇，“等等”，奔去厨房，取回几罐啤酒放在桌上，递给我一罐，“你喝酒吧！”

不是周润发，还有谁？

“我是不是Mr. Bean？”Neil问Tracy

Neil话音刚落，Anna就跳了起来，“作弊！”

“没有，绝对没有！”Neil为自己申辩。

“Tracy肯定暗暗给提示了，要不怎么那么容易猜到，”Anna不相信。

“我说Rowan Atkinson的时候，你们的反应告诉我，应该是和他有关的人，而他最著名的角色不是憨豆先生是谁？”

“好吧！”Anna只能接受了Neil率先撞线的事实。

“我聪明吗？”Neil逗Tracy，然后迅速地给了她一个吻。

“少儿不宜！”这次Lara发话了。

Jamie和Lucy趴在地上，很有兴趣地看着一帮大人在玩游戏。在他俩的眼中，还不知道看到了怎样的一个世界？

一轮到Anna，搞笑又来了。“我是影星吗？”Jose一点头，她就起身来个造型。

“我演过票房第一的电影吗？”

毫无疑问，“是！”

“我是美国人吗？”

“是！”

“我演了不止一部电影吗？”

蜘蛛侠电视动画片好几十集，电影也是三部曲，“是！”

“我演的电影是三部曲吗？”

她马上就要紧接Neil取得胜利，“是！”Jose不得不同意。

她很得意地扫视我们一圈，分开双腿，把手抱在胸前，右手作手枪状，很威风地说，“我是Keanu Reeves吗？”她还真把自己当成了救世主Neo呢！

她猜错了，我们全松了口气。没有了 Anna，这游戏就不好玩了！

Jose还没有接近他额头上的西班牙网球巨星纳达尔，而Hannah猜想的思路还没跟梦露搭上边。

“我是不是公众人物？”Stuart的问题似乎很宽泛。

“是！”Tony Blair那张脸就算他下了台，还四处出现。

“我是不是常在媒体上能见到？”

“是！”

“我是不是政治人物？”

Stuart找到线索了，“是！”

“我是不是过去十年很受争议的一个政治家？”

我不希望他这么快结束他的游戏，但还是得诚实，“是！”

“我是不是Tony Blair？”

Jamie和Lucy为父亲的睿智欢呼、鼓掌。Stuart伸手揽住我的肩，给了我半个拥抱，然后将我转向Tracy。

我脑子里也猛然想到了一个人，其实在成龙之前就应该先想到的，我的老乡，“我是不是李连杰（Jet Li）？”

我先看见Neil脸上的喜色，所以不待Tracy回答，便知道自己猜中了。

Anna有些失望，没料到我们仨先后撞线，“我要第四个猜中！”她给自己打气。我觉得她根本不在意第几个猜中，她在意的是好玩，大家玩得尽兴。我一看表，已经快九点了，估计再多一会儿Stuart就得带两个孩子回家，便告诉他们我去准备Tiramisu和巧克力蛋糕。两个孩子一听说甜品，便一骨碌从地上爬了起来，跟着我进了厨房。
打开冰箱，简直难以置信，冰箱里只剩下了不到十罐啤酒和一瓶白葡萄酒，连果汁也只剩下了两盒。这跟国内朋友聚会的情况差不多正好相反。国内是吃为主，喝为辅，而在英国，喝为主，吃为辅。这个Party东西倒是够吃，但以国内的标准来衡量，太不丰盛了！

把Tiramisu、巧克力蛋糕和芝士蛋糕放在桌上，打开一看，巧克力蛋糕是冰激凌蛋糕，这太对我胃口了。芝士蛋糕上有一层桔子，看上去颜色透亮、清爽！两个小家伙紧紧地跟着我，虽然急不可待已经写在了他俩的脸上，但是两姐弟很乖，没有试图主动地去碰甜品，而是很焦急又很懂规矩地等待着。

我观察到了他俩的神情。把三种甜品都先切了一小块放进两个已经清洗干净的盘子里，取了叉子交给他俩。两个小家伙眉开眼笑地伸出手接叉子。一伸手，我便留意到两人手上明显的灰尘，再一看，脸上也有，胸前、腿上都有，这是刚才趴在地上和打滚的结果，看来地毯该吸尘和清洗了。

我把叉子放在盘子边上，领他俩去水池边洗手。身上的灰尘回家再说，至少把手洗干净，才好吃东西。洗了手，我扯给他俩厨房里的卷纸。擦干水，Jamie乖乖地把手伸给我检查，我心里那个乐啊！这小家伙太可爱了！从他的手里接过已经有些湿的卷纸，我把他脸上的尘印轻轻擦掉，他一动不动，很配合。忙完了Jamie，同样把Lucy的脸擦干净。拿了张厨房用的毛巾，打湿，又蹲下来把两人身上、胳膊上和腿上的尘土简单地擦了擦。等我一示意可以去吃甜品了，两个孩子欢呼着跑去桌子，就那么几米的距离也嫌长，等不了走过去的多几秒钟。我早就在心中放弃了照顾自己孩子的天伦之乐，但Jamie和Lucy的可爱让我觉得自己还是很想有孩子，领养吧，如果中国的法律有一天会给我这个机会！？

我站起身，才发现Stuart站在厨房门口，也不知他什么时候来的，是否一直在那儿观察我和孩子们短短的亲密时光。Jamie和Lucy端着盘子去客厅，Stuart俯下身子，慈爱地亲吻了两个孩子的头顶。是爱，是他持有的那份父爱给了他魅力，至少让我痴迷的魅力。

他走过来，站在我面前，微笑着，“我真的很高兴你会住在这儿，杰！这让我有机会能够认识你，而且我希望我们能更好的了解彼此，成为好朋友，好吗？”

他的这番话多少还是让我觉得意外，这种陌生人间珍惜缘份的态度似乎是中国人的文化，网上看到的故事总是说西方人很有礼貌，很遵纪守法，也很注意和中国人保持一段颇为冷漠的、难以跨越的距离。但从见到Stuart的第一瞬间开始，我和他的这第二次见面，我便相信他不是在表演友善，而是他真的有一颗友善的心。

“我觉得很幸运能够住在这儿。你、Neil、Anna和Lara都对我很好。也许有人会认为这种情况只是几个人共享的一个临时住所，但是我把这儿视为一个临时的家。我不知道将来会有怎样的发展和变化，但是我会永远记得这一段日子，这一段刚刚开始的日子。”我说得有些动情，主要是因为他和Neil，他俩对我的友好和我对他俩斩不断的暗恋。但我也没撒谎，第一次离家、第一段异国他乡的日子，不管是好是坏，我怎么可能忘掉呢？

我仰着头看他，他低头看着我，他微笑的光芒与温暖又神奇地穿透了我的身心。不理智也好，太幼稚也好，我爱他！我真的爱他！我就是爱他！

他伸出手，我也伸出手，握得紧紧的，“一日为魔，终生为魔！”不知哪根神经让我说出了这句话。

“一日为魔，终生为魔！”他重复得更坚定。

“一日为友，终生为友！（Once Friend, Forever Friend）”纯属我的即兴创作。

惊讶浮现在了微笑之上，“一日为友，终生为友！”他没有迟疑地复述了我的话。

这好有禅意！我既得意又满足！

客厅里传来一阵欢呼，然后一群人热热闹闹地涌进了厨房。

“Hannah输了，”Anna兴高采烈地告诉我和Stuart。

Hannah倒没有沮丧的样子，“Anna，你真变态，随便写个其他人的名字，写个中国政治家，我都有机会能猜到。我最不感兴趣的就是娱乐八卦，而且还是梦露这种又无才能，只靠身体、情色博取媒体注意力的女人。”

我的天，Hannah听起来好像一个强硬的女权主义者。以对她的第一印象，写个“安格拉·默克尔”或“希拉里·克林顿”的名字，她可能早就猜出了。

Lara一边问，一边给我们分甜品。问到我，我示意三种甜品都要，和Jamie跟Lucy一样小贪心。从第一口开始，继Neil给我买了巧克力曲奇饼之后，我在欧洲甜品的陷阱里越陷越深，跟个瘾君子一样，对这类甜品欲罢不能。Lara做Tiramisu的时候，我一直在旁边，观摩了整个制作过程，并不复杂，但其口味是北京绝大多数西餐厅和酒店都无法比拟的。Alexander买的冰激凌蛋糕也只是Tesco的一普通产品，等后来尝了更多的品种，毒瘾更深。相对而言，芝士蛋糕有一点儿腻，不能多吃。后来每次去超市，就在甜品的货架和冰柜前流连着、矛盾着。又想买，又怕买，很想吃，又不敢吃，纠结啊！后来想了个法子，把皮球踢给Neil，让他尽量阻止我，但他怎么忍心看我口水长流的样子！每次都是嘴里把我给教训完了，就任由我挑选一个。好在他一直坚持拉着我跑步，否则真要给这些甜品毁了中国人身材苗条的赞誉。

吃完甜品，Hannah首先告辞，说要回她住的地方，有点儿远。Jose也要走，却给Anna拉住了，训斥他就隔一条街远，还想溜。Hannah和我们一一拥抱告别，当然给Jose除了拥抱之外，还亲吻了Jose的双唇。我觉得Anna这次真是不识时务，别人情侣一对，也许那一晚并没有共度良宵的计划，但陪着Hannah走到车站、等车也是件浪漫的事，却给大大咧咧的Anna破坏了！

等Jamie和Lucy吃完他俩的甜品，Stuart也跟我们告辞。小Jamie意犹未尽，但Stuart敲敲手表，告诉他已经过了九点半的上床时间，小家伙没再吭气，但眼睛还望着桌子上的甜品。我知道他心里还恋恋不舍这些好吃的东西。每个人小时候不都一样吗？奶奶和外婆不顾我的面子，在我长大成人后，还多次在家庭聚会的场合，讲述了我小时候赖在路边不走，只为各色小吃和糖果的故事，让我又急又气又无可奈何！

这三样甜品不好拿，我便到客厅一看，糯米甜品已经消灭光，蛋卷还剩半盒，便把盒子的盖子压上。让我惊奇的是荔枝和龙眼竟然各还有半筐，在国内，女孩子们一般早就把水果消灭掉了。我把荔枝和龙眼放进一个筐里。回到厨房，把蛋卷给了Jamie，把荔枝和龙眼给了Lucy，小可爱的眼里闪现出欣喜，“我下次再给你买糯米甜品，好吗？”

Jamie兴奋地点点头，点完头，才反应过来没有事先征得爸爸的同意，又扭头眼巴巴地仰望着Stuart。见Stuart点头笑了，他才乐出了声。

我们一起送他们到门口。坐进了车，Stuart给我们挥手再见，Jamie和Lucy则叽叽喳喳地欢叫着说再见，多么幸福的一个家！性感迷人的爸爸，聪明可爱的孩子！

回到房子里，Stuart跟孩子及Hannah离开后，气氛陡然变了风向，没有了孩子在面前，三对情侣之间的爱意开始不加掩饰地流露出来。一起坐在客厅里喝酒、闲聊，三对情侣或搂抱或依偎在一起，不时地一个小小亲吻。这是西方的文化，电影、电视里见多了，但我却有坐如针毡之感，在国内，咱不这样啊！至少我周围的哥们儿、朋友没这么开放啊！况且，我要也被撩起了火苗，上哪儿泄火去？好在Hannah走了，Jose也是一个人，要不然四对情侣来让我独自面对，我估计早就落荒而逃，躲回房间里去了。

乘扔垃圾之机，我躲进了厨房。磨磨蹭蹭地收拾着盘子、刀叉，心里在算计怎样找个借口上楼去。

“我帮你吧！”Jose也进了厨房，估计也是想躲避恩爱的场面。

“好吧！麻烦你把架子上的餐具擦干，”我扔给他一条厨房用的毛巾。

餐具全部收拾妥当。我去擦洗炉子，油炸虾片和春卷四处溅了不少油。Jose把桌上的食物能收拾的用保鲜膜封好放进冰箱。一切收拾完毕，厨房又变得干净整洁。我心里在犹豫还要不要回客厅，Jose从冰箱里拿出两罐啤酒，“来，我们到花园里坐一会儿！”

好主意！

花园还不小，能有三、四十平米左右，墙角还有些塑料椅。也顾不上脏不脏，一屁股坐了上去。已经近晚上十点钟，曼彻斯特的夜晚有些凉了，我忍不住耸耸肩、缩缩脖子。

“你冷吗？”他问我。

“有一点儿，但其实温度很舒服，北京的九月下旬是最舒服的季节，可气温还是比这儿要高！”金秋时节的北京最怡人，可这一次，我不在那儿了！

“这是典型的英国气候，巴塞罗那可比这人热多了！”

“我以后要去巴塞罗那看看，多浪漫的城市！”对巴塞罗那的第一印象来自1992年的巴塞罗那奥运会，然后是华丽的巴萨足球，而最让我心驰神往的是安东尼奥·高迪的那些建筑，是他赋予了巴塞罗那永恒的灵魂。

“好啊！”他跟我碰杯，“以后跟我去，可以住我家，我还可以做你的向导！”花园里只有厨房窗户和门透出来的灯光，但我能看清他扬起的双眉和咧嘴的微笑，西班牙人好丰富的面部表情，但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他更英国化，好奇怪、好可爱的一个大男人。

冰凉的啤酒下肚，人不觉得冷，反倒似乎帮助我适应了花园里的气温。“谢谢你，Jose！那以后你去北京，你也可以住我家，我给你做向导！”

“说定了！”他伸出手。

“说定了！”孔夫子的教导，四海之内皆兄弟，多几个异国他乡的朋友应该是件好事。等我回了北京，如果他真来看我，那有朋自远方来，岂不快哉！

我俩也没说太多，有一句没一句地闲聊，在这有些清凉的花园里，反倒对了！如果聊得热火朝天，反该是件不合场景的事！酒兴也上来了，喝完了一罐，又回厨房取回两罐。我前后喝了五、六罐吧？

Neil和Tracy来说了晚安，上楼去了。仰起头，夜空中星光点点，四周静谧、祥和，夜风舞动着树梢，沙沙作响，偶尔见猫在墙头上悠闲走过，还有偶尔的狗叫，我这是在曼彻斯特吗？怎么一派唐诗宋词里隐士、乡间、松林听涛的感觉！我有些迷醉，在诗意的故国和陌生的异乡之间，神情恍惚！

“我该走了！”Jose向我道别。

“再陪我坐一会儿，好吗？”我请求他。在这样的氛围中，有他静静地在一旁，既存在又缺失，正符合我欲求无求的矛盾心情。

他揽住我的肩，我不由自主地顺势把头斜靠在他的肩上。他不但没将我推开，还调整了自己的坐姿，好让我靠得更舒服一些。古龙水的香味和他的体味混合在一起，如同春药一般，好在我的情绪不对，否则我早就趁着酒兴对他上下其手了！他是直男又怎样，饥渴、无助的时候，哪还有什么原则！连我爸都不在乎我到英国跟男人鬼混，我还有什么好在乎的。

待那阵恍惚劲过去了，我坐直身子，“谢谢你，Jose！”没有其他更好的表达。

“感谢什么？”他似乎很诧异，“应该谢谢你才是，你今天做的事情最多，累了吧？”

“不累，”身体，也许吧？“我心里很高兴，每个人都对我很好，也很高兴认识你和Hannah。没来英国之前，我总担心和房友之间相处不好，现在我放心了！”

他转过椅子，面对面看着我，“我们今天才认识，这仅仅是第一印象，但是我相信你是很好的一个人。每个人都很喜欢你，这毋庸置疑！你会在这儿住得非常愉快。”

“谢谢你，Jose！”我拍拍他的膝盖。

“我住的地方离你们这儿走路就几分钟，我们以后有时间多见面，好吗？”他看着我的眼睛，“你答应了教我做中国菜呢！”

对啊！刚才答应了他的，“我记得！”

“那就好！”他乐呵呵地站起来，“我该走了！”

我连忙起身，准备送他出门。他没有警告地突然张开双臂，给了我一个真正的熊抱。我也环抱着他，手触摸到了他的腰和背，这家伙，太壮了！他比我高不了多少，但体格的强壮似乎跟Stuart一样，唯一不同的地方是他奇怪地有个微凸的小肚子。没有这个小肚子，他应该是个很火辣的猛男。喔，还有，把络腮胡刮掉，至少修短，太扎脸了！也不知Hannah怎么能忍受，两人亲热的时候太不方便了。

松开拥抱，我脑子短路地拍了拍他的肚子。我还以为会是松松垮垮的肥肉，却硬硬的、很结实。对我的失礼，他不以为然，仅是微笑着看着我，“可爱！”又是这两个字出现在脑中。我摇摇头，试图把它们甩出我的脑子。

经过客厅，想给其他人告别，客厅却空无一人，不知已经离去，还是已经上楼。打开大门，突然很不想和他说再见，能有个人陪着，还是比一个人的孤单强。

“再次谢谢你，杰！”

“不用，真的，”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想给他一件礼物来完美地结束我俩的初次见面。“等等！”我有主意了，奔回厨房，从厨柜里取出另外一盒虾片，回到门口，递给他。

他脸上的惊讶迅速变成了笑意，他接过虾片，一把将我紧紧地抱进怀里。他的熊抱太让我喜欢，雄性十足，能够满足我作为一个同志对男人雄性的渴望、欲望、或者意淫之心！

他是Hannah的男人，但偶尔借来抱抱，做个真人版的泰迪熊玩具，还真是个不错的主意！

看他走远了，我才关上门。关好花园的门，所有的灯，回到楼上自己的房间。我其实真的累了！为张远做过各种家务活，但什么时候为这么多人服务过？去卫生间简单洗漱一下，上床一倒下，我就没有耽误地梦访周公去了。
第6章

第二周几乎一直处于一种四处奔走的状态。商学院没有国内大学隆重、无聊的开学典礼。进入商学院办公室，报上姓名、专业，行政人员微笑着递给一份国际学生入学指南，说按照上面的流程到不同场所一一办理手续就好了。态度既礼貌又冷漠。我翻阅着那份指南，心里七上八下的，虽然指南里配上了一张校园的地图，但要东跑西跑的，地皮尚未踩熟，不是件容易的事。

出了门，等在门外的ANG="EN-US">Neil把指南从我手中接了过去，翻了翻，微微一笑，一歪脑袋，示意我跟他走。我就像个小跟屁虫似的，乐呵呵地跟着他，不用我动脑筋了。

几天下来，警察局登记、银行开户、登记医生、学生证、公共汽车季票等各种事务因为ANG="EN-US">Neil的帮助，全都顺利地办妥当。没有他的协助，我当然最终也能搞定，但过程也许就大为不同。他每天都先办我的事，说他因为在同一个系读书，手续非常简单，他也轻车熟路，先照顾好他的傻弟弟吧！说得我心里比喝了蜂蜜还甜。

银行开户的时候，原本首选汇丰，觉得跟中国有些渊源，感情上有些亲近感。谁知一男性工作人员态度极其糟糕，微笑的面具根本掩饰不住他眼中不知从何而来的一丝鄙视或歧视。告诉我开户只能有储蓄卡的时候，我问能否用来购物，这样免得取现金，他只说了一个“不”字就虚假地微笑着不做任何解释。我追问那如果我要交学费怎么办，那可是一万多镑，他回答得不能再简短，“回来取现金！”一股怒火从心底窜起，我狠狠地盯了他一眼，直直地盯着他的双眼，从牙缝里狠狠地挤出一句“傻逼！”转身拽着ANG="EN-US">Neil离去。

Neil目睹了一切，明白我恼怒的缘由，但他感兴趣的是我用中文到底说了什么，我不想告诉他，因为并不为自己的言辞而骄傲。

“但你说脏话了！”他假装严肃，但我还在气头上，没有玩笑的心情。见我气嘟嘟的样子，他又耐心给我解释，“那个工作人员的态度实在差，有些莫名其妙。你要明白，不是所有的英国民众都欢迎外国人来带这个国家，他们会把失业、医疗保障、社会治安等所有问题归咎于外国人。在英国，这几年有几起中国和英国黑社会控制非法劳工的案件引起了较大的关注，比如2005年在莫克姆海湾，离曼彻斯特并不远，就有21名中国劳工在拾贝壳的时候被海水淹死。其实给英国经济和社会带来直接冲击和问题的是东欧的移民。加入欧盟以后，他们可以合法、自由地来到英国，享受英国的福利待遇，但这种政治上的决定无法推翻，所以民众喜欢在日常生活中寻找替罪羊，很不幸的是中国因为这些年的强势崛起，很容易成为目标，不明事理的一些民众也会对中国人有敌意，这你一定要有思想准备！”

“真的？”这听起来挺可怕。

“真的，”他点头确认，“所以不要因为一些人对你态度不好而发火，千万不要和他们吵闹，记住了吗？”

我颇为沮丧地“喔”了一声。

“像你刚才的策略就很正确！”

“什么策略？”我没跟上他的思路。

他哈哈一笑，“你用中文骂他，他听不懂，所以拿你没有办法。但如果你用英文骂他，如果恰好有录音或证人，你就可能有大麻烦，明白了吗？”

这下明白了！我又有了新的问题，“你怎么对我没有偏见呢？是因为Emily去年住在房子里的原因吗？”

“那倒不是，我之前去过很多国家，体验过不同的文化，所以对我来说，人与人、民族和民族之间是平等的，应该相互尊重和学习。”

“你去过哪些地方？”除了新马泰，我没去过其他国家。

“以后再慢慢告诉你吧！”他一句话带过，“那你想去别的哪家银行试试？”

“你用哪家银行？”

“NatWest，为什么？”

“Stuart也用NatWest，”我想起前几天在银行给他存钱，“那我们去NatWest吧！”

“你不用什么都跟我学吧？”他笑话我。

“我就要，谁叫你是我哥哥！”我跟他耍横。

他装出一脸的惊愕，“我还没答应你呢！”

“不答应也得答应，现在想甩掉我，太晚了！”我自己真解释不了为什么在他的面前我就很孩子气，说是同志的原因吧，但我在其他人面前可完全不这样，不敢说很成熟老到，至少举止有度。在张远面前，我倒也是挺孩子气，因为张远大我八岁，也因为我和张远的情爱关系，他多少会迁就着我，包括在床上，只是最后的一个决定上，才客观暴露了我在张远心目中的价值。可悲！可叹！可笑！

NatWest里远比汇丰忙碌，但一排上队，一切都有条不紊地进行着。英国，一个排队的国度啊！一个胖乎乎的客户经理接待了我，把我们带进一个半封闭的隔间，他胖胖的脸上没有堆砌虚假的笑意，反倒让我很舒服。这跟后来张艺谋告诉北京奥运会开幕式的演员一样，如果你不能笑，就不要笑，千万不要皮笑肉不笑！把我开户的需求给他逐一说清楚，他一边检查我的材料，一直点头说“行！”唯一说不行的地方是跟我强调我不能立即申请学生信用卡，我心想我也没说要信用卡啊？

“能购物消费的卡就行，”我告诉他。

“Maestro卡可以，”他给我解释，“过一段时间，如果你计划在英国继续学习，你可以回来申请信用卡！”

“好！”我嘴里答应了，心里在想有什么必要呢？

填写完了开户书，我向他询问该怎样解决大额支付的问题，也就是我的学费，他耐心地解释，我可以在学校财务部门刷卡；如果要分期付学费，可以在财务签订协议，预留银行信息，学校会从我的帐户自动支取；或者用个人支票。“我能申请个人支票吗？”电影、电视中见过的场景涌现在脑中，潇洒地一签名，从个人支票簿上扯下一张，洒脱地递给别人，太酷了！

“当然，如果你希望，”他可能觉得有点儿奇怪，明明我将得到的银行卡可以解决我的问题，为什么还要支票簿呢？

“谢谢你，先生（Sir）！”我欣喜地感谢他。

“不客气，那你现在准备预存多少钱呢？”他客气地问我。

我连忙从包中取出装着汇票的信封。我妈把信封给我封好了，说免得跟现金混起来，容易掉。我妈一手操办了到银行换钱、办理汇票等事务，我近三十万的存款，近一千英镑的现金去掉一万五人民币，剩下的钱换成英镑应该大约有一万九。我撕开封口，发现信封里不是简单的一张汇票，取出来一看，是两张汇票和一张便条。一张一万九和一张一万，我尽量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展开了那张便条：

“小杰，我跟你爸知道你懂事了，不想给我们添负担，但我们从其他人那里听说，两万英镑除去了学费，生活上还是比较拮据。我们就你这么一个儿子，我们的钱不给你用，给谁呢？我们家不能跟人比，但这点儿钱一点儿问题也没有。你用心读书，注意身体，假期出去旅游，开开眼界，有空多给我们打电话。妈妈、爸爸。”

我弯下腰，一把捧住自己的脸，深深地呼吸了几口气，强行把涌进眼里的泪水收回去。Neil把手轻轻放在我的背上，表示关心，但没有说话，那个胖胖的客户经理很识分寸地一句话也没有说，耐心地等我恢复常态。

我用手掌抹去了眼角的眼泪，直起身，有点儿害臊地把两张汇票递给了他。

他这次一脸的微笑，“未曾预料的惊喜！”像是他的自言自语，又像是无需回答的问题。

“我妈妈和我爸爸给我的惊喜！”我觉得还是解释一下好。

“我希望我爸跟我妈也给我这样的惊喜！”他填写着我的开户书，抬起头给我一个鬼脸。

我忍不住笑了。侧身看了看Neil，他也乐了。

“好了，下个星期回来取你的银行卡和其他东西，林先生！”他站起身，伸出手。

我赶紧起身，跟他握手，“谢谢你，先生！”

出了门，Neil笑笑地看着我，我知道为什么，但还是心虚地嚷他，“这样看着我干什么？”

“爱哭的孩子！”他轻声地说了一句。

我不依了，伸手就要打他，可是这大庭广众的，打打闹闹、拉拉扯扯成何体统？我收回手，谴责他，“我妈和我爸悄悄地给我准备了一万英镑，这样一个惊喜，我当然很感动了。如果是你，你不会很感动吗？”

“我妈和我爸可不会给我钱！”他回答得极其干脆。

“我不是说你跟他们要钱，我也没有，那一万九是我自己的钱，然后我妈跟我爸自己给我的一万。”

“我们的家庭关系不跟你们的一样，”他斩钉截铁地回答。

“好吧！”我心想，早听说外国家庭孩子一到十六岁就要求他们自己挣钱，到了十八岁，父母就可以不管了，我能理解，可这是不是关系也太疏远了！

“给你纠正一个英文错误！”他换了话题。

“什么错误？”

“你肯定知道曼联主帅弗格森在正式的场合被称为弗格森爵士，Sir作为爵士头衔，对吗？”见我点头，他继续解释，“所以要小心使用Sir这个词，它的确有先生的意思，但它往往用来表示尊敬，对年长者或社会地位很高的男人的尊敬，或则小孩子称呼成年人。刚才的那个客户经理太年轻，又跟你相差不了几岁，用这个词不适合。”

“谢谢你，先生（Sir）！”我回答他。

他皱了皱眉头，“没明白我的意思吗？”

“明白了，先生（Sir）！”我捉弄他，“没错啊！你看上去很老，我得表示尊敬。”

他很平静地说了声，“是吗？”没有任何过激的反应，他不上我的当。

我俩走到了街道的拐角，没什么人，他伸出左手揽住我的肩，我先有些欣喜，心中又有些恐慌，公共场合，男人之间这样勾肩搭背的，他不怕别人的眼光吗？然后他的右手突然摸到了我的腰上，我正猜疑他要干什么，他重重地捏了我的腰一把，又酸又疼，我不禁大叫了一声。他立即松开手，和我隔开距离，躲开别人注视我的目光，“Sir，你年龄大了，声音还不小嘛！”轮到他嘲笑我。

我给他算计了！
忙完了银行，下一步工作是手机ANG="EN-US">SIM卡。ANG="EN-US">Vodafone店似乎因为新学期的开始被学生给挤满了。四处奔走了那么长时间，我觉得挺累，丝毫无心再去跟销售人员练口语，把我的手机给了ANG="EN-US">Neil，又给了他50英镑。他告诉我到门外等他，然后自己去排长长的队。

我站在门外，透过玻璃窗，看见他安安静静地排在队伍里，很淡然的神情，似乎有种难以捉摸的哀伤。店内店外，一道玻璃窗之隔，几米的距离似乎让我观察到了一个不一样的Neil。在我的面前，他稳重又不失幽默，而我那一刻观望着的Neil，孤独而哀伤。在长长的队伍中，在我的眼中，他的孤独与哀伤扎根在他的灵魂深处，即使在最拥挤、最喧哗的人群里，竟是那样令我心痛的明显。为什么？我问自己，他在一所很好的大学里做他喜欢的研究，他有一个非常漂亮迷人的未婚妻，世上没有完美的生活，无远虑，也必有近忧，但他怎么会有这样的孤独和哀伤？是我错误的感觉吗？还是我自己太同志了，太儿女情长，太敏感？

我又突然为自己感到羞愧，觉得自己滥用了他的友情。他一直陪着我四处奔走，如果我感觉到疲累，他也一定感同身受，而我只是因为他主动地给了我一个可以依靠的肩膀，就把自己全身的重量压了上去，我是不是太自私了？或还是根本没有意识到自己的幼稚，理所当然地贪婪索取着他的关爱？

我和他之间友情的迅猛发展是连我自己也没有预想到的。英国人的冷漠听说了太多。读了太多的故事，说中国留学生在英国几年也不会交上一、两个真正的英国朋友，即使获得了英国身份，留了下来，还是融不进英国社会，只能游离在社会的边缘。用这样的情况来衡量，Neil对我的接纳的确是不太合情理。我跟他两周前还是一种直到老死也互不相识的情况，而仅仅一周多的时间，他仿佛成了这个世界上跟我最亲近的朋友和亲人。他为我敞开了他温暖的怀抱，真的像个哥哥一般宠爱和照料着我，但我从刚才无意观察到的孤独与哀伤，又觉得他心里还藏着什么。这一切也正常啊！这么短的时间就想让一个人对另一个人打开心扉，完全不可能，这跟我还不愿意给他讲我和张远的过往是同一回事。他对我好，我就要对他更好，抹掉他的那份孤独与哀伤。

总算轮到了他。他礼貌地对销售人员微微一笑，调整了自己的状态，从那份孤独和哀伤的感觉中跳了出来。他英俊、帅气，但丝毫没有锐气，如一块璞玉，知晓自己内心的实质，却拒绝剥开面上那层平庸的外皮，只愿平凡、平淡地生活着。这其实不正是中国历史上君子们的美德吗？“君子坦荡荡，小人长戚戚”，只是如今的中国社会倒像是成了小人们的舞台，内敛的修行为人耻笑，吹嘘、夸大、炫耀却成为了被人称赞的态度。

他突然留意到我在窗外看着他，冲我皱皱眉，我冲他做个鬼脸，他无奈地摇摇头，表达了他不赞许的态度，脸上却有压不住的笑意，我知道，我能够让他幸福和快乐！

没几分钟，他从店里出来，把零钱和手机递给我。“谢谢你，哥哥！”我说的是中文的“哥哥！”

他一扬眉，示意我予以解释，“中文的哥哥！”

“怎么听起来怪怪的？像幼儿的语言。”也是，英文里似乎没什么音节重复的词汇。

“胡说（Bullshit）！”我肯定要捍卫中文的尊严。

“嘿！不要说脏话，”他又用老大的架势来教训我。

“还不是你惹人生气，生气了，当然要骂人！”

“那你不能文明点儿？”他继续教训我，“至少用个不那么粗鲁的词！”

“哪个词？”我的英文水平有限。

他环视身边，没人离得很近，“Nonsense最恰当，Rubbish也可以，再过分一点儿，Crap也比Bullshit好。”

Crap这词中文翻译好像有“狗屎”的意思。“牛屎”不让说，“狗屎”却可以，这什么规矩，我哈哈大笑出声。

他又对我干瞪眼，我不理他，哈哈哈地往前走。走出几米，一阵电话铃声吓我一跳，是我的电话，赶紧接。

“笨蛋！”是Neil的声音。

我回头一看，不是他是谁。他一脸的笑意、一脸的爱！“把我的号码存起来！”老大的指令，乖乖服从。
除了奔波自己的事情，还得参加商学院安排的系列活动。除了新生欢迎会，还有图书馆参观介绍、国际学生的安全注意事项等等。

参加了商学院的新生欢迎会，东亚面孔不少，但大家都矜持着，生怕认错了自己的同胞。从肤色上来看，印度人也不少，跟中国一样，也是一个野心勃勃、要成为二十一世纪世界超级大国的国度。经济就是国际大舞台上的一有效武器，所以要从商、致富的愿望和广大中国民众一样强烈，甚至有过之而无不及。商学院也有几位负责人致欢迎辞，但丝毫没有说教的口吻，玩笑倒是不少。没有完全听懂的地方，一听见笑声四起，连忙尾随着大笑几声，不能让人第一眼就看穿了、看扁了。这都是虚荣心造成的累！

一气度不错的中年女性尤其受欢迎，她调侃其他人也调侃自己，说自己知识长了、职位升了、腰围也升了，如果能像坐在下面的美女们一样身姿窈窕，她宁可舍弃学术。又提醒大家关注“美貌经济学”，说得我们一愣一愣的，待她把美容产业、时装产业、护肤品产业的数据随口一说，对呀，国内近十年这些产业可都赚钱很多，国际大品牌争先恐后地抢滩中国市场，给张远买一套碧欧泉的护肤用品就花掉我一千多块呢！她又逗我们开心，说根据严谨的学术研究发现，美貌，不分男女，都能帮助获得更好的晋升机会。要健身啊！要早晚用护肤品啊！但是没有完成她的作业时绝对不允许贪睡啊！热烈的掌声毫不吝啬地送给了她。

另外一位有些严肃的中年妇女则告诫大家，不用昏天黑地地学习，尤其是亚洲来的学生，要学会享受学习，学会有效地学习。如果条件允许，不要慌着去打工，至少第一学期不要。她这一说，倒提醒了我，要去打工吗？有了我妈和我爸赞助的一万英镑，钱无论如何也够了，但读过的故事都说，只有打工才能让人认清这个国家，其收获在某种程度上跟文凭一样重要。

一秃顶的男老师开始介绍同学的国家背景。似乎欧洲各国的学生都有，略让人意外的是有两个来自美国的学生，美国那么多顶尖的商学院，他们跑到欧洲来干嘛？印度学生很活跃，一介绍到印度，马上就有几个印度学生跳出来，咕噜咕噜地说了一大通，抱歉，实在听不懂，口音太重。

男老师把手指向我们这一边，问，“都是中国人吗？”

我一环顾，见鬼了，东亚面孔怎么都挤到一起了。有人立即作出了回应，“对不起，我不是中国人，我是台湾人！”

我和我旁边的几张东亚面孔都扭回头，看看这说话的是谁，是一个装束时髦的女生。

“操他大爷，这又不是在联合国商讨台湾的政治地位，犯得着吗？”我旁边的一哥们儿小声用中文嘀咕，我马上对他心生好感。不是中国人，那台湾的民众真跟吴承恩的孙悟空一样，从东海一顽石中蹦出来的？或还是愿意作倭寇的后裔？

心中的气还未消，后面又有声音传来，“我们是香港人！”这次是一男一女，发型、打扮港味十足。

“他妈的，殖民地留下的狗杂种！”旁边那哥们儿恨恨地骂。

我赞同不已地向他伸出手，“我是林杰！”

他紧紧握住我的手，“我是肖伟明！”

男老师要么是早就经历过类似的事情，要么就是能力超强，应变得当，“哦，大中国地区的学生们，欢迎你们！”

肖伟明是我后来在曼彻斯特为数不多的中国朋友。和中国学生不太接近的一个最主要的原因是我不住在学生宿舍，和中国学生接触的时间除了上课之外，并不是太多，而我生活中最重要的几个人，都在我住的地方和附近。另外一个原因就是中国学生和台湾及香港学生之间的友谊和矛盾。后来和那些台湾及香港的学生接触多了，发现他们也生活在困惑中，他们其实也根本无意去否认自己中国人的血脉，但因为他们接触到的教育、宣传和历史资料，既不能接受生活在大陆阴影中的事实，也无力改变大中国不能割裂的这一客观现状。不提到政治的时候，大家相安无事，还时常在一块儿做做饭、聊聊天、逛逛街。一说政治，又相互指责是被洗了脑的白痴。亦友亦敌，太复杂，所以我躲开了。

欢迎会的最后，说晚上七点钟还安排了一个欢迎的ANG="EN-US">Party，准备了丰盛的食物，大家一定要出席。我一看表，已经快五点，知道ANG="EN-US">Neil还在等我一起回家，于是先来到外边给他打电话。

“哥哥！”我用中文逗他。

他在电话那头叽里咕噜地说了一通我一点儿也听不懂的话。

“喂，你在跟我说话吗？我听不懂！”

听见他哈哈大笑的声音，“刚才有人在电话里说什么，我还以为是法国人，所以我得说法语啊！”

“中文和法语完全不同，傻瓜！”知道他拿我开心，“商学院今晚有欢迎的ANG="EN-US">Party，你先回去吧。”

“你知道坐哪几路车回来吗？哪个地方下车？”他考我。

我卡壳了，因为来的时候跟着他，我根本没看，都是依赖惹的祸，“你现在告诉我嘛！”

“这样吧，Party快完的时候你提前二十分钟给我电话，我再告诉你！”

“为什么？”我挺奇怪。

“每路车的收车时间不一样，七点以后车的服务班次也少了！”

“好吧！”什么破公交服务，难道为人民服务真的仅仅是社会主义的宗旨！？
回到商学院里面，四处寻找肖伟明，在高高矮矮的人群里还不好找。“林杰！”听见有人叫我的名字，再发现侧后方有人在给我挥手，肖伟明先看见我了。他和一群东亚面孔的学生在一起，我快步走了过去。

“这是林杰！”肖伟明把我介绍给其他人。

一握手，一堆的名字报上来，我一下子记不住。

“林杰，还以为林俊杰呢，他可是我很喜欢的歌手。”一高个男生开玩笑说。

“不，”我忙为自己申辩，“相比年轻的偶像们，我还是更喜欢那些老男人歌手。”

“哪些老男人歌手？”一个身材很娇小的女生追问。

“北京的崔健、窦唯啊，台湾的陈升、齐秦啊，等等。”

“听听，北京的大老爷们就是不一样，”肖伟明一拍我的肩膀，以示赞许。

“你们都从国内哪儿来的？”我问他们。

“四川，”肖伟明抢先回答。

“你说话不像四川人，”他个子比我矮一些，有点儿壮，普通话很标准，说话的语气也大气，跟东北爷们儿很像。

“抓子嘛！不喊几声雄起，你以为我在扯把子啊！”他地道的四川话随口而出，大家笑喷了。这些年四川话随着《傻儿师长》等电视连续剧大行其道，其幽默风趣的表达颇受外省人的喜爱。

娇小的女生来自上海，高个男生来自太原，还有广州、武汉、沈阳等其他城市，“怎么全国人民代表大会跑到曼彻斯特来举办了！”肖伟明一句话又带来一片笑声。

“你住哪个宿舍？”另外一个瘦瘦的男生问我。

“我不住在大学宿舍里，我住在外面，跟别人合租。”

“那你对曼彻斯特挺熟了吧？”他又问。

我笑了，“我上周三才到曼彻斯特，现在方向都还没怎么搞清楚。”

“那你怎么在外面找到房的？”

真是没完没了地问题，“我没来之前，通过其它朋友代为找的。”

“喔！”谢天谢地，他没再继续问。

实际上，这一群中国学生彼此也不熟悉，纯属因为都是大陆学生的缘故自然而然地聚集在一起。在聊天中慢慢得知，肖伟明到英国已经有三年了，先是国内的大学和英国大学之间校际合作的缘故，到英国来做本科的交换生。在伯明翰折腾完本科后，觉得还是再折腾个硕士文凭再回国，申请了几所学校，最后来了曼大商学院。在众人的要求下，肖伟明用四川话来了一段志向陈述，“老子的志向，不是冒皮皮，做不做亿万富翁无所谓，关键是日子要过得巴适！”众人又是一通爆笑。这真是典型的四川人的心态。去四川出差时，惊讶于成都人的闲适，但我没搞明白一天到晚都在吃喝、打麻将，这生意究竟是怎么做成的？

娇小的女生原来叫陈昕，上海人，自我介绍得很委婉，但那份无意掩饰的炫耀立即传达到了。她未婚夫在上海做房地产开发，生意做得很大，人也很忙，没有时间陪她，干脆把她送到英国来读书。文凭对她来说没有丝毫的意义，反正她将来又不需要找工作，但是一张曼大商学院的文凭会给她自己和未婚夫及未婚夫家人脸上贴金，美貌与智慧并存的荣耀啊！她这么一说，我们才留意到她提着一个ANG="EN-US">LV的手袋。她多聪颖，马上举起来给我们看看，再三强调是在香港半岛酒店专卖店里买的正品，可不是路边几十块钱的赝品。她这言行打扮，映衬得我们都灰头土脸的，如一帮乡下的穷人。肖伟明和我交换了一个眼色，我读懂了，这等不及要嫁入豪门的金丝鸟，祝她好运吧！否则哪天时运不济，落进了麻雀窝，怎么活啊？

高个男生的名字也终于记住了，叫陈浩，出人意料地接上了陈昕的话，说他也很喜欢ANG="EN-US">LV。路易·威登漫天要价有错，但问题在于大陆的新富们都跟吸了奢侈品鸦片一样主动痴迷上瘾，越昂贵，越狂热，估计路易·威登在他的坟墓里，要知道中国市场的情况，也得笑醒了。陈浩说他有两个ANG="EN-US">LV的背包，还有一个LV的旅行箱。我看了肖伟明一眼，他心领神会，这陈浩也是个有钱的主啊！对于他的家庭背景，陈浩始终避而不谈，当然，时间长了，也没有不透风的墙，陈浩他妈是太原某某局的局级领导，他爸则是另外一个什么局的领导，原来是官二代，父母举手之劳用权力换来的巨额不义之财，国内要低调，不敢显露，让儿子到英国风光、挥霍就没有什么顾忌了。

肖伟明到英国时间比我长，后来告诉过我，说曾经有英国的媒体做过调查报道，估计在英国读书的中国留学生中，百分之六十属于富二代和官二代，他们根本无心读书，旷课是常态，花钱请人写论文，热衷于购物和旅游。从社会文明的角度来讲，应该把这些人清理出去，但为了英国的经济，又必须张开双臂热烈欢迎。后来还真见识了不少这些富二代和官二代的荒唐之举。百分之三十的学生属于有心无心读书的一类，会上课，但也忙着打工，对于英国社会的兴趣大于学业，能找个人结婚、移民绝对不会说不。只剩下百分之十的中国学生用心读书，而这里面做博士研究的居多，因为已经有了较为明确的人生方向。可悲吧！？

“不会就我一个北京来的吧？”我向肖伟明求证。

“不，还有一大姐也是北京来的，但今天没见她，”他回答我。

见到那个台湾女生和香港二人组在我们四周游荡，因为刚才的插曲，大陆学生很默契地不吭气，假装没看见。既然你们都已经公开表态不愿意做中国人，也就不和你们套近乎，免得我们浓重的中国味破坏了你们高贵的气息。那三位也放不下脸面主动来找我们说话，偶有眼光接触，也都是一扫而过，连个笑脸都没有。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就算做个远亲，没有手足的情谊，也犯不着要划地为界地分个彼此，唇齿相依的关系，抬头不见，低头还见！余光中老先生的“乡愁”估计是新新一代的台湾人难以理解的，无论比喻乡愁的是邮票、船票、坟墓还是海峡，表达是母亲、新娘或者大陆在那一头，这份历史感凝重的联系为什么要毫不怜惜地斩断呀！近些年，最受年轻人喜爱的台湾流行音乐人们不也多次表达了对这份血脉、文化、情感联系的看法吗？侯德健的“龙的传人”、张雨生的“心底的中国”、童安格的“把根留住”、齐豫的“四十个无依无靠的年头”等等佳作不胜枚举，香港也一样，有“我的中国心”和“万里长城永不倒”多少振奋人心的好歌曲。97回归之后，“一国两制”究竟会走向怎样的一个结局不是我等普通民众能够看穿，2005年连战开启了两岸和平之旅，政治上的事情留给政治家们去解决，民众应该通过各种途径去表达自己的意见和看法，但在日常生活中还是多一点儿人性的温情、少一点儿政治的毛刺为好！

时间过了六点半，大伙开始移去举办Party的地方，跟着大伙，倒也方便，免得四处寻找，我对曼大的校园还不熟悉。一路走，可能有些饿了，又在去吃晚餐的路上，我们的话题自然地转移到了食物上。广州来的周仁贵开始抱怨，英国这么一个岛国，按理说应该海产丰富，可他来了英国几年，发现海鲜奇贵无比，而且英国人的食物中似乎也没有海鲜。他其实形象蛮阳光、嬉皮的，但这个名字实在跟他二十多岁的年龄不吻合。不过还好，他爹娘没给他起个什么周有财、周富贵、周万金等更土气的名字。我问他想吃什么，我也挺喜欢一些广东菜，尤其是茶点，虾饺、烧麦、肠粉、凤爪等等。我把自己喜欢的这几道茶点一说出，大伙都有点流口水。

“中国城的酒楼有早茶和晚茶，”武汉来的郑灵玲说，她是我们公认的镜模。她的模样和身材都还可以，但很痴迷于眼镜，尤其是太阳镜，不同颜色的衣服要配不同颜色、款式的眼镜，所以最后我们都用镜模来叫她。

“还不得贵死了，”肖伟明猜测。

郑灵玲点头同意，“我就去过一次，三个人几个茶点、一壶茶就差不多四十镑，味道倒挺正宗，但太贵，后来再也没去过。”

我的妈！一个人近两百块，这在北京，够三四个人的了。“中餐馆呢？贵不贵？”我想先了解行情，再决定以后去不去。

“看你点什么，”郑灵玲回答我，“大多数菜在8到12英镑之间，如果不点酒，一般每个人平均12到15英镑，如果你要在这儿来瓶五粮液，你等着瞧吧！”

在曼彻斯特喝五粮液，不用她说，这价格肯定咬人！

“我要赶紧熟悉环境，”肖伟明一挥拳头，“曼彻斯特在英国是个大城市，这儿跟伯明翰一样，绝对能找到便宜的地方买我们想吃的东西。”

“什么意思？”我不太明白。

“比如说我在伯明翰的时候，因为我住的地方附近有一家肉店，我就老在那儿买肉。跟肉店的人熟悉了以后，有一天，我买了一块肉，老板竟然问我是不是中国人要吃猪蹄，我说当然了，他让我等一等，然后从里屋给我提了一塑料袋，里面有五个很大的猪蹄。后来我去买肉，他都时不时地给我免费的猪蹄，我说给他钱，他还不要。老拿别人免费的东西，我也不好意思，就经常给他送点儿中国超市的甜品啊什么的。知不知道我为什么这么壮，都是吃猪蹄吃的。”

我们的哈哈大笑让前面的人都回过头来看我们，估计在猜想这群中国人可真够疯的。

“有这么好的事啊？”周仁贵质疑，“我也来英国几年了，怎么没遇到这种好事。”

“超市肯定不行，得到肉店和市场里去，我知道有中国学生连鸡爪子都免费得到过，”肖伟明在英国生活的经验够丰富的。“你们要是谁得到了或买到了猪蹄，告诉我一声，我现在做红烧猪蹄很拿手。”

我们几个在聊吃的，陈昕和陈浩则在身后聊他们的，偶尔听到几句，都是旅行和购物的事，两有钱的主碰对人了。

到了Party的地方，一看像个迷你版的自助餐，以中国人的宴客之道，东西不能算丰盛。跟我们房子几天前的Party相比，这次的食物是真正的Party食品，尺寸大小适中，用牙签、用手指、用叉子吃都可以，也没有热菜，全是凉菜。七点一到，一位学院负责人非常简短地说了几句欢迎词，然后就开吃。大家礼貌地谦让着，排着队，取食物。等我到了跟前，有些傻眼，有些大餐盘里的食物我心里没数呀！我悄悄问前面的肖伟明，他说好像是印度食品。为了避免拿了、不吃、又留在盘子里的尴尬局面，我只取了烤肠、三明治几种自己知道的食物。到了饮料的桌子，只有果汁和汽水等软饮料，我倒不想喝，只是奇怪怎么没有啤酒，跟肖伟明一说，他笑我还不了解英国国情，如果要提供酒类饮品，那成本就太高了，因为欧洲人太能喝，所以如果想喝酒，自己到旁边的酒吧自行购买。对呀！想一想几天前我们搞的Party，喝得多疯狂！十个人就那样，这几十号人要放开喝，商学院还不得立马涨学费！

商学院的教授和工作人员们也端着盘子四处走，和新生们打招呼，我基本上都能听懂，但我的英文表达不如肖伟明他们几个顺溜，所以都只是简单地应酬几句，但偏偏我来自中国的首都，去过北京的都会问问我北京最近的情况，没去过的都想了解、了解北京奥运的准备进程，弄得我些许紧张，东西也不敢吃，怕堵在嘴里说话不礼貌。肖伟明一看我的样子，笑我胆小，说我的英文水平比他刚到英国时好多了，他都不怕，我怕什么。他给我总结了一句，“你是学生，你付学费，所以你就跟顾客一样，只要你说，他们就有责任努力去听懂。哪儿有掏钱买东西的顾客装孙子的！？”这逻辑有些强盗，但不得不说还挺有道理。

赵灵玲说她想走了，我看看表，已经快八点半，觉得这Party也大概就这样吧，便躲到一个角落给Neil打电话。

“九点钟，到大学购物中心车站那儿坐41、42、43、44、48路车都可以，”电话一接通，不待我说句话，他就给了我一堆的信息。

“慢一点儿，我记不住！”我急了。

他在电话那头哈哈哈地笑，“傻瓜，九点钟，在大学购物中心门口有一个车站，在那儿上车，4字头的车都可以。大学购物中心，在街道上方有一个封闭过街走廊的地方，我们经过好多次了！”

“知道了！”但我说得很没底气。

“千万不要坐反了方向，知道吗？英国车左行！”他提醒我，“你在Blackwells书店的对面车站等车，清楚了吗？”

我惊出一身冷汗，如果他不提醒我方向，我很有可能一会儿就在市中心里急得上窜下跳，“谢谢你，Neil，谢谢你！”

“不要提前去车站，九点再过去，记住！如果看到路上有那些小流氓，一定要马上去人多的地方，然后给我打电话，好吗？Blackwells书店的旁边、就在转弯去商学院的角落有一个Phoenix酒吧，有事情可以躲进里面去！”他叮嘱得很仔细，我明白，这全是爱，即使仅仅是友爱！

“谢谢你，哥哥！”其实心里好想说“我爱你，哥哥！”

“不客气，傻瓜！”

回到我们人堆，又闲聊了一会儿，八点五十时间一到，给大家说了再见。待我离开时，已经有一些欧洲学生先移去了旁边的酒吧，对他们来说，不喝上几杯，哪里有Party的乐趣。

出门之后，先定住神四下一看，心中有数了。来到了牛津路上，看见学生模样的行人不少，也没有发现Neil说的那种成群结队的不良青少年，便放下了心！正要横穿马路去对面的车站，手机突然响了。

“你怎么横穿马路？”是Neil的声音。

我愣住了，“你不是说到Blackwells书店对面车站等车吗？”我再一想，不对啊！“你怎么知道我横穿马路？”

“我是鬼！”他在电话里装神弄鬼。

我看见红绿灯那儿好像有一辆4字头的公共汽车，往两边一瞧，拔腿就要冲过马路。

“打着电话还横穿马路，你不要命啦！回路边去！”他这次真是在训我。

“车来了！”我连忙解释，但还是听话地回到了人行道上。

“让这车走，坐另外一辆！”他说得很干脆。

那不又要等半天，我心想，“另外什么车？”有点儿气鼓鼓地问他。

“红色Rover！”

“红色Rover的公共汽车吗？”我糊涂了，Rover不都是轿车系列吗？没听说过Rover公共汽车系列。但我本就不是爱车一族，况且北京没有，或在国内没听说过，不代表英国没有。

他长叹了口气，“杰，我以为你很聪明，你怎么傻乎乎的呢？”

“我怎么傻呼呼的？”这可不能随便承认。

“看看你右侧前方30米是不是有一辆红色Rover，”他提示我。

我转身一看，可不是，路灯又不昏暗，只是刚才根本没留意，那不是Neil的红色Rover，是谁的？我欢叫着冲了过去。

欢天喜地打开车门，没等我先说谢谢他的话，他先来了句，“说你苯，还否认！”

“你才笨！”嘴里骂他，心里却爱死他了。

“快点儿，系好安全带，这儿不让停车，”他故作不耐烦。

我连忙系上安全带，他前后一看，趁前后近距离没车，一踩油门，上路回家。

“你怎么会在这儿？”心里知道原因，但很想听他说出来。

他看我一眼，很不以为然地说，“我在这儿逛街，正好看到你在路边啊！”

“撒谎！”我很不满地敲了他腿一拳。

他先装出一脸疼痛的样子来抱怨我打了他，然后又用一种很随意的口吻说，“电话里听你似乎找不着方向，所以过来接你。”

“你对我太好了，Neil！”我必须要告诉他。

“我有吗？”他反问得很心虚。

“当然有了，”我多少有些失望，他对我这么好，为什么总是要否认呢？难道雷锋精神也发扬光大到了英国？这个奇怪、善良的帅哥！我为什么一来英国就暗恋上两个不该暗恋的男人？长得帅、长得性感不是他俩的错，却偏偏对我这么好，搞得我心痒痒，该不该怪他们？

第七章
正式上课的第一周把我的注意力总算从Neil和Stuart的身上转移到了学习上。以为读中国商业和管理专业的应该基本上都是中国学生，但实际上二十来个同学竟然来自九个国家，看来西方世界对于中国经济发展的重视不仅是媒体上的纸上谈兵，西方学生已经把中国视为了他们职业长远发展的一个重要舞台。一个老师介绍，申请这个专业的学生实际上超过了两百名，百分之十的录取率显示了商学院严禁的治学原则，没有轻易地在收入面前屈膝、投降。

“你们应该为自己感到骄傲，因为能够被录取已经证明了你们是杰出的一群人。中国这个巨大的市场和舞台将能够为你们提供更多、更好、更独特的机会去取得更大的成功！”不愧是商学院的老师，说话富有激励性和鼓动性，和擅长表演的政客都有一比。在赞美曼大商学院的同时，很给下面这群学生面子，尤其让我们几位中国学生热血沸腾。连自吹很淡定、很不吃英国这一套的肖伟明也咧嘴傻笑着。二十一世纪是属于中国的世纪！这话让我脑中出现一幅幅广阔的前景，大公司、大生意、金山、银山、漫天飞舞的英镑、美钞、人民币，我都快幸福和兴奋得疯了。

我们专业大约有百分之六十的男生和百分之四十的女生。巾帼不让须眉！在为财富奋斗的道路上，在这种商场如战场的时代，这还敢小瞧女人。谁说女子不如男？争做商界花木兰！赚个百十千来万，老公情人靠边站。我看郑灵玲一脸崇拜地仰望着老师，不知道她是给忽悠晕了，还是她本来就立志要成为商界花木兰！或者商界穆桂英也了不得！

我们专业学生的平均在27岁，最小的22岁，最大的三十多，没说是三十一还是三十九，个人隐私，明白！我暗自得意，看来我的年龄恰好。给老师这么一鼓励，我真的觉得美好前程就在前方等着我，发家致富、回报社会、功成名就！一切尽在计划和掌控之中。

美梦却给课程和作业无情打醒。虽然第一学期只有四门课，但一看老师给的阅读清单，我头就炸了！我问肖伟明怎么办，这么多学术专著和期刊文章，要按照老师的要求阅读，那不得头发都读白了。他哈哈一笑，说我傻，哪里需要这样老实巴交地去读？只要上课的时候，尽量搞明白老师说的那些关键内容，记下那些被反复提及的学者的名字和他们的理论、著作，在写论文的时候，把这些关键人物的理论和著作都列举在参考名单里面，就算不能得高分，但也能至少拿个50分。当然，要想得高分，华山一条路，只有用功、用功、再用功！我去问郑灵玲，她的意见也差不多。他们几个都已经到英国至少两、三年了，都已经适应了英国大学的教学和考核风格，哪像我是只彻头彻尾的菜鸟。

课堂上的压力也立即感觉到了。每个老师的发音都尽量的清晰、合理的放缓，但我还是总有听不懂的地方。一听不懂，就紧张，便慌着要查电子辞典，这跟高速公路上偏偏前面跑着个慢司机，塞车塞得越来越厉害，塞得我心里直发慌。课间休息的时候，其他中国学生都忠告我听不懂的地方就立即放过去，千万不要去查字典，那纯属捡了芝麻、丢了西瓜的愚蠢之举。把注意力放在整个课件的框架上，明白老师为什么要讲那些内容才是大事。对他们的好心，我只能不停道谢，但做起来，至少一开始，太难了！肖伟明还提醒我，在课堂上，不管主动还是被动，一定要偶尔发表自己的意见，参与其他同学的讨论，因为有的老师会因此而打印象分。能有精彩的言论最好，即使没有，故意在某个你已经听懂的地方举手请老师再解释一下也很有用，至少你给老师留下了积极、用功的印象。

技巧！什么地方都要讲个技巧，连学习也不例外！
一正式开课，就不能跟Neil每天厮混在一起了。他的时间远比我自由，除了他需要和导师见面的时候，或者参加学术研讨会，去不去大学完全由他作主。我羡慕死了！但我清楚他可没有偷懒，总是一摞摞书还回图书馆，然后又一摞摞地往回背，他的那些书，光看书名我就已经打了退堂鼓。在他的逼迫下，翻阅过几页，但最后只能求他饶了我。

我俩的时间很快就默契地调整妥当。能和我一起去大学的时候，他会提前一天告诉我，然后第二天一起走，否则我自己去上学。没几天，对公共汽车的时刻表心里有数了，路上整个的时间也就半小时多一点儿。偶尔和Anna及Lara一起去学校，但她俩都是本科的最后一年，一切也都驾轻就熟，没听见她俩抱怨课程或作业，我也不愿吱声，不想在两女生面前丢了面子。

不在Anna和Lara面前诉苦，Neil则无路可逃。我开始养成的习惯是从学校回家，只要看见他的门开着，便径直先去他的房间，到他床上趴下或躺下，然后管他听不听地把一天的大凡小事，开心的、郁闷的、关键重要的、鸡毛蒜皮的，都给他说一遍。如果手里的事情不要紧，他便放下手里的东西跟我说话；如果他有一声没一声的回答我，我便清楚他手里的事情重要，就乖乖地回我的房间，等他忙完了，他会过来找我。然后一起去跑步、超市、做晚饭，之后再看书、学习。留学生活在学习的压力之下似乎很快地便失去了最初绚烂的色彩。

对房子周围的环境也日渐熟悉，心里也愈发感激温州女生吴敏丽的强烈推荐和热心帮助。最让我喜欢的是离房子跑步就几分钟距离的Platt Fields公园，除了高大的树木和油绿的草地，还有历史古迹、迷宫、野餐区以及供儿童玩耍的游乐区。公园和北京被围墙包围起来的公园感觉截然不同，完全是呈开放状态。公园的周围就是马路和民居。那些民居如果在北京，还不得全是天价！除了Wilmslow马路边有少数几栋高楼，公园似乎隐身在一个社区里面，毫不起眼，却蕴涵极其丰富。

公园面积不小，是一个不规则的方形，从地图上看，大概每一边有七、八百米长。我和Neil绕着公园慢跑四圈就差不多一个小时。在公园的西南侧有一个桃形的湖泊，不同的季节有不同的鸟类栖息在那儿，野鸭最常见，但Neil说偶尔也会有天鹅暂时在里面休憩。真了不得，这个被Neil介绍为曼彻斯特“城市之肺”的公园里竟然有这么高贵的宝贝，在北京，天鹅只能去动物园里看看，如果哪里有野天鹅栖息的湖泊，那周围的房屋岂是我等平民百姓有缘欣赏的。

“你知道天鹅是谁的吗？”他笑笑地考我。

“你不是说是野天鹅吗？怎么还能是谁的？”我很是不解。

“你不吃什么野味吧？”他看我一眼，“有一次我看一个电视节目，说中国人什么都吃，越是珍贵的野生动物越要吃，才惹出了SARS的悲剧。”

汗颜！这广东人干的好事。SARS把北京搞得跟鬼城一样，我在家里憋疯了，要我爸和我妈开车出去散心，不敢去跟人接触的地方，就想上四环上溜一溜。五点多钟戴着口罩、准备好了消毒药水出门，应该是拥堵不堪的北四环跟要拍《生死时速》特意封闭了路一般，空旷得让人心慌。野味，还是少点儿吧！不仅造成了无辜民众的大量死亡，而且这坏事传千里，毁的可不是广东人，而是中国人的名声！

“我不吃，”我的确不吃，但因为羞愧听起来还是很心虚。

“跟你开玩笑，”他察觉到我的难堪，“在英国，所有的天鹅属于女王的私有财产，每年还是每两年，还有机构负责清点在英国境内的天鹅数量。”

还有这等事！太不可思议！“天鹅飞走了，怎么办？”

他耸耸肩，表示也不清楚。是啊！真要进行天鹅的人口普查，然后还要保证它们的安全，那只能跟动物学家一样，给每只天鹅戴芯片，那不事大了！

“不过，有人因为公园里野生鸟儿的消失惹过麻烦，”他说。

“发生了什么事？”

“去年湖里的野鸭少了几只，因为有人报警，所以警察还调查过一些周围的人。”

“怎么会有人知道少了呢？”既然是野鸭，飞来飞去是它们的自由呀！

他却问我，“你听说过‘数火车者’（Train Counter）和‘望云者’（Cloud Watcher）这类单词吗？”

什么呀？我一头雾水。

见我发傻的样子，他给我解释，“在英文里，这些词是用来形容一些无事可做的人，尤其是孤独的老年人。因为无所事事，所以他们会花大量的时间来做一些颇为怪异的事情，包括每天来公园清点野鸭的数量。他们发现数量少了，好像地上有不寻常脱落的羽毛，所以他们打电话给警察。”

“结果呢？”

“没结果，但警察上门询问了周围一些居民，尤其是外国来的居民，搞得又有人开始投诉种族歧视！”这什么事啊！

公园的北边有一个颇有气势的教堂。高耸的的塔尖成为了我们一个跑步时很好的参照物。公园的东北有一个服饰博物馆，里面展示从十七世纪以来的各种服饰，对比不同时代的时髦打扮，是件有趣的事。在西北角则有一个体育训练场，Neil说本来好像是一个普通的训练场，但不知道什么缘故已经在入口处挂起了曼城的牌子，那曼联的忠实支持者就必须与其保持距离。在东南角还有一个莎士比亚风格的花园。Neil说这个公园的历史最早可以追溯回1150年，然后在1225年被Platt家族拥有，之后被其他几个家族先后拥有，不断修葺，最终成了我看到的样子。

我很奇怪他怎么连这些东西都知道，我对于北京那些历史古迹公园的了解也非常有限。带着赞美的口气问他，他却给了我屁股一巴掌，训斥我没有主动研究的习惯，说公园门口、网上信息多的是。这个公园竟然还有英国最早的一个奇怪组织，叫做“Platt Fields公园之友”，成立于1992年，园友们来自四面八方、天南海北，一共讲43种语言。他说得跟他是个公园导游似的，想表扬他，又怕他再打我屁股，心里暗自承认，“I”服了“You！”

这是教育体制和习惯带来的不同。如果我们聊到一些有意思的话题，如果他不清楚或不知道，他总会稍后上网或去图书馆查询有关资料，然后跟我讲解。我要是不知道，就不知道好了！给他敲了N多次脑袋，才慢慢学会了做学问的研究态度。跟他抗议过，说我又不读博士，也没成为学者的打算，要那么严谨干嘛！

做生意不需要市场调查吗？商业策略的制定不需要先确认政治、经济、文化等背景信息吗？在全球化的大趋势下，不懂其他国家的历史和民俗能成功进行国际合作吗？他几个问题问得我一脸愧色。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孙子孙大帅这说的不是研究是什么？《孙子兵法》作为哈佛大学商学院的商学宝典，我学商之人，竟无视、茫然、无知！

他体力非常好。跑步的时候基本上是他必须要放慢速度来配合我。从第一次跑步开始，我便立即明白了老外对北京空气污染的抱怨。在北京的时候，在健身房里跑步是一回事，在室外是另一回事。当北京的金秋季节来临，我更愿意到室外去跑步，那份难得的凉爽和天高云淡的风景甚是让人心情舒畅。但每次在室外跑完步，不清楚体内因呼吸吸进了什么污染物，单是脸上、裸露胳膊和腿上汗水和粉尘黏合在一起形成的污垢，就足够让自己恶心。还必须得清洗鼻孔，用纸巾一擤，全是黑的。在Platt Fields公园里跑步，我能感觉到清新的空气随着呼吸进入肺部，出了汗，脸上、身上只是汗水，没有粉尘的泥印。太爽了！

告诉Neil我的感受，他有些惊讶，“中国政府不是承诺2008年北京奥运将是绿色奥运吗？”

“承诺和现实是两回事，”我批评他，“中国政府已经做了很多工作来控制、减少北京的空气污染，很多重污染的企业已经被迁移去了别的地方。如果跟90年代的北京比，现在的空气污染的确有了明显的改进，但没法跟曼彻斯特比。”

“那倒是真的，北京多少人，曼彻斯特多少人！”他无奈地摇头。

他跑步的时候，永远是T恤和短裤，就算冬天最冷的时候也一样。我当然不会抱怨，有时候我会故意落在他身后一、两米远，偷看他运动时的那份性感。最喜欢他穿那条红色的跑步短裤，长度较短、两边开口很高的那种专门跑步的短裤，看着他健壮的大腿带动臀部肌肉的摆动，我有咽不完的口水。我自责，无数次的自责，但就跟瘾君子一样，戒不了。色和戒，管它是色戒还是戒色？谁主宰谁？谁驱使谁？我戒不掉，戒不掉对Neil的爱恋。

每次跑步最后都有累人的冲刺。怪我自己傻，在没有做好调查，知己知彼之前，竟然提出了谁先冲刺到家，就谁先用卫生间洗澡的提议。以为自己这些年锻炼得还可以，至少能够和他比一比，但把敌我实力悬殊估计得不足，加上他放慢了跑步速度来陪我，等于为最后的冲刺留存了足够多的体力，我一次次拼尽全力，还是以失败告终。为了赢得胜利，我被迫使出阴招，什么告诉他树丛里有东西让他去看看、他鞋带松了、好像有人在叫他的名字等等伎俩先后用上，只是从公园到家门口还有几分钟的跑步距离，又不是百米冲刺，待他回过神来，还能有足够的时间赶上我。固定的结局是他在家门口得意洋洋地看着我气喘吁吁地跑到他面前，然后他高高兴兴地先去洗澡，我忿忿不平地等着。
上课第一周的第三天，回到家才三点钟。Neil的房间门关着，Anna和Lara的房间里也没有动静，没人和我说话，沮丧！掏出手机，在考虑要不要给Neil打个电话，又怕他有事乱打搅，还是算了。但很想跟人说说话，手机在手中翻来转去，突然看到我放在桌上的IP卡，有了，给我妈打电话。

家里电话竟然没人接，这都十点了，我妈和我爸会去哪儿呢？我不在北京了，他俩也乐得四处逍遥？打我妈的手机，电话接通了，没待她说话，就先只听见电话那头人声鼎沸，“妈，你在哪儿呢？”

“喂！喂！谁呀？”我妈在那头听不清。

“妈，你先找个安静的地儿！”我冲着手机大声嚷。

闹声小点儿了，她肯定正在找安静的地儿。“谁呀？”她又问。

“妈，是我，你在哪儿呢？”一般情况下我妈和我爸不会那么晚了还在外面。

“小杰呀，我和你爸在商场里，在搞活动呢！”

“半夜了还搞什么活动？”我纳闷。

“国庆大酬宾、游戏、抽奖等活动。晚上我和你爸在你奶奶家，回家路上看到这儿有国庆酬宾活动，就进来逛逛。反正明天又不上班。你怎么这个时候打电话，是不是有什么事情呀？”她一开始还说得兴高采烈，最后两句话又担心起我来。

“没事，只是给你们打个电话。”

“没事就好！”她又放心了。

“你给了我一万英镑，还有钱逛街呀？”我逗她。到了初中就敢拿我妈开心，但不敢和我爸瞎贫。

“我没点儿私房钱还行呀！”她也跟我贫。

“我要告诉我爸，不允许有小金库！”

“只要他没有小金库就行，”我妈哈哈大笑。我爸是一家之主，各种大事的决策人，但是我妈身兼会计和出纳，钱在她手中。

“你买什么了？”

“还没有，先逛逛再说，”能听见电话那头活动热火朝天的情形。

“那你去逛吧，我没事，周末我再给你打电话。”热热闹闹的活动让她赶紧去参加吧！我妈是个好热闹的主！

“好，你注意不要生病，如果不舒服，一定要去医院，”这是我和我妈打电话时她的固定句子之一。

“知道了！”这是我的固定短语。

放下电话，对呀！国庆节呀！工作的时候可期盼这七天的长假。到了英国，没了各种媒体的红色献礼，没了北京大街小巷里或大或小的海报和宣传，真把这事儿给忘了。“我怎么没带一面小国旗呢？”我责怪自己，否则国庆节和春节的时候可以挂在门上，万里之遥也能和神州共欢庆。不觉得自己是什么爱国人士。在北京的时候，除了读书时被迫参与各种活动和表演，工作后从不参与任何国庆活动，基本上都是9月30号就往北京城外溜，管它是汽车、火车、还是飞机，能离开外地人汹涌喧闹的北京城就行。内蒙、华山、泰山、五台山等等都是利用每年长假去的。因为接连着去了三大名山，当时还有朋友开玩笑说我是不是有出家的念头，要不然老往剃度、修行的地方去做什么？

心里有压抑不住的念头想庆祝一下国庆，没材料，自己造！我有红笔、黄笔，来不了写实的，来张抽象的。前两天见Neil房间里有整包的A4纸，跟他要了一些，正好能用上。红笔打底描绘出红色的旗帜，再用黄笔画出五颗五角星，把作品贴在我的房门上，站好了再一看，怎么像儿童作品！？要不要再画一张？想了想，我这种从小就欠缺绘画天赋的人，估计再画一百张也好不到哪儿去，就这样吧！心意到了，最关键！补上“1949-2007”两个年份，建国58周年，5，8，吾，发，苍天有眼，众神保佑，我在中华人民共和国建国58周年的时候来曼大商学院读书，难道一切都预示着我真的要发？

忙完了装饰，心情大好，到厨房里，开始准备晚餐。等Neil四点多回来的时候，肉丝也切好了，其他配料也准备好了。他一进厨房，便留意到我一脸的喜色，摸摸我的头，“你怎么这么高兴？”

“中国的国庆节！我完全忘了，今天给我妈打电话的时候，她一说，才想起来！”

“喔，对呀，毛泽东1949年在天安门城楼上宣布了中华人民共和国的成立！”他说得很自然，我听得很吃惊，有什么我能轻易考倒他的吗？

“你怎么知道那么多！？”

“这是常识，傻瓜！你要问我中国文化大革命真发生了些什么事，我就一点儿头绪也没有！”谦虚地帅哥，教我如何不迷恋？我对二战后英国的政治局面真的是一无所知，除了知道丘吉尔、铁娘子撒切尔夫人、梅杰、布莱尔等首相的名字，知道英国政治上主要是保守党和工党之间的斗争，再无所知！可能对于英国流行音乐和足球的了解远远大于英国政治和社会。

“你就是聪明！”大实话，绝对不是献媚之词。

他哈哈大笑起来，我不解地盯着他，这有什么好笑的？笑完了，看我严肃地盯着他，他收起了笑意，“你也很聪明，杰！你怎么忘了我在研究什么，傻瓜！如果这些常识我不知道，我怎么写论文，怎么毕业？”他伸手揽住我的后脑勺，把我拉向他，给了我半个拥抱。

“还有，我们系有一个教授就是在研究中国的时事和政治，他同时也在中国研究中心给学生上课，你要有兴趣，我可以带你去旁听他的课程，他在中国时事和政治的领域里挺有名的，比如他提出的‘大中国’理论就很有意思。”

“什么‘大中国’理论？”我有些好奇。

看见我真有兴趣的样子，他继续，“大中国用他的理论来说不是关于地理疆界，而是概念和实践！”

这难住我了。“大中国”不是地理疆界，能是什么呢？大中国指的难道不是大陆、台湾、香港、澳门等属于中华人民共和国的领土和有待在政治立场上明确的领土吗？

我一脸的茫然暴露了自己思想的浅薄，他不待我说什么便开始解释，“理解这个理论的关键在于放弃传统意义上的地理疆界，因为在全球化的趋势下，有些传统定义必须被更改。香港和澳门已经回归中国，主要问题在台湾。台湾不是一个在联合国宪章下承认的独立国家，而虽然中华人民共和国强调对台湾的所有权，两岸问题是内部问题，但台湾的司法、金融、军事等体系又是独立的，并和中国大陆是一种既合作又敌对的关系，比如台商在大陆的工厂和两岸日渐密切的经贸及政治往来。还有，自郑和下西洋以来，大量华人移居到东南亚，比如华人为主的新加坡、华人数量很多马来西亚、泰国、菲律宾等，谈论中国，如果指文化意义上的中国，你又怎么能够把这些国家排除在外呢？而二十世纪里，大量的华人移居到美洲和欧洲，随着中国的改革开放，很多海外华人又回到中国大陆工作，那他们该代表什么意义上的中国呢？所以哈佛大学燕京学社社长杜维明教授的‘文化中国’理论尽管有缺陷，却解释清楚了很多复杂的社会、文化和政治问题。”

他刻意放慢了语速，如果仅仅以词汇意思来说，我似乎听懂了他说的句子，而对于他整个的解释，只有一个字，晕！他双手扶住了我的双肩，看着我。我试图掩饰自己的无知，但我空洞的眼神和苍白的神色暴露了一切。他知道，清清楚楚地知道！他没有多话地把我抱进了他的怀里，一个紧紧地拥抱，似乎用动作来告诉我，不管我多苯，他还是要这个傻弟弟！

“你一会儿给我做什么好吃的？”他松开手，故意转移话题。

“做炒面！”我低着头低声回答他。我想顺势下台，但下不来，“我觉得自己好苯啊！你说的这些东西我都没想过，也听不懂！”

他伸手抬起我的头，“不要说傻话，杰！这又不是你的研究，你应该知道得多一些，但是你不可能什么都知道。如果你要问我英国的其他很多事情，我也会跟你一样，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多少还是不能原谅自己，“上周开学的时候，台湾和香港来的中国学生说他们不是中国人，是台湾人和香港人，我还很生气，但听你这么简单一说，我才知道是自己对事情的看法太肤浅、太片面。”我不禁叹了口气。

“这些东西很难有对错和黑白的结论，你会慢慢发现真正的学者和媒体的专栏作家很不一样，学者不会轻易地下什么唯一的论断，只会在分析了各种客观、相关因素的情况下，建议一种结论，而不会以点带面地说事。我觉得你应该找机会和台湾及香港的同学聊聊，从侧面理解他们为什么会不承认自己是中国人，那就行了。而在国际政治的层面上，究竟是他们是不是中国人，或该有什么样的一个定义，那根本不需要你我的担心。”他抓紧了我的双肩，“清楚了吗？”

“清楚了！”我只是清楚了自己有太多需要学习的东西。

他抓起包准备上楼，“你是个民族主义者吗，杰？”

“不是！”我和那些在国内动不动就高呼要为了中华民族复兴的人相比，差太远了！“我觉得我连个爱国主义者都算不上，中国那么多贪官污吏，权钱交易的肮脏行径，要有适合的移民机会，我也移民去其他国家！”

他很吃惊，“是吗？”

“是！”我很确定，脑子里一直有移民去加拿大、澳大利亚、新西兰等国家的念头。从各种媒体上读到的报道，这些国家相对更平等和民主，也给同志更好的生活空间。

他似乎想说什么，却没开口，估计不想再让我沮丧了。“给我煮杯咖啡，好吗？我上去换了衣服就下来。”

“好！”我乖乖地从厨柜里取出了意式咖啡壶。Neil示范了一次，我就明白了。很简单，拧开咖啡壶，分为三个部分，下面是装水的容器，咖啡粉放在中间的滤网上，再拧紧，放在炉子上。水一开，水蒸汽从咖啡粉末中透过，进入上面的容器，就是现煮的咖啡。回国时得买一个带回去。

我把煮好的咖啡倒入咖啡杯中，加上了牛奶和一勺糖，刚放到桌面，Neil就下楼来了。曼联T恤和短裤，他穿着舒服，我看着舒服！

他坐在桌旁，喝了一口咖啡，“谢谢你，杰！”

“不客气！”我也坐下来。

“唉！”他叹了口气，“周末又要开始工作了！”

“什么工作？”我还没听他说过。

“我在打一份工，假期时做全职，开学后做周末的兼职，上两个星期正好是从全职转入兼职的带薪假期。”从他说话的语气中我能猜出这份工作不会是很有趣，但我想知道到底是什么工作。

“你做什么呢？”

“在一家电子商务公司的电话中心作客户服务员，也就是接电话，根据系统的指示回答客户的问题，或转给其他人处理，”他无奈地笑笑，“很无聊的工作！唯一有趣的地方就是休息时跟Stuart少数几个人聊聊天，然后每月收到支付的工资。”

“你和Stuart一起工作？”我一声惊呼。

“你不知道啊？”他看我大惊小怪的模样，“我们在同一家公司，但不同部门，Stuart是技术支持部的经理。”

“喔！”难怪他第一天来接我时穿得那么正规。

“还有，Tracy也在那儿工作，”见我瞪大了眼，“她和我一个部门。”

搞半天他们在一起工作，“那你认识Stuart很长时间了？”

他想了想，“快三年了！”

“Tracy呢？”

“也快三年了！”

原来他们之间有这样的关系，他和Tracy还是很浪漫的办公室恋情。“那这就是你为什么会住在Stuart的房子里？”

“是，”他点点头，“我那会儿其实并不知道Stuart在这儿有一套旧房子，也不知道他把旧房子租给学生住。我们有一天午餐的时候闲聊，我告诉他我要到曼彻斯特大学读书，要找个离学校近的地方住，他才说他在这儿有房子，就是租给学生住，我就搬来了。”

原来如此！“那你整个周末都要上班啊？”我祈祷不用，他如果整个周末都上班，我跟谁混？

“要，”他很郁闷地回答，“每天十个小时！”

我的天！资本主义人剥削人的本质显现出来了。“没有其它更适合的工作吗？”

“要换一份工作当然能找到，但我在现在的公司一切都很熟悉，Tracy也不想让我换，就先做着，反正又不是我长远的职业。”这个讨厌的漂亮女人，我心里暗自骂她，是Neil未婚妻又怎么样？

这样一来，我的周末就没法跟他混了。“你周末的时候每天就得很早起床去上班？”

他喝了最后一口咖啡，“我周五就去Tracy那儿，她那儿离公司近，早上不用起那么早，然后周日晚上再回这儿来。”

这无疑是这一周最糟糕的消息，Tracy这个讨厌的女人把我暗恋的男人抢走了！我之前还总计划周一到周五做个本分的好学生，认真学习，然后周末可以拉着Neil出去玩，这下彻底没戏了！

我的沮丧全写在脸上，他站起身，去洗杯子，顺便晃晃我的脑袋，“你周末跟Anna和Lara一块儿去玩，她俩有参加不完的Party！”

“我不去！”

“为什么？”他应该知道为什么。

“你不在，没意思！”我不想否认。

他把洗好的杯子放在架子上，擦干手，走过来教训我，“傻瓜，你要拓展你的社交圈，让她们给你介绍个女朋友。”

我腾的一下站起来，大叫一声，“不要！”叫完了，发现自己很失态，又不知该如何解释，向他坦白我是同志，不喜欢女人？不能。不知该说什么，便“咚咚咚”地跑上了楼，郁闷地趴在了床上。

我听见他上楼的脚步声，然后是他的敲门声，“中国先生？”什么中国先生，又不选美。

他走到了床边，“你都五十八岁了，怎么还跟个孩子一样！”

我翻过身，“你才五十八岁呢！”他一逗，就把气氛给搞活了。

他在床边坐下，“起来，学习去，你昨天还说有看不懂的东西，去找出来，我看看有什么问题。”

我赖着没动，不是不想学习，想起那些课件，真的是头疼。

见我的癞皮样，他戳戳我的腰，我扭扭身子，躲到床里面一些。他不再客气，伸手抓紧了我右腿膝盖上方的柔软处，用劲一捏，也不知这是什么穴位，酸胀、酸胀的，特奇怪的难受劲，我从床上蹦了下来。他端着老大的架子，瞄了我一眼，“找到问题后，过来问我，七点钟我们再下去做晚餐。”

看着他离开的背影，“我该怎么办？”我问自己，我到底该怎么办？
Neil绝对给Anna和Lara打了招呼，周五下午，Anna给我发了个短信，说她们晚上果真要去参加一个Party，要求我不要安排别的事情。我丝毫没有去的欲望，但想想这是Neil特意嘱咐Anna和Lara的事，还是去吧！

她俩七点多才回家，我在想难道Party已经取消了，我下楼一问，Anna说这是个只喝不吃的Party，所以九点、十点过去都可以。她俩已经买了啤酒，也不需要我准备什么东西。我心里立即有些后悔答应去这个Party。那么晚才开始，得到几点才结束？我还没吃晚饭，又不想再做饭，烤了几片面包打发了事。

九点半才从家里出发。Anna打电话叫了出租车，这种出租车服务比在街头随意叫的出租车要便宜差不多一半，能节约很多钱。到了Party的地方，一进门，我大吃一惊。从外表上看，这套房子和我们住的地方差不多，但只有两层楼，但房子里面，已经挤满了人。音乐声还行，不算太吵，也仅仅是因为忌惮邻居不堪骚扰而报警带来的麻烦。我原本以为这个Party会和我们第一周举办的一样，十几个人在一起喝酒、聊天、做游戏罢了，谁知大为不同。虽然未到摩肩接踵的程度，但整个底楼的客厅、厨房和过道已经各自三五成群地喝开了、聊开了，连楼梯也已经被先到的人划地为界。不知道楼上是否有人，但从我能看到的情况，已经有大约五、六十人在享受这个周末的聚会。

Anna拉着我向厨房里面走，不停给人打招呼，也不停给人道歉。我想问我们挤到最里面去干什么，但人多音杂，没有吱声。挤进去了，不用问，也明白了原因，Alexander、Riccardo和另外一群人在厨房里面。Anna和Lara与这群人纷纷拥抱、亲吻，看来他们彼此非常熟悉。Alexander和Riccardo与我握手，表示欢迎，Anna再把我介绍给其他人，又是一通的握手和亲吻，名字我是一个也没有记住。每个人带来的酒放在自己的旁边，Anna递给我一罐啤酒，然后举手高呼为本科最后一年干杯，众人欢喜地响应，感觉恨不得这就是毕业时的最后聚会了。我有一句、没一句地和身旁的人瞎聊，我不清楚在这种氛围下，应该聊些什么话题，人群似乎以英国以外的欧洲学生居多，有些人的口音也让我头疼。Alexander多少有些惊讶我的出现，说中国学生基本上是不参与这种聚会的，吴敏丽就从来不参加。我心想，我也不想参加，不是不喜欢这种聚会，就是觉得很怪怪的，有什么好喝的。时间长了，才懂得这种房子里的聚会是到酒吧寻欢的一种折中方式。到酒吧这样寻欢作乐，一是怕引来其他客人的不满，导致吵闹或打斗事件的发生，二是在于价格，这是更关键的原因。在酒吧喝，就算是学生会里的酒吧或为学生提供折扣的酒吧，一品脱啤酒的价格下午的“欢乐时光”段可能还有一镑多的特殊优惠，到了晚上大都在两镑左右，其他酒类产品的价格也不便宜。如果要尽兴，有学生能一晚上喝掉五十英镑，几顿酒喝下来，后半月的生活费就没了。而这种聚会，去超市购买促销的各种酒类，能狂欢，还能节约高达三分之二的成本，何乐而不为呢？当然，还有其他的原因，稍后就体验到了。

也就过了没半小时，突然或站或坐的人群有些骚动，有一瘦高的男生宣布，把厨房留作吸烟区，而客厅和其他地方作为非吸烟区，这一宣布带来的是人群乱哄哄的移动。Anna他们一商量，要挪去非吸烟区，一群人拿着酒，碰碰撞撞地到了客厅。等我们进了客厅，沙发早就被人占用，只得席地而坐。地上也有厚厚的地毯，虽然我没有洁癖，但不知卫生情况如何，我心里七上八下地靠墙坐下了。挪了地儿，可能又刚有人到，不断打招呼的声音，人进人出，大呼小叫，搂抱亲吻，一种迷乱的狂欢，在青春的旗帜下，一种末世纪的放纵。斜对面一女生似乎对中国颇感兴趣，问我在中国旅游是否方便、该去哪些地方参观、安全不安全等等等等。我尽量简单地答复了她，待女生起身出了客厅，Anna用胳膊肘捅捅我，在我耳边小声说那个女生对我有意思，提醒我主动一点儿。这把我反倒吓了一跳，那我得躲她远点儿，不要会错了意。而这个死Anna，我以为她一直在跟其他人聊天，没想到她还在留意着我。Neil的间谍！

还有人不停地进来，我怀疑来参加这个聚会的人数已经超过了一百。等那女生回来客厅，她刚才坐的地方已经被另外两个人霸占，在这种环境中，根本没有办法要别人起身，把地盘要回来。客厅里已经没有了插足之地，满满当当的，感觉跟春运时火车上的拥挤情况一致。这倒帮了我一个小忙，逃脱了未曾预期的一个小小窘境。客厅里的空气因为人满为患而变得混浊，靠窗的一女生拉开窗帘，打开窗户，我才发现连门外窗边都已经站着人，我的天！这究竟是为了什么啊！？

我觉得自己像误入笼子的野兽，不单是四肢在这种狭小的空间里被限制得很难受，连自己的呼吸和思维的自由也彻底丧失。开了窗，客厅里有了些新鲜的空气，但挤坐在人堆里，还得强迫自己参与没有兴趣的聊天，丝毫没有享受聚会的愉悦，而是莫名其妙的疲累。突然从客厅门口飘来一股很浓烈的烟味，马上有人大叫，“去厨房里抽！”另外一人大叫着回答，“厨房里全满了！”Anna就像是我的保姆，虽然一直在叽里呱啦地用英语和西班牙语跟人说话，却一直尽心尽职地在留意我的情况。那一股烟味太强烈，她也忍不住皱了眉头，然后用西班牙语对着客厅门大声说了些什么。她转过头，在我耳边又轻声解释，我没听懂她说的那个单词，她贴我耳朵更近，“毒品”两个字我听清楚了，那客厅门外抽的一定是大麻。我知道在荷兰大麻是合法的毒品，也读过别人的西班牙游记，说西班牙人抽大麻也很厉害，但万万没有预料学生在这样的场合也敢当众吸毒，真是胆儿忒大！难怪他们喜欢这种聚会，没有在公共场合的限制。

我看看表，已经十一点多，挤坐在地上的这个姿势时间一长实在太难受，我只喝了一罐啤酒，没有尿意，但想用上厕所的机会活动一下身子。跟Anna说了一声，她告诉我厕所在楼上，便一路说着对不起、劈波斩浪地从人群里挤上了楼，却发现厕所门口早已排起了四、五个人的队。楼上的房间门都锁着，原因当然是因为杂乱的来客，谁知道谁是谁？楼上的过道上也站满着聊天、喝酒的人群，我心里猛然有一种无法再忍受的情绪涌了上来，不行，我必须得离开这个聚会，马上离开，不能再多等一秒钟！我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又一路赔礼道歉地挤回客厅门口。我给Anna做个手势，示意我先走了，她原本正嬉笑着和人说着什么，看见我的手势，连忙爬起身，差点儿没接连踩上几个人。

出了门，我深深呼吸了几口气，曼彻斯特午夜的凉风真舒服，尤其是在那么空气污浊的房子里呆了那么久之后。Anna跟着我出门，“你怎么啦？”她有些纳闷。

“没事，我只是想先回去了。”

“你不喜欢这样的聚会，对吧？”她问得很直接，这是她的性格。

我没再掩饰，“是，你们聊的事情好多我不清楚，房子里人很多，闷得慌！而且也太晚了，在中国，聚会一般在六、七点开始，十点多就结束了。”

她审视地看看我，确认我没有撒谎，便上来给我一个拥抱，“那你打电话叫出租车。”

打了她给我的电话，恰好有司机在附近，就五分钟，车便到了。送我上车前，Anna又给了我一个拥抱，“有事给我打电话！”

“给Lara、Alexander和Riccardo他们说一声！”我忘了给他们说再见。

“走吧！我会的！”她推我上车。

车缓缓起步，我转身向她挥手。看着逐渐消失的灯火，我暗自松了口气，可以回家、洗澡、睡觉了！不是我不想和他们一起疯，只是这种生活方式不在我的DNA里，有天然的排斥性！

回家，开始面对没有Neil的周末！回家，开始忍受错爱的甜蜜与痛楚！

第8章
周日晚上六点多正在准备晚饭的时候，想起Neil说他会回来，便给他发了个短信。他很快就回了短信，说刚下班，七点左右能到家。再有不到一小时就能见到他的念头让我立即兴奋起来，赶紧从冰箱里又取出一些材料，乐颠颠地要做一顿像样的晚餐。每周除了周五和周六两天，我和Neil基本上每天都在一起做晚饭、吃晚饭。我们从来没有说过这事，只是很默契地从第一天开始就这么形成了习惯，并一直坚持下来。每周有一天，他会开车带我去超市买东西，如果Anna和Lara在家，也会叫上她们一起去。因为初来乍到，对于英国超市里的东西还有一定的新奇感，尤其是以巧克力为首的各类零食、饼干和蛋糕，忍不住这一盒、那一包地往购物车里放。Neil总是笑笑地警告我小心变成大胖子，他自己基本上不买什么零食，除了水果、蔬菜、肉类等食物，偶尔他会买一些果仁，似乎唯一他消费得比我多的东西是牛奶、酸奶、奶酪等奶制品，但他坚持每次的账单我俩平摊。我觉得自己在占他的便宜，告诉了他我的想法，他却乐呵呵地训斥我，难道做哥哥的还会在乎弟弟占这点儿便宜？

来英国没几天，我发现如果做炒面，意大利面条完全可以替代挂面，不仅筋道，不用担心煮软了，而且价格比中国城挂面便宜很多。在各大超市里，买家庭优惠装，价钱更实惠。我准备好了鸡胸、洋葱、辣椒来炒意大利面条。一盒两大块三文鱼正好一人一块，撒上点儿薄盐和胡椒粉，放进烤箱中，180度中火，几分钟就能搞定，然后西餐吃法加蛋黄酱、沙拉酱等西式调料，中餐吃法可以配酱油和芥末，都美味无比！慢慢发现，如果在家自己做饭，英国的生活费用一点儿也不比北京贵，如果考虑消费指数，可远比北京便宜多了！

七点过几分，听见开门的声音，侧身看见Neil提着一个大运动挎包进来了。如果没有反复告诫自己要淡定，早就冲过去抱紧他了。没冲过去，但还是不受控地几步跨到厨房门口去迎接他。他进了厨房，把包放在墙边，一脸的疲惫，却微笑着轻轻将我拉进他的怀里，给我一个我苦等了两天的拥抱。

“你周末过得怎么样？”松开了手，他问我。还行吧，我在想，很是无聊，但也正好利用这两天来消化上一周上课的内容。但我还没来得及说话，他又微笑着补问一句，“你不喜欢星期五的Party？”Anna这个间谍，已经和他联系过。

“不喜欢！”这是根本不用想的答案，“人太多，闹哄哄的，没地方，只能坐在地上，”还有更重要的，“还有人还吸毒！”

“怎么这样？”他皱皱眉，“我其实也预料到你不会喜欢，我只是觉得你一个人在家也不好玩。”

“你要是不用工作就好了！”发现自己说得跟许愿似的。

“我也希望，至少不是这份垃圾工作，但是我需要挣钱养活自己，明白吗？”他说得也很无奈。

我点头表示明白。生活哪里是梦想中的极乐园！如果他不用工作，Tracy也会把他从我的身边带走，这是我根本无力改变的现实。

他从地上抓起包，“我先去换衣服！”

看见他的背影消失在楼梯口，我本能地走到他的橱柜，从里面取出咖啡壶，给他煮咖啡。在过去的二十天时间里，已经观察到了他的这个习惯。每次从外面回来或者学习累了，他总是煮上一杯咖啡，在咖啡的醇香中放松身心。等他换上T恤和短裤从楼上下来，咖啡已经摆放在桌上。他脸上有水珠，头发也有打湿的地方，肯定在楼上洗了脸，刚才的那份疲惫也淡了许多。看见桌上的咖啡，他冲我一扬眉，咧嘴笑了，没有说什么，只是走到我身边，搂住了我的肩，无声地用行为表示了感谢和亲热，再去喝咖啡。

他在桌旁坐下，“你刚才还没回答我的问题呢，周末过得怎么样？”

“还行！”我把准备好的三文鱼放入烤箱，“复习了上一周学过的东西，”又顺手把半包意大利面条放进加了盐的沸水中。

“Anna和Lara呢？”

我取出Neil的炒锅，“Riccardo四点多来把她俩叫走了。Anna上楼来和我说了几句话，她知道我不喜欢那种喝酒的聚会，说以后是人少的聚会再带我去。”

“如果你以后不想去就算了，不要勉强自己，她们从Emily那里就认识到了东西文化的不同，”他说得有些无奈。我知道他只是不想让我孤零零地一个人呆在这房子里。

“看以后的情况吧，”我试图打消他的担心，“我以后和商学院的同学熟了，周末也可以去找他们玩。”

“好！”话这么说，但他心里还未放心，我清楚。

很快中西混搭的意大利炒面、烤三文鱼、黄瓜、西红柿和生菜的意式沙拉就一一端上了桌。Neil倒上两杯果汁，放好餐具，等我坐好，端起果汁和我捧杯，“你真有做饭的耐心和天赋，杰，要是我自己，肯定就怎么简单怎么来。”

“那不行！”我敲敲盘子以示警告，“你工作两天，每天十小时，这样对健康不利。”

“好好好！老板！”他口头服输。

瞪他一眼，心中暗乐，“Tracy好吗？”我其实根本不在乎她好不好，而是一种无奈的选择，我又不可能和她争Neil，与其去制造矛盾，自寻烦恼，还不如主动去搞好关系。

“她挺好！”很简洁的回答。

我有些犹豫，该接着这个话题往下吗？“她跟你一起周末工作啊？”

“是，”Neil也可能觉得自己有点儿太敷衍，主动开始解释，“我们这种工作分全职和兼职。我们在这家公司工作三年了，跟经理也熟，很容易申请调换工作时间，所以我换工作时间的时候，Tracy也调整她的，这样她就能留意到我（Keep an eye on me）。”

“留意到你？”我不清楚这是玩笑还是抱怨。

吞下一口三文鱼，“女人嘛，相对来说，总喜欢男人主动地去愉悦她们，会问你十遍同一条裙子好看不好看，在其他人面前你也得时时刻刻地表现得很恩爱，否则她会很不满。”也许是怕我误解，他又接着说，“不倒不是埋怨Tracy，只是我有时候会走神，这跟踢九十分钟的比赛一样，很难从头到尾地精力集中。就像守门员，可能球已经进了自己把守的大门了，才突然反应过来该扑救。”

把两人之间的关系和互动比作足球比赛，倒是新鲜，脑子里出现一幅Tracy变成穿着高跟鞋射门的鲁尼，帅哥Neil变成了范德萨扑救的画面，我噗嗤乐出声来。

“你别笑我，你也会有这一天！”他一边用叉子把意大利面条绕成团，意大利人吃意大利面条的方式，一边诅咒我。

那倒永远不会发生，男人和男人之间的关系应该有所不同吧！？至少在我和张远的一年多时间里，两人之间的关系基本都很男性或者说雄性，床上的欢爱不说，生活中各种细节都挺简单、干脆、没有纠缠、没有迫使，最后一刀两断、一拍两散的分手痛得也男人味十足！

我不想去回答说我才不会和女人有这么一天，又怕把自己绕到了一个难以解释的困境中，还是先把话题引开，“Tracy怎么折磨你了？”

他摇摇头，“我们订婚的时候，说好了婚礼要简单，因为我们没钱去操办什么奢华的婚礼。不知她从哪里得到一本婚纱和婚礼安排的介绍手册，周五晚上给我说了半天，意思要想把婚礼举办得隆重一点儿，婚纱要更好的，接待要更好的。刚开始，我还耐着性子听，听到后来，实在无心再听下去，把更多注意力放到电视的新闻报道上。她很恼火，又哭又闹，说哪个女人不希望自己出嫁的时候风光一次。我最怕女人哭闹的样子，只能哄她。结果从周五到今天下班的时候，都一直在小心翼翼地哄她。”他放下叉子，很认真地问我，“你说结婚干嘛要这么折磨自己？”

我很是吃惊，因为他的坦诚，他和Tracy之间的这种事按理来说是不会轻易告诉他人的，但他告诉了我，所以我很感动，应该说心里是种幸福感，从这件小事上能看出他真的没有把我当作一个简单的房友。说我和他的关系是弟弟跟哥哥，多少有些玩笑的成分在里面，但他把自己个人生活中很隐私的东西也毫无遮掩地讲给我听，足够说明他对我俩关系的认可。

“我不知道，”我没有别的答案，“在中国，结婚就跟做买卖似的，如果不是很富裕的家庭，男女双方的家庭都会给折磨死了。婚宴一般会邀请几百号人，每个人都要准备红包，要是遇到节假日，几张婚宴请帖同时送到，那个月的工资就没了！”

“我看书上说红包不是中国春节时的习俗吗？”他追问。

这家伙知道得真多！“不，在中国，别人邀请你去参加婚宴、寿宴等，你都要准备红包，里面是钱，现金，以前还能包个两百、三百的，现在至少五百，关系好一点儿，少于一千拿不出手！”我身旁的朋友和同事已经有开始结婚的，包红包成了生活中不定期的必要支出。连亲戚的婚宴和寿筵我也得给红包，我爸提醒的我，说我已经工作几年，不能再像以前他和我妈给了，我就能免单。我爸是送礼专家，人情世故的打点是他的强项。

“一千！”这让他乍舌。

“这不算什么，中国沿海一带富裕地区的人结婚时才讲排场，一万块钱的红包普通得很！”有一朋友来自温州，说她亲戚家结婚时，为了避免收到假币，签到现场有若干台银行用的点钞、验钞机。婚宴整个就一买卖！“还有人用婚宴和寿筵作行贿和受贿的良机，中国网络上总有各种未经证实的故事，说各地的一些当权者一场宴会下来，礼金就能收几百万！”

“我的天！”他简直不能相信，“这不是犯罪吗？”

“没抓到你，就不算犯罪！”在国内，这几年好像一直在抓，但真如春天的韭菜，割了一茬又一茬，抓不完！

“那英国婚礼的情况又是什么样呢？”我很好奇，也想顺便打探清楚我到时候该准备什么礼物！

“传统的方式是新娘和新郎准备一张需要物品的清单，比如说电视、洗衣机、冰箱、微波炉、床、沙发等等，发给参加婚礼的亲戚和朋友。根据自己的经济实力，客人可以自行决定单独或者和其他人一起购买清单上的一件物品作为婚礼的礼物。决定下来就马上通知新人，否则如果已经有人提前选定了那件物品，你就只能再做选择。当然，一般情况下双方父母会买最贵的物品。也有人给钱作为礼物，但基本上是较为亲近的家人和朋友。然后，一般情况下，客人还会给凑上一些现金，用来资助新人度蜜月时的花费。”

这和中国的情况大为不同，我又有了新的问题，“如果客人买的东西不是你想要的怎么办？”

“你不可能说我要什么牌子、什么型号的东西，只能说明新人需要什么物品。送礼的朋友会把购物的票据附上，如果实在不满意，你可以自己去购买的地方换。想要更好更贵的，就自己掏钱补上！”

“太有意思了！”我的确这么认为，“在中国结婚，一般家庭父母几十年的积蓄都会被花光！没房的要买房，有房的则要买车，婚宴也要花好多钱！几十桌，很多菜！”2007年五一假期时一大学哥们儿结婚，2888元一桌的酒席，他老婆家的人还觉得不够体面，对我哥们儿和他的父母很是不满。又不是一顿婚宴吃好了就能保证一辈子的白头到老！

“是吗？这太不可思议了！”他一脸的惊愕，“在英国，绝大多数家庭的父母会资助，但这不是他们应该浪费他们积蓄的地方。既然要结婚了，就说明已经长大成人，该自己承担费用。在英国，看你在什么地方办婚宴，如果在酒店或餐厅，新人支付的食物只包括开胃菜、主菜、甜品等食物，酒水也有限提供。喝完了，还想要，客人自己买。”我的妈呀！在中国，如果客人还要自己掏钱买酒，那这对新人还不得给众人谩骂的唾沫给淹死了！

“浪费”这个词用得太恰当不过！端起果汁跟他捧杯，“你可要记得邀请我参加你的婚礼！”

“会的，等Tracy定下来时间，我会让你知道！”我相信他会的。

吃完了晚饭，他起身去清洗餐具，我不由分说地制止了他，“你已经辛苦了两天，需要休息！”他看看我，领了这份情，微笑着坐下了。“你还需要咖啡吗？”他从我俩见面的第一天晚上起就一直在各方各面地照顾我，我必须要回报他的这份友情。

我和他之间似乎是一种钉和铆的依赖关系。我们还未明说这份感情，因为我俩都很需要彼此的事实无需明说。他给的爱和我给的爱形成了一种奇妙的默契，他像哥哥照顾弟弟一样关爱我，我像弟弟尊敬哥哥一样敬爱他。除了我对他戒不掉的暗恋和时不时的意淫，应该说这份感情上的需求还是比较纯粹，没有功利性和目的性，只是为了相互的快乐，简简单单的心底的快乐。
一到周一，人似乎总是下意识地紧张起来。我其实算是个比较自信的人，但在一个陌生的环境中，生怕自信会让自己出洋相，还是老实点儿、脚踏实地地读书为好！肖伟明和郑灵玲给了我很多帮助，顺理成章地让我们成为了朋友，也成了学习上的一个小团队来完成课程里需要的团队作业。

周四午餐休息的时候，我们仨在大学购物中心里闲逛，突然听到背后有人叫我的名字，转身看见Anna和几个人在后面。她跑过来，给我一个拥抱，“亲爱的，你今天怎么在这儿？”然后根本不待我说话，向肖伟明和郑灵玲伸出手，“我是他的女朋友Anna！”

肖伟明和郑灵玲面面相觑，心里一定在疑问怎么我这个地皮都未踩熟的人就找到了一个外国女朋友？

我正要说话，她一把捂住我的嘴，头一歪指示郑灵玲，“你怎么和这个漂亮女孩子在一起，你又有新女朋友啦？嫌我丑吗？”

我连忙扒开她的手，“Anna！”

她捂着肚子大笑起来。

“她是我的房友，”必须马上给肖伟明和郑灵玲说清楚，要不然这谣言一传，还不知最后会变成什么？中国人是挺喜欢八卦的，否则英文里也不会有“Chinese Whispers”这个用来表示谣言的短语。当然，作为中国人，也为这种把全天下人的丑陋行为归结到中国人的文化上甚为不满。

Anna的那群朋友也走了过来，她挽住我的胳膊，向他们介绍，“这是我的中国男朋友杰！”

我又赶紧纠正，“是房友，是房友！”

她的那群朋友显然熟知她的搞笑性格，丝毫没有惊讶的神情，倒是一个男生取笑她，“Anna，你怎么见个帅哥就想成为别人的女朋友？受够了Alexander？”

“闭嘴！”Anna冲他一瞪眼，“我就支持一妻多夫的提议，但没你的份！”

众人哄笑起来。笑毕，她给我脸颊上来了个亲吻，“回家见！”就领着她的那帮朋友走了。

见Anna他们走远了，郑灵玲才开口，“太疯了！”

“是有点儿，但她其实人特别好，只是爱开玩笑而已，”我觉得有必要为Anna辩解一下，她是个好姑娘。

“你不会以后真找个老外做老婆吧？”肖伟明问，看来Anna的玩笑还让他当真了。

“哇噻，你们俩不会一个玩笑也当真吧？”他俩没吭气，十有八九脑子里还想着Anna的玩笑。“一会儿下课后你们想不想去中国城买东西？”还是找个话题引开他俩的注意力为好。

“好啊！”郑灵玲果然上当了，“我得去买些调料！”

“那行吧！”肖伟明也答应了。

他俩一答应，我便不能说不，只得下课后，和他俩坐车去了市中心的中国城。本是无心去中国城购物的，进去以后，想想既然已经来了，就还是买点儿。经过零食架，脑子里突然想到了小帅哥Jamie和Lucy，对了，答应过给他俩买零食的。一盒糯米甜品、一盒杏仁酥、一袋怪味花生和一袋琥珀桃仁，话梅等女孩子的零食就免了。想起两个孩子都爱虾片，反正便宜，又拿了两盒。后来每次到中国城，都会给他俩买点儿零食或中国或东南亚的水果，似乎成为了一种责任。给自己买了一盒茉莉花茶和一盒水仙。走到餐具的货架，我忽然看见电饭煲，这是急需的，不能老吃炒面。一看价，最便宜的一个也要28英镑。我跟肖伟明和郑灵玲一说，他俩立即制止，说Argos那儿一个小的只要十几镑，在中国城买完东西就可以去。有他们这些老江湖在，真帮助我节约了不少钱。
到家的时候，两手已经提满了东西。Lara在厨房里，看见我大包小包的样子，笑话我，“怎么你也是个购物狂？”

“不是，”赶紧为自己正名，“一个电饭煲，然后都是吃的东西。”

她假装探头一看，“我还以为都是新衣服！去年Emily在的时候，最喜欢逛街，买好多衣服、鞋子和包包。”我没问过温州女生的家庭背景，听Lara这么一说，也是来自有钱的家庭，不过温州本身就很富庶，也不奇怪！

“买衣服要去意大利买，”我指指她身上的衣服，“看你穿的衣服都很好看，不过意大利服装设计师的衣服好贵呀！”

我的赞美显然让她很受用，“在意大利其实价格还可以，你等到打折的时候去买就很便宜。当然，有钱人才不会等，又专买最新款的设计，当然贵了。”她转个身，示意让我看她穿的牛仔裤，“这是Armani的牛仔裤，不打折的价格在80到120欧元之间，但我在打折的时候买的，才30欧元。”

“真的？”在北京Armani的专卖店，哪有两三百的东西，随便一条牛仔裤也得一千多、两千，连一件有Armani标志的简单白T恤也得七、八百。“那我以后跟你去意大利买，北京好贵，像Armani、Gucci、Versace、D&G等，都贵得离谱。”

她一耸肩，两手摊开，“中国现在是世界上经济实力最强大的国家之一，你们有钱，当然这些精明的时装师会把中国作为一个重要的市场。”意大利人的脸部和肢体语言也很丰富，丝毫不比西班牙人逊色。一激动，语调一提高，快速地叽里咕噜一串句子，舞动手臂，耸肩转身，跟舞台上的话剧演员很相似。“我一个朋友在罗马的时装店做店员，说中国人进去，简单一看，然后一买买十几条裤子、十几个皮包的时候很多，所以他们现在看见中国游客就跟看见了财神一样。”

这样的报道其实在国内就听说了多次，特别是官方考察团，反正有公款开销，更是肆无忌惮。“有那么疯狂吗？”

“有，我朋友说，他们经理告诉他们，以前80和90年代的时候，看见东亚面孔，就一定要套近乎，说他们很喜欢日本，现在都变成了说他们好喜欢中国，中国是一个好美丽的地方。给中国游客多说几遍，他们肯定会买很多东西。”

怎么中国人落了个钱多人傻的名号！

“等等！”我正在继续把买来的食物分放在冰箱和橱柜里，Lara示意我先停下来，她努力在脑子里想什么，然后不太确定地开口了，“你好，再见，很漂亮，很便宜，”她还在努力地想，但神情告诉我她想不起来了。

“你怎么会说这些中文？是Emily教你的吗？”

她点点头。

“还会别的吗？”

她摇摇头，“我朋友听说我跟中国人住一起，便让我跟Emily学，然后再教她，工作中非常有用。”

是呀！见中国游客，先打个招呼，然后不分男女，一律赞美你很漂亮，再强调价钱很便宜，最后生意完成，笑脸送客，四个中文短语，却把四个关键环节抓住了。聪明！

“那以后我跟你去罗马买衣服，有特别折扣吗？”我逗她。

Lara大笑起来，“当然有了，我常常通过她买衣服，节约钱嘛！”

“我好想去意大利！在中国听说拿波里很美，而且一提到帕瓦罗蒂和‘我的太阳’就会说起拿波里。”假期的时候我一定要去欧洲大陆逛逛。

“是吗？”她有些惊讶，“拿波里倒是挺美的。在意大利，北方是工业区，更现代化，更富裕，南方则相对贫穷和落后些，所以在意大利，有时候别人会说拿波里是一个很混乱、很不安全的地方，那不是事实。但是如果你去意大利旅游，应该到南方看看，一般情况下，游客只从罗马开始向北走，佛罗伦萨、威尼斯、米兰、都灵等地方，其实南方很美，我就特别喜欢西西里岛。”

“西西里岛？黑手党的地盘！”以《教父》为首的各种电影把那儿描绘得挺血腥。

“不是，不是！”她矢口否认，又哈哈乐出声，“你知道黑手党这个单词呀，我跟Emily也聊过西西里岛，你知不知道她怎么问我的？”

我猜不出来。

Lara强止住笑，“Emily说Black（黑）Hand（手）Party（党）！”

我俩爆笑起来，这个Emily，也太偷懒了，不想查字典，网上一查，也能知道呀！

“你们俩在乐什么？”Neil端着一个杯子站在厨房门口。

待我的呼吸平缓下来，“Lara告诉我Emily闹的一个笑话！”

“英文的笑话！”Lara补充一句。

Neil微笑着走过来，“那可太多了！”

听见“咚咚咚”的脚步声，Anna跑下楼来，“什么事情这么热闹？”

“我们在说Emily英文的笑话，”Lara又给Anna解释一遍。

“喔，那太多了！我刚来英国时，也参加了一些英文提高的课程，亚洲学生闹的笑话数不清，”Anna一出现，真的热闹了。

“说来听听！”Neil饶有兴趣地对Anna说。

“给你几个经典的，”Anna摩拳擦掌的样子，估计真的有很多有趣的故事。“我们那会儿除了学术写作的课程，另外还要提高我们的口语，以适应英国大学做Presentation的习惯。老师给我们讲了一些注意事项，说紧张是一件正常的事，但一定要避免一些坏习惯，然后问我们有哪些坏习惯。有的人说不要总低着头，不看老师；有的说不要拿着纸条读；一个日本学生说，不要刮你的腿毛（Don’t Shave Your Legs）。”

我们仨一愣，虽没明白怎么会犯这种错，但Anna左手假装拿着一张纸，在做Presentation，右手假装刮腿毛的表演让我们忍不住哈哈大笑。笑完了，我问Anna，“他想说什么？”

“他想说不要因为紧张而抖你的腿（Don’t Shake Your Legs）！”

一个字母的错，带来的却是天大的笑话！我一定不要犯！

“还有吗？”Lara问。

“多着呢！”Anna得意地一点头，“Neil，你喜欢西红柿吗？”

Neil疑惑地点头。

“Couch Tomato呢？”

沙发西红柿，我糊涂了，Neil却大笑起来。Anna指指我，示意Neil给我解释。“在英文里，有一个短语用来表示成天坐在沙发上，吃薯片、看电视的胖子，叫做Couch Potato！”这下清楚了，西红柿和土豆都圆圆胖胖的，内里乾坤可大为不同。

见我领悟了，Anna继续，“还有老师问你们昨天晚上吃了什么，有个中国同学回答，吃了厨房。”妈呀，厨房（Kitchen）和鸡肉（Chicken）我也会有无意混淆的可能！

“但是短语犯错的情况最多，”Anna看Neil一眼，“估计这样下去英文要被迫修改。”

Neil开心得很，这跟我们听老外说汉语犯错笑傻了的感觉一样，“说几个！”

“Piece of bread、not my cup of coffee、it’s raining cats and rats…”

没待Anna说完，Neil连着感叹了好几声“我的上帝！”，跟Lara一块儿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除了最后一句意思不太清楚，一片面包和不是我的一杯咖啡有什么值得好笑的地方吗？

“我一定要去上这样的英文课！”他对Anna说。

“连老师最后都说，上我们的课特别有意思，学生犯的错让她每天过得好开心！”说完了，看到我脸上的不解，把Neil推向我，“你给杰解释吧！”

Neil抹去眼角的泪花，深吸了几口气，拍拍我的肩，“杰，犯这种错不要紧，但千万不要像Anna一样！”

“刚才Anna说的是什么意思？”我着急要弄明白刚才究竟犯了什么错。

“在英文里，当你想形容什么事情非常容易办，你可以说piece of cake，是蛋糕不是面包；什么东西不是你喜欢的，说not my cup of tea，是茶不是咖啡；雨下得很大的时候，猫和狗会四处乱窜，找地方躲雨，所以说it’s raining cats and dogs，不是猫和老鼠，”他顿了顿，看着我的眼睛，“明白了吗？”

“明白了！”我以后不确定的东西坚决不乱开口，要不将来我也变成别人嘴里的笑话。

Neil已经开始能够揣摩到我内心的想法，“不要被Anna的笑话吓到，知道吗？”

我木然地点头。Anna走过来，给我一个拥抱，“你还没见过我以前的作业，要给Neil看了，他肯定就笑死了！”她摇摇我的头，“英语又不是我们的母语，犯错有什么，Neil敢笑你，我们打他。你要知道，在这房子里，是三个外国人对付一个英国人。”她像只母老虎一样冲Neil挥挥拳头，这把我逗乐了。

“好，我们打他！”我同意。

Neil装出害怕的样子，假装要逃，我抓着他的胳膊，“不许逃！”

“好了！好了！不要乱说，要给Tracy知道了，还不恨死我们，”Lara远比我和Anna理智。也是，虽然是玩笑，要是Tracy听到了，估计心里也不会痛快，自己的准老公给别人欺负，没门！

Lara和Anna上楼去了。我美滋滋地把电饭煲展示给Neil看，“你今天晚上想吃什么？”

他挠挠头，苯苯地说，“不知道，你决定吧！”

到英国之后，发现其实英国也有自己传统的美食，但因为地中海几个国家美食的声誉，英国食物只剩下了炸鱼和薯条的恶名。时间短，对英国食物的认识有限，但有一点儿很快我就观察到和听说了，除了有孩子的家庭，英国人大都不太愿意花时间来烹制食物，宁可简单、方便地将就一餐，也难得像中国人要养生、要讲求膳食均衡地做饭，尤其是晚饭。超市里存放冰冻速食的冰柜一长溜，除了披萨等西式冷冻速食，还有中式、泰式等东方国家的速冻食品。我甚至看见过速冻的中式炒饭，天知道会是什么味道！尝过一些这类速冻食品，能吃，也的确方便，但味道实在不敢恭维。Neil老实承认，以前他自己愿意做饭的时候也就是煮意大利面条什么的，不想做的时候就是面包中间随便夹上点儿东西的三明治，有了我，吃饭变成了每天的一件大事。虽然更多时候他仅仅是在一旁帮手，但做饭成了一件他乐于参与的事，不仅有益于健康，还能有那么一个多小时从繁重的研究学习中暂时脱身，调节他的情绪。对于我，每天做晚饭和吃晚饭的这一个多小时已经成为了每日生活中最重要的一个环节，是属于我和Neil的一种很私密、很亲密、又很普通、很随意的幸福。Anna和Lara偶尔会跟我们一起做饭，但她俩的社交活动很多，不像我和Neil的生活很快就有了一个较为固定的时间表，平淡又愉快的生活。
晚上给Stuart发了个短信，问他这一周是否会过我们这边来。他很快回了短信，关心我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我说没有，只是有东西要给他。他有些好奇，问是什么东西。我给他卖关子，叫他过来前提前发短信给我就好了。

周六早上十点多，收到他的短信，问我十一点左右在不在家，我回复让他过来，然后到厨房里把给Jamie和Lucy买的零食用袋子装好。

十一点几分，听到楼下开门的声音，我便轻手轻脚地下楼去。Anna和Lara头天晚上很晚才回来，应该是睡得正香的时候。

Stuart可能听到了我下楼的声音，站在楼梯那儿等我。看我出现在一楼的楼梯口，音色洪亮地跟我打招呼，“你好，杰！”

我赶紧做个小声的手势，指指Anna和Lara的房间，下到他面前，“她俩还在睡觉！”

Stuart很帅气地一扬眉毛，会意地说，“她俩又去Party了！”

“是，她俩回来时我迷迷糊糊地听到声音，好像三点多。”

“你怎么不和她们一起去？”

“我上一周跟她们去了一个Party，很不习惯，所以她们知道这种光喝酒、瞎聊天的聚会我不喜欢。”我又很八卦地加上一句，“还有人吸毒。”

他跟Neil听到时一样，也是一脸惊讶，“胆太大了！你离他们远点儿，免得如果有警察来突袭，会受到牵连。”

他穿着一件浅灰色的Polo衫和深蓝色的短裤，一双运动鞋，第一次看见他裸露的毛茸茸、粗壮的大腿，真性感！他的小臂上体毛也挺茂盛，脱光了，强壮的身材配上性感的体毛一定火辣死人。“你要去做运动？”我赶紧问他问题，好强迫自己从意淫中跳出来。

“我等一下要去百安居买些东西，然后下午要带Jamie和Lucy去公园玩，踢踢球，跑跑步，趁天气还暖和多外出动一动。”

我带他进厨房，心中暗自羡慕，跟着这样火辣的熟男去公园运动是一件多赏心悦目的事情。把装好袋子零食的袋子给他，“下午正好能用上。”

他打开袋子一看，抬头看着我，些许欣喜，些许不安，“杰，你太宠爱他们了！”

“嘿！这又不是给他们买什么昂贵的东西，仅仅是些零食，他们喜欢，偶尔给他们吃也不担心长胖。”我急于打消他眼中的那份不安，“况且，你不是下午就要带他们去运动吗？”

“谢谢你，杰！真的，太谢谢你了！”他重重地拍了我胳膊一下。

“不客气，”我爱眼前的这个男人，“在中国，朋友之间不用说感谢！”上次房子聚会的时候我们不已经说好了要做好朋友吗？

他静静地、微笑着看着我，这是我最爱看到的他的表情，他嘴角上扬的弧线、眼角细细的皱纹、眼里暖暖的光芒，我觉得这是一个很真实的他，而且每每他这样看着我之后，我总能得到一个大大的拥抱。和Neil一样，这个强壮、善良的男人让我能够体会到幸福，外加一份安全感！

松开了拥抱，“你房间里的东西都没问题吧？如果需要什么额外的东西，告诉我。”

我用微笑回答了他。

他抬头看了看厨房的天花板和四角，又打开橱柜等看看，又走去客厅四处检查检查，我跟着他，听他半自言自语地说，“明年夏天有机会要把这房子再重新收拾一下！”

打开大门，他举起手里的袋子再示谢意，“杰，周末愉快！”

我送他出门，“周末愉快，Stuart！问家人好！”他快乐，所以我也就快乐！听着崇高，实属无奈！
第九章
很快就到十月的下旬了。英国的气候远比北京温和，没有北京金秋的灿烂，也不需要这份稍纵即逝的美丽。气温已经明显有所降低，但只要一有阳光，校园里和大街上还是随处可见T恤、短裤的打扮。我开始穿上了长袖衫，郑灵玲则每天都穿着外套，和商学院里其他袒胸露乳的欧洲女郎相比，中国女孩太柔弱、太老气、太精美！有点儿像美丽的瓷器，最适合隔着一定的距离观赏，尽量不要触碰，避免一不小心就打碎了。

慢慢地能基本跟上课堂的节奏了，老师讲的东西还不能完全听懂，但有肖伟明和郑灵玲可以咨询，回家之后，有家庭老师Neil，心里也没了刚开课时的那份忐忑不安，知道不管怎样，这张文凭肯定能拿到。和商学院其他的同学也逐渐熟悉起来，如果上午和下午都有课，中午休息的时候，大家找个地方围坐在一起聊聊天，能够用中文没有语言负担地交流，都觉得舒心。

陈昕说要去买杯咖啡，陈浩立即起身跟着去了。待他俩一走远，周仁贵一挥手，“他俩好像关系不太正常，你们有发现吗？”

“你又开始八卦了，周仁贵，”我臭他。

“真没有，”他为自己辩护，“陈昕和我住在同一个学生宿舍楼，陈浩天天都在陈昕那儿，给她做饭，时常呆到半夜。要去哪儿，陈浩就来接她。”

“别人不能在一起学习或者聊天呀，有什么不正常的？”郑灵玲表示怀疑。

“如果只是同学或朋友，哪能这样？”周仁贵看看我们，“我只是觉得陈昕她既然在上海有未婚夫，还这样就太不道德了。”

老社会肖伟明出来发言了，“这算什么呀！就算他俩有那事，别人你情我愿，你瞎什么操心。回国后，他俩不说，谁知道？你还会去找她未婚夫说她在英国有外遇？”他在英国时间长了，观点也很西化，“性饥渴这是人性中很自然的东西，要有个靓女愿意跟我上床，我也不会拒绝，谁会先问你国内有没有对象，你将来要不要跟我结婚？都什么时代啦！”

郑灵玲脸上一阵红一阵白，“肖伟明，你闭嘴，少在那儿乱说。”中国人还是忌惮性这话题，女孩子可能私下也会谈，但这男女混杂的场合，还是害羞。

肖伟明这嘴皮子最溜的主，当下予以反驳，结果他跟郑灵玲就开始争执起来。周仁贵突然几声“嘘”制止了他俩的争吵，原来陈昕和陈浩端着咖啡回来了。

郑灵玲还是一脸的不满，但为了大局，很快我们的话题又回到了到哪儿旅游、国内现在什么电视剧热播中去。搞半天他们很多人都在网上看国内的电视剧，我完全成了局外人。我每天也看会儿电视，但那是在Neil的要求下，主要是BBC的新闻节目，他说能提高我的听力和表达水平，周末英超的精华才是我的最爱。自己一个人反正也无聊，白天学习，晚上看看电视也是不错的消遣。

“你好，Rebecca！”肖伟明和谁打招呼。

“哟，全国人民代表大会呀！商讨什么国家大事！”一个三十多岁的大姐走过来。

“我们在商讨如何成为百万富翁，”肖伟明四川人调侃的本色丝毫不比北京的侃爷儿逊色，“来，我给你介绍一位正宗的老乡，林杰！”我连忙站起来，“林杰，这是我们的大姐大Rebecca！”

Rebecca微笑着给我挥挥手，“北京哪儿的？”

“亚运村！”

“好地方！奥运会的心脏呀！”看她的脸，应该是三十多岁的人了，但身材还保持得苗条，穿戴得很考究，保养得也很好，却没有陈昕那种浮浅的富贵和时髦气息。“好了，你们聊，我有事先走了！”她给我们大家挥挥手，离开了。肖伟明给我眨了眨眼，我没领会他的用意。

话题很快又转到了旅游上，英伦三岛的景点他们好像已经全逛完了，只对欧洲大陆还有强烈的兴趣。我很羡慕地承认，“你们都去了好多地方，就我还哪儿都没去过。”

“先从周围开始嘛！”郑灵玲说，“离曼彻斯特很近的切斯特就值得一看，很漂亮的城墙。湖区现在去也行，但夏天最好，苏格兰高地冬天去看雪景也特别美，我还想去。”

“对，”周仁贵表示赞同，“英国的历史名胜跟中国的情况有所不同，保护得很好，有些街道，一、两百多年了外表上也没有变化。你不挺喜欢音乐吗？利物浦 – 披头士的故乡就有很多参观的地方。”

“好！”我同意他们的意见，暂时不能考虑去欧洲旅游，就近利用周末看看也行。周末我要一直这样一个人呆着，也挺没劲！

上课时间快到了，众人散开，各奔课堂。肖伟明来到我身边，小声说，“Rebecca是个很神奇的女人，从来不原意告诉别人她的姓名，也绝对不提起她以前的工作和生活，所以到现在，我们也仅仅知道她来自北京，看她的派头也百分百是有钱的主，上哪儿都打的。她显得很随和，但从来不和我们接近，都是笑嘻嘻地打个招呼了事，面子还是要敷衍一下。”

我白他一眼，“你说得别人都跟有见不的人的事似的。”

他胸有成竹地一眯眼，“你等着瞧！反正来英国这几年我的总结是从国内出来的人的背景越来越复杂，真像你我这样就为了读个破书，拿个文凭的人已经变成少数。”

他说的好像也有道理，但我菜鸟一只，涉水尚浅，还是虚心听从前辈的为好！
这一周的天气都非常好，偶尔一场雨飘过，马上又是蓝天白云的，凉爽，清新。北京这会儿已经到了金秋的尾巴，很快温度就该跳水。在北京时，每年就怕十月底到十一月中开始供暖前的这二十来天，有些年份还行，有些年份则早在十一月初就降底到冻死个人的温度。我们家还行，太冷就开空调抵挡抵挡寒意，爷爷奶奶和外公外婆的房要旧一些，又舍不得用电，有时为了让他们开空调还得吵架。后来我爸给两边都各买一个电暖气，再补贴两边各五百的电费，让我妈和舅妈反复做思想工作，老人们才想通了，舍得用了。我妈的话很对，节约这点儿钱，病了，多的钱要花，还折腾得大家都担心。但爷爷跟我聊过，说他们那几代，经历了太多的苦难和不幸，对于现在的生活已经很满足。我讨他欢心地表示赞同，心里还是不解，再苦再难，过去的已经过去了，还老回想它干嘛！打电话回家时，提醒我妈要监督两边老人家一定不要为了节约而挨冻！我妈很欣慰地赞扬我懂事了，又担心我挨冻受冷，她哪里知道这英伦三岛的海洋性气候有多舒服。房子里本来就不冷，Stuart又根据他的经验给我们设定了每晚四个小时的供暖，说随着天气变化，他会再随时调整供暖时间。我盖的还是同一床被子，刚开始还担心抵抗不了冬天的寒意，想准备买多一床被子或毛毯，给Neil一说，他取笑我又不是刚出生的婴儿，房子里冬天的温度也会很舒服。事实也的确如此！

周三回到家，看见Neil的房门开着，跑进去，趴到他的床上，主动地进行我的学习汇报。他没在看书和写论文，正在回别人电子邮件，不时地和我说上两句话。邮件一发，他转过椅子，“我们去跑步！”

“太累了！”其实不累，只是跟他撒娇。

他越来越清楚我的这些把戏，走到床边，推推我，“快点儿去换衣服！”

我赖在床上不动。他也不再理我，坐在床边脱了他穿着的靴子，然后站起身，脱下了他的短袖衬衫和牛仔裤。我趴在那儿，傻傻地看着几乎赤身裸体的他。他身上只剩下了一条黑色的、贴身的平角内裤，这映衬得他的皮肤非常白皙，他的体毛也较为浓密，但因为是淡金色的，所以看上去身体还是很光滑。我还没有见过Stuart的裸体，但Neil和他相比，我能清楚看到不同的美和性感。Neil整个身体非常匀称，漂亮的胸肌和三角肌、宽宽的双肩、平坦的小腹、细窄的腰、结实修长的两条大腿，但腹部有几条隐约可见的疤痕。我看呆了，但绝对不是色迷迷的样子，因为我根本都没把视线聚焦在他的胯下。

“嘿！”他大喝我一声。

“你和Stuart的身材不一样，但都好好啊！”我脱口而出这么一句话。他俩的身材的确不同，用在英国同志交友网站上学会的身材术语来讲，Neil是属于有款有型（Defined）的身材，而Stuart是肌肉发达（Muscular）的一类。这两种身材都合我胃口，而且看来这上同志网站也能提高英语，一举两得，娱乐、学习两不误！

他乐哈哈地回答我，“我可不能跟Stuart比，他以前怎么也算半个职业球员。”

“什么半职业球员？”我没有概念。

他转身去衣柜里取T恤和短裤，一弯腰，黑色的内裤清晰勾勒出了他臀部动人的曲线，结实、饱满、高耸，“你不是喜欢看英超吗？”他一边找衣服，一边说。

“是啊！”我不确定他要说什么。

他找到了衣服，一边套T恤和短裤，一边给我解释，“你喜欢英超，但你也知道英冠、英甲和英乙等联赛吗？”

“听说过，但不了解！”老实承认自己的无知。

他穿好了衣服，来床边坐下，“英格兰足球联赛，如果我没记错，应该有一共十一个级别。除了最上面的四个级别，都是职业联赛，往下第五和第六级别有全职业的球队，也有半职业的球队，而从第七级别到第十一级别，则都是业余球队。”他看看我，知道我听懂了，“我没仔细问过Stuart是在第五还是第六级别踢过球，但很不幸的是他在二十还是二十一岁的时候腿受过重伤，这也就宣告了他成为职业足球运动员梦想的破灭。”

“真的？”这当然是真的，我只是觉得有种巨大的、突如其来的遗憾猛地压在心头。如果他没受伤，也许他会有机会成为三狮军团的一员，也许他会有辉煌的职业生涯，但如果那样，我就不可能有机会认识他了！天意！

“俱乐部不给他请专家治疗吗？”我挺纳闷的。一般情况下，每个俱乐部除了随队的医生和理疗师，不都还和众多著名的运动医学专家们有合作吗？2006年世界杯之前贝克汉姆受伤后连女王都不介意皇室御用的医生给他治疗，其他足球运动员一治疗的时候德国、美国的满世界飞。为什么Stuart就没有这么好的命？

Neil摇摇头，无奈地批评我，“傻瓜，你以为他在给曼联踢球啊？他那时候一个星期才挣十几还是二十英镑，而且不踢比赛还没钱。”

“十几或二十英镑？”这让我目瞪口呆，简直不能相信。看看现在C罗、鲁尼、特里、兰帕德的周薪，就算有二十年的时差，这差距也太大了！

“没有成为职业球员，想进稍微有名的俱乐部是不可能的事。就算成为了职业球员，以失败告终，没挣到钱的球员远比你知道的那些球星多？四大豪门里，顶尖球星的周薪可以比其它队友高三、四倍。四大豪门普遍又比其它英超中下游的球队高很多，而英超和英冠一比，简直就是白领跟蓝领的区别，到了英甲和英乙，可能C罗一个人的年薪抵整个俱乐部一年的全部费用。”

这个我也在新闻和电视节目中听说过，但突然听说Stuart原本有机会成为职业球员，却梦想破灭很让我受伤。

“那么大的差距？为什么？”我看过一些报道，但是想听听他的意见。

“英超商业化的发展是把双刃剑，既让英超在90年代和2000年之后的发展过程中成功取代了意甲和西甲成为欧洲第一联赛，飞涨的工资吸引了世界各地的顶尖球员，却挤压了英国本国青少年球员的成长空间。”他稍作停顿，“你要知道60年代初足球运动员的周薪平均才20英镑，70年代初大约70英镑，80年代初500还是600英镑，90年代初已经有一千多、两千英镑，而2000年时已经超过了一万镑，现在顶尖球员都是十万英镑以上，所以我们说一名普通足球运动员的周薪是普通工人的年薪，而顶尖足球运动员的年薪是普通家庭一生都挣不到的。”

我在脑子里飞速心算了一下，是呀！只可惜上天没给Stuart这个机会。

“他踢什么位置？”我想知道。

“他踢中卫，也可以踢防守型后腰。”

“你怎么都知道？”我也渴望知道Stuart的过去。

“他告诉我的呀，傻瓜！”他给了我的头一巴掌。

“对呀，他很高！”我怎么脑子跟糨糊似的，那样的身高打前锋的有，比如竹竿克劳奇，但不多，“他多高？”

“你怎么那么多问题，”Neil假装不耐烦，“他差不多六尺三英寸。”

“公分是多少？”我哪里明白这些英制的度量衡。

Neil想了想，“大约一米九多一点儿。”

“喔！”第一天见面时我估计的很正确，“你呢？”

“六尺！”

“公分！”我倒不耐烦了。

他一巴掌打在我额头上，“一米八二！快点儿起来，换衣服去！”

“恶霸！”我嘟噜着爬起身。

他收起脸上的笑意，假装严肃不满地瞪着我。我才不怕他！如果说要回答在英国谁最爱我的问题，那只有一个答案，Neil – 我的英国哥哥。如果要我回答在英国我最爱谁的问题，答案要稍微长一点儿，最爱Neil，然后是Stuart，其次是Anna，但小帅哥Jamie我也爱！

唉！说起爱，我是有点儿贪婪。
天气好，跑步也比以往轻松，公园里跑步的人也多，推着婴儿车、带着孩子在公园里玩耍的人也不少。我们比以往多跑了一圈，我都不觉得特别累，到了最后回家的冲刺，我已经自知之明地放弃了和Neil一较高下的念头，他跑在我前面十几米远的地方，不时回头看我跟上了没有，好确保他先到家，能先洗澡。

就要拐进我们住的街道时，他又回过头来看我，却一下子和从我们街道拐出来的一个人撞在了一起，差点儿两人都摔倒在地。我连忙加快步子跑过去。

“Sophie，对不起，对不起，你没事吧？”Neil一个劲给那个女人道歉，看样子他俩认识。

那个女人穿着一件类似内衣的短背心，整个腹部裸露在外，一条低腰而且长度仅到大腿根的牛仔短裙，一双高跟凉鞋，整个身体裸露的地方远远多于遮掩的地方。她的皮肤呈不自然的棕色，好像日光浴晒得太过了。身材不错，好丰满的胸部，那件小小的短背心把她的胸部挤压得肉嘟嘟的，让我想起了张艺谋在《满城尽带黄金甲》里的挤乳大法。她脸上的浓妆让我根本看不清她本来的面目，只能说五官还不错，黑发散披在肩上，不知怎么回事，我想到了红灯区里的妓女。她一手捧住乳房，一手叉着腰，装出一副忍着疼痛的样子，嗲嗲地抱怨，“Neil，你不用这样来引起我的注意嘛？”

“真对不起，Sophie，”可怜的Neil忙于道歉，指指我，“我刚才回头看他，又在这拐角，所以没注意到你。是我的错，你没事吧？”

Sophie把头转向我，“这个年轻人是谁啊？”

“是我新的房友，杰！”

我不知道这算不算是一种介绍，但我很奇怪地不想跟她握手或拥抱，所以我弯弯腰，“你好，Sophie！”

她却伸出手，我只好礼节性地握住，她反而把我的手抓得很紧，“你好，杰！跟Neil一起锻炼啊！哟，好身材，有时间让Neil带你到我家来喝一杯！”

这怎么听起来像调情的口吻，但我还是礼貌地回答她，“谢谢你的邀请，Sophie，有机会一定会来的！”

“好吧！”她终于松了手，侧着身、挺着胸脯跟Neil说，“记得有时间过来喝一杯！”然后给Neil抛了个媚眼，故意、夸张地扭摆着腰肢跟屁股走了。

目送她走远了，Neil松了口气，看着我的眼睛，低声但很严肃地告诫我，“你绝对不能去她家，你发誓？”

我不认为自己会去，但想搞清楚这是为什么，“为什么？”

“她不是个好人，知道吗？跟我发誓你绝对不会去她家，不管是你自己还是跟其他人一起！”Neil皱着眉头，眼里有种我没见过的紧张、担心或焦急。

他不是在逗我，“我发誓，Neil！但你能告诉我究竟为什么吗？”

他四周看看，前后没人，示意我跟他往家走，“她是个不要脸的荡妇，就跟妓女一样！”声音虽然低，但荡妇和妓女这两个字Neil说得狠狠的，也恨恨的。

“难怪我刚才看她的打扮就觉得她像妓女！”

Neil又很谨慎地前后看看，“她不是在红灯区里工作的妓女，但她的行为和生活方式跟妓女没区别。”

“她住我们这儿吗？”我开始担心今后还要在街上碰到她。

“就那里面！”Neil指指街道对面的一排两层楼的房子，“记不记得我给你说过在英国那些可怕的青少年流氓是这个社会的毒瘤？”

我记得，点点头。

“Sophie是另外一种可怕的毒瘤！”他很是无奈地叹口气，“英国社会体制里有很多很好的东西，但都给这些人滥用了。”他看我脸上的神情，知道需要继续给我解释，“在英国，为了照顾单身母亲，政府有很多优惠的政策，目的是确保孩子能够有一个健康的生长环境，不会因为父母感情的原因而承受痛苦，但是现在不少女孩子就利用这一法律上的漏洞不要脸地骗取房子和钱。”

“骗房子和钱？”怎么骗？

“单身母亲可以向地方议会申请房屋，只要填写了表格，提交有关的文件，绝大多数的申请者都能免费得到一套政府房，然后还可以向政府申请孩子的抚养补贴，所以很多不要脸的女孩子十几岁就四处滥交，怀上了孩子，生下来，就可以去申请政府房。别的家庭辛苦工作，积攒好些年才能买下自己的房子，这些女孩子却用身体骗来了一切。”他痛恨不已地给我解释。

国内一些年轻的女孩子现在是要嫁个有钱人或者傍个大款，好走捷径，好减少二十年的奋斗。原来英国也有这样的女孩子，只不过不傍个人，傍政府。说西方人素质高，看来也得因人而异。

“生下孩子，骗到了房子，如果好好抚养孩子长大也就罢了，但像Sophie这样的人，她根本就不管孩子，她生了三个孩子，都扔给她妈，政府给孩子的抚养费都被她用来做其他消遣，酒和毒品她都喜欢。钱用完了，就找男人，谁给她钱就跟谁上床。这个男人没钱了，便找另一个男人。”他停下脚步，盯牢了我的眼睛，“现在你明白为什么我要你发誓绝对不能去她家了吗？

“明白了！”我真的明白了。

他不禁又叹口气，“像她这样的女孩子还不少，英格兰北部青少年妈妈的比例非常高，你在街上稍微留意就能发现。耻辱！这个国家的耻辱！”

他的语气非常沉重，整个人仿佛被这种耻辱玷污了，他无法脱身，无法清洗自己，导致自己恶心自己的这份不洁。英国在他的心中多重要啊！

“那你怎么会知道关于她这些事？”我又很奇怪。

“Stuart告诉我的，也告诫我千万不要和这个女人往来。她还好多次试图勾引Stuart，Liz恨死她了。”一听说她勾引Stuart，我跟吞了只苍蝇一样恶心，我暗恋的好男人怎么可能跟这种滥货上床，单是这个想法就让人犯吐。

Neil一脸的凝重，我俩跑步时他脸上的那份快乐消失得无影无踪。

我看离我们的房子就二十米左右的距离，得想个法子调节他的情绪。拍拍他的背，把他向右侧微微一推，“Sophie怎么往我们这边来了！”他连忙转身去看，我则从他左侧撒开了腿，奔向我们的房子。待他反应过来，我已经站在房子前的人行道上振臂高呼，“我赢了！我赢了！”

他不慌不忙地走过来，双手叉在后腰上，有种痛苦的表情，“我背上有什么东西？”

我赶紧绕到他身后去看，谁知我刚绕到他背后，还来不及看有什么问题，他便三步并作两步地窜到了房门前。我上当了！这次轮到他哈哈大笑，“我赢了！我赢了！”他模仿我刚才的欢呼。

我很不甘心地冲过去，他已经打开门，一只脚踏进了门，“谁先到家谁先洗澡！我洗澡去啰！”

原本是我为了让他开心而捉弄他，谁知到了最后我成了被捉弄的对象，不服气，很郁闷！他走在我前面，慢慢地走着，像模特正在拍照的情形。上了一楼，依靠在楼梯扶手上，摆了个造型，很酷、很帅地看着我，还挑衅，“跑完步马上洗澡真舒服！”

我先观察了一下Anna和Lara的房间，门都紧闭着，她俩肯定都还没回来，我便放心地朝Neil扑过去，打不过，我挠痒痒！

Neil比我高大和比我强壮的身体优势确保他在这种近身肉搏中也不落下风，没几下，我便给按倒在地。“失败者也要保持风度，明白吗？”我一败再败，他乘胜打击。

我趴在地上，喘着粗气，表示服输了！

让我起了身，他满面笑容又得意洋洋地继续着他刚才的表演，上到了我们的卫生间门口，打开卫生间的门，脱下了T恤，正要进去，可能又想起了什么，随手把T恤扔在门口，吹着口哨，转着手中的钥匙圈，去他的房间。

我看他背对着我，心想机会来了，两步窜上去，要把他掀翻在地，以解心头之气。谁知他早有防备，一侧身，抓住了我的一只手一拽，同时下面伸出一条腿一绊，我便一个跟头栽倒在地毯上。

我觉得手里抓住了什么，侧身向上望去，Neil一脸无奈地又笑笑地看着我，我再一定神，我的妈呀！他大大的鸡鸡和蛋蛋软软地悬垂在他的胯间，他也没有用手去遮掩，我的手抓紧了他的短裤和内裤，已经扒低到了他的膝盖上。这下丑出大了！我跟触电似的赶紧松手，趴在了地上，把脸埋在臂弯里，无脸见他。他没吭气，开门进了他的房间。

他旋即从房间里出来，用脚踩我的屁股，“转过身！”我没动，他又踩了几下我的屁股，我才羞羞地、很不情愿地用手臂遮住脸翻身平躺在了地上。

“把手挪开！”他命令我。

我赖着不动，不听从他的指挥。他随即把脚轻轻踩到了我的腰上，痒痒涨涨的，很难受，我不得不挪开手臂。

我很害臊地看着他，他已经把浴巾围在了腰上，脸上不仅没有丝毫的怒色，反倒是有忍不住的笑意。我正欲说对不起，他突然把什么东西扔到我脸上，然后我听见他乐呵呵的声音，“坏孩子，今天你洗衣服！”

听见卫生间门关上的声音，我从地上坐起来，我的上帝！他扔在我脸上的是他的短裤和内裤，这可以是多么色情的举动，他明白吗？我抓起他的短裤和内裤回到我的房间，关好房门，靠在门背上，理智在说不要，欲望却早做出了决定。把脸埋进他的内裤，新鲜的、浓烈的、Neil的体味和汗味驱使着全身的血液迅猛地涌向我的下体，脑子里全是悬挂在他胯间的鸡鸡和蛋蛋的画面，来了英国一个多月，欲火那一刻极其猛烈地烧遍了全身，我扯下自己的短裤，把他的内裤裹在自己的坚挺上，根本没有慢慢享受的机会，才搓揉了没多少下，对他和Stuart所有的暗恋和意淫都射在了他的内裤上。

待从熊熊欲火中冷静下来，看着手里湿湿的内裤，我瘫坐在地上，我怎么能这样做？这是多么无耻的行为？Neil因为和我亲近，才会跟我有这种很亲密的玩笑，要是他知道我这种行为，还会和我做朋友吗？一个多月的时间不能算长，却让我和他之间的感情已经难以置信地发展到了一个我未曾预料也不敢预料的深度。我该怎么办？我得不到他，又舍不得放手。心里说做个朋友就好，欲望却不答应。这进退两难的折磨，难道真是天底下所有暗恋故事的共性？

迷糊在那儿，不知过了多久，我听见卫生间的门打开了，心提到了嗓子眼儿上，房间里精液的腥味还为消散，我不能让他进来，绝对不能让他发现我刚对他做了什么可耻的事情。我下意识地站起来，抵住门，生怕他会突然闯进来。

“该你啦！关着门干嘛？”听见他在门外说。

我用手抵住门，让身体尽量离开门远一点儿距离，“我马上就来！”听见他走过我房门轻轻的脚步声，我趴在地上，透过下面的门缝确认他不在门口。把窗开到最大，开门前还是不放心地先开了微微的一个缝，他不在，然后跟做贼一样把他的内裤夹在我干净的换洗衣服里，贼溜溜地出门，又随手关上我的房门，然后不带一秒耽误地躲进卫生间。

打开淋浴，小心、仔细地用手搓洗他的内裤，再三清洗、检查，应该能消除证据。为避免如果给他撞见起疑心，又顺手把我脏的衣裤也打湿，这才总算暂时松了一口气。远比平时快地洗完澡，穿好衣服，又在卫生间的门背后偷听外面的声音，没有动静，Neil应该在他的房间里，便蹑手蹑脚地出来，捡起他扔在门口的T恤，悄悄地下楼，把手里的罪证扔进了洗衣机，心里悬了半天的石头终于落地了。

稳住呼吸，上楼去了他的房间，“还有没有其他要洗的衣服？”

他在看书，有点儿惊讶，“你今天洗澡怎么这么快！”

“时间不早了，要准备晚饭呀！”好在我脑子转得快。

他把装脏衣服的篮子递给我，然后我回到我的房间把其他的脏衣服放在里面，下楼放进洗衣机，加了双倍的柔顺剂，如果这样他都还能发现我作孽的痕迹，那就只能算老天有意的惩罚！

刚到的第三天还是第四天，我看见他要洗衣服，便跟着他下楼。倒不是因为没见过滚筒洗衣机，不懂得该怎样操作，只是觉得看他怎样用一次，好避免等我洗衣服时说不定有什么不确定的东西带来的尴尬。他把衣服放进洗衣机，问我有没有要洗的衣服，可以一块儿洗，我欣喜地上楼把换下的脏衣服抱下楼，从那儿以后，就固定下了我俩一起洗衣服的习惯。

衣服在滚筒洗衣机里随着水流滚动，我看见他红色的曼联T恤，我灰色的长袖衫，他蓝色的牛仔裤，我黑色的套头衫，我俩的衣服亲密地缠绕在一起，我俩的生活何尝不是如此？可是，这样的缠绕会带来怎样的结果？是爱与不爱的折磨，还是今生今世、不弃不离的一份珍贵友情？
我听见下楼的脚步声，连忙打起精神，迅速练习了几次微笑的面部肌肉运动。转过身，看见Neil进了厨房。

“Tracy一会儿要过来，我来准备晚饭！”他直接了当地告诉我。

“你准备做什么？”我已经很清楚他不是一个会做饭的人。

他挠挠头，有些害臊地承认，“不知道，所以先下来看看冰箱里还有什么？”

我拦住他，“我来做吧！”

“不！不！不！…”一连几个不。

“嫌我做的饭不好吃？”我不满地质问他。

“不是，”他赶紧解释，“你每天都给我做饭，如果还让你给Tracy做饭，是不是太过分了？”

“是你太过分还是我太过分？”我反问他。

他愣住了，没明白我的问题。

“既然我们是朋友，如果你认为我不该给Tracy做饭，那就是你太过分。如果你想和Tracy单独在一起，我还硬要参加，那就是我太过分。清楚了吗？”

“你倒想得挺多的！”他敲敲我脑袋，“那你做吧！反正Tracy总抱怨我做的东西只是能吃而已。”

“想清楚了，我可不想做你们俩的电灯泡！”我跟他确认。我了解他，但是我不了解Tracy，还是谨慎为好！

“电灯泡？”他对这样的比喻很不理解。这是我的错，没考虑文化差异，硬把我们的语言文化塞给他。

“嗯…”我得想想怎么解释，“也就是说一对恋人和第三个人在一起的情形。因为第三个人的存在，这对恋人就不敢做很多事情，这第三个人也觉得很不舒服。”解释文化上的东西以我的水平来讲，太难了！

“什么事情不敢做？”他还不罢休。

“我说不清楚，以后再给你解释！”这是我无计可施的时候最惯用的句子。他放了我一马，没再继续追问下去！这些做学问的，就喜欢打破砂锅问到底。我心里暗自偷笑，好在没说“打破砂锅问到底”这个短语，要给他追问起来，我真要把厨房里的锅给打破了也解释不清楚。

“米饭、炒面、还是意大利面条？”三选一。在Lara的指导下，我做意大利面条的功夫日见长进。

“米饭吧！她平时如果不上中餐厅，哪有机会吃中餐。”有道理，他又补上一句，“你做得比中餐厅的好吃！”这马屁拍的！

“真的？”心里很受用，表面上还是要坚持中国人的谦虚。

“真的！”他说得很肯定。其实我也知道他没有拍我马屁，这不过是家常菜往往最美味的常理。我没有进行所谓的中餐本地化调整，完全凭我在国内吃过的菜的印象做出来的，应该是和曼彻斯特那些中餐厅里的菜肴有一定的区别。

米饭先煮上。打开冰箱冷藏室，有西兰花、小玉米、胡萝卜、洋葱、生菜，心中有数了，从冷冻室里取出一袋我分割好的鸡翅根和一盒猪肉，做林杰私家糖醋鸡翅根、猪肉炒小玉米和胡萝卜片、以及耗油西兰花。

让他负责清洗蔬菜，我用微波炉先把肉给解冻了，鸡翅根用小刀扎扎好入味，胡椒、盐、鸡精、油、生抽腌制上，然后猪肉切片，也腌制上。把Neil洗好的蔬菜改刀，小玉米和胡萝卜切片，西兰花分成小块。一切准备妥当，先做最耗时的糖醋鸡翅根。鸡翅根下到炒锅中，小火慢慢煎炒，待表皮呈微微的金黄色，加入姜片、葱片和蒜片，再加一点儿料酒，然后加入糖、醋、酱油、一点点耗油、一点儿辣椒粉小火慢炒十几、二十分钟，炒到锅里只剩下了清亮的油，酱油、醋和蚝油完全依附到了肉上便大功告成，最后撒上点儿熟芝麻提香。这道菜很简单，就是耗时间。后来不断改进这道菜，中餐就这样上桌，西式聚餐时，配上生菜叶、胡萝卜条、黄瓜条，好吃又爽口。还常看电视里的英国烹饪节目，看来我真有家庭主夫的潜质。

Neil在一旁颇为好奇地看着我把各色调料先后放进锅中，说我跟个巫师配置迷药一样。心中暗自嘀咕，我倒恨不得自己真能够有哪个本事，配置一碗迷魂汤，让他喝了之后，忘掉Tracy，做我的男人。我问他会炒什么菜，他立即摇摇头，说英国人不炒菜，而他会做的东西有限，烤土豆、炸薯条等等，基本原则是能够放进烤箱慢慢烤熟的、不用他守在炉子旁的就最好，然后拌一份沙拉万事大吉！英国超市里有洗净、配好的袋装沙拉很方便，也省时间！

给猪肉片上浆，看见白白细细的淀粉，他问是什么材料，逗他说是可卡因，他毫不手软地给了我后脑勺一巴掌，告诫我，“在英国期间绝对不能碰毒品！”我当然不会碰了，这个傻哥哥，他事无巨细地照顾我、关心我，真要跟他过一辈子，不知道会不会烦他！？

冲他指指墙上的钟，快七点了，问他是等Tracy到了再做其他菜，还是可以先做，“先做吧！她说她七点钟就到。”

老大下了指示，我便动手。不到七点十分，所有的饭菜已经摆上了桌，却还未见Tracy的踪影。Neil很抱歉地说让我等等。又过了十分钟，仍无靓女的芳踪。Neil有些尴尬，叫我自己先吃，那怎么可以！我反倒劝告他别着急，女人嘛，大多比较拖拉。七点半了，Neil掏出电话，我不让他打，这种心情下打电话，还不得吵架？直到七点四十，才听到了敲门声，Neil站起身，我先拉住他，“笑一笑，不许吵架！”

他闭上眼，深深吸口气，乖乖地听从了我的话，收起了脸上的那份怒气，开门去了。我则把已经变凉了的菜一一放进微波炉里加热。

Neil领着Tracy进了厨房，她一身白领的打扮。黑色的长裤和高跟鞋，白色的衬衫，领口开始比较低，显露出她脖子上的那一串宝蓝色宝石项链，头发扎起来了。和第一次见她比，多了份端庄，但合体的长裤和衬衫，还是毫无遮掩地展示了她凹凸性感的身材。她手中提着几个时装购物袋，肯定下班后购物去了。

“你好，Tracy！”我迎上去。

“你好，杰！”她把手里的袋子交给了Neil，给了我一个拥抱，香气袭人！

“晚饭早做好了，杰等了你半天，”这个讨厌的Neil，还是没管住他的嘴。

“没有，就几分钟，”我立即否认，“我要去逛街，肯定比你逛得时间还长。以后有时间我、Anna也跟你去逛街！”这话多少有些口是心非，为了不让气氛变坏而已。

Tracy侧身白了Neil一眼，“你听听，就你抱怨我去逛街！”

Neil要还口，我连忙插话，“Tracy，你想喝点儿什么？冰箱里啤酒、葡萄酒、果汁都有。”

我客气，她倒来劲了，“你看看，Neil，杰对女孩子多好！”

Neil有些恼怒有些无奈地瞪我一眼，我假装没看见，却吩咐他，“Neil，给Tracy倒喝的东西。”

我发现尽管平日都是他充老大，但在这种情况下，他还是蛮听我的话，取出三个玻璃杯，给每个人倒上了一杯啤酒。我把加热的菜又重新端回桌子，待我坐下，“Cheers！”Neil举杯示意。

“Cheers！”我们共同举杯。

吃了一口鸡翅根，“你真的太会做饭了，杰！”Tracy赞扬我，“难怪Neil现在周末在我那儿老说我和他做的东西不好吃！唉，这是远了点儿，要不然以后我也每天过来和你们一起吃饭。”

“欢迎你随时来，Tracy！”我不能说我不欢迎吧！？

吃着饭，她先简单说了几句当天的工作，然后就是逛街的经过和收获。Neil懒得接话，我只好扮演和事佬，跟她瞎聊，又询问哪里买男装最好，她如数家珍地告诉了我一堆城里城外的购物场所。我说我不知道地方，她倒挺爽快地给Neil下了命令，让Neil哪天开车带我去。我可怜的哥哥，真无法想象他和Tracy单独相处时怎么办，等结了婚，还有几十年的折磨等着他！

吃完饭，Tracy说她来清洗、收拾厨房，她那样的一身打扮，还是免了！Neil说他来，我把他给推了出去，“Tracy在这儿，你陪着她就好了！”

Tracy倒也不客气，对Neil说，“上楼我给你看看我今天买的衣服！”然后给我打了个招呼就拉着Neil就上楼去了。

我收拾好厨房，按照平日我和Neil的习惯，吃完饭，给我自己沏一杯茶，给他煮一杯咖啡，算了，不去打搅他和Tracy的亲热。自己暗恋的男人陪着他的女人，心里有些酸，端着茶回了我的房间，学习吧，书中自有颜如玉，只是我心中如璞玉般的好男人就在隔壁房间里被钻石般虚荣的女人霸占着呀
第十章
一个阅读材料成功地转移了我的注意力，不是内容多有趣，而是有太多不懂的单词和句子，一次次地查字典，做注释，等把这篇不长的文章看完，竟然快十点了。正欲下楼给茶杯蓄水，听见“咚咚咚”的脚步声，然后“杰！”的叫声，不待我回应，Anna已经推开了我虚掩的房门，跳了进来。我都没听到什么时候她回来了。

“哟，好学生！努力学习！”她笑我。

“你坏学生，”我也笑她，“这么晚了才回家！”

“我回来一会儿啦！”她一急，嗓门就大。

我赶紧指指和Neil房间公用的墙，小声说，“Tracy在！”

她吐吐舌头，走到沙发上坐下，“我们这个星期六要出去玩，你去不去？”

“去哪儿？”

她兴冲冲地给我解释，“我们下午查了查天气预报，说周末的天气会非常好，所以我们计划来个一日三地游。”

“一日三地？”我不明所以。

“曼彻斯特、利物浦和切斯特三个地方，”见我还是迷惑的样子，她接着说，“我们计划星期六早上大约八点钟坐大巴去利物浦，九点多就能到，在利物浦逛到中午十二点左右，吃点儿东西，再坐公共汽车去切斯特，一点多应该能到，绕着切斯特的城墙走一圈，最后看大家的情况晚上五点坐火车回来，回到家大约晚上八点。”

“好啊！”我正想出去玩，“但会不会时间太紧了？”

“不会！”她说的很有把握，“我们以前就这么玩过，所以该坐什么车，去哪儿坐，我们都很清楚。”

“好吧！我去，除了曼彻斯特，我还哪儿都没去过。”

“那说好了！”她起身离开。

“等等，”我叫住她，“大概需要多少钱呢？要把钱先给谁吗？”

“不用，整个车费大概十几磅，不用给人，每次坐车，你买自己的票就好了，”出房门前，她又补上一句，“记得带上学生证，有些地方可以打折。”这倒是便宜，也很西方风格，不用担心别人，管好自己就行了！来了英国一个多月，终于有机会到曼彻斯特以外的地方看看！
上网看了会儿视频、听了会儿音乐，十一点过了几分，倒没有犯困，只是觉得有些无聊，决定上床睡觉。平日在那个时间，正是和Neil或闲聊一会儿或看看电视的时候，Tracy来了，我惟有接受成为替补队员的待遇。

不清楚睡了多久，迷迷糊糊地听到什么动静，半梦半醒之间，还以为自己在做梦，但一阵颇为强劲的夜风从窗户微开的缝隙中吹进来，卷起窗帘，摔打在墙上，凉风和声响让我意识到我没在做梦。我定定神，发现动静不是来自窗外，而是隔壁Neil的房间，似乎他或者Tracy在敲打着墙壁。“这个烦人的女人，她没来，Neil从来不会半夜这么折腾，”我心中暗暗骂她。转念又想，“不会是两人在吵架吧？”Neil前几天才告诉我Tracy就婚礼筹备的事情发脾气。

脑子里瞎想多了，人便没了睡意。敲打墙的声音不但没有停止，反倒更频繁，而且富有节奏感。“听音乐也不用打拍子呀？就算要打，也不用打在墙上，这个讨厌的女人！”我咒骂她。

我起身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看见天空的一弯明月，后院和邻居家院子里树木的枝叶跟我刚到曼彻斯特时相比，已经变得略微稀疏，有些莫名其妙地想起了李煜的《无言独上西楼》。南唐后主这月如钩、寂寞、深秋等心境和景物的描绘倒也与我在曼彻斯特的夜晚相似，可是我心中剪不断、理还乱的不是离愁，也不是回首月明中的故国，也许是想要爱却得不到爱的那份苦涩滋味吧！？

夜风太凉，赶紧又回到了床上，Neil房间里的动静却仍未平息，心底暗生怒气，以后得找个适当的机会向Neil抱怨、抱怨Tracy。依稀听到了谁的声音，像是Neil低沉的吼叫，难道Tracy还打他不成？吼叫声持续着，墙壁上的敲打声变成了更有力的撞击声，我猛然一脸发烫地醒悟过来，我怎么会如此无知！就算以前从来没有经历过类似的情景，但这床第之欢的动静我刚才怎么会就傻不啦叽地反应不过来呢？

明白了隔壁房间里正在上演鱼水之欢的好戏，我的下体不待迟疑地起立敬礼，隔着一堵墙，也迫不及待地要与Neil交欢。Neil的鸡鸡软软的都看起来不小，硬挺起来该多么威风？一脚踹开了被子，下意识地分开了双腿，给Neil留出位置，如果能给他做一辈子的0号，我不会抱怨。双手在我的胸膛、小腹、胯下、屁股上漫游，Neil在跟我做爱，他如此真实、虚无地跟我做爱。我要他，我需要他，我比Tracy更需要他！他爱我，他更爱我，他吼叫着说最爱我！墙上的撞击声就是我俩做爱的节奏，我跟随着Neil的节奏起舞，我和他缠绵地搂抱在一起，旋转、跳跃、托举、自然、灵动、默契、优雅、激情、销魂、气促、汗流、面红、交融。无须乐器，他轻易便奏出了我生命搏动的节奏，他属于我正如我属于他！

伴随着他更狂野的一声吼叫，节奏来到了不受控的高潮，然后乐曲戛然而止，留下一片寂静和空洞，如同大师们擅长的留白，既像中国画里方寸之间显天地之宽的境界，又像音乐里大音希声的空灵，也像文学里不着一字而形神俱备的智慧。我在Neil给我的留白里天马行空、无拘无束地肆意享受着我和他的神交，把我对他的全部爱恋随着生命岩浆喷发出来，仿佛最灿烂的焰火，因为难以忘怀的美丽，所以不怕生命的短暂。

不到十个小时的时间里，我两度为Neil释放了生命的焰火。该自喜还是自责？我躺在床上，思考着这个问题，却极度迷惘。起身用纸巾把自己擦干净，回到床上，脑子里却跟装了个警铃一样，不断响着警报，不允许我有一刻的安宁。

自喜，我终于让自己把对Neil的爱喷射出来！

自责，友情屈服于欲望，今后我如何能坦然面对Neil？
不记得在床上辗转了多久、究竟几点才终于入睡，只是当手机闹铃响起时，我根本睁不开双眼。挣扎着去卫生间用凉一点儿的水洗了个澡，才勉强清醒过来。下楼到厨房吃早餐，意外地发现Anna正在煮咖啡。

“早，Anna，你今天上午有课？”我有气无力地问她。

“是，”她诡秘地看着我，“昨天晚上没睡好？”

“是！”我老实承认了，但没多说什么，我怎么好跟Anna提这是Neil和Tracy肆意交欢给我带来的副作用。

她还是诡秘地盯着我，看得我心里发毛。

“怎么啦？”假装镇定地说她。

她拍拍我的肩，“没事，Tracy也就偶尔在这儿留宿。”看着我目瞪口呆的样子，她咯咯咯地笑起来，“要不你投诉Neil？”

我涨得一脸通红，和一个女孩子谈论另外一对情人的性生活，这种事，我没经历过！

她很清楚我的尴尬，“好了！不说了！”

她不想说了，但我有话一定要问，“你也听见了？”

她点点头，“这又不是Tracy第一次住我们这儿，”把煮好的咖啡倒进杯子里，“我知道对中国人来讲，可能谈这种事很奇怪，Emily在这儿的时候，就很害羞很害怕的样子，但是在欧洲，或者至少对西班牙人来说，性就是一个很平常普通的话题，没什么不能说的。况且Neil和Tracy都订婚了，他们做爱多正常呀！”略作停顿，又补上句更猛的，“他们要是不做爱，那才不正常。Neil好猛，Tracy好幸运！”

她这话说得我既害羞又好笑，对呀！不是这样的道理是什么？

“要不，你贴一张‘深夜作业、降低音量、请勿扰邻’的纸条在Neil的门上？”

我刚吃了一口豆浆泡的玉米片，她这要命的笑话一说，实在忍不住，喷了一桌的玉米片和豆浆，还呛得我猛咳起来。

Anna乐死了，走过来拍我的背，“我的主意好吧？”

待我稳住呼吸，赶紧收拾桌面，又告诉她，“要不你写吧？”

她掐我脖子一把，“我又不怕他们的床上活动吵着我，干嘛要我写！”她坐下来喝她的咖啡，“快点儿吃！我们可以一起走！”
下午回到家，看见Neil的门开着，便惯常地走过去，到了他的门前，脑子里忽然冒出了早上Anna说的“深夜作业、降低音量、请勿扰邻”的纸条，扑哧乐出声来。Neil正在书桌前看书，听到我的笑声，转过身来。

“你高兴什么？”他也浮起了一脸的笑意。

我在脑子里飞速地搜寻适当的答案，“星期六我跟Anna他们去利物浦和切斯特！”我故意装出欢欣的样子，来掩饰刚才没有控制住的笑声。

“好啊！”他为我高兴，“利物浦和切斯特都值得参观。利物浦这个城市的声誉不太好，但是作为世界流行音乐之都，还是有不少值得看看的地方。”

“世界流行音乐之都？”哪儿来的头衔？我习惯性地跳上了他的床，趴在床上看着他。趴下了，才立即想起来就是在这张床上，头天晚上Neil和Tracy在上面交欢，觉得这是他俩一个非常私密的地方，我不应该上去，但如果我马上跳下来，会不会又让他看出我脑子里有东西？按照Anna的说法，Neil和Tracy又不是第一次在这张床上欢爱，尽管这是他俩私密的地盘，但Neil已经允许了我在他的床上折腾，就假装着不知道，把这出戏演下去吧！我头天晚上因为自己对他的意淫，还担心从此以后不知道该怎样面对他，却已经很自然地解决了这个问题，对他的意淫保留在虚幻的美梦里，对他的尊重体现在现实的生活中！

“在世界各国主要的音乐排行榜上，来自利物浦的音乐人取得冠军的次数最多，这就是这个头衔的来由。”他解释给我听，“利物浦的两座大教堂也非常漂亮，一个是传统红砖的风格，一个是现代设计、颇有太空科幻片的风格。你也可以去默西河畔的阿尔伯特码头那儿逛逛，有Tate美术馆和披头士纪念馆等等。Anna他们去过好多次利物浦，你跟着他们就好了！”

“喔，”他想起了什么，“还有，利物浦有欧洲最古老的中国城，有时间，你也可以去看看，不过你们一天要去两个城市，恐怕只能去少数几个地方参观。”

“我想去安菲尔德球场看看，”故意逗他，我知道他会怎么说。

“你去呀！”出乎我意外的回答，不过话未说完，“但是如果Stuart要踢你的屁股，或者把你踢出这房子，我可帮不了你。”原来是一手大棒、一手胡萝卜的伎俩。

我跳起来打他，既然当我哥哥，怎么能不帮我？这种话说说都不允许。

他把我推回床上，“到了切斯特，要绕着城墙走一圈。城墙里面的街道上有不少中世纪风格的建筑。城墙边还有一个赛马场。天气好，还能看见远处威尔士的山。切斯特的动物园在英国也挺有名。”

记不住他所说的全部东西，先一律乖乖点头，有名的动物园？“那切斯特的动物园里有没有大熊猫？”

“星期六就有了！”

“星期六？刚从中国来的大熊猫吗？”中国政府现在可不轻易把大熊猫作为礼物赠予其他国家，看过的报道说连从四川卧龙大熊猫自然保护基地为外交事宜租用熊猫都很难呀？

“是，刚来一个多月。”

那我得去看看，虽然从小学的校外活动开始，就在北京动物园看过N多次大熊猫，但我们的国宝到了英国，还是应该去捧捧场，是不是？

“那我要跟Anna他们说去动物园看大熊猫！”

“不用，”他说得很肯定，“Anna看过好多次了！”

“是吗？”我很是不解，“你不是说大熊猫星期六才到动物园吗？”

“对呀，你星期六才去呀！”

我糊涂了，这大熊猫跟我星期六去动物园有什么关系？他脸上开始有强忍的笑意，我还没弄明白他的话，但我已经知道他在捉弄我。把前后对话再仔细一回味，我腾地从床上蹦起来，给了他胳膊一拳，“胆敢说我像大熊猫，你才胖乎乎的，打你个熊猫眼！”用拳头在他的脸上晃晃。

他先做出一副被打疼的鬼脸，但随后开心地哈哈大笑起来。我不解恨，又要打他，他抓紧了我的手腕，几拉几拽，我最后发现自己跪倒在地上，身子趴在了他腿上。“不闹了！”他说着松开了手，轻轻拍打着我的后脑勺，“你个傻小子，有你在身旁真开心！”他说得很淡然，我听着很温暖。

我趴在他腿上，侧着脑袋向上看着他，“你才傻！”那不是个舒服的姿势，但因为他还穿着短裤，脸靠在他毛茸茸的大腿上，感受着他的体温，我很享受那份亲密。重新把脸放平了，才留意到他的胯部就在眼前几寸远，可能因为我俩之前的打斗，薄薄的短裤被绷紧了，遮不住他饱满的胯部，他鸡鸡的轮廓都能看见，似乎还能闻到他雄性的荷尔蒙。我脑子里开始想入非非，意淫着如果他没穿短裤，那我就可以把脸埋在那儿，呼吸、亲吻我渴望的宝贝。我感觉到自己下体开始蠢蠢欲动，告诫自己赶紧起身，否则要出丑，但我又不想放弃那一刻的亲密，于是立即调个头，把脸向外侧贴在他的大腿上。其实最让我惊讶的是他没有推开我，不仅任由着我，手还轻轻捏着我的肩，也没有说什么。我就那样趴在他的腿上，至少有几分钟时间，我俩谁也没说话，就那样静静地享受着那份难以解释的亲密。

有多少异性恋男子能够接受这样的亲密，我很想知道？

我有些恍惚，有种时光倒流的恍惚，似乎回到了80年代的那些日子，在和平里的老房子里，我就这样时不时地趴在我爸的腿上，听他给我讲故事和读故事。以为这种感觉已经随着我的长大成人永远地离开了我，却没料到在曼彻斯特一个英国男人的腿上，我找回了这份已经失落的爱！

我直起身，跪坐在地上，看着Neil，他脸上是我最爱的那种淡淡的笑意，“哥哥，我爱你！”我用中文说。

他微微扬起了眉毛，脸上的笑意更浓。他听不懂我的话，但他听懂了我的心！

他站起身，伸手把我拉起来，然后一把抱进他的怀里，我也紧紧抱住他。他在我耳边说，“你是个不同寻常的人，杰！我真的很高兴能够认识你，成为你的朋友。我知道我们一直在开玩笑说哥哥和弟弟的事，如果你真的把我视为你的哥哥，是我的荣幸！”

我觉得眼泪开始往上涌，想止也止不住，“从我来到这儿的第一天开始，你就像哥哥一样照顾我，为我做了许多许多事，我没有哥哥，但我就想你做我的哥哥。”

他轻轻推开我，“好了，好了，不哭了，一会儿Anna和Lara还真以为我欺负你。”他很会调节我的情绪。

我害臊地用手抹抹眼泪和鼻涕，他装出恶心的样子，我干脆扑回他的怀里，把脸在他的T恤上一通乱擦。等坏事干完了，我红着眼、嬉皮笑脸地看着他，他无可奈何地摇着头，要去换T恤，我不让他换，说就要让Anna和Lara看看他的邋遢样。他看看胸前的泪渍，看看我，两手一摊，肩一耸，这身体语言很清楚，老实巴交的哥哥遇上了刁蛮任性的弟弟，认命吧！
周五下午，郑灵玲问我们去不去市中心逛街，想到反正Neil也已经去了Tracy那边，回家自己一个人也没意思，又不想好好学习，天天向上。我其实表现得不错了，在Neil的监督下，我基本上把各门课程每周该读的重要学术材料都读了，而且绝对不是走马观花似的糊弄，因为Neil时不时要求我在他面前口述读过的内容，我哪敢弄虚作假！所以这偶尔出去放放风，心情还是很舒畅。我提议是不是叫上陈昕和陈浩，那两位爱逛街、爱购物的主，郑灵玲说还是免了，那两位和我们档次不同，别人是非大名牌不买。她曾经有一天和陈昕去逛街，看到Gap的牛仔裤大打折扣，便拉着陈昕进去，陈昕看都不看，说Gap是美国民工才穿的衣服，搞得郑灵玲心里一阵抓狂，却也立即明白了我们绝非同一池塘里的鱼。周仁贵也有些日子没见，我问他俩。肖伟明说周仁贵忙着打工，一份平时的和一份周末的。这不是违法的吗？胆可真大！肖伟明到底是老江湖，说这有什么呀，打黑工的多着了，又不单是中国学生才干。只要每周按时用现金发薪水，没有任何正式记录，就算警察找到了，矢口否认就是。当然，如果能在正规的英国公司里找到一份兼职的工作最好，一切都有保障，不仅严格按照英国法律支付报酬，也不怕黑社会的欺负。

郑灵玲和肖伟明的家境跟我类似。父母都有不错的职务，工资表面一般，但有灰色收入，又利用他们广泛的人脉和信息在房价飞涨前投资了几套房子，所以虽然不能和富二代们相比，但也是衣食无忧。能和他俩成为朋友，一是因为同在一个专业学习，天天见面；二是这种家庭环境的相似性，彼此之间不攀比、不自卑，所以相安无事。

郑灵玲在教室里颇有未来商界女强人的气势，爱发表意见，爱与人争辩，有不在商业策略上把你击倒不罢休的架势。出了商学院，却又恢复了典型小女生的样子，还时不时撒娇，让我俩给她提包包。可能我是同志的缘故，对她故作的媚态无动于衷，肖伟明却抵挡不了，有种他俩会发展成一对儿的倾向。逛街基本上是郑灵玲在购物，我俩陪着，还得不停忍受发表意见的折磨。说不好看，她骂我俩没眼光；说好看，又表示对我俩的眼光没信心。我无所谓，我又不和女人过一辈子。郑灵玲一走开，肖伟明便跟我抱怨，郑灵玲一回来，他马上戴上笑脸。原来四川人都会川剧里变脸的绝技！不用担心会失传了！唉！这男女之间你情我愿的纠结。

逛到T. K. Maxx，我实在不能再继续坚持扮演郑灵玲一面陪衬的镜子，自行到男装部逛去了，让肖伟明一个人承受这份他甘愿的折磨。发现如果和北京动物园服装市场相比，T. K. Maxx商场里的服装不能算便宜，但是和英国时装店或专卖店比，那折扣还是非常实在。在北京时，除了西服等正装上大商场或专卖店买，其他的衣服基本都是动物园廉价淘来的宝贝。我觉得自己已经够好打扮的了，但接触了张远的那帮同志圈内的朋友后，发现我远不够他们的级别，连张远衣柜里的衣服都比我多。Neil、Anna和Lara都告诉了我，在英国买衣服最好的机会是圣诞和夏季大打折的时候。Anna和Lara则更有经验，告诉我时不时到T. K. Maxx里逛逛清仓打折的物品，价钱有时候会低至一折，问题是有没有你能穿的尺码，如果有，赶紧抓在手中，否则转眼别人就拿走了。

来到清仓打折的货架，发现又上了不少货品，便耐心地一件件开始查看。在T. K. Maxx买东西，需要的就是耐性，那么多、那么长的货架，不从头到尾慢慢看，仔细看，就淘不到宝贝。一件天蓝色的长袖衫抓住了我的注意力，那是Neil眼睛的颜色，我喜欢，一看价钱才5英镑，尺码小码，于是留在了手中。逛到牛仔裤的货架，一条浅蓝色的Lee牌牛仔裤摸起来布料很舒服，一看说明，是微带弹力的低腰款，价格13镑，28的腰，32的裤长，简直就是为我定做的。这价格，在北京Lee的专卖店打折时也买不到，当然不能放过。一条FCUK的牛仔裤让我眼前一亮。首先，每次看到FCUK这个牌子，虽然很清楚这是French Connection United Kingdom的缩写，脑子里却总是想起“Fuck UK”这个冒犯全体英国公民的短语。Neil批评我思想不纯洁，没办法，就是甩不掉那句骂人的话。其次，这条裤子的设计很棒。经典靛蓝色的底色，看起来厚重，摸起来却很柔软、透气，胯部、腿部和膝盖部位精心洗出了漂亮的白色纹理，漂亮的铜扣很有范。转过来，背面的屁股兜因为低腰的设计位置向下移，移到屁股和大腿结合部，而且是两边各有两个重叠在一起的兜，里兜的位置稍高，四个兜，每个兜的顶部都精心洗出了和前面一样的白色纹理，又故意做得皱巴巴的，非常随意帅气。裤子后腰部又设计了一个可调节裤腰松紧的扣环，太棒了！我简直爱不释手，一看价格标签，狂喜，才7镑，要知道，FCUK专卖店里男士牛仔裤的均价在80到120镑之间啊！再看尺码，心却凉透了，30的腰，34的裤长，我穿不了呀！

在牛仔裤的货架上心急如焚地从头找到尾，这个款式的牛仔裤就一条。没办法，这是清仓打折的货架，是碰运气的地方，郁闷死我了！挂回货架上，气嘟嘟地要去找郑灵玲和肖伟明，走了几米远，脑中一激灵，赶紧往回跑。有一男一女正好走到了那排货架，顾不得礼貌和形象，从他们中间硬生生挤过去，伸手把那条牛仔裤从货架上抢了下来。我不能穿，我哥哥能呀！东西抢到手了，又开始为自己的行为羞愧，连说了几声“对不起”，也不敢看那对男女的表情，脚底抹油，溜为上计！

回到女装部，我四处找，却不见郑灵玲和肖伟明的人影，掏出手机正要给肖伟明打电话，我所站货架另一侧的一个女孩转过身来，真是冤家路窄，正是那位否认自己是中国人的台湾女孩。我有些手足无措，她也有些惊慌的样子，她很清楚我们大陆学生对她的孤立。我想一言不发地走开，却想起国庆那天和Neil的对话，于是没动，她也没动，片刻的迟疑之后，我先开了口，“你好！”

“你好！”她说话的声音跟林志玲一样嗲嗲的。

“你也来逛街啊？”很弱智的问题。

“是，”看着我手里的衣服，“你买了几件衣服呀？”也是无话可说的问题。

我连忙把手里的两条牛仔裤和长袖衫举一举，“是，”又向她挥挥手，“我是林杰，北京来的。”

“我是黄雅兰，来自新竹，”她脸上的神色放松了，“北京是个好地方耶，我去过，很喜欢北京的小吃。”

突然发现我和她正隔着一排货架说话，很想笑，大陆和台湾隔着一个海峡，我和她说话也得象征性地隔着个什么东西吗？

“我也很想去台湾看看，早听说从宜兰开车向南方走，沿着海岸线，看着太平洋的风景特别美！”

她有些惊讶地点点头，“是的，我跟我家人和朋友就开车沿着台湾东边海岸线旅行过几次，风景很好，有机会你应该来台湾看看。”

“等台湾政府允许大陆游客自由旅行的时候，一定会的，”参加了几次旅行团的旅行之后，对这种旅行方式深恶痛绝！

“好呀！到时候联系我，我可以帮助你安排行程。”

这也许仅是说说罢了，但心里觉得好奇怪，几分钟之前还彼此视为敌人，几分钟之后就愿意成为朋友，这两岸普通民众之间的敌意与误解究竟扎根在什么地方？

“谢谢你，以后再到北京时，有什么事情可以找我，”至少口头上要回敬她的好意。

“林杰，”我听到肖伟明的声音，侧身一看，他和郑灵玲抱着一堆的衣服走过来。肖伟明的脸色有些异常，我很清楚这是因为黄雅兰的缘故。和我相比，他那种民族主义者的意识要强一些，从我们认识的第一天就见识了。但两岸既然要和平共处，我们做不了政治家的工作，就在民间的民众交往上，尽自己的一份力吧！

“这是黄雅兰，来自新竹，”我不给肖伟明发飙的机会。然后转向黄雅兰，“这是肖伟明，四川人，这是郑灵玲，武汉人。”

肖伟明出于礼貌地点头打了个招呼，郑灵玲则热情许多，走过去跟黄雅兰握手，然后很自然地赞扬黄雅兰手里选的衣服好看。这也许是世界上女人之间最好的友谊粘合剂，黄雅兰立即美滋滋地把她手中的衣服举起来在胸前比划，又投桃报李地说郑灵玲选中的衣服漂亮，这下好了，郑灵玲眉开眼笑地和黄雅兰一起又在货架上挑选起来。

肖伟明把我拉到一边，看我的眼神完全是在骂我是卖国贼。不待他责骂，我先予以解释，“我只是觉得这有点儿像在国内我们老说河南人、安徽人做生意不可信，却不给别人解释的机会。我也跟你一样坚信台湾是中国不可分割的领土，但我俩不是住在台湾岛上的人，我们不清楚究竟他们是怎么想的，或怎样理解这个历史问题的，所以还是以礼相待为好，干嘛非要恶狠狠地彼此相待呢？”

他不太满意，“你看开学那天她说话那态度，台湾如果真独立了，她还不第一个跳出来庆祝？”

“也学吧，”我也必须承认这种可能，“但没有发生的事情我们还是少乱下结论吧。”

我俩在一边争执着，郑灵玲和黄雅兰在另一边热火朝天地挑选着衣服，没一会儿，给我俩示意她们去试衣间。“好了，我们不争论这个问题了！”我真的不愿继续这个不会有结论的话题。我喜欢黄雅兰了吗？还根本说不上。我还痛恨她那天的表态吗？已经不痛恨了。留给时间去证明我们的对错也许是最好的决定。

肖伟明还是很不服气的样子，但没有接着跟我争吵。拿起我手中的衣服看看，觉得很划算，我便提醒他去清仓货架上看看，几镑钱的衣服在国内的商场里也已经很难见到了。听从了我的建议，到最后他也选中了一条牛仔裤和一件套头衫。他选衣服倒是简单、直接，郑灵玲和黄雅兰则麻烦多了，反复挑选、试穿，最后衣服没买几件，但从女装部到试衣间来回折腾了好几趟，好在有个皆大欢喜的结局，最终每个人都拎着自己的衣袋出了门。

邀请我去他们的宿舍一起做晚饭，想到第二天还有一趟旅行，于是感谢了他们的好意，坐公共汽车回家。坐上车，打开袋子看看里面的衣服，看到给Neil买的那条牛仔裤，心中美滋滋的，一件这么棒的礼物才花费了我7英镑，太值了。唯一的可惜是Neil已经去了Tracy那边，不能让他立即试穿看看。

这是我给Neil买的第一件礼物。我心里美得比给自己买还高兴。一共就见他穿过四条牛仔裤，都微微有些破旧了。尽管有留意到不少英国人就是喜欢这种有些破旧的风格，还有服装店专卖二手、破旧的牛仔裤，但能给我哥哥买条设计别致的牛仔裤还是让我欣喜得很。Tracy给她自己买的衣服倒是挺多，不清楚她给不给Neil买，但至少我没见着。
到家已经六点多了，一如往常，Anna和Lara还未回来，我还未问过究竟她俩跟Alexander和Riccardo在一起各自有多长时间了，但他们总黏糊在一起，跟初恋的小情人一样。

上楼发现我的房门上贴了一张纸条，不会是Anna真的写了那张纸条吧？我心中不禁发笑，取下来，进门打开台灯一看，却是Neil给我的便条：

“杰，我给你明天的旅行做了几个三明治，放在冰箱里了。玩得开心，注意安全，有事给我打电话，周日晚上见！Neil（老大，Big Brother）。”

我似乎应该感动得痛哭流涕，但是却捧着这张纸条静静地面对着有些泛黄的墙壁，领悟禅机般地微笑。Neil爱我，我的英国哥哥爱我，虽然他没有说出口，但我知道，确凿无疑地知道。这张纸条正是他爱我的证据！

我从抽屉里取出我放护照等重要文件的夹子，把Neil的这张便条夹放在里面。我要好好保存它，它见证了我在英国的第一段感情，虽然不是爱情，但和爱情一样珍贵。

下楼到厨房里，打开冰箱，四个三明治先用保鲜膜分别包好，然后又放进了一个食品袋中，旁边还放了两瓶果汁。印象中，为我这样准备过食物的只有我爸和我妈，还是小时候学校搞春游等活动时为我准备点儿食物，再给点儿钱。张远从来没有为我这样做过，一方面国内似乎也用不着，只要记得带上钱包，随时买就行了；另一方面，他的确没有这份细心和耐性，都是我为他做，为他做饭，为他准备出差的衣着，为他整理房间，他说在我和他的关系中，我扮演的是老婆的角色。我自己很不习惯这种在同志关系中要分角色的说法，所以有时候在床上会故意狠狠地干他，听着他在身下浪叫，然后问他谁才是老婆。在性高潮的驱使下，他毫不犹豫地承认他是老婆，这都是性带来的虚幻和假象，易于破灭！

自己一个人做饭就很简单快捷。煮意大利面条，最后跟洋葱、胡萝卜、罐头三文鱼、生抽、耗油、陈醋一起做炒面。Lara很不不满地指责过我践踏了意大利面的尊严，尝完以后，却又不得不承认味道虽然奇怪，但还真不错。做饭嘛，往高了说，就能艺术创作一样，如果一律墨守成规，再正宗的口味时间长了也会腻味，像我这样以先锋艺术家的姿态、以革命战士不怕死的态度来创意混搭，有失败的嘲笑，也有成功的赞扬。

到了晚上九点，家里还没有人影，我开始担心第二天的旅行会不会取消了。正准备给Anna打电话，她的短信先到了。她和Lara晚上不一定会回来，如果她们没回来，第二天早上八点钟市中心的长途汽车站碰面。她俩的生活，真实太丰富多彩！
第11章
我七点四十五便到达了曼彻斯特的长途汽车站，周六早上，车站里的人不多，而且多以中老年人为主。我看见架子上有利兹到曼彻斯特到利物浦来回穿梭大巴的介绍，便取了一份，这服务还算频繁，除了很早和很晚的时间段为每小时一班车，其他时间每小时有三班车，错过一趟，也只需再等二十分钟罢了。我估计昨晚狂欢完了之后，Anna他们很可能会迟到。

果然，直到八点十分，我才看见Anna、Lara跟一群人进了候车厅，很奇怪没见到Alexander和Riccardo。Anna跑过来给了我一个热烈的拥抱，抱歉说来晚了。我问她俩的男朋友呢，Anna做个鬼脸，喝醉了，实在起不来！

Anna把我拉过去，给她的那一帮朋友介绍，男男女女得有十一、二个人，根本记不住名字。我示意我们该去买票了，Lara说等等，她打电话再催一催另外一拨人。还有一拨人？我们可以组团了！Lara放下电话，说另外一拨人已经在街口，没两分钟，大约八、九个学生模样的人涌进候车厅。快到发车时间了，根本顾不得做介绍，赶紧奔向售票处买票。二十个学生在一起，叽叽喳喳，把售票处搞得跟炸了锅似的，票价才两镑五，真便宜！

上车后Anna跟我坐在了一起，刚开始还跟我聊天，但一脸的疲态，周五晚上肯定喝了很多酒又折腾到很晚。我告诉她把椅背放低，睡一会儿，她坚持要陪我说话，大巴离开车站没几分钟，她就靠在椅背上睡着了。Anna是个典型的欧洲学生，既成熟又青涩。以她跟Alexander的两性关系和打工挣钱养活自己等很多事情来看，她很懂事，知道要减轻父母的负担，尽量不要父母为她操心，也清楚自己的未来是什么。但很多时候，像她对Tracy打扮的羡慕，不知节制的社交活动等等，又暴露了她年龄还小，不能够计划、控制自己生活的稚嫩。她的未来将是美好的，这一点我没有怀疑。我对Alexander的了解局限在表面，都是每次他到我们住处时，聊聊天罢了。他给我的印象不错，跟Anna性格吻合，也热情、活跃，但我常常有种他跟Anna更适合做兄妹的感觉，作为旁观者，Anna需要的是一个更成熟的男人，能够包容她。我们都在成长，Alexander也许就会成长为那样的一个男人，但目前他还更多是一个血气方刚的大孩子。

大巴离开了曼彻斯特市区，但旅途中道路的两旁基本上没有什么原野的景色，也就有一段路，那么二十分钟左右，好像两旁是农场的样子，大约不到五十分钟，我看到路旁的标牌，大巴已经进入了利物浦的市区。

道路两边是成片的民居，但不时地能看到一些长满荒草的空地。刚进入利物浦市区时路边的房屋还有种小资家庭的感觉，都独立成栋，房前有花园，在树木的遮蔽下，也挺漂亮。但越往市区走，道路变窄，房屋也变成了连排房屋，就在路边，也没有屋前的小花园，但最让我揪心的是看到不少房屋都用铁皮把所有的窗户包起来，是为了防盗吗？在北京，防盗还只是用铁栅栏罢了，这把窗都给封起来了，还有人住吗？还能住人吗？大名鼎鼎的利物浦给我的第一印象是一个很衰败的城市。

大巴下了一个缓坡，看见一栋风格很现代的建筑的墙上有“利物浦大学”几个大字，难道进入利物浦大学的校园啦？利物浦大学不是号称“红砖大学”吗？还好大巴往前开没几十米，路左边的红砖建筑立即打消了我的猜疑，路的右边是利物浦大学医学院的医院，高高的混凝土建筑远没有红砖的那份高贵感。当然，这种高贵也是因为历史和成就而被人赋予的，就如同利物浦这座城市因为披头士60年代的全球狂热、因为红军利物浦80年代在欧洲战场上的所向披靡而被世界各地的陌生人向往。

大巴过了利物浦大学校区没多远，在一个十字路口右转，我就看到了长途汽车站的标志，把Anna摇醒，她还很是神情恍惚，“到了！我们到利物浦啦！”

她抹了一把脸，拉伸一下身体，“困死我了，昨晚三点多才睡！”

我敲敲她脑袋，“疯女孩！”

她做个怪相，“就你们中国人不懂的享受生活！”

“谁说的？享受生活的方式不同罢了！”

“好吧！”她吐吐舌头，“要让我像你们那样生活，闷死我了！”

“所以你是西班牙疯子，”我知道她不会在意这种玩笑话。

“是的，Party、音乐、美食、酒、性…”她稍作停顿，“差的就是阳光和沙滩。”

这听起来倒也挺诱人，问我想不想，很难回答，至少我不会毫不犹豫地说不。这种Party生活在北京其实也早就不算什么稀奇的事，同志圈子里的活动多着呢。不但像同志酒吧会搞主题Party，认识了张远之后，被他领进了一个他熟悉的同志圈子，才发现同志们的生活丰富得很。我对别人的选择丝毫没有意见，但慢慢发现这种聚会有太强烈的性的目的性，聚会只是打着的旗号而已，似乎更多的人在那儿是想找寻性伙伴，这也很正常，我也能接受。但参加了多了类似的聚会，总能在那里听说谁和谁上床了，谁和谁又勾搭上了，一分手就相互爆料、揭隐私。那个圈子里的人，我从来没见过谁的裸体，但在无尽的八卦和谣言中，我已经知道谁的下体太大或太小，谁有哪个地方有个胎记，谁在床上喜欢男人怎样对他，我逐渐觉得这是一种很糜烂的生活方式，一个圈子里就不用有羞耻之心吗？他们会在背后打探我和张远之间的隐私吗？担心和顾忌多了，就不愿意去了。就这事儿还跟张远有过不高兴的争执，我说这种交友圈子太脏，他反问这种聚会难道不比去西单、牡丹园等渔场跟陌生人野合好吗？也许是初恋的狂热蒙蔽了双眼，也许就是恋爱经历不够的缺点，现仔细想来，这一切不都早在预示着我也仅仅是他生命里的一个性伙伴吗？

“那我们去西班牙吧！”我逗她。

“行啊！我们现在就去机场，”她也逗我，“在利物浦机场有Ryanair和Easyjet去西班牙的便宜航班，我很多时候都到利物浦来坐飞机回西班牙。”

“是吗？能便宜很多吗？”

“如果你提前很早订票，有时候能得到免费票，或者只要99分或1英镑，然后加上标准的机场费和燃油税就好了！”

“有这等好事！”国内机票再打折，也没有听说过这么便宜的机票。

她得意地点头，“以后跟我去西班牙玩！”

“好啊！”我没有任何迟疑。对西班牙这个国家了解的不多，但巴塞罗那和皇家马德里的比赛看多了，就总有去诺坎普和伯纳乌看一场球的心愿。另外，西班牙的帅哥也多，就算只是看看也开心，不过如果能让他们都把头发剪短更好。发现西班牙男人喜欢留中长的头发，虽然倒不至于损害了他们的男性气概，Jose就是很好的例子，但我更喜欢短发的男人，比如西班牙网球好手沃达斯科，对比一下他长发和短发的照片，没有了那一缕缕湿乎乎、粘糊糊、脏兮兮的头发贴在脸上，他性感得让我的心狂跳！

大巴缓缓停进了车站，尽管只有三、四个小时来走马观花，但久闻大名的利物浦，我倒要看看你有怎样的魅力！
一下车，Anna显然是这次旅行的组织者，很有经验地示意要用卫生间的马上去，然后全部到车站门外去集合。待众人都到齐了，Anna开始宣布参观计划。她有两个方案，第一个方案是先从基督君王大教堂（Metropolitan Cathedral of Christ the King）开始，然后去利物浦大教堂（Liverpool Anglican Cathedral），接着参观中国城，顺道就去阿尔伯特码头，再回到市中心的酒吧区，去参观当年披头士首演的Cavern酒吧，最后在市中心坐公交车，穿过默西河底隧道去对面Birkenhead车站换去切斯特的公共汽车。第二个方案是去参观安菲尔德，然后根据时间情况到阿尔伯特码头或市中心的酒吧区参观。我们也可以兵分两路，届时电话联系决定会面的时间和地点。

Anna开始要求大家举手表决，好马上作出安排。我其实心中挺想去安菲尔德球场看看，但Neil已经说了两个大教堂值得一看，利物浦的中国城又是欧洲最古老的，所以还是第一方案吧！最后有四个男生和两个女生表示要去利物浦主场参观。

“行！”Anna一拍手，“我们走！”

一行人浩浩荡荡地出发了。从车站往前没走多远，Anna带领我们左转，有一个面积还不小的广场，左边的建筑是个不小的商场。我们径直地穿过，又过了一个小十字路口，路的右侧有LIDL，好像是Neil给我说过的一家廉价超市。Anna告诉那六个要去参观安菲尔德的朋友就在那儿坐车，坐哪一路车，什么地方下，一定要按时回到市区，一定要随时电话联系，交待了一通，跟他们挥手再见，我们十几个人继续前行。

“你怎么这么熟悉？来过利物浦很多次了吗？”

Anna笑着点头，“至少有十次吧。利物浦和曼彻斯特很近，车费也便宜，所以每次想离开曼彻斯特到什么地方换一换心情，就可以考虑来利物浦。利物浦北面还有一个叫黑池（Blackpool）的地方，也是周末想上酒吧狂欢的好选择。英国人就笑言黑池是英格兰西北部酒吧文化的一个温床，喝酒、跳舞、勾搭人上床、吸毒、贩毒，应有尽有，警察也常突袭，没抓到算幸运，被抓到算倒霉。”她说得很轻松，我则暗自决定那黑池就不用去了。

我指指后面的人群，“你都认识他们吗？”

“大多数，这种旅游也是结交新朋友的良机。要不要我给你介绍一个？”她捅捅我的腰。

“不用了！”要赶紧掐灭她的念头。

“唉！”她不满地叹口气，“你们中国人的思想真和我们不一样。”

到了前方一个路口，我突然看见前方是刚才经过的利物浦大学医学院的医院，“我们要路过利物浦大学的校区吗？”

她向右转，又向后面的人挥手示意，“我们从利物浦大学的校区穿过去就是基督君王大教堂。”

那一天的天气果然如Anna所说，非常之好。到了英国一个多月，已经发现英国的天气变幻无常。清晨的旭日不预示着阳光灿烂的一天，而中午的阵雨也丝毫不妨碍美丽的日落。英国的雨很频繁，但多来得快，去得也快。我从Neil身上已经发现了一个英国年轻人的习惯，尽管西服、礼帽、风雨衣、长柄雨伞或手杖是十九世纪英国绅士的典型形象，但到了二十一世纪，老人、孩子、职场人士因为健康、形象和着装的原因还会使用雨伞，很多英国的年轻人是不用雨伞的了，所以他们喜欢连帽衫，雨来了，扯上帽子，挡住脸上的雨水就好了。常见到雨中悠然行走的年轻人，既不在乎雨水打湿了他们的衣衫，也不担心会着凉生病，特别是夏季，雨水打湿了衣衫，贴在身材火辣的帅哥和靓女身上，是一道很有诱惑力、很养眼的街头风景。

在Anna的带领下，我们走过了一片巨大、颇有气势的红砖建筑物。建筑的墙上有各系或各部门的牌子，有不少专业学术词汇，没完全看懂。“看见那钟楼了吗？”她提醒我抬头，“楼后面就是教堂。”

好像红砖主楼在进行什么翻修工程，栏杆和工程用的工具占满了路的一侧，周六没人施工，乱乱的。左侧是一个图书馆，毕竟是周六，勤奋的学生也少，没什么人进出。来到一个三岔路口，看见Blackwells书店，看来这个书店和英国大学建立了很好的合作关系。我四下一望，除了身旁利物浦大学的钟楼，没有见到教堂的尖顶或高高地钟楼，倒是看见利物浦大学一栋玻璃幕墙的楼和背后像博物馆风格的建筑。

“教堂在哪儿？”我拉拉Anna。

她戳戳我的脑袋，指着那个像博物馆的建筑，“那就是！”

我们走得越近，越觉得这座教堂太独特，这跟见过的任何教堂，不管是电视、报纸、杂志上的，都不一样。媒体上报道过一些在特殊环境里建造的教堂，比如波兰的维利奇卡盐矿里的教堂，也有媒体曾经评选过什么世界五大、十大独特的教堂，比如日本的原宿教堂、冰岛的雷克雅未克教堂、芬兰的岩石教堂、巴西的巴伐利亚教堂、和美国的约瑟夫教堂，很奇怪为什么利物浦的这座基督君王大教堂不在其中。

这座教堂没有用传统的红砖来修建，而是水泥和玻璃，现代范儿十足，像博物馆或画廊远多于教堂，帐篷似的形状也让我联想起了马戏团。马戏团热闹、轻松的气氛和教堂庄严、肃穆的氛围有天壤之别，没敢说出来，怕随行的人群中有虔诚的基督徒，听见了我亵渎他们神圣殿堂的联想会引起争吵。教堂顶部巨大的玻璃柱体和尖耸的金属杆很像一顶皇冠，也许正是要用这种王权来象征教会的威望和神圣吧！

来到了教堂的正门，才多少感应到了教堂该有的庄严。宽阔平缓的台阶为正门上面大大小小的十字架雕刻铺垫好了神圣的前奏，正门最上方开了大大小小的四个方框，挂了四口种，等钟声悠扬的时候，可能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吧？来到正门入口，不由得惊叹这座教堂的艺术性，墙上的浮雕颇有抽象派绘画的特点，我本来就不清楚圣经里的种种典故，而教堂的艺术创作又往往是圣经里故事的艺术再现，所以我没有能力从宗教的角度来解读这些艺术品，但单是外行看热闹，我也为这座教堂惊叹。入口处就这样，里面还不会更加了得？

“中国的教堂多吗？”一个俄罗斯的女孩子和一个波兰的女孩子问我。Anna给我介绍她俩时，我根本不可能记住她们的名字，只记得是什么什么“娃”。世界女子网坛就女“娃”成群，什么莎拉波娃、库兹涅佐娃、汉图楚娃、佩特洛娃，名字听起来很乖巧，打起球来可凶猛彪悍，专欺负我国这些娇柔、美丽的“娜”大姐、“洁”小妹，想做帅女人的彭帅在这些猛娃的面前也无计可施，惟有乖乖地做个小女人。

“很多，”我告诉她俩。自公元635年，唐朝初年，唐太宗贞观九年，基督教初次来到中国之后，经历了跟中国社会、王室、宗教之间的多次交锋，起起伏伏，既有春风得意的辉煌，也有斩头丧命的悲剧。从唐朝的景教开始，各教派纷纷抢滩中国，这与今天外国各大奢侈品牌抢滩中国是不是有点儿类似？而1289年，罗马教皇尼古拉四世派遣天主教方济各会神父意大利人孟高维诺（1247—1328）为北京的主教。他1891年抵达中国泉州，于1294年进入元大都，受到元成宗铁穆尔的欢迎，获准在大都自由传教。1299年和1305年分别在大都建成2个教堂，有三万余人入教。而历史上，声望最高、影响力最广的可能是利玛窦，这个意大利传教士的成就真是了不得，既信仰坚定，又懂得随机应变、暗渡陈仓的策略，用自鸣钟、大西洋琴等西方物事讨好皇帝，又用几何、地理等科学知识赢得士大夫们的尊重，不然1610年5月去见了上帝后，也不会被恩准安葬于北京。读中学的时候，还跟几个小哥们儿无意间去车公庄现北京行政学院内参观过这个值得尊敬的老外的墓地。北京市区内外教堂还真不少，最打眼的肯定是王府井的那座，但和张远开车在北京周边瞎晃悠时，也发现过不少有些年份的教堂。

“是吗？”她俩异口同声地惊叹，“我还以为中国人只信佛教和道教，”一个“娃”说。

“佛教和道教是中国社会里渗透最深的宗教，”得给这两个“娃”解释清楚，免得对中国有误解，“对于中国人来说，即使不是佛教徒或道教徒，但在日常生活中，也无意地遵循着佛教和道教的很多规则，比如最简单的阴阳法则，那在中国人的饮食中就体现的很清楚。”

她俩都“喔”了一声，也不知道懂没懂。

“但中国现在的基督徒也很多，官方的数据是2000万，这些是在教堂里正式接受过洗礼的教徒。如果要把那些对天主教感兴趣、参加各种家庭聚会的基督徒算上，没人知道究竟有多少，有说3000万的，有说6000万的，还有说超过一亿的，我也不知道。”

“2000万也很多呀！”另一个“娃”说。

“是很多，但基于中国13亿人口就不算多。”这人多力量大的美好期盼带来的其实是人多负担重的后果，也是学前苏联“英雄妈妈”的糟糕决定。前苏联解体后，今天的俄罗斯也地广人稀，要是能在两国政府之间达成一个协议，租用个百万平方公里什么的，从国内迁上一、两亿人去那些地方生活，说不定是个两全其美的好事，既帮俄罗斯开垦荒地，又降低了国内的环境压力。

一进教堂，心中陡然升起了一种神圣感，尤其是教堂中间顶部的那个玻璃柱体的竟然是彩色的，在外面根本没看出来。上午的阳光穿透玻璃，将一片神圣、魔幻的光影投在教堂地上。地面也不是质朴的红砖类材料，而像是微微抛光的地砖，因为彩色的投影，在地上有了光影强弱的对比，美极了！屋顶360度的玻璃柱体确保了太阳能够从任何角度射入，在屋顶部形成一种七色的光影，如果信徒跪在下面祈祷，他们一定坚信这就是通往天堂的路径。

在玻璃屋顶的正下方悬挂着一个巨大的灯具，似乎应该还有什么其他功能。教堂很空荡，回声特别好，如果时间碰巧，能听见唱诗班的演唱该多好啊！这个地方，如果能够用来举办音乐会，太过于强劲的摇滚估计没戏，但进行歌剧、蓝调、灵魂乐、民歌等的表演，应该非常适合。教堂中间除了座椅和讲坛，别无它物，而四周有不同风格的小房间，我们便围绕着走上一圈。

因为是现代派的风格，不同小房间里尽管表达的都是圣经里的东西，但表现手法迥异。除了最传统、最常见的绘画，还有巨大的刺绣墙饰，而且众多的雕塑，无论是金属的，还是石头的，无论是耶稣、圣母，还是其他人物，大都选用了抽象派的技巧，有些雕像看上去实在有些吓人，没有其他教堂里见惯了的那种平和的美感，但不得不说，这座教堂给我留下的影响非常深刻，也在我的相机里留下了许多美丽的照片。

转了一圈，回到入口处，才发现有教堂介绍的小册子，连忙取了一份。简单一读，大吃一惊。这么现代的教堂我以为大概也就是最近一、二十年的建筑，而小册子上介绍的信息是这座教堂其实早在1933年就动工修建，因为二战的缘故暂停，1958年地下室修建好后又中断了几年，1962年重新开工，直到1967年才完全竣工。这太出乎我的意料了！不是在于修建的缓慢，而是1933年动工的日期，也就意味着早在至少80年前，设计师就已经有了这么新奇的创意，可敬！可敬！
Anna在前面领路，Lara在后面断后，示意我们不要停留的太久，三、四个小时要初探利物浦还真不是件简单的任务，也真辛苦她们俩。我向Lara说谢谢，Lara却无奈地耸耸肩，“这原本应该是Alexander和Riccardo的事，他俩组织的这次旅行，但他们喝醉了，不能来，我跟Anna就不得不替他们做这件事。”

原来如此！但我对她俩倒多了一份敬意。已经安排好的事，如果不能更改，硬着头皮也得上。这态度，我欣赏！

Anna带着我们沿着教堂正对面的一条街向前走。还是跟Anna最熟，我又追上去。Anna跟Lara比，心态更好玩、更放松，虽然是被迫地做了这次旅行的组织者，但扮演起了导游的角色，她好像还挺享受这种感觉的，我们来到一个路口，恰遇红灯，她指着左侧的一栋建筑，“这是利物浦爱乐乐团的剧场，喜欢交响乐的人可以以后自己来，不在今天的参观名单上。”她的敬业把我们逗得哈哈大笑。

一个德国学生半开玩笑半当真地说，“古典音乐我还是回德国欣赏，德国音乐家的水平世界一流。”

Anna白他一眼，指指右手边，“其实下边还有一个值得德国人参观的教堂。”

“为什么？”那个男生不解地问她。

Anna一边带着我们过马路，一边跟我们几个人说，“给你们讲个笑话吧，看你们听不听得懂。”

“好！”我们众声同意。

“下面有一个叫做Luke教堂的废墟。去年我们也来利物浦玩，经过那儿的时候，一个叫Thomas的德国学生不停在那儿拍照，有一个喝得醉醺醺的英国老头坐在路边。Thomas觉得那座教堂的废墟挺美，但觉得很奇怪为什么利物浦地方议会在很接近市中心的地方保留一座教堂废墟。老头听见了我们的谈话，问Thomas，‘你喜欢这座教堂吗？’Thomas回答，‘很喜欢，这座教堂发生了什么意外？’老头问他，‘你是德国人吗？’Thomas回答，‘是的’，然后老头说了一句，‘回家问你爷爷/外公（Grandpa）！’”

有那么几秒的思考，我们全明白了，“哄”地一声大笑起来。

那个男生的脸色很难看，“我们已经道歉了，你们怎么还拽着历史不放！”

Anna很大度地拍拍他的胳膊，“跟你开玩笑呢！”但又不忘继续打击他，“死了那么多人，道歉算什么呀？”怪就怪刚才那男生太傲慢了。德国确实是古典音乐的圣地，但有时候，还是谦虚一点儿为好！

“可是我们连道歉都没有得到啊！”我随口补了一句。

“什么？”旁边几个人都没明白我的意思。

我必须得解释清楚才行，“德国二战后立即给受害国家道歉，但日本侵略中国，南京大屠杀一个城市就杀死了30多万中国百姓，到今天，日本政府也没有给中国人民道歉。不仅如此，还否认这段铁证如山的历史，说南京大屠杀从来没有发生过，是中国人虚构出来的。而且，还在靖国神社里供奉二战时期的战犯，日本政府的官员还每年去祭拜这些杀人犯！”

“真的吗？”他们几乎都是一脸的惊讶。

“难怪新闻里总能听说中国政府和日本政府的关系不好，”一个女孩子说。

“真让人羞耻！”Anna嚷了一句。

那个德国男生眼神很复杂地看我一眼，也不知是高兴我一插嘴免去了他更多的尴尬，还是为轴心国几十年前所犯的滔天罪行自责。

其实既然是历史，再大的错误和苦难，过去的就让它过去，最好的处理方式是承认历史，以史为镜，不要去试图掩盖、抹杀，但好像全世界的政府都有篡改历史的习惯，尽管多是掩耳盗铃的愚蠢之举。

路边看见一堆的石头行李箱，Anna很尽职地告诉我们石阶下方的古罗马风格建筑是利物浦表演艺术学院，“那这些石头行李箱代表什么意思？”一个我根本没记住名字的女孩儿问。

大家相互看了一眼，“可能代表成功，从这里开始，带着行李箱去世界各地登台表演吧？”那个德国男生这次的猜测得到了我们一致的赞同。

留意到这条路的名字，叫做“希望街”（Hope Street），也不清楚和表演艺术学院有无任何关系，但这条街在大学区里面，也许是一种美好的寓意吧，希望前程似锦，希望功成名就。走到希望街的一个小十字路口，利物浦大教堂毫无遮拦地矗立在眼前。

跟基督君王大教堂比，利物浦大教堂的第一印象是气派，修建在山坡上，也不知是本来就因为东侧有墓地的原因，还是为了要凸显教堂的巨大、高耸，教堂和东侧的希望街之间有一个大约三、四十米的落差，而且靠得越拢，越能体会到那份威严，所以一进教堂，就先去取了一份介绍，竟然有中文版本的介绍，看来当地的华人还挺争气啊！

一读手中的小册子，明白为什么能吸引游客，这座教堂是英国境内最大的教堂，即使在全球范围内，也名列第五。小册子上有很多数据来阐述这座教堂的伟大，但因为用的是英式度量衡，看了也白看。教堂的长度为619英尺，高度331英尺，面积为104275平方英尺。好像有人知道英尺和米之间的比例，说是0.3048，这才大致清楚原来长度为188米，高度为100米。用现在世界各地疯狂的建筑高度来比，这简直就是板楼，不过上帝那么神圣，教堂矮点儿也损害不了他的威望。教堂里还有全球最大和最重的管风琴，9765管。只可惜时间没对，无缘听到管风琴悠扬、肃穆的乐声。

虽然这座教堂比君王教堂动工只早29年，1904年开始建造，1924年第一阶段完工，1941年第二阶段完工，奇迹却已经因为上帝的庇护而发生。Luke教堂那么小都被炸毁了，而这么打眼的大教堂竟然在二战中没被毁掉，最终1978年教堂全部完工时女王还来剪彩，看来这教堂还真是个英国人的宝贝。

教堂内部的风格则安全符合心目中英国教堂的形象，基本以红砖为基色和基材，高高的塔顶带来的也是标准的庄严感。想上塔顶建议捐款3英镑，不是买票，而是建议捐款，真有意思。有几个一块儿来的学生想上去看看，Anna提醒他们，我们时间有限，还是不去为好。听Anna这么一说，也不和他们慢慢看，自己一个人拿着相机乱拍一通。我照相技术有限，所以通常采用海量战术，以量取胜，水平再差，拍得多了，总能从中挑选出几张好的照片。

也许是因为这座教堂没有君王的那种现代的新奇感，少有让我惊叹的地方，但其规模和细节的确值得一看。看见Anna站在塔顶正下方的中心点在向大家挥手，示意该走了，那就走吧！
第12章
从大教堂出来，能隐约看见远处的默西河，跟着Anna往坡下走，也就一、两百米，一座色彩艳丽的中式牌楼出现在十字路口的左前侧 – 中国城！Anna介绍，据她听说，这是英国还是欧洲最大的一座中式牌楼，这利物浦怎么什么都要图个第一呢？

在牌楼那儿拍了些照片，既然是中国城，为了凸显中国文化，连街道的牌子都是中、英两种文字。和曼彻斯特一样，中国城里面一眼能看见的都是餐厅和中国超市，什么时候能来点儿不一样的呀？

拍完照，因为时间关系，我们没多做停留，便沿着Duke街往河边走去，毕竟那儿才是最重要的一个参观地点。按理来说，因为我们身处利物浦的市中心，应该见到更多的餐厅和酒吧，但实际上，又看到很多破旧的房屋，觉得这个城市似乎处于一种发展和衰败的对立中。我问客串导游Anna，她挠挠头，挥手把一个女孩子叫了过来，“Aggie，杰有一些关于利物浦的问题，你是英格兰人，你来给他讲讲。”

“我是威尔士人，”那女孩儿提醒Anna。

“好！好！好！威尔士人！”Anna有错就改。

“谢谢你，Aggie！”既然要麻烦别人，还是先只写为好，“我只是很奇怪利物浦这个城市怎么看起来又很繁荣又很衰败的样子。”

Aggie微笑地环视四周，“你现在看到的利物浦因为被投票选为2008年欧洲文化之都，从欧洲议会那里得到巨额的免费投资，所以大兴土木，在修建很多东西，如果你要早几年来利物浦，你会发现这座城市真的很衰败。”

“利物浦不是英国大城市之一吗？在中国还很有名。”

她一边走一边点头，“是啊！历史上利物浦曾经是英国最重要的港口，以及最主要的制造基地之一，但从二战以来，这个城市就处于一种持续的衰败之中。”

“既然是市中心，怎么不把这些建筑重新翻修或者重修过呢？”要知道在北京，这种位置的地皮都金贵得可怕。

“都没什么人，本身利物浦现在的经济也很弱，没钱修，修建好了也不一定有人买。”

“真的？”难以置信。

“你知不知道利物浦现在的人口有多少？”她让我猜。

不能和北京比，但既然是英国的大城市，“一百万吧！”

她摇摇头。

“多了还是少了？”

“多了！”

“80万！”我往下猜。

她继续摇头。

“60万！”

她还摇头。

“少于50万！”

她想了想，终于点头了，“大约44万。这已经不是这座城市最糟糕时候的人口，最差的时候，人口只有30万。”

我的天！我不清楚亚运村那一代有多少人，但随意在东北四环画个圈，人口也绝对不止30万。“什么时候的事？”

“也就是50和60年代那会儿，利物浦很多有文化、受过高等教育的人因为工作搬去其它地方，留下的人就是典型的工人阶级，或者说工人阶级，所以现在其他地方的人还老开玩笑说利物浦人是没文化的，利物浦的口音在很多地方也不受欢迎，似乎那是一种没有文化的象征！”她解释得很仔细。“你今年刚从中国来，对吧？前两年一个利物浦的学生在曼彻斯特读书就因为他的利物浦口音被人欺负，结果打斗中给杀死了！“

“太不可思议！这跟中国人听说的利物浦完全是两回事！”我由不得叹息，在中国就算言语中再恶毒地丑化某个地方的人，也没有听说谁因为口音而丧命的事。

“看你从那个角度来看这座城市吧！”Aggie说，“如果看历史，这座城市还是有很多值得骄傲的东西，你要知道19世纪中期的时候，利物浦的人口是150万人，是现在人口的3倍。你现在看到这么多空、旧、破的房子，那个时候，可能都挤满了人。而且作为英国当时最大的港口，造船业很发达，世界各国的货轮在这里进出，利物浦是个经济、文化都很繁荣的城市。这也就是为什么很多威尔士人会在那个时候搬到利物浦来，因为这儿有工作和更好的生活环境。”

也对，商贸的港口城市总是繁华的，衰败总是在自己的贸易地位被其他港口城市取代后发生的事。上海、广州、香港的繁荣在很大程度上不也因为曾经的贸易中枢位置吗？听说过上海的外滩就很像利物浦默西河畔的景致，这次总算可以亲眼目睹，一做比较。

“现在的利物浦情况要好很多，经济情况有所复苏，旅游业也发展得很好，尤其是成为了2008欧洲文化之都之后，明年会有系列的文化活动，会吸引大量的国内外游客！”Aggie也真了不得，知道的那么多。我对北京的情况还较为了解，如果要问我上海、广州等其他主要城市，我也只能说说旅游景点而已。

“你对这儿很了解，那你家搬来了利物浦吗？”我忍不住问。

“没有，”她笑了，“我家在斯旺西，也是个海边的城市。英国不像中国那么大，没多少大城市，所以了解一些常识不困难。”

她太谦虚了。

“在中国，很多人都想来利物浦旅游，估计会跟我一样很吃惊！”

“不单是中国人，我知道很多外国人都有这种感觉，毕竟披头士和利物浦足球俱乐部的成功在全球的影响力太大了！”她笑嘻嘻地看看我，“你知不知道，利物浦赢得2008年欧洲文化之都的竞选之后，BBC曾经作为一个很有意思的调查，发现其实在很多方面，不能说其他参与竞选的城市不如利物浦好，但是其它城市没有像披头士这样具有全球影响力的超级巨星，在街头随机调查时，因为投票者对每个竞选城市的了解其实都有限，所以投票时自己的城市除外，他们会把票投给自己知道或者听说过的城市，而这个世界上，有多少人会不知道披头士呢？所以最后的调查结果是四个人的披头士击败了其他几百万人的城市。”

我们站在一个红绿灯路口，她指着前方，“这是公共汽车总站，过去就能看见阿尔伯特码头了。”她又乐呵呵地加了一句，“以前来利物浦旅游的亚洲人以日本人居多，现在中国人也多了。”

“日本经济早在60年代就飞速发展，而中国经济在1979年以后才有了改善，”我给她解释。

“那只是一个原因，而另外一个重要原因是约翰·列侬的妻子小野洋子，因为很长时间，她都背负着让披头士解散的罪名，但不管如何，一个世界流行音乐史上最有名的乐队和日本之间的联系让很多日本游客专程到利物浦来。”她有些觉得不可思议地笑了。

也是，这的确是一种有些怪异的文化联系，但这跟近些年韩国不是一直致力于让中国的传统节日变成他们的一样吗？孔子、孙中山、姚明都等成为韩国人的后裔，《西游记》和中药也都是韩国人的创造与发明，唉，这只证明了意淫的无所不能和不知廉耻。我也意淫，但我只意淫帅哥的身体，比较原始和低级，不会因为自己已经知道了要穿上衣服、遮身蔽体就要去意淫和掠夺别人的文化和传统。

我们在公共汽车总站里穿行，说起意淫，眼前忽然神迹般地出现了一群身着制服的警察，男女都有，当然不是全都性感火辣，但我的上帝！有两个高高的帅哥，大帽子遮掩着脸，看不清年龄，但那身材火得冒烟，其中一个跟Stuart也有的一比。我刻意放慢了脚步，在不太露骨的情况下，一刻也没有将眼睛从那两位帅哥警察身上移开。英国警察的制服应该是量身定做的，他俩鼓翘翘的屁股让我有了打鼓的欲望，当然是让他俩脱了裤子趴下，让我温柔又狂野地尽兴摸打。一位帅哥转身跟旁边的人说什么，我死死盯着他鼓涨的胯部，那性征，太撩人欲火！这简直就是犯罪的性诱惑！胸膛也饱满得让我流口水，想要上去吸口奶，他逮捕我回他家、到他床上去审问更好。

我又必须还支吾着跟Aggie搭话，真对不起她，她在尽心尽职地给我解释利物浦的历史文化，而我心中只有那两位帅哥。从他们身边走过了，我不能太露骨地停下脚步，就假装回头看看后面的人跟上来了没有，其实眼睛一直盯着另外一位帅哥警察，胯下也是饱满的一坨，胸膛挺挺的，要是我能有神的力量用意念把他俩给扒光了该多好！遗憾万分地转回身子跟Aggie向前走，眼睛扫到旁边建筑上的牌子 – 默西郡警察总局，难怪有警察帅哥，这可是他们的地盘！回曼彻斯特之后，以后没事就到警察局附近去溜达溜达，说不定能跟一个同志警察帅哥一见钟情！？这就是意淫的力量！

“那就是阿尔伯特码头！”我们一穿过汽车站，Aggie便指着前方的建筑告诉我。

我们面前有一条宽宽的马路，而马路的后面，有一段空旷的地方，然后便是巨大的建筑群。红砖，凸显历史沉淀的红砖建筑。天空纯净、蔚蓝，阳光明亮，怡人的微风拂面，树木不多，但增添了美丽的绿色，我二话不说，举起相机，先来几张再说。其他人跟我一样，也让相机立即工作起来，反正数码相机又不会浪费胶卷。
过了马路，靠近些，才发现建筑前面空旷的那一片是水面。听见一阵巨大的欢叫，看见水面的右侧前方一辆黄色的汽车正沿着斜坡冲入水中。“这是利物浦很有特色的旅游车，水陆两用，会载着游客到利物浦的一些主要景点，属于最方便、最快捷的一种旅游方式。”Aggie真是个好姑娘，把Anna安排的工作做得棒极了，却搞得我多少有些心生愧疚。所以当后面有人把Aggie叫过去了，我反而送了口气。

陌生人对你好，你总会心存感激，而亲近的人对你好，却往往将其视为理所当然，而忘了感谢。

自己走到了披头士纪念馆的门口，看见有个帅哥穿着《佩珀军士的孤心俱乐部乐队》专辑封面的那种服装在门口招徕顾客，我正在考虑要不要下去看看，Anna已经赶了过来。

她拉拉我的手肘，轻声说，“下面没什么东西，跟个商店一样，你还要掏几镑买门票，别去了！”

既然她根据她的经验这么建议，应该不会有错，于是一手揽住她的肩，一手反拿着相机，两人一起做怪相，拿那帅哥和披头士纪念馆作免费的背景，照了张相片了事。

Anna带着我从纪念馆的旁边穿过了建筑。我刚才还以为这巨大的建筑中间也是什么楼房，却看见波光潋滟的水面。怪自己太蠢，这地儿叫做阿尔伯特码头，是以前的船坞改造的，当然水多了。但是我觉得矛盾的一点是这水面不应该叫做湖，因为它四周被楼房围绕起来，又没有什么自然的风景。但也不能叫做池塘，这面积太大，水陆两用车在里面行使着，还有人在里面做划艇的训练。

“是不是人也可以下去游泳呢？”我问Anna。

“不知道，你想去呀？”她反问我。

赶紧摇头，我的那点儿水性也就权当有需要时保命的挣扎吧！“这都是商业用房吗？”我只是觉得环境太好了，能住在这种地方该多舒服。

“应该也有私人住宅。我们上次绕着外面走的时候，发现有些地方看起来更像住家，而不是商业场所。”

“那不贵死了！”我不禁咂舌。

Anna挽住我的胳膊，“我们是穷人，有钱人说不定还觉得很便宜呢？”

除了我妈、奶奶和外婆三个我不敢违抗的女人，我从来不喜欢其它女人挽着或拉着我的手和胳膊，但Anna那样做，我觉得很自然，没有抗拒感，觉得她跟我表妹一样，尽管我表妹都从来没有这样跟我亲近过。

“哎，你学商业，将来变成百万富翁以后，可不要忘了你可怜的西班牙妹妹，”她逗我。

“我以后有钱了，请你每年到中国来度假，每年去不同的地方！”反正是对未来美好的幻想，多说点儿好听的又不亏本，还更有期盼。

“就我啊？”她这话问得我一愣。

“那行，加上Alexander！”钱还没赚到手，就先预支了。

“孩子呢？”她太夸张了。

“好！好！好！”先都答应了再说，这变幻莫测的人生，谁能知道将来究竟会是什么样子。

她哈哈哈捧腹大笑，丝毫不在乎自己是否淑女，周围的人是否在看她。淡绿色T恤、牛仔裤、她的笑脸、笑声、和背后的波光粼粼的水面，这是最真实、最可爱的Anna。

我们沿着阿尔伯特码头的里侧慢慢走着，因为是出名的旅游景点，所以多见画廊、商店、餐厅、咖啡馆等等。从Tate画廊门口走过，“这画廊其实挺值得看看，但我们今天没什么时间，还有，你要有时间，去伦敦的Tate画廊看，那里的好东西更多！”Anna给我交代。

我自认不是文化人，对博物馆、画廊等等毫无兴趣，我的兴趣第一是足球，第二是音乐，从小最多再写写日记，对那些高高在上、阳春白雪的东西有抗体，但不想扫她的兴，“好！”

大伙开始说有点儿累了，要去河边坐一会儿，也是，阳光灿烂、微风和煦、心情舒畅的一刻，停下脚步，休息片刻，最是惬意！

看看表，已经十二点多，又有人说饿了，要去买东西吃，Anna也要去，我拉住她，“我包里有三明治！”

她笑哈哈地看我，“你已经学会做三明治了？”

“Neil给我们做的！”Neil给我做的，但既然要跟她分享，还是把话说得好听些。只跟Anna分享，不管Lara也不对，于是向Lara挥手，把她叫了过来，给他俩一人一个Neil做的三明治。“Neil给我们做的，”又给Lara解释一遍。

Lara有些惊讶地接过三明治，刚咬一口，其他人又叫她，她只好无奈地过去。

我们坐在阿尔伯特码头河岸边的长椅上，远处能看见雄伟的Liver大厦，远远望去，大厦顶上的两只巨大的Liver鸟已经因为风吹日晒而锈成了青蓝色，但气势非凡。这么一看，觉得和上海外滩还真有那么几份的相似，而最大的区别在于，往河对岸一瞧，看见的是湛蓝无阻的天空，然后天空的下面是矮矮的楼房和树木的绿色。在很多人眼中，也许这扁扁平平的大地轮廓怎能和浦东由高耸的“阳具”和“开瓶器”等无数摩天大楼构成的现代地平线相提并论，但我倒觉得这利物浦的景观真是好，既大气又不张扬，既荣耀又很亲民。

“知道披头士有一首歌叫‘黄色潜水艇’吗？”Anna考我。

“知道！”

“他们就坐在这张椅子上，看着默西河，得到了灵感而写出来的！”

Anna话音一落，我就蹦了起来，赶紧回头看看我坐的长椅，我的屁股坐在约翰·列侬屁股坐过的地方，这不是屁股上有光了吗？那我的屁股还不得从此金贵几分？Anna哈哈大笑起来，她一笑，我就知道上当了。

“这长椅这么新，像是60年代的吗？笨蛋！”她教训我。

气死我了！失去了让自己屁股增值的机会。

“他们是在这河边得到的灵感，但究竟在哪个地点，谁也说不清！”

我唉声叹气地坐下。

她又咬了口三明治，用手肘戳戳我，“Neil对你真好！”

“你什么意思？”她这话让我心里一紧。

她故作神秘地眯着眼看着我，看得我心里直发毛，她怎么可能发现我是同志，又暗恋Neil呢？没道理！她没再继续逗我，“你别跟Neil说呀！”

我点头答应。

“你没来之前，Neil跟我们的关系也很好，但他总是躲在他的房间里，不怎么出来。每次我无意看见他一个人在厨房、图书馆、或车站的时候，远远看着他，他看上去非常孤独和忧伤，你知道，那种很让你很揪心的感觉。我想问，但知道不能问。这是Neil的私事。但自从你来了之后，Neil似乎变了个人，他更愿意跟我们在一起，他笑得更多了，不像以前，一脸的平静，就是没有笑容。”

Anna的话让我愣住了，她也观察到了Neil的那份奇怪的孤独和忧伤，但又有些欣喜，我真的让Neil快乐了！？

“是吗？”先谦虚一下，“我没有哥哥，但我觉得Neil就跟我哥哥似的，他的确很照顾我，所以我必须要对他好！”

Anna先四下一瞧，然后低声说，“我觉得Tracy和他不相配。Tracy很漂亮，但是跟Neil在一起，感觉怪怪的。也不知道Neil那个样子是不是她的原因？Neil和你在一起时快乐多了。”

“真的？”再谦虚一下，“我知道因为婚礼的事她给Neil很大的压力，但我也不知道具体的情况。”其实我知道，但还是为Neil保留这些隐私吧！他告诉我，是因为他信任我！

“如果是那样，我也能理解，因为世界上每个女人都希望自己的婚礼很完美，”Anna拍拍我的腿，“希望他们幸福就好！”

她的电话突然响了。她两句话说完，示意我收拾东西，然后起身招呼其他人，“我们该走了，他们已经到Cavern酒吧了！”

起身又四处张望了一番，不管别人怎么评价这座城市，但是利物浦，我还会回来的！
从阿尔伯特码头走到Cavern酒吧也就十来分钟，但因为时间不对，这个时候音乐家们可能都还未起床，也没有夜色下霓虹的魅影，整条著名的酒吧街在灿烂的阳光下反倒显得颇为苍白，没有想象中的魅力。伸手搭在约翰·列侬的雕像上，摆了个一样的姿势，让Anna给我照张相。我一离开那个位置，其他人逐一排队，要跟约翰·列侬亲密接触一番，拥抱的、亲吻的、崇拜的、挑逗的、暧昧的、色情的，各种姿势都用上了。来来往往的行人其实也不少，但估计都对这样的典型游客行为见怪不怪，没有人多看你两眼。

约翰·列侬一侧的几米开外就是利物浦流行音乐的荣誉墙。墙上挂着那些在世界各大排行榜上勇夺冠军的唱片，把利物浦流行音乐的辉煌成就得意洋洋地展现在游客面前。等我几张相照完，他们一群人过来，又开始耍宝。中国男生照相要装沉稳，女生要扮可爱，而这群欧洲的学生走的完全是不同的套路。有假装手持麦克风高歌的、有扮演迈克尔·杰克逊经典的右手指天、左手摸胯舞姿的、有几人为组分饰歌手、吉他手、贝司手、鼓手、键盘等乐队的，真不知他们哪来这么多主意，而且很大方，丝毫不忌讳四周的行人。

等他们终于折腾完毕，我们一群人下到著名的Cavern酒吧。也许也是时间不对的原因，说实话，真没有什么感觉，除了墙上的照片和涂鸦，似乎体会不到这里曾经诞生了在世界流行音乐史上呼风唤雨的披头士的那份声望，里面的工作人员也似乎完全没有进入状态，漫不经心的，对我们不曾多看一眼。把我的第一印象告诉Anna，她乐呵呵地说，“这是因为我们来早了，等乐队一开始表演，这里的感觉就完全不一样了！”

“有乐队表演时，门票会不会很贵？”北京过去几年那些有乐队表演的酒吧门票也涨了不少，但像“愚公移山”这样名声在外的酒吧有时候表演的乐队水平也很普通，但每次去，发现都挺热闹，老外尤其多。

“分时间段和乐队的档次，像下午的乐队就一般不用买门票，晚上要收，但也就五镑左右，但如果有稍微知名的乐队来，就会贵一些，二十镑的时候也会有。”

想想英国的工资收入，这倒也不贵。“这个酒吧还很有名吗？披头士的时代都过去那么多年了。”

“哇！”她夸张地瞪我一眼，“你不知道这个酒吧早就发展成为一个大公司了呀？”

“不知道！”我哪里会知道。

“这个酒吧更多是一个象征意义的平台，而酒吧的拥有者早就成立了一个什么Cavern酒吧国际有限公司，每年八月底还有国际披头士音乐节，届时整个酒吧街都会变成开放的大舞台供来自世界各地的乐队表演，这给利物浦带来不小的经济收入呢！”

“哇！”这下轮到我惊讶了，一个酒吧能摇身一变成为文化产业里的一个经济势力，这证明了披头士的魅力有多大，当然，也证明了酒吧拥有者多精明的生意头脑。

跟着大伙向里走，发现里面还有一个舞台。连接两个舞台的走廊两边有一些玻璃柜，在射灯的照耀下甚为耀眼，靠近一看，全是酒吧和披头士的游客纪念品，再看价格，让人乍舌，随便一个小小的杯子就要十镑，而玻璃柜里好玩的小玩意儿不少。大伙纷纷开始掏钱包，我有些犹豫，嫌价格贵，这明明是旅游点宰客价，但又一想，虽然将来肯定会再来利物浦，但也说不准将是何年何月，还是买个小东西作为纪念吧！于是挑选了个钥匙扣，五镑。

真了不得！一个小酒吧能有这么大的文化影响力，又懂得赚钱之道，利害！佩服！

Lara在催促大伙该走了。我是第一次跟欧洲学生外出集体活动，但留意到他们很听招呼，也守规则，尽管我们有二十个人，但一路上很顺利，没有一个人要干什么而导致其他人等候的情况出现。跟着大伙在街道上穿行，没多久，来到了一个公共汽车站。

“在这儿等去河对面的公共汽车，还有，大家买日票（Daily Rider），应该还是两镑四，大家准备好零钱！”Anna仔细地吩咐大家。她临时接替Alexander和Riccardo的工作，却做得很出色。

车很快就来了，一行人买票上车，原本车里就有其他乘客，我们二十个人一上去，座位立即就没了，还得有人站着。我看见Aggie没有座，想想她刚才那么细心地给我讲解了半天，便站了起来，把座位让给她。她欲推却，Anna很霸气又搞笑地嚷她，“闭嘴！中国帅哥给你让座，你赶紧坐下，不要让他尴尬！”

Aggie给Anna弄得面红耳赤，没再言语，坐下了，我也给Anna搞得脸上发烧，其他人则哈哈大笑起来。Anna这张嘴！

汽车没在利物浦市中心行驶一会儿，就下坡进入了过河隧道。我下意识地回头看看，其实什么也看不清，只是在心中给这座城市告别，“利物浦，我会再回来！”
第13章
河底隧道挺宽敞，明亮的灯光让人忘了身处河底，没几分钟，公共汽车就从隧道的另一头回到地面。跟刚才我在阿尔伯特码头看到的风景一样，默西河的这一侧没有什么高楼，更像是住宅区，大片低矮的房屋和绿地，在蓝天的映衬下很是美丽。在北京，这只能是富豪们居住的地方了。

公共汽车在路上左拐右转，时间不是很长，我们便来到了一个不小的公共汽车总站。下车看看，墙上有Birkenhead的单词，那一定是这个地方的名字。Lara急匆匆地奔去察看我们该在哪个口换去切斯特的车，我们一群人则站在原地，享受英格兰意外的十月灿烂阳光带来的惬意。

我和Neil跑步的公园很大、很美，但缺少眼前的这份开阔感、空旷感和自然感，而利物浦河对岸的这一片居民区显得很普通、朴实，没有北京周边豪宅区那种高高端起的架子，充满了生活气息。我们家在亚运村的房子以工薪阶层的标准来衡量，应该算不错了，但我极其渴望能够生活在这样的一种环境里，没有喧嚣和虚荣。

Lara回来，把我们领到了另外一个候车口，一辆双层公共汽车正进站。“把刚才买的日票给司机看看就可以了！”她如Anna一般仔细地给我们说，“都到公共汽车的上层去，我们人多，免得挤在下面闹哄哄的！”

我扯扯Anna的T恤，“Neil说坐双层公共汽车的时候，不要去上面，上面总有那些小流氓。”

“没事，”她摇摇头让我放心，“市区里面那种情况比较多，我们现在坐的车在市郊，而且又是中午时间，我们二十来个人，不会有事。”

我半信半疑地点点头。

她仰起头看看车，又推推我，“上面好像很空，没什么人，你先上去，坐在第一排，风景很好！”

她半推着我上了车，示意我去上面，自己又下车去检查是否所有的人都过来了。

我来到上层，一看，不是没什么人，而是根本没人。按照Anna的嘱咐到第一排坐下，果然，一块巨大的玻璃对视线毫无遮掩，沿途的风景能看仔细了。唯一的不足是脚前方的空间不是很宽裕，不能伸直腿。不过既然坐的是公共汽车，又不是什么豪华的商务或VIP交通工具，满足了！

我们临时旅行团的其他成员都上来了，Aggie和另外一个女生坐在我右侧的第一排，有人想跑到最后面去坐，Lara把他们都叫了回来，坚持让我们坐在一起，说这样能避免跟其他人混坐在一起时带来的不必要的麻烦。Anna也上来了，跟我坐在一起。我问她Lara说一定要大家坐在一起，有这个必要吗？

“有，”她很肯定地说，“前年我们去利兹玩，就随便坐，结果有朋友跟当地的人发生口角，差点儿打起来了。”

“怎么会呢？”

“我们一群人，有时候难免会吵吵闹闹的，比如后面的叫前面的，而听口音，也知道我们不是英国人，那几个利兹当地的小流氓就骂我们，说外国人滚回你们自己的国家去，所以相互叫骂起来，幸好最后没有打架。”

“真奇怪！你们不都是欧盟内部的成员吗，还分这些？”我不太理解。

“欧盟是政治和经济上的东西，你多看关于欧盟的新闻，你就会发现欧盟内部国与国之间的争吵其实很多。然后再日常生活中，有人会骂法国人傲慢无礼，有人会骂希腊的经济拖了欧盟的后腿，目前在英国，大量的波兰移民引起的社会问题也很麻烦。”我一个外来人要理解这些东西还真不太容易，这估计跟让个西方的普通民众来理解中国、朝鲜、韩国、日本之间的关系也会往往一头雾水一样。

“好吧！”我没再继续追问，问太多，Anna再解释，我也不一定能明白。

公共汽车离开了车站，车厢上层除了我们，也只有另外几个人，刚开始大家还说说笑笑的，没几分钟，都开始打瞌睡了。

“要坐多长时间的车？”我问Anna。

“一个小时多一点儿，”她也犯困了。

我起身示意她坐到里面去，“你也睡一会儿吧！”他们这群人肯定头天晚上都在一起狂欢。她也没拒绝，坐到里面去，斜靠着车窗，闭上眼睛打盹。

车在路上平稳地奔行着。可能是周六的缘故，沿路公共汽车站上下的乘客也不太多。我环视我们这一群人，都在打盹。刚开始，我还一个人好奇地看着车窗外的风景，但在一堆打盹的人的包围下，孙悟空的瞌睡虫也很快就勾了我的魂儿。一直到迷迷糊糊地听见有人说话，我才醒过来，是Aggie和她身旁的女生醒了，正指着窗外的风景在说什么。

看见我醒了，Aggie指着远方山的轮廓，“那是威尔士，我的国家！”

她这话让我一惊，英国不是一个国家吗？我知道英国由英格兰、苏格兰、威尔士和北爱尔兰四个部分组成，但内部的民族问题有这么严重吗？“对不起，我想问你一个问题，可以吗，Aggie？”

她不太确定地点点头。

“我知道英国由四个部分组成，但在中国我们通常的理解是英国就是一个国家，而四个部分就跟中国的四个省一样，然后内部再分为不同的郡…”

不待我把话说完，她就急忙给我解释，“不是那样的！英国是由四个独立的国家组成。威尔士、苏格兰和北爱尔兰跟英格兰一样都是独立的国家，当然，北爱尔兰的情况要负责很多。政治上，英国有英国议会，决定英国整个国家的大小事宜，但是威尔士、苏格兰和北爱尔兰有自己的议会。我们议会的议员代表我们的国家参与伦敦英国议会的各种决策，但这不意味着我们一定要受到英国议会的控制，威尔士议会可以根据我们的实际情况调整政策。威尔士是英国的一部分，但我们依旧是一个独立的国家。”

她这番话搅得我脑子很糊涂，既属于一个联合的王国，又是一个独立的国家，这是什么关系呀！

没待我开口，Aggie旁边的女生也发问了，估计跟我一样，也晕了！“那威尔士人有很强的民族主义吗？你们愿不愿意从英国里独立出来呢？”

“威尔士的民族主义其实不厉害，苏格兰要远比我们更极端，”Aggie左右看看我们俩，“前几年苏格兰议会还曾经有提议要进行苏格兰的全民公决，来决定是否要宣布苏格兰从大不列颠联合王国中脱离出来。”

“这可能吗？”我吸了口凉气，怎么听起来跟中国新疆和西藏的问题一样。

“当然不可能啦！”Aggie有些无奈地叹气，“现在英国的首相就是苏格兰人戈登·布朗，况且，如果真独立了，苏格兰那么小小的一个国家，在国际上又没有什么影响力，经济也不强，他们能过得比现在还吗？只有上帝才知道。”又左右看看我俩，“威尔士也一样，真要独立了，除了农场和满山的羊群，我也想不出威尔士能有怎样不同的将来。”

搞半天这也纯属意淫。想独立，想要民族的尊严，但又知道在当今世界大格局下，弹丸之地的弱国是没有发言权的，所以还是联合为好，至少在女王的庇护下，大不列颠联合王国还能跟美国做一对亲密爱人，在阿富汗、伊拉克等国家的领土上耀武扬威，还能打着民主和正义的旗号野兽般地蹂躏别人的主权、历史、文化、尊严、精神和肉体！这是多么无耻的言行！

但换个角度，这种政治格局既满足了民族主义者要求独立的意淫，又不妨碍国家机构的正常运作，倒也是种解决方案。脑子里突然想到了台湾，想到黄雅兰和那两个香港人对于中国的否定。香港、澳门已经回来了，“一国两制”的政策能解决台湾问题吗？

“我知道政治上威尔士、苏格兰和北爱尔兰跟英格兰是平等的，但是既然四个国家之间界定了疆界，那么去威尔士、苏格兰和北爱尔兰的时候，还有没有任何形式上的边境检查呢？”我想问清楚，因为想以后有时间时去旅游。

Aggie摇摇头，“没有，就跟我们从曼彻斯特到利物浦一样，没有任何检查，”她又想起了什么，“去苏格兰的时候，在苏格兰和英格兰边界上的一些游客中心会卖什么苏格兰边界护照，你去个地方，可以盖章的地方就盖一个，去的地方多了，盖的章也多，这样最后能参与苏格兰旅游局的抽奖活动。”她补充了这么一条信息。

这听起来也是忽悠人的商业招数，但至少在这四个地方穿行无阻，这多好呀！要是我也能这样想什么时候去台湾，买张机票或船票就走，该多美！

“我们快到了，看见前方的那些中世纪风格的建筑群了吗？还有切斯特的城墙？”Aggie用手指着前方告诉我俩。

那一刻的天气真是棒极了！阳光灿烂无比地照耀着我们，天空蔚蓝的一片，连云朵也不多，凉爽的清风从打开的车窗活泼地涌了进来，在车厢里自由地奔进奔出。“爽朗”两个字出现在脑中，天气爽朗，心情更爽朗！

“起来了！”Aggie大声招呼大家，一帮人才开始从半睡半醒的状态中复苏。Anna举手伸腿地伸个懒腰，嘴里嘟噜着什么，可能是抱怨司机开得太快了，都没能多睡一会儿。我们背后的两个人还迷糊着，Anna转身推推他俩，一男生很不情愿地睁开眼睛，睡意十足地打个哈欠，嘴张得大大的。Anna突然把一根手指放进他的嘴里，那男生吓了一大跳，本能地身子向后靠，脑袋向后仰，躲过了Anna的手指，却不受控地打了个巨响的喷嚏，肯定口水、鼻涕都出来了。好在他及时用手遮掩住了嘴鼻，不然肯定得喷我和Anna一脸。那男生一脸的窘样，用手捂着嘴鼻，让旁边的女生赶紧给他纸巾。目睹这一幕的人都哈哈大笑起来，车厢里的气氛一下子变得活跃起来。等擦干净了自己的脸和手，那男生不依不饶地扑上来，抓紧了Anna的后脖子，Anna敞开了嗓子，“先生们，救命呀！”英语叫完了，又用西班牙语说一遍，还是没有英雄来救美，她又用法语叫了一遍。车厢里又是一阵狂笑，有Anna在，不用担心气氛。

等男生松开了手，Anna威胁他，“Alexander会踢你的屁股！”

男生白了她一眼，“还不知道酒醒了没有！”

“该死的！”Anna重重地咒骂了一句，也不知是骂那个男生，还是尚未酒醒的Alexander。反正我们几个旁边的人又给她逗得乐了起来。

我以为车会停在城墙外某个地方，却眼看着车直接从城墙的一个拱门下穿过，进到了切斯特的中心。Anna推我一下，“下车啦！”
一下车，有种时空交错的感觉。回望我们来的方向，切斯特的城墙是一道醒目的标志，提醒着这座城市可以追溯的历史。而环顾四周，那些红砖玻璃窗的建筑满是赛百味、Thomson旅行代理等曼彻斯特也常见的店铺，但与此同时，那些白墙、黑色窗框和黑色图案勾勒出来的房屋又彰显了这座城市的独特。我不清楚这是切斯特的特色还是英格兰中世纪的特色，原本想把Aggie抓过来继续担任我的导游，只可惜迟了一步，她已经给另外几个学生先逮去作导游了。也无所谓，我只是外行看看热闹而已，多拍几张照片就行了。

从包里掏出相机，我开始猛拍，管它是房屋还是雕塑、装饰还是器具，只要是自己没见过的，先拍下来再说，有兴趣将来再上网去查，或者要偷懒的话，把这个任务交给Neil。如果他不知道，他会去查资料的，谁叫他做研究。

街上的行人很多，熙熙攘攘的，有点儿王府井和西单的感觉，但其实人数并不算太多，主要是街道狭窄，基本就是两车道那么宽，步行街区更窄，跟王府井和西单最大的区别则在于虽然热闹，却不吵闹，加上天公作美，蓝天、白云、微风，下午两点多的气温照在身上暖暖的，后悔穿了件长袖衫，背上开始微微冒汗，而大街上穿着T恤和吊带背心的帅哥靓女一大堆。靓女留给直男们去欣赏，看着几个身材不错的帅哥正游荡在前方两、三米远的地方，有两个穿着英国男生特流行的那种极低腰、松垮跨的牛仔裤，刻意把半个屁股露在牛仔裤外面，虽然里面穿着内裤，但屁股圆圆的半球和股沟在贴身内裤勾勒下，更性感，对我这种乐意大饱眼福的同志哥来说，真好！

我正准备跟着那几个帅哥的屁股一路意淫下去，“杰！”Anna一声大叫把我的魂吓没了，她发现我在盯着那几个男生的屁股吗？强装镇定地转过身，Anna在好几米开外呢，挥手示意我跟着大家向左转。松了一口气，一面高兴她没发现我在看什么，一面又很沮丧，干嘛不往那个方向走呢？帅哥的屁股我还没看够。

Anna在原地等着我，我只好加快脚步走过去。

“我们先上城墙，沿着城墙走一圈，再回到中心来，”她给我解释。

“城墙有多长？”

“没有长城长，”说完她自己先乐了。

我给她胳膊一巴掌，“我看是要短一点儿！”

她装出一脸疼痛的表情，“3.2公里，一般慢慢走一圈，沿路看看，拍拍照，约一小时多一点儿吧！”说完不忘回敬了我胳膊一巴掌。

我也学她装出一脸的苦相，“疼死啦！你不会温柔一点儿啊！”

没等她来得及还嘴，一个跟我们一起来的女生在一旁目睹了我俩的打闹，插了句，“温柔的Anna，没见过！”话音一落，马上跑开了。

Anna没追，只是冲着那个女生的背影嬉笑着骂了句，“法国长舌妇！”

前面一个男生掉头看了Anna一眼，“Anna，我们这儿几个法国人哟！”

Anna呸他一声，“我们这还几个西班牙的呢！”

大家又哄笑起来。

“我们还有中国、意大利和德国联军，”Anna挽住我，指指前面的Lara和其他人。她又追问那两个“娃”，“如果真有第三次世界大战，你们跟谁结盟？”对呀！俄罗斯跟中国一样，作为世界大国，跟谁结盟很重要。

一个“娃”很喜剧地在胸前来回划十字架，“和平！和平！和平！”

这第三次世界大战，就让它存在于假想中最好。因为只要一发生，这个世界应该不会有赢家。

城墙其实很窄，宽度不过三、五米，高度也只是从四米到十二米之间，如果要用中国历代古都的标准来衡量，这城墙也太儿戏了，就算倒退回中世纪，没有现代的武器，它真的能抵挡敌人的进攻吗？我不清楚。北京的城墙我只见过爷爷珍藏的一些相片，况且从幸运保留下来的几座城楼来看，比切斯特城墙高出的岂止是一个级别。西安的城墙倒是宏伟，有些地方都能跑车、赛马了，可是与切斯特的一比，西安的城墙反倒显得有些人工修葺的痕迹太重，跟八达岭长城似的，而切斯特城墙虽然狭窄、低矮，但是它显得真实，有些像司马台长城那种原始、淳朴的感觉。行走在上面，很清楚自己行走在历史中，而不是历史的赝品。

看着Aggie身旁的人走散了，我过去把自己的意见跟她一说，她兴致勃勃得问我，“你知道不知道这座城市是为什么原因修建的？”

我只能摇头。

“一个原因是为抵御威尔士人的入侵而修建的，”她带着嘲讽的口气说，“但是后来很多威尔士人就是通过这里去利物浦、曼彻斯特等大城市谋生、定居的。

这倒也是个讽刺！

“但是我挺喜欢切斯特的这种感觉，”她说。

我同意，切斯特所具有的那种历史氛围在已经城市化的曼彻斯特里是没有的，当然，如果要拿曼彻斯特和国内的很多城市比，又会发现其实曼彻斯特蛮有历史氛围。

“不过要说历史，我们可没法跟中国比，”她出乎我意外地说了这么一句，尽管这事事实。

“中国历史悠久，但英国历史也很有意思啊！”先接受表扬，再谦虚一下。不否认曾经的大英帝国给很多殖民地带来了巨大的灾难，但自工业革命以来，英国对世界文明的发展和进步做出的贡献也是不能否认的。不谈政治思想和科技等高深的东西，单是想一想英国对于现代体育项目的贡献，就了不得。如果没有英国人对于各种细节的制定，足球、网球、羽毛球等运动还不知能否有今日的世界风靡。因为蹴鞠的历史，国内就老有所谓的专家非要把蹴鞠作为现代足球的老祖宗，这种心态跟韩国意淫中国的传统有什么区别？可能现实中当惯了孙子，所以总想做人的祖宗，才恨不得一有个机会就一定要骑在别人的头上，撒泡尿，拉坨屎，以示地位。

“但中国的情况应该和英国有所不同吧？”她说得很小心，“我从书本和媒体上得到的信息是中国文明是世界远古文明中唯一延续下来的，相对而言，比较纯粹，很中国，对吗？不像英国历史从罗马帝国开始就很混杂。”

她的这个问题说实话，把我考住了，我可不是那么有学问的人。在脑子里整理了一下思路，一边跟着人群慢慢向前走，一边回答她，“中国的文明其实也是很混杂和交融的，比如从汉朝开始，就有很多欧洲民族和文化慢慢进入了中国，只不过我们更多的时候是在内部以民族之间的王朝交替来发展中国文明，比如西方人较为熟悉的元朝就是蒙古人建立的，而中国最后一个朝代清朝则是满族建立的，但是在一般西方人的心目中，可能会把中国想象成为一个传统意义上、大唐盛世般的中原王国，而忽略了中国内部文化的多样性和多元化，要知道，光是官方认定的少数民族，中国就有56个。”解释完这些东西，我长出一口气。Aggie有些不解地看着我，“用英文解释这些东西对我来说太难了！”

她的表情由一脸的不解换成了一脸的微笑，“别担心你的英文，这跟我几年前去法国时的情况一样，头几个月，我也是紧张得很，习惯了就好了！”她很善意地宽慰我。

“谢谢你，Aggie！”我清楚自己的英文水平还需要不断提高。

“谢谢你给我解释，我们普通人对于中国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她很谦虚，“媒体上只关注中国的经济和政治，其他好像都不重要。”她可能也觉得我们的话题有点儿太重了，指着城墙外面一条阳光下波光粼粼的小河，“这是迪河（River Dee），我们从小唱的一首儿歌里的迪河就是指的这儿。”她说了那首儿歌的名字，我完全摸头不知脑，她意识到了这个文化带来的问题，没有试图解释下去
“集体相！集体相！”Lara在前方指挥着，我们快步赶上去，在一个有点儿类似城楼的地方有一块较大的平台，但二十个人挤在一起，还要确保每个人都在镜头里，还真不是件容易的事。一张集体相折腾了好几分钟，然后继续在城墙上慢行。

切斯特的城墙最有意思的地方在于它环绕着这座城市的市中心，但又没有为了要凸显城墙的威严而去刻意修葺，反而把这号称英国唯一基本保存完好的中世纪城墙低调地掩藏在城市的怀中。在城墙的外侧，有的地方就是马路，如果仅仅是坐车经过的游客，或许根本就不会意识到这是英国极具历史意义的建筑。有的地方则留出了小小一块空地，竖上一块石碑来讲述切斯特的历史。只有在几处横跨马路城门的上方，有一些中世纪风格的铁饰，包金或者镀金的标志耀眼夺目，稍稍显示了一下曾经的光荣。

有些地方的城墙则成为了别人住宅后院的围墙，看见有一对身材不错的情侣在自己的后院里，在地上铺上了毯子，然后男人身着小小的泳裤、女人身着迷你比基尼，戴着墨镜，大大方方地躺在那儿晒太阳。这场景要在中国，绝对会被街坊四邻闲话说上N多年，估计伤风败俗、不知廉耻、没有家教等诸多结论会在一个小区里流传甚广。我们一伙人探头探脑地偷窥了一眼，然后窃笑着离开。

Anna存心来找茬，“在中国，你们敢不敢这样？”

“当然不敢！”我回答得很干脆，“他们的这种打扮在沙滩上没问题，但在其他地方，就会有人说闲话。”

她哈哈哈地乐开了，她肯定预计到了我的回答，“在西班牙，早脱光了，还假惺惺地穿着泳装，你们这些虚伪的英国人。”她把战火又烧到Aggie那儿去了。

Aggie瞪她一眼，“你要不怕警察抓，你当然可以脱呀！”

“怎么跟中国一样，也有警察来管这事！”我心中暗自嘀咕，这西方人两性关系都那么随意和自由，难道脱光了比滥交还可耻？

“不是，”Aggie忙着给我解释，“在英国，法律规定是非常详细的。如果你在法律允许裸体的地方，比如天体浴场、天体公园等，穿不穿衣服随便你，但在某些场合，即使在你自己的私人地盘上，也有很多事情不能做，比如英国法律规定户外性行为就属于违法，即使是在你自己家的花园里发生性行为，也是违法的，如果有邻居打电话报警，你就麻烦了。像这些房屋，围墙上方是公共场所，如果那一对真要脱光了，警察肯定会管。但如果你家在别的地方，没有人在围墙上能看见你，那你就脱好了。反正你记住一个简单的原则，只要是未成年人可以看见你或可以进入的地方，与性相关的任何事情都一定要谨慎，否则大麻烦等着你。”

“这是因为英国变态的人太多了！”Anna毫不顾忌Aggie的脸面，笑话她。

“西班牙不多吗？”Aggie反问Anna。

“没有英国多，”一听就清楚是Anna的诡辩。

听她俩争吵到这儿，我忍不住嘴，“我看法国电影里这种性变态的人好像很多。”

“谁说我们法国人变态的多？”搞半天前面的那几个法国人都竖着耳朵在听我们的谈话。

我不想引起争执，赶紧申明，“我是说电影里面，不是说你们！”

Anna跳出来火上加油，“就是你们几个最变态！”

有两个法国女生转身来抓Anna。Anna用西班牙语大叫了些什么，我反正一个字也不懂，只看见其他人笑疯了。待稳住了呼吸，Aggie留意到我的茫然，悄悄告诉我，Anna刚才在呼叫：“西法战争开始了，西班牙的斗牛士们上啊！”

我难掩心中的那份羡慕。他们这群人基本上都能懂得两到三门外语，虽说欧洲语言之间有一定的相似性，但能懂得两、三门外语就是很大的一种成就。中文、日语、韩语之间也有一定的互通性，但中国人能掌握这三门语言可不是普遍现象。也不清楚这该怪教育制度还是人的懒惰。

下了一个缓坡，我突然发现前面的城墙消失了，我们站在了马路边，“你不是说切斯特的城墙在英国是保存得最完好的吗？”我连忙追问Aggie。

“是的，”她很肯定地回答我，“但是这一段的城墙因为历史和城市发展的原因不存在了。”

“不是给人为拆掉的吧？”可别像中国很多地方那样犯愚蠢的错误！

“不是，从我知道的情况，这一段的城墙本身就不高，坍塌之后，随着城市的发展，很自然地就演变成普通的路面，”她指着马路上用砖块刻意砌出的路径，“这就是以前城墙所在的位置，过了前面的那个弯，一会儿你能看见切斯特城堡的遗址，再走一段距离，又能走上城墙。”

路径的左手边是迪河，有几个慢跑的人从我们身旁跑过，弄得我心痒痒，在这样的环境里跑步比我和Neil去的公园还好。右边有四层的一栋大楼，“那是切斯特地方议会，”Aggie看见我张望的申请，主动地解释，“切斯特是柴郡（Cheshire）的首府，柴郡有很多环境优美的地方，所以很多曼彻斯特的有钱人都会在这里买房产。”

有钱我也买，这里环境漂亮，空气清新，景色怡人，历史悠久！路上游人不少，毕竟切斯特名声在外。有年轻的父母推着婴儿车慢慢走着，车里面也就一岁左右的漂亮宝贝竟然只穿着T恤和短裤，自己傻傻地乐着，见我看着他/她，“咯咯咯”、手舞足蹈地笑起来。我忍不住停下脚步去逗他/她，年轻的父母友善地对我微笑着，没有阻止我。我伸出一根手指，小宝贝把我的手指抓紧了，笑声更大了。我好想把他/她抱在怀里，又怕父母介意，“多可爱的宝贝，男孩还是女孩？”因为白T恤和短裤上没有图案，我无法判断。

“男孩！”母亲回答我。

Anna、Lara和其他几个女生也过来了，“多可爱的宝贝！”大家纷纷赞美。年轻的父母一脸喜色，天底下哪有父母会对给自己孩子的赞美无动于衷。

我们离开的时候，父亲教儿子给我们做挥手的手势，“说再见！”小宝贝乐呵呵地尖叫起来，不是挥手，而是舞动着四肢，太可爱了！

一个老人牵着一只大白狗坐在路旁的长椅上休息，享受这美好的一天。也许是我们年轻人的热情感染了他，我们一群人走过他身边时，老人没说话，但是笑嘻嘻地冲我们挥挥手。一脸的慈祥，让我想起了爷爷和外公。Anna走过去，捧住大白狗的脸，搓揉了一番。温顺的大白狗乖乖地坐在原地，没动，但有点儿不舒服的样子。“好了，你不要折磨它了！”Lara说Anna。

Anna不满地白她一眼，一声长叹，“我想我的狗了！”我没听Anna说过她在马德里的家中有狗，但在曼彻斯特左邻右舍中已经发现很多家庭有猫、狗类的宠物。

我们向老人告别。他微笑着，“祝你们有愉快的一天！”

“祝你也有愉快的一天！”我们齐声回敬。

走开后，我回头看看，老人仍侧身目送我们离开，我突然觉得他很孤独。这也是中英之间很大的一个差异。爷爷、奶奶、外公、外婆和其他熟知街坊家的老人，每日外出遛弯儿、锻炼、跳舞、买菜、逛街，总是有老头、老太太们结伴儿，说说笑笑，扯扯闲话，一天就过了。而在英国，公园里、马路上，总见孤零零的老人独坐一处，或慢慢独行，连酒吧里都能见一些独坐、独饮的老人，我有些可怜他们。在我和Neil跑步的公园里，有几个老人仿佛固定地独坐在各自的地点，只要我俩同一时间段去跑步，总能看见他们孤独的身影，风雨无阻。英国社会在这个问题上怎么了？

再往前没走多远，地方路径的标志又引领着我们穿过马路，看起来只是一段低矮的围墙的样子，但心里清楚，回到城墙上了。或许是周末的原因，开车前来参观的游客较多，城墙下马路上车来车往，但没有喇叭声，没有松林喝道、焚琴煮鹤一类煞风景的情况出现。在国内也去过不少地方，但有时候好景致、好天气和好心情能够在刹那之间给一些不文明游客的言行破坏得丝毫不留。跟张远去四川玩时，特意把上青城山的时间安排在下午，目的是要错开吵杂旅行团的时间。旅行团倒是躲过了，在山中极其清幽的一处小憩时，我俩和其他的一些游客都沉浸在“天下幽”的宁静之美中，不敢高声语，恐惊天上人。却有一群人从山上下来，不知是人来疯，还是四川话骂人时说的“脑壳进水了”，竟然用手机播放着“两只蝴蝶”，播放也就罢了，还跟着大声唱。要想化身变成爱情的蝴蝶，放一放陈钢与何占豪的《梁祝》也算应景，但这“亲爱的，你慢慢飞… 张张嘴… 跟我飞… 跳个舞…”怎么听，怎么俗啊！张远有起身的冲动，我拦住了他，拉着他往山上去，弄得我俩最后半天没话，煞了风景！坏了心情！

走过了一个拐角，顺着城墙右转没多远，一个不高的土坡上矗立着一座城堡，按照Aggie刚才的介绍，这一定是切斯特城堡了。我四处张望，想跟她证实一下，却看见她在前面有些距离，又给其他人逮住作导游，算了，照几张相片了事。和城墙一样，如果用现代的标准来衡量，这城堡真不算什么，无论规模和气势，都比在电视和杂志里见到的很多欧洲城堡逊色，但作为中世纪的建筑，一千年前能修建这种规模的城堡，想必一定劳财伤命得很。土坡被如茵绿草铺盖着，城堡红色的砖石，加上蓝天白云的背景，照片拍出来还挺能唬人。

在城堡那儿，城墙又开始变成了下坡路。左侧是马路，右侧是停车场，左前方是一栋玻璃幕墙的现代建筑，而左前方空荡荡的一片开阔。过了十字路口，也无需问谁，一个低于路面的巨大赛马场呈现在眼前。我不懂赛马，也毫无兴趣，去香港旅行时，张远还非拉着我去跑马地赛马场赌马。对我来说，看赛马不如看赌马的人的表情，喜、怒、惊、愕、笑、骂、哭、呼，短短几分钟，丰富得如同人生。

切斯特赛马场跟跑马地赛马场一比，太简单，没有硕大的显示牌和迷乱人眼的灯光照明，却又恰好显示了赛马传统的优雅和激情。在各种媒体上见过英国一些重要赛马场所的录像和照片，女士们如同时装秀一般的打扮，尤其是帽子的争奇斗艳，而男士们一律衣冠楚楚，可能英文表述里常用的“先生们、女士们”对应的形象就该那样吧！？都像我在机场第一次看见Stuart那样，高大挺拔的身材和合体的西服是绝配，既风度翩翩又性感迷人！

“这儿看出去景色太美了！”我告诉身旁的Anna，赛马场的草地被修剪得极为整洁。可能因为面积巨大，草坪的绿色在不同的距离显现出深浅的变化，从面前的嫩绿色到远方树林的深绿色，蓝天、白云、金色的阳光，让我怀疑这是电脑特技做出来的画面。

“那片树林的后面还有一个高尔夫球场，”Anna指指赛马场远处的一片树林。

我不禁叹了口气，在北京，我哪辈子能找到这样一种、自己经济上又能承担的居住环境呀？

“怎么啦？”Anna很关心地问。

我老实告诉她我的想法，又追问，“西班牙的居住环境怎么样？”

“总体上西班牙的环境也挺好的，当然，马德里市区这样的环境肯定属于富人区，但离开城市，尤其是到那些历史小镇或者海边的小城，环境都不错，”见我还是闷闷不乐的样子，她开解我，“可能中国人口太多了，土地有限。”

她说的有道理，但再转念一想，我们开车去内蒙玩时，人烟稀少的地方也没有这样的大自然美景啊？去内蒙的目的就是渴望一睹“风吹草低见牛羊”的场景，牛羊没见着，半荒漠的地方倒是一路绵延。可能是我们把自己的土地糟蹋得太不成人样了！用人类学一些大师们的意见来说，我们自以为是地在发展建设新地球，殊不知正是在掘自己和子孙的坟墓。
沿着赛马场走下去，走到路的尽头，才又回到了城墙上。站在横跨马路的城楼上，看着公共汽车不断从脚下开过，我知道，这环绕城墙一圈的旅行快到终点了。一看表，已经四点钟。我们一行人慢慢悠悠地走，还不时停下来照相，是要花这么长的时间。

“我们该下城墙了吧？”问临时导游Anna。

“就前面，然后去中心的商业区，买点儿纪念品，喝点儿什么，然后去火车站。”

可能走了这么一圈，大家都渴了。一下城墙，纷纷表示要先找地方喝点东西，又意见不统一，啤酒、咖啡、下午茶，各有所好，这就是人多的麻烦。Anna跟Lara一商议，把众人领到了东门街（Eastgate St.）和北门街（Northgate St.）的交叉口，说好五点钟按时集合，然后散开自由行动。Anna示意我跟着她，Lara刚走到我俩身边，就给那几个法国人拉走了。

“你想喝什么？”我问Anna。

“冰咖啡！”很明确。

我四周一指，“去哪儿？”

她不满地戳戳我脑袋，“才从一家门口走过，你怎么没看见！”又指指我们来的方向。我还是没有头绪，刚才一路走来，只顾照相，没留意店铺。辛苦了一天，她也懒得多说，直接挽着我的胳膊往回走，就大约50米的距离，星巴克！

这哪能怪我呀！藏身于切斯特中世纪的建筑中，和后海荷花市场牌楼里侧那家星巴克一样，不留心，来回从门口走上几趟也不会发现。

我俩运气好，一进门，正好有人起身离开，免去了等候的时间。

“喝什么？”我起身去买咖啡。

“可可碎片星冰乐！”Anna的选择。来英国一个多月，还没试过这儿星巴克，看看跟北京有什么不同。

拿着两大杯可可碎片星冰乐回到座椅上，Anna伸手递给我4英镑的硬币，“傻姑娘！请你喝一杯咖啡还是可以承担的嘛！”

她看看我，没说话，把硬币放回包里，喝了一大口冰咖啡，“太爽了！”

我也喝了一大口，的确很爽，也许巧克力碎加得分量比北京更足，口感更醇厚。她迟疑着，似乎有问题要问的样子，“你在想什么？”我主动问她。

她还是有些迟疑，考虑了那么几秒，终于开了口，“这个问题有点儿侵犯你的隐私，我只是很好奇，你可以不回答，明白吗？”

我心里其实根本不清楚她究竟想问什么，但还是点点头。

“在大学里，我认识了不少中国学生，还有像Emily，但几乎没见到谁打工，花钱也很无所谓的样子，中国人现在都很富有了吗？”她问得很小心，生怕问得不当。

“应该说中国现在不穷了，来英国读书的中国学生，一般家庭条件都不错，打工的也不少，只是你不知道罢了。”原本想解释一下国内地区间的经济差异、贫富悬殊、以及中产阶层的出现，但担心自己的词汇量不够，还是不说为好。

“喔！”她似懂非懂地叹了一声。

“我还想打工呢？”我有些兴奋地告诉她，“等下学期学习没这么紧张了，看能不能找份工作。”

“好啊！”她说，“到时候我问问我们经理。”

“耶！”我举起咖啡杯跟她碰杯。

“到时候不要抱怨哟！”她用老江湖的口气说。

我握紧拳头一挥，“绝对不会！”

闲聊到四点五十五，我俩回到了约定好的路口，大伙陆陆续续地回来了，还行，五点零五分，全部人员到齐，便浩浩荡荡地开向火车站。买票、上车，五点三十六，火车准时离站。一日三地的匆匆之行，肯定错过了不少的东西，但第一趟离开曼彻斯特的旅行，已经打开了我的眼界。不到一小时时间，六点半刚过，火车到达了曼彻斯特牛津街火车站。大伙相互道别，我拥抱、感谢了Aggie。Anna和Lara要去责骂、惩罚喝醉酒的Alexander和Riccardo，我便一个人坐公共汽车，看着夜色降临中的曼彻斯特回家。

利物浦、切斯特，我一定会再去参观，而英国，我一定得抽时间四处看看，这曾经雄霸世界的大英帝国，我要看看你究竟是怎样的一副尊容。
第14章
星期天下午的时候就给Neil发了一个短信，确认他会在晚上七点多回来，没到七点便提前把红烧肉给做好了，米饭也煮好，炒大白菜等他到家后再做。七点钟时却收到Neil的短信，说他有事要晚一点儿，让我先吃饭，不要等他。他回不来，我一个人吃晚饭很无聊，还是等他回来再说！把厨房简单收拾了一下，上楼去看书。Anna和Lara如果周末不打工，也时常在Alexander或Riccardo那边，那儿是她们一堆朋友的营地，这也好，把整个房子都留给了我，安安静静的，看书、写论文、看电视都没人打搅，我乐得自在。

尽管每个人都告诫我在看阅读材料时不要花太多时间去查字典，但不会的生词太多，如果是自己没兴趣的文章，倒也就囫囵吞枣地过一遍了事，遇到论述精彩的文章，总想看明白，就只能不断查字典，一个字，累！

一篇关于传统文化对中国市场策略影响的文章从一开始就让我有茅塞顿开的感觉，文化经济性、经济文化性、文化的市场导向和市场的文化塑型一串专业术语刚开始让我不断挠头，却又越读越有收获，文化和经济的相互嵌入对于市场策略的制定扮演着关键的角色。作者并不是华裔学者，而是老外，了不得，这些西方学者都成了中国通，又由不得感叹，外人那么在乎我们的传统文化，研究得很深，而国内的国学热多少有大跃进之嫌。

忽然听到了脚步声，我抬头朝楼梯口望去，看见Neil提着他的大包上楼来，连忙欣喜地起身迎了过去。他把包扔在地上，给了我一个结结实实的拥抱。我把脸埋在他的颈脖处，深深地呼吸着他的味道。

“周六玩得好吗？”他送开手，拍拍我的脸。

“好极了！”有些雀跃地回答他，两天的刑期结束，他又回到我的生活中来。他笑嘻嘻地看着我，还是掩不住一脸的疲惫，真让我心疼，“你吃晚饭了吗？”我问他。

他摇摇头。

“你先去换衣服，然后下楼来，”我吩咐他。

一进厨房，猛然看到墙上的钟，已经九点十分了，我完全忘了晚饭一事。这样废寝忘食地读书，一定要给我妈汇报、汇报！先把咖啡煮上，检查电饭煲里的米饭，因为没断电，还热乎着，又点火把红烧肉加热。等Neil下来时，我已经开始在炒大白菜。

他走到我身边，“需不需要我帮你做什么？”

我把他推向餐桌，命令他，“我需要你好好休息！”

他微笑着坐下，靠在椅背上，喝了口咖啡，伸直了两条腿，享受这份无需言语表达的幸福。应该说，我和他共同的幸福。我幸福，因为给与；他幸福，因为接受。

我把两盘菜端上桌时，一眼扫到他左大腿内侧有淤青，心里咯噔一下，“你腿怎么啦？”

“没事，”他低头看看自己的大腿，“刚才在Tracy那儿东西掉下来，砸了一下。”

“这怎么能说没事，”我心里有点儿急，把他短裤裤腿向上一推，一大片惊心的淤青，但没多说，吃完饭我再用红花油给他擦一擦。

看我把两个盘子、两份餐具摆在桌上，他很惊讶地问，“你没吃晚饭吗？”

我摇摇头，转身去倒果汁。

待我把两杯果汁放在桌上，他敲敲我的手背，“不是告诉你不要等我吗？”

“我不饿！”最本能、最傻的谎言。

“傻瓜！”他只说了这么一个词，不去拆穿我的谎言。

我给他盛上米饭，“你刚才去Tracy那儿了？”

“是，”他接过盘子，“本来都在回来的路上了，Tracy打电话，埋怨我忘了给她安装新买的书柜，我就折回去。原来的书柜本身就不稳固，她却偏偏放个大铁盒在顶上，也怪我心急，想几下搞定，结果盒子掉下来，砸在腿上。”

他说得很轻描淡写，却压不住我心底对Tracy的怨恨，这个女人，怎么就不懂得心疼她的男人？

吃完晚饭，他又试图要去收拾、清洗餐具，我很不满地教训他，“告诉过你多少次了，你辛苦工作了两天，需要休息，还砸伤了腿！”

他很清楚我心疼他，乖乖坐回椅子上。

两个人的餐具本来也不多，三下五除二地便收拾干净。给他煮好了咖啡，给自己重新泡上一杯茶，“走路疼不疼？”

“不疼！”他说得很肯定。那么大一片淤青，不疼才怪，他只是不想让我担心罢了。

上楼时，让他走我前面，他走路的姿势倒也正常，估计那会儿，他疼也忍着，装出没事的样子。

时间已经过了十点，是我俩平日睡觉前的休息时间段了。他跟着我进了我的房间，把我放在沙发上的衣服和书挪开，坐下。这提醒了我一件重要的事！

我从衣柜里取出给他买的牛仔裤，“试一试！”

“什么？”他有些诧异。

“试一试！”我把牛仔裤扔给他。

他有些不解地看了我一眼，但没再继续追问，站起身，脱掉了短裤。这次他里面穿着一条白色的三角裤，把胯下包裹得更加饱满，真性感！我赶紧调开视线，不敢盯着那儿，否则要失态。

他把牛仔裤穿上了，扣好铜扣，摊开手，等我发话。从正面看，这条牛仔裤简直就是为他量身定做的。胯部包裹得非常得体，在凸显雄性的同时又丝毫不觉得突兀。他健壮的大腿也没有被裤腿遮掩住。这条牛仔裤穿在Neil身上，就是完美的雄性展示。在欧洲这些顶尖服装设计师的作品面前，你不得不折服。

“转过身，”我得意洋洋地发号司令。

他照办，可是T恤盖住了半个屁股，看不到腰那儿紧不紧。

“把T恤拉上去！”

他很配合地把T恤拉了起来。我的眼光没错，尺码也恰好，牛仔裤把他的臀部恰到好处地包裹住，既不会太贴身、太色情，又毫不吝啬地把他屁股的性感线条勾勒出来。因为是低腰的设计，屁股虽没露出来，后腰两侧隆起的臀中肌却一览无遗，在腰臀部夹出了一个性感的凹谷。如果他赤裸着上身，穿这条牛仔裤外出，肯定会招来无数爱慕的目光。大腿和小腿的宽松看起来也刚好，裤脚掉在了地上，但一穿上鞋，长度也应该正好。

这次不等我发号司令，他转过了身。知道他要问我什么，我抢在他之前先问他，“感觉怎么样？舒服吗？”

“很棒，这布料穿在身上很舒服，大小也正好，我非常满意！”我知道他不会说假话。他把牛仔裤脱下，重新套上短裤，开始检查裤子，“FCUK！”他抬起头看我一眼。我心里清楚他在检查什么，他在找价钱标签。他知道这样一个时装品牌的东西不会便宜。

价格标签已经给我剪掉了，这是我给他买的第一件礼物，我可不想被人用金钱来衡量，但这个样子不说也不行，“不用找了，我在T. K. Maxx给你买的，清仓货，很便宜，才7镑。这是我给你买的一件小礼物，不许去拿钱！”

我直截了当的表述让他愣住了。

“你总给我买东西，去超市购物，你也支付了许多不该你付的钱，所以我照顾我哥哥，给他买东西是应该的事，”先用言语堵住他的嘴。

他很欣慰地眯着眼睛、笑笑地看着我，把牛仔裤放在沙发上，朝我张开了双臂，我没有一秒耽误地扑进他的怀里。

“谢谢你，傻弟弟！”他抱紧了我，在我耳边说。

得不到他的爱情，这也能算作爱情甜言蜜语的代替吧！？

坐回沙发，他把腿架在茶几上，那一片让我揪心的淤青提醒我另外一件事。“等我一分钟！”自己急匆匆奔下楼。从冰箱里取出两盒冰块装在一个食品袋中，系好口。先给他冰敷一下，再擦红花油。

见我拿着简易冰袋进了房间，他不禁笑着摇摇头，“杰，你真是个傻弟弟！”话虽然不好听，但全是爱。再傻的人也能明白！

把冰袋放在他的大腿上，他倒吸一口气，“扶住了！”他摁住了冰袋，我去卫生间取来一张浴巾，垫在他的大腿下面，以免滴一地毯的水。

在冰敷的十几分钟时间里，把周六的旅行给Neil详细地说了说。他赞成我多去其他城市看看，以后有机会，他会带我去一些地方。就我和他，心中暗自许愿。

把冰袋里面的水和残留的冰块倒进厕所里，回到房间，Neil已经站起来，正准备回他的房间去。“等等，医生没发话，你怎么能走呢！”

“喔，你现在是林医生了，”他一边逗我，一边又坐下。

我从抽屉里取出红花油，坐在茶几上，把他的腿架在我腿上，又把他短裤的裤腿往上推到大腿根处。他一脸的疑惑和好奇，但又放心地让我这个临时客串的林医生为所欲为。我倒一点儿红花油在淤青处，然后极其轻柔地慢慢将其揉进皮肤里。

“这股味道好奇怪！”他皱着眉头，估计没敢说好恶心。

“这是中药，又不是香水，”批评他，不许对中药说三道四。

他冲我吐吐舌头，扮个鬼脸，他其实可以很可爱。

淤青从左大腿中部一直延续到大腿根处。我仔仔细细地从下往上轻轻擦上红花油，擦到最后，指尖已经触摸到了他腹股沟处的毛发。在读过的一些同志情色小说中，这种场景里，下一步应该是我有意无意地触碰他的私处，然后失控地扑上去，他先试图挣脱，最后两人天雷勾动地火地大干一场。但那一刻，我一心顾虑的全是他的伤情，那样触摸着他健壮性感的大腿，下身却一点儿反应都没有。不是我高尚，这只是人性的自然流露。

确保淤青处都擦上了红花油，我才抬起头看他。他脸上挂着淡淡的笑意，眼神却很复杂，包含着很多、很多的疑问。质疑我为什么对他这么好吗？还是他开始对我有了感觉，自己又不确定？还是不要爱上我的好。张远都能为虚假的婚姻抛弃我，Neil一个已经订婚的直男，有个如花似玉的未婚妻，我要在他一时的迷惘中去做个第三者，最终的结果能是什么？我明白得很，类似的故事已经看得、听得太多、太多！

把他的腿放下，“好了，林医生说明天再擦药！”冲他做个鬼脸，转身去卫生间洗手。

洗完手回来，他在房门口等着，待我走近了，有些霸气地一把将我抱紧了，然后两边摇晃着我，跟双人舞似的，很亲密。松开手，又很霸气地拍拍我的肩，指指他的腿，晃晃手中的牛仔裤，“谢谢你，杰！”

“说声谢谢就够了吗？”我批评他。

“那你想怎么样？”他反问我。

“至少去超市给我买个巧克力冰激凌蛋糕或巧克力曲奇饼啊！”

“好！好！好！”他应承得极其痛快，他想回报我点儿什么，这能让他心里很舒服，我了解他的性格了，所以故意给他一个机会。他走向他的房间，又停下脚步，侧身看着我，“吃那么多巧克力，会长得很胖！”

我冲上去，要打他。他连忙指着自己的左腿，“受伤了！受伤了！”

刚才还说不疼，现在又诈伤，逗得我哈哈哈大笑，“晚安！笨蛋！”

“晚安！小笨蛋！”骂我，他还不忘自己哥哥的身份。
十一月的曼彻斯特，虽没有北京一夜之间便降临的寒意，但还是宣告了T恤和短裤季节的结束。但海洋性气候的好处就在于温度慢慢下滑，没有北京一日之隔温度便跌落十几度的极端。大英帝国的头衔再大，也还是个岛国，雨云虽然多，但大西洋的风一吹就散，不一会儿又云开日出。中午的时候，如果正好阳光灿烂，坐在室外，还是很舒服。Stuart上个周末过来时，重新调整了热水器的设置，晚上供热的时间延长了，屋子里的温度很舒服。我把一袋在中国城超市给Jamie和Lucy买的零食交给他，他微笑着又无奈地摇摇头，谢谢我。他知道我爱俩孩子，不管他同意与否，我都会给俩孩子买，东西本来也不贵，不到十镑钱，换成人民币也就一百块钱，要用我爸的标准来看，花小钱就联络了感情，真超值！

十一月第一周的周日晚上，睡觉前，Neil说他第二天上午要跟导师见面，可以早上跟我一起去学校。周一早上，我从卫生间洗完澡出来，他的房门还关着，便过去敲门。没声音，直接推门进去了。他跟我一样，在房间里时，只是把门关上，但不会从里面锁上。他还在床上呼呼大睡，我过去推推他，他半梦半醒地问我早上好。叫他赶紧起床，他嘴里答应，身子却翻向里侧，还想睡。我一把将他的被子掀开，发现一个裸睡的Neil，贪婪又害怕地上下扫视着他性感的身体，好在他还未完全醒过来。等从意淫中回过神，看他还有赖床的企图，毫不客气地打了他屁股两巴掌，弹性十足，手感真好，他要不翻身坐了起来，我还可以再趁机打多两下。Neil的裸体对我来说，那份性的诱惑力当然还在，也很难消失，只是友情的理性已经能够帮助抑制性欲的冲动。

他的动作很快，我早餐才吃了一半，他就下厨房来了。咖啡我已经给他煮好，他自己烤上两片面包，黄油、果酱一抹，便开吃。我也吃烤面包片，但更喜欢各种谷物的早餐产品，倒一碗谷物片，用豆浆一泡，一分钟就能吃早餐，极其方便。不像中式早餐，还得开火蒸煮煎炸一番，好吃，可能也更有营养，但是一大早去浪费那时间和精力，太折腾！

坐上了公共汽车，我才问他为什么睡过头了。他叹了口气，先看看前后，才很小声地告诉我，“Tracy和我在电话里一直争执到两点多。”

“还是关于婚礼的事吗？”我估计是。

他点点头，“上次她说要把婚礼搞得隆重一点儿，我没同意，因为我们负担不起。昨天晚上，她说可以不搞那么隆重，但在原来的想法上，她要加这样、那样的东西，我心里大概一算，这还是远远超出我们最初的预算，所以我还是不同意。Tracy很不高兴，挂了我的电话。没一会儿，她姐姐打电话给我，指责我不负责任。她只听了Tracy的片面之词，又不了解实际情况，我有口难辩啊！跟她姐姐说完，我还得打电话给Tracy，给她解释我们的客观情况，其实她比谁都清楚，只是女人的虚荣心作祟，婚礼上总想要风光一些。最后，我只能被迫同意在婚礼安排上增加些她想要的东西。”

“那增加的费用怎么办呢？”我替他着急。

他呼出一口气，很痛苦地说，“我只能让经理给我安排些加班工作，看能否每周多工作一天，或者再找份零时工作。”

“那怎么行？你的学习怎么办？”我真急了。

他拍拍我的腿，“不说这事了，说起来，我头疼！”

他头疼，我心疼。爱一个人，为什么还要折磨他呢？

下了车，我跟他约好中午在书店门口见面，他和Tracy的问题我帮不上忙，至少我能陪着他，让他跟我在一起的时候快乐、自在地生活着。
一进教室，刚给肖伟明和郑灵玲打完招呼，就马上觉察到他俩之间有点儿不对劲。看上课时间还有十分钟，便假装要上卫生间，拉着肖伟明出了教室。

“不是我要打探什么你们俩之间的隐私，但发生什么事了，你看刚才郑灵玲看你的眼神，恨死你了！”我直奔主题，懒得转弯抹角。

肖伟明恨恨地瞪我一眼，“你还问，这还不是你惹起的麻烦。”

“怎么是我的事啦？”我吃了一惊。

“不是你上次跟黄雅兰搭话，郑灵玲怎么会和那个没有祖宗的人成为朋友，”他怒气蛮大的。

原来如此，“那究竟怎么啦？”

他看看教室门，确认郑灵玲没有出来，“昨天郑灵玲让我去她那儿一块儿做饭，我以为就我和她，结果她叫了一堆人，陈昕、陈浩、周仁贵，还有那个黄雅兰，黄雅兰又把那两个香港的带来。你知道我不喜欢他们仨，但我也只能装着没事的样子。刚开始也没什么，后来无意说起去香港旅游，那两个香港人先说大陆人现在好有钱，把香港物价都哄抬起来了。然后又说有些大陆人不文明、没教养，在香港不排队，说话大声，随地扔垃圾，小孩子随地大小便等等。指桑骂槐也不是这样的嘛！其他人都不吭气，装孙子，我就告诉他们说让香港政府禁止大陆旅客去那儿好了。黄雅兰给那两个香港人帮腔，说有的大陆游客的确不文明，在台湾也一样。我知道他们没有乱说，但打人不打脸，都是中国人，这个道理他们能不懂吗？我越听越火，就直接问他们，既然这样，和我们几个大陆学生坐在一起吃饭还不有辱他们的高贵？他们仨起身要走，郑灵玲还拼命挽留了他们，他奶奶的！到最后，我仿佛才是罪人，饭没吃饱，吃了一肚子的气。”

“你丫不会看场合，管住自己的嘴呀！”我完全能理解他，但是也没有必要什么时候都上纲上线。

“你他妈的也会装孙子！”他跟我说话倒也不客气。

他的口无遮拦反把我搞笑了，“你丫这人，就是嘴讨厌，少说两句，真要闷死你。还有，你和郑灵玲之间是不是有点儿来电了？说起她你就眉开眼笑，你这么恼火还不是因为她昨天没跟你一条战线。”

他慌张地推了我胸口一把，“不要乱说！”

我哈哈哈大笑起来，肖伟明这人，这样慌张，反倒证明管它是暗恋还是未曾点破的你情我愿，他和郑灵玲之间有什么东西在萌芽了！

回到教室里，郑灵玲也不吭气，但不停地瞟我和肖伟明，心里一定着急死了想知道我们说了什么。我故意不看她，让她急，心里乐死了！
一下课，给肖伟明和郑灵玲打了个招呼便跑了。坦白从宽，虽然都是朋友，他俩的重量在我心中加起来也没有Neil重。况且，他俩之间已经有了找到彼此的迹象，我快成电灯泡了，还是去安慰更需要我的英国哥哥为好！

急匆匆赶到书店门口，不见Neil身影，一看表，是自己到早了。干脆进书店去逛逛。学术书就免了，各种旅游指南抓住了我的注意力，看着五颜六色、漂亮迷人的封面图片，心里跟猫抓似的，痒痒的，什么时候我才能去欧洲大陆看看？

“杰…杰…杰！”从背后传来的声音，我刚放下意大利，才捧起了西班牙，正翻得起劲，根本没有理会，最后猛然反应过来是有人在叫我的名字，赶紧转身，看见有过一面之缘的Jose和Hannah站在几步之外。

我连忙跨步迎上去，“对不起，我在翻书，没留意。”

他握住了我伸出的手，却使劲一拉，把我拉进他的怀里，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我还以为我认错人了呢？”

“对不起！”我再次道歉，然后转向Hannah，拥抱、亲吻了她。Jose看上去气色不太好，有些疲累的样子，但体格看上去还是跟第一次见面时那样健壮，否则他也不敢在这样的气温下还牛仔裤配Polo衫。Hannah没穿短袖，但牛仔裤配了一件立领的长袖衫，颇男孩子气，好像她一定要跟Jose在着装上配出那种情侣的感觉。

“你好吗？”他微笑着问我，不待我回答，又开口了，“很抱歉上次聚会完了以后一直没跟你联系，我这过去一个多月麻烦事很多。”

没顾得先回答他的问候，“什么麻烦事？都解决了吗？”

他先转头看了Hannah一眼，然后才有点儿无奈地耸耸肩，“现在没事了！”他没多做解释，估计是他俩的私事，但我也不会继续追问。“你好吗？”他又问了一遍。

“我挺好的，就是刚开学的那两、三个星期很不适应英国的教学方式，不过现在基本上能听懂课了，但学习压力还是很大，”我老实告诉他。

“所以你希望去旅行，好放松一下？”从何而来的问题？见我没反应过来，他指指我手中的书。

“喔！”恍然大悟，“是的，真希望我现在能去旅行。”

“那很容易，不就西班牙嘛！”他一扬眉。

对呀！他是西班牙人，我怎么忘了。

“去西班牙不用买书，跟着我去就行了！”拉丁民族热情、好客的名声果然不假。

“好！”我顺着杆子就往上爬。

“你中午有事吗？没事我们一起去哪儿坐会儿。”

“行，我跟Neil约好在书店门口见面，等他来了我们一起去，”说着我一看门口，Neil已经等在门外了，背对着门，没看见我们。

出了书店，我示意他俩保持安静，悄悄溜到Neil背后，突然用膝盖顶他的膝盖窝，他一个踉跄，差点儿摔倒在地。我们仨乐得哈哈大笑。Neil转身，准备要收拾我，看见Jose和Hannah，便没吭气，只是给了我头清脆的一巴掌，然后去问候Jose和Hannah。我跟上去，故意依靠在他身旁，嘴里嘟噜着，“恶霸！”

他伸手揽住我的肩，用行动表示了歉意和亲密，我心里幸福得很。

“我们去哪儿坐会儿？”我问他们。

“咖啡店，还是就在外面哪儿？”Neil让Jose和Hannah做选择。

“酒吧！”我故意插话。

Neil知道我在捣蛋，根本就不理我。

Jose看看Hannah，“去哪儿？”

Hannah转身望望，“就在外边吧，现在天气还不错，要月底或下个月，你想在室外坐，就太迟了！”

有道理！

中午时分，来来往往的学生已经把购物中心这地儿快变成小西单了。Hannah问我们，“这儿人太多了，我们换个地儿吧？”

我举起手，指指前方，“商学院背后的那片小树林相对人不多，就在那儿。”

“对，”Neil给我点醒了，“就在停车场和商学院之间。”

“那你们要喝水、可乐、果汁还是什么？”问清楚我好去买。

“可乐和矿泉水，”Jose示意他和Hannah。

我不用问Neil，他喝东西的喜好我已经基本搞清楚了。热的饮料主要是咖啡和英式红茶。冰的饮品聚会上喝啤酒，其他场合以果汁和矿泉水为主。用餐的时候以葡萄酒为主，也喝啤酒。除了饮料，我又抓了四块儿巧克力，一袋薯片，四个一袋的纸杯蛋糕。

看见我提着一购物袋的东西出来，Jose笑我，“我们是要去哪儿野餐吗？”

Neil往袋子里瞧了瞧，转身告诉Jose和Hannah，“杰已经对英国的甜品上瘾了。”

他说的是大实话，但我还是不满地用手肘戳戳他的腰，因为这话听起来怎么跟我要变成了大胖子一样。

到了商学院后面的小树林，他们仨包一扔，就倒在了草地上。我也跟着坐了下去，尽管心里还是不习惯。我第一次跟Neil坐在外面的草地上时，不顾他难以置信的眼神，在屁股下垫了一个购物袋，后来发现经过身边的人都盯着我屁股下购物袋，只好很害臊地扯掉了。Neil说，欧洲人的习惯是，如果在草地上野餐，有食物，尤其是有孩子和女士的时候，会用一种专门的、类似毯子的厚布铺在草地上。但其他情况下，都是随便坐、随便躺，既然来到室外，要亲近大自然，还那么拘束干什么！就这习惯，还询问过老江湖肖伟明和郑灵玲，他们也要垫塑料袋或报纸，肖伟明说要是坐在了一坨狗屎上怎么办，郑灵玲则强调草地太阴湿，对女性健康不好。怎样坐在草地上的一个小小细节，都能映射文化的不同。

他们仨先说起各自的研究，原来Hannah也是博士生，三个聪明的家伙。我有些好奇地插话，想搞明白这英国大学里谁都能读博士吗？刚到那会儿，Neil就曾给我简单解释过一次，没太听明白。

“不是，”Jose对于我谁都可以读博士的看法先否定掉，“就经费而言，博士研究主要分为两种情况：奖学金和自费，两种情况的申请流程基本一致，只是有奖学金的博士生因为涉及到钱，在做最终决定的时候要更麻烦一点儿，但在申请过程中，最关键的还是你自己博士研究的课题，以及你自己的个人阐述，特别是在面试的时候，能够让那些教授们相信你，愿意做你的导师。我和Hannah比较幸运，得到了奖学金。”然后他转向Neil，“你的研究课题那么有意思，应该说很重要，我不敢相信你竟然没有得到奖学金！”

Neil很淡然地笑笑，摊开双手，表示了自己的无奈和不解。

“我真佩服你，Neil，”Jose接着说，“换作是我，我肯定不读了。又要工作，又要做研究，我可没你那种毅力。”

“也谈不上，Jose，我只是觉得这是自己特别想做的一件事，所以坚持做下去。明年能否找到奖学金继续博士研究，谁知道呢？”Neil那种随遇而安的淡定是怎样培养出来的，我很想知道。

他们仨的话题围绕着人文学院的一些培训活动，我听得一头雾水。对于他们的研究培训我毫无所知，加上一串又一串的专业词汇，我彻底迷失了，但我又不想很弱智地去问，不是怕他们会笑话我，仅仅是觉得没什么必要，他们仨中不管谁用心给我解释一番，到了最后，可能我还是云里雾里的。听着他们仨热火朝天地讨论，我其实很替Neil高兴。他跟我在一起，很快乐，很放松，但是在学习、研究的层面上，我帮不上他。他能跟Jose和Hannah一起这样聊聊自己的研究，说说人文学院的学术活动，也一定让他内心很舒畅，毕竟找到了能彼此理解。

我一反常态的安静很快就引起了Neil的注意，他很刻意地问我有什么看法，试图把我引入他们的谈话中，可是我能有什么看法呀！他们说的数据类型我不懂，一手数据、二手数据还能明白，质量性数据和数量性数据我就开始晕了，数据生成、分析和表述简直就是天书。文献综述的结构等等更是直接把我抛到了另一个星球上。好歹我也是有本科文凭，又正在攻读研究生的人呀，从文凭等级上，他们就比我高一个级别，怎么差距天远？

Jose也开始留意到了我的不安，待Hannah就一个问题发表完意见，他马上转移话题，“不说了，不说了，在办公室里就为这些问题头晕，现在是中午休息时间，我们还是说点儿别的吧！”

Neil会意地点点头，把话语权交给了我，“巧克力先生，你还没有把蛋糕分给我们呢！”

我连忙一人给了一块儿巧克力和蛋糕，又把薯片袋子撕开，又急着为自己辩解，“不要听他乱说，我才没吃那么多巧克力。”

Jose很豪放地大笑起来，拍拍他自己的肚子，“你们哪天到我那儿来，看看我屋子里有多少巧克力，再来说谁是巧克力先生。”

Hannah摸摸Jose肚子，臭他，“你还是少吃点儿吧，杰身材多匀称，肯定不像你吃那么多。”

Jose乐呵呵地发出挑战，“杰，哪天我俩比比谁更能吃巧克力？”

“你别小瞧他，个子虽小，巧克力的胃口大得很！”Neil也来捧哏。

“这样吧，你们周六到我那儿来，行吗？”Jose发出了邀请，“我还要跟杰学做中国菜呢！”

“我有时间，但Neil周末要工作，”我替Neil回答了。

“哪天更方便？”Jose又问。

“他周日晚上能回来，”我又做了发言人。

Jose冲Neil一眨眼，“你什么时候有了个秘书？”

“秘书兼厨师兼卫生员兼老板，”难得Neil也贫嘴。

“我的工资呢？”我跟他伸手要钱。他顺手把我才给的巧克力放在了我手心，笑得倒在了草地上，Jose和Hannah也乐得哈哈大笑。我也乐，我和他的关系给他一句话倒总结得不错，尤其是最后的“老板”。只有我才知道它真正的含义。他将就我，总是尽量满足我各种各样的要求，不管是敲诈他巧克力或是其他零食，还是要他陪我去超市、去跑步，还是看电视时作我的同声解说或随时要求他帮我解释阅读材料中的问题，他从来没有拒绝过，最多在他无法分身时，让我等一等，但从来没有拒绝过我一次。说我是他的“老板”，是戏言，却从一句戏言中证明了他对我的宠爱。

“这样吧，你周日晚上回来时直接到我那儿，杰下午先过来我和进行吃巧克力比赛，”Jose提出了他的建议。

我心里直叫好，但没嚷出声，先让Neil表态。除了利物浦和切斯特的一日行，我已经连着几个周末都独自一人在家，需要点儿新鲜空气。

“好！”Neil才说出一个字，我便高叫一声“好啊！”，引得四周人纷纷观望。

“注意礼貌！”Neil教训我，我便立即装出一幅受气包的样子。

Hannah乐不可支地指着我俩，“你俩太好玩了！”

我乘机告状，“你现在知道谁是老板了吧？”

“我也要做老板，”Jose开玩笑地说。

Hannah意味深长地看他一眼，想说什么，可能顾忌到我和Neil在，最终没开口。

“需要我周日准备什么吗？”还不知道Jose想让我教他做什么。

他摆摆手，“你告诉我需要买什么材料就行了，我会准备，把你的手机号码给我，”又对我眨眨眼，“巧克力你就不用操心了！”

Neil和Hannah互看一眼，一起无奈地摇摇头，表达他俩的担心。我和Jose则不约而同地点点头，表达了我俩的决心。Hannah戳戳Jose的肚子，又摇头，我跟着Jose再次点头，表示对巧克力盟友的支持。

“很快，两个大胖子！”Hannah指着我和Jose。

Jose立即反击，指着Hannah和Neil，“很快，两个皮包骨！”

他俩之间恩爱的斗嘴搞得我们最后全都大笑起来，中午的小聚就在这欢乐的气氛中结束。和Jose及Hannah的不期而遇是个小小的惊喜，然后带来了周日聚会的安排，之后还会有更大的惊喜吗？
第15章
Jose周五的时候给我打了个电话，说周日中午过来接我，一起去购物，然后回他家。心里有种莫名奇妙的激动。倒也能理解，因为到了曼彻斯特快两个月，我虽然认识了不少人，但真正了解的除了Neil、Anna、Lara、肖伟明和郑灵玲，其他相熟的人并不多。我受不了陈昕与陈浩的那股富贵气，周仁贵则除了上课，就是打工，跟我们专业的外国学生基本上属于彼此客气、礼貌的一种关系，在教室里会说说话，回答他们关于中国的各种问题，但私底下，没有来往。Jose给我的第一印象非常好，所以能有机会更好的了解他、成为一名真正意义上的朋友还是件让我渴望的事。

周五下午Anna上楼来问我要不要参加他们晚上的聚会，她说虽然还是喝酒的聚会，但是人要少一些，肯定不会坐地上。我还是谢绝了，不是不给她面子，可能是文化作祟，只是骨子里，觉得那种聚会蛮无聊的。她先骂我不懂得享受生活，死守着中国的思想与传统，丑话说完了，又可怜我一人在家过周末多难受啊！她就是刀子嘴、豆腐心。赶紧告诉她，Jose周日中午来接我，去他那儿玩。Anna一听，又开始骂Jose竟然没有邀请她。我又连忙解释，不是什么聚会，是他要我教他做中国菜，她要喜欢，就一起去好了。听完解释，Anna又刹那间由阴转晴，说学做饭有什么好玩的，她还是跟Alexander他们去参加别的聚会好了。她还在跟我叽叽喳喳，Lara也上楼来了，告诉我她给我留了一块Tiramisu在冰箱里。Tiramisu跟巧克力一起，已经成为了我最爱名单上的一项，百吃不厌！

想到周日要出去玩，周六就老实在家，把一周里该完成的作业基本上过了一遍，有些文章里看不懂的章节，标上了记号，稍后再问Neil。白天一直在学习，晚上十点钟半躺在沙发上，一边吃Lara给我留的Tiramisu，一边看BBC电视台的《Match Of The Day》节目，好不惬意。原以为Lara说一块Tiramisu就是小小的一块儿，打开冰箱才发现有大半食品盒，美死我了！曼联的比赛在周日，这星期只能错过这一场比赛了。我原本有装有线电视的意图，这样好收看足球比赛，但很快就发现Anna和Lara基本上就不看电视，Neil也只是每晚睡觉前休息的那段时间会和我看会儿，便忍住没开口。还是老江湖肖伟明有办法，听我说起这事儿，骂我苯，说不知道看国内的网络电视啊，上面有转播英超。听说这等免费的好事，我差点儿没跳起来给他一个热吻，不过免费的网络转播质量不太好，图像不是太清晰，有时候还断断续续的，声音和图像还常常不同步，听见解说员狂呼进球了，图像却凝固在那儿，心急如焚啊！所以每周先在网络上看比赛直播，晚上则欣赏BBC几位足球专家的精彩分析和点评。
周日早上先给爷爷、奶奶、外公、外婆请安，然后给我妈进行一周工作汇报。她奇怪我怎么比平常早一些打电话，于是告诉她我要去Jose家做客。她又一如既往地、不分巨细地询问了一番我的学习和生活。知道我妈最爱我，但有时候她的啰嗦也挺让我不耐烦。我爸只在旁边帮腔了几句，没有直接跟我聊什么。自从我到了曼彻斯特，我爸一直没有和我直接地谈过话，原因有二，一是我妈总霸占着电话，二是我觉得他有意地避免跟我直接沟通。看样子，他对我和张远之间的事真的有所察觉。随他吧！哪天他想跟我谈时，我就坦白，如果他不想谈，我也乐意保持沉默。

十二点没过几分，我正在简单地收拾房间，听到楼下的敲门声，估计是Jose，但还是蛮惊讶的，他来得真早，他不会拿了张中餐厅的菜单，要我教他N多道菜吧？我可没那本事！

急忙跑下楼开门，果然是他乐呵呵地站在门口，卡其布休闲裤、红黄色的T恤和一双驼色的休闲运动鞋，配上他那双明亮的大眼睛，很阳光。他跨进门，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准备好走了吗？”

“没有，我以为你会两、三点才来，”我还在回味他的拥抱。他的拥抱和Neil的不同。虽然都雄性十足，但Neil的拥抱多了份拘束或小心，仿佛他怕把我抱得太紧会伤害到我，而Jose的拥抱很随意、豪放，很江湖，有点儿《水浒》里梁山泊好汉们说兄弟就兄弟的痛快，特别是他浓密的络腮胡扎着我的脸，结实的小肚子顶着我的小腹，脑子里毫无由来地想起了倒拔垂杨柳的鲁智深，这个巴塞罗那的洋和尚，要把他头发剃了，还真有几分神似！

“对不起，”他很英国地先道歉，“因为下午有曼联的比赛，我们早点儿去买东西，才有时间看比赛。”

“太好了！”我完全没有意料到这样的安排。也怪我，跟他第一次见面时，他不就说过嘛，他是曼联的忠实球迷。“我们去哪儿看呢？”我随口问。

“在我家！”

“在你家？”这太让人喜出望外。

他咧嘴一笑，看见他白白、整齐的牙齿，“是，在我家。我以前都在酒吧看球，但后来发现去酒吧看球要花不少酒钱，加起来远比装天空体育频道的费用高，所以就在家装了天空体育。”

“太棒了！我上楼换衣服，你等我两分钟。”

留他在客厅，自己跑上楼，换上长裤和长袖衫，再抓起背包、钱包、电话和钥匙，便跑下楼。我难得这么快！我不喜欢急匆匆地做事，所以宁可早上提早15分钟起床，也要用我习惯的速度洗澡、吃早餐。

检查厨房里一切都关好了，然后招呼Jose出了门。天气不是太好，阴沉沉的，夜里或早上肯定下过雨，地上还有些湿，风一刮过，我不禁小哆嗦了一下。他装出不屑的神情，握紧双拳，向我展示他的强壮和不怕寒冷。我顺手便挠他的腰，这以柔克刚的策略弄得他哈哈大笑起来。

我正朝路口方向走，他把我给叫住了，“往哪儿走？上车！”他已经打开了路旁一辆银色标致的车门。

坐进了他的车里，发现和拥抱一样，车又体现了他和Neil的不同。Neil的车里比较干净、整洁，Jose的车里并不脏乱，但座椅上的报纸和空饮料瓶还是展示了他更为大大咧咧的性格。

“不错的车，”我随口称赞，直觉上这比国产的标致好。

“从一个朋友那儿买来的二手车，”他很坦率地回答。欧洲人大都不在意所谓的“面子”，当然也有爱虚荣的，但相对来说，是少数。

“你去哪儿都开车吗？”我想看看他和Neil对于环境保护有无不同的意见。

“不，”他先做出了否定的回答，“去购物时当然要开车，你不想提着重重的袋子去坐公共汽车，对不对？天气不好的时候，我会开车。但平时我也坐公共汽车，一来保护环境，二来也节约一些油钱。英国跟在美国的屁股后面去攻打伊拉克就是为了抢占石油资源，但这两年英国的汽油价还是不断飙升，一帮政客简直就是白痴！”

看来英国人环境保护的意识的确比我们高。

他在路口向右转，朝市中心方向开去，“我们去中国城，对吗？”

我点点头。

“你开车吗？”他问我。

我有些害臊，但还是坦白了，“我没通过考试。”在北京的马路上，尽管不是最繁忙的市中心，看着路上乱窜的行人、自行车和其他车辆，我心里那个慌呀，车速到了30公里，就不敢再提速，生怕哪儿窜出个人，速度太快，我刹不住车。可能因为心里太紧张，一会儿车熄火了，一会儿转弯时又忘了打转弯灯，考官突然要求把车停在某个目标物时，我要么停在几米开外，要么停过了。让位给其他人时，我没敢看考官的脸，自己清楚驾照没戏了。事后跟张远一说，他骂我怎么跟个娘们似的，有什么好怕的，他跟我嚷，如果有人窜到马路上，撞死他个傻逼，死了白死！为这事，我还跟他呕了几天气，一怪自己苯，二怪他没人性。

Jose笑了笑，“再考就行了。我拿驾照时倒是很顺利，但是在那之前，把我们家的车几乎都撞坏过。”

“什么？”我很好奇。

“我十四岁的时候想开车的愿望很强烈，我爸拿我没办法，便带我到荒僻的地方去教我开车，一有机会，我便缠着他让他带我去开车，后来更偷偷地自己开车出去，我爸和我妈的车都给我搞得伤痕累累。还好，都是撞坏一个车灯或刮花了车身等事故，没有大麻烦，也没给警察抓住过，但我爸既担心又恼火，打了我的屁股好多次，这就是我为什么有个大屁股，”回忆和调侃让他自己忍不住先笑了起来。

他的调侃也把我逗得哈哈大笑。他虽然有英国和西班牙的双重国籍，又认为英国文化在他身上的痕迹也重，但其实他身上拉丁民族的性格色彩更浓，热情、豪放、大大咧咧、面部和肢体语言丰富、喜欢说关于性的笑话等等。

他对中国饮食文化的兴趣很大，在中国城超市里他问了我N多问题，龟苓膏、豆腐、豆干、皮蛋、咸蛋诸如此类他没见过的东西，都问我。我尽力给他解释，但解释得很辛苦，有的地方是因为词汇，有的地方是我本来自己也不知道，学无止境，想做名兼职的文化大使，我还得努力才是！

在收银处，他抢着把钱付了。我要给他一半的钱，他拒绝了，说上次去我们的新学期聚会时，他和Hannah什么也没准备，所以这一次应该是他请客。我喜欢这样的相处方式，更符合中国人的习惯，也显示了他和Neil在这一点上的不同。

我和Neil一直是平摊购物账单，经济上来说，对他是不公平的，因为每次购物的情形都一样。他先领着我去把每周必需的肉类、蔬菜、水果、牛奶、酸奶和果汁等放进购物车里，然后我会在巧克力、曲奇饼、蛋糕、冰激凌蛋糕等货架和冰柜面前至少流连几分钟，看看哪种口味的甜品我还没有尝过。他会故意摇摇头，表示吃太多甜品对健康有害，但又会告诉我哪一种配方是最传统、最英式的，我应该尝一尝，所以最后购物车里总有一堆我的东西，而他毫无怨言地、或者应该说心甘情愿地承担一半的费用。我知道，肖伟明和郑灵玲也给我讲过类似的道理，西方人在经济上一般分得很清楚，不仅是亲兄弟一定要明算账，子女和父母之间也常常要分清你我。Neil的做法却很另类，虽然算下来，每次也就只是几镑、最多不超过十镑钱，但如果长时间累计起来，也是笔数额不小、可作他用的钱，况且他还在为婚礼的费用头疼。仔细一想，才恍然觉察到Neil沉默不语中给我的爱有多么值得珍惜。
Jose家是一套半地下的公寓。房屋一楼的高度高出地面一米多，房子和街道之间也有一米多的间隔，这便于半地下房间的窗户能让阳光照耀到。所以进他的房子要先上台阶，开门进去以后，从面对大门的楼梯背后开门下去，才是他住的公寓。没下去之前，我心里多少有些嘀咕，在北京，住地下室或半地下室公寓的都是民工，条件很差，Jose干嘛住这种地方呢？而当我下到楼梯底部，简单一扫视，哇！这是怎样的一个惊喜！

虽然因为天气的缘故，房间里的光线不是太好，但我已经能够下一个初步结论，好舒适的一套公寓！Jose打开了壁灯，又拉开了窗帘，我才好好地端详一番。一下楼梯，是一个走廊，左转面对的显然是客厅，墙壁被打掉了一半，属于半开放的结构，客厅里一大两小的白色沙发，原木色的茶几、书柜、电视柜等家具，东西不多，体现了简洁之美，而散布的绿色盆栽跟落地大窗外、房子后花园的绿色呼应，造成身处室外的感觉。再左转，走到屋子里侧一端是开放式的厨房，水池面对的墙上开了一扇窗，好看到花园的风景，让做饭的时候能保持一种好心情。而在楼梯下和厨房之间，有一张不小的餐桌。从楼梯口那儿向外侧一端走，是卧室，也是很简洁的风格，除了衣柜、书桌、椅子和一张双人床，没有太多零散的东西。卧室和客厅之间是卫生间。公寓的面积应该也就六、七十平米，但没有浪费，配上原木色的地板，真的是很舒适的一个小公寓。

“真的很好的一套公寓！”我毫不掩饰自己的喜欢。

“谢谢，”Jose招呼我进客厅坐下，“的确很幸运能找到这套公寓。房东就住楼上，人也很好，有什么事情要找他，非常方便。”

“房租很贵吧？”知道不该这样打探别人的私事，可又忍不住。

“450镑，”他也高兴地环视了一下房间，“这个房租在这个地段算很优惠了。我去年是和一个朋友一起住在这儿。今年是因为得到了奖学金，否则我一个人也负担不起。”

和一个朋友住？但只有一张双人床呀！难道Hannah是他新的女朋友？我脑子里很八卦地乱猜想一通。

“你们住的房子也很好啊！”他补上一句。

他说得没错。Stuart把房子打理得很好，我不应该乱攀比才是。“是的，我也有个好房东！”这是我的真心话。“Hannah呢？她不来吗？”

“她今天有点儿事，一会儿看情况，如果早，就过来。”他说着看了看墙上的挂钟，“我们回来的时间正好！”便起身打开了电视。时间的确正好，解说员已经开始介绍曼联和布莱克本的上场球员和阵型。

“曼联能赢几个球？”他侧身看着我，“我俩赌这场球怎么样？”

我愣了一下，没想到他会来这么个提议，“赌钱吗？”

“不，不赌钱，只是好玩，”他解释说。

“喔！”我松了口气，“那赢两个球吧！”我这是跟BBC的另外一个知名足球评论员Mark Lawrenson学的，每次他做比赛预测的时候，强队打弱队时一般他会说赢两个球。

“那我就预测赢三个球，”他下了赌，“我们不赌钱，但是输赢还是要有惩罚才行。”

“怎么惩罚？”我心里没数。

他笑嘻嘻地看着我，“方法很多，从最简单的罚酒、脸上画画、负责做饭和洗碗、给人当马骑、脱光衣服到路上裸奔一趟等等，你可以从中选择，也可以自行建议。”

我真不知道该如何选择，以前没跟我那帮看球的哥们儿打过这样的赌，“我不知道，你决定吧！”

他眯着眼睛，想了想，“赢了的人骑在输了的人的背上，从厨房这头爬到卧室那头。”

心里一下子就后悔了，但又骑虎难下，不想示弱，便硬着头皮说了声，“好！”

答应了才又想起另外一件事，“你不是说其他朋友也常过来看球吗？”我不想在一帮陌生人面前骑在他身上，或被骑在他身下。如果要反悔，趁早为好！

“今天不来，”他回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我很好奇，哪有忠实球迷愿意错过球赛的。

他挠了挠脸，有些害臊地说，“我今天想跟你学做中国菜，如果一帮朋友在这儿看着，我多少会有点儿紧张。还有，如果留他们下来一起吃饭，人多，就要做很多菜。我没那本事，又不想让你变成了我们的厨师。”

“那你平时怎么吃饭？”

他羞羞地说，“我一般会在超市买很多速冻食品和半成品，或者去外卖店买。”他那害羞的样子好可爱！

“Hannah也不会做吗？”我又是说完了才觉得自己不该问这么多关于他隐私的问题。

他乐了，“Hannah比我好不到哪儿去！”

“那好吧！”我管住了自己的嘴，没再追问他更多的问题，“以后你要偷懒，就提前给我打电话，过来跟我和Neil一起吃晚饭。”反正我几乎每天都要做饭，多一个人，也不会添什么麻烦。

“哇，太谢谢你，杰！”他说得倒也不客气，但我清楚他不会真的有事没事地就过来蹭饭。

“你想喝点儿什么？”他站起身。

“水就好了！”

他瞪我一眼，“哪有看足球喝水的？”他先去厨房拿来两罐啤酒，然后又抱回大大小小一堆盒子，放在茶几上，“随便请！”见我没反应过来，“巧克力！”

听他这么一说，我禁不住“哇”地惊叹一声，这也太夸张了吧！这大盒、小盒的，十几个盒子，得有多少巧克力？

他像个炫耀自己玩具的大孩子，得意洋洋地开始给我介绍他的巧克力库存。“这里面是各种各样的巧克力棒，”他把最大的铁皮盒递给我。我打开一看，是Mars、Kit Kat、Snickers等在超市和商店里常见的巧克力。“这里面是巧克力豆，”一个食品盒。“这里面是带榛子和其他果仁的巧克力块，”一个纸盒。“这个是白巧克力，这个是高纯度的黑巧克力，”又两个盒子。“这是比利时的贝壳巧克力，”Guylian – 熟悉的品牌，在北京时就买过几次。“这是意大利的Ferrero Rocher，”他递给我一个我熟悉的盒子。Ferrero Rocher不能说是我唯一的最爱，但肯定是最爱中的之一。

他抓起一个小盒子，打开给我看，“这是来自巴塞罗那的Rajoles巧克力，吃过吗？”

我老实承认，“没吃过！”他顺手便掰下一块，放到我手里。巧克力慢慢在嘴里融化，奶香味浓郁，香甜可口，“好吃！”

这时曼联和布莱克本的比赛已经正式开始，他便迅速地一句带过，“这是荷兰的、丹麦的、德国的、爱尔兰的，那个盒子里是巧克力蛋，你随便吃吧！”

我的注意力还没有转移到比赛上，看着铺满了一茶几的巧克力，我必须要问，“你每天吃多少巧克力？”

他侧了侧身子，好能跟我说话，又不错过比赛，“看情况，但每天都得吃一点儿，但如果是我心情不好或发疯的时候，像这样的巧克力块，”他指着200克的大块，“我一天能吃两块。”

这让我瞠目结舌，“你怎么控制体重呀？”除了微凸的肚子，他很壮，根本就不胖。

他对自己的身材和体重控制显然也很满意，挺自豪地说，“上健身房和游泳馆。”

“我的天！要是我放这么多巧克力在家，我肯定不停地吃，所以Neil不让我一次买太多。”

“我只要发现没吃过的巧克力就会买，然后放在家里慢慢吃，”他眼睛盯着电视屏幕和我说话。

我的注意力也开始转移到比赛上去了。曼联掌控着比赛，布莱克本实力上本来就略逊一筹，除了开场时费迪南德的犯错差点儿给了布莱克本机会，曼联的优势挺明显，就是迟迟进不了球。萨哈跟C罗和特维斯的配合还行，但似乎没有鲁尼在场上时的那种锐利。Jose在看球的习惯上也淋漓尽致地展示了拉丁民族好动、好说的风格。我看球时很老实，最多空门不进时惊呼一声，进球后鼓鼓掌，而Jose可没那么安静。

安德森一个分球失误，让C罗丧失了一个绝佳的单刀球机会，他腾地一下子从沙发上蹦了起来，“安德森，你个瞎子，左边，左边，你看不见无人防守的C罗吗？”我估计楼上的房东如果在家，都能听见他愤怒的叫声，仿佛他身处球场一侧，扮演着弗格森的左右手，在场边训斥场上的球员。

“哈格里夫斯，断得好！”一个干净的防守铲断让他又欢欣鼓舞起来。

基本上每隔两、三分钟，他就得从沙发上蹦起来一次，不是为球员的优异表现叫好，就是大骂他们的失误。这也太投入了，如果他的那帮朋友都在这儿，喝彩声和叫骂声还不得把房顶给掀了？就周三晚上，我才和Neil在家看了曼联在欧冠小组赛4比0大胜基辅迪纳摩的比赛，Neil和我看球的习惯差不多，但更稳得住，赢了会欣喜，输了会懊恼，但情绪爆发的直接度不及Jose的十分之一。

曼联继续掌控着比赛，但已经踢了三十分钟，却迟迟没有进球，“加油！C罗！”Jose拍拍我的腿，挥挥拳头，似乎他的支持能穿越时空直接传递给梦剧场里正在比赛的C罗。吉格斯走去发角球，“加油！曼联！”他使劲拍了几下手，给曼联鼓劲，但更像是给他自己鼓劲。吉格斯的角球兜出一个美妙的弧线，球进了，C罗进球了！屏幕上曼联的球员拥抱在了一起，Jose也欢呼着一把将我拉起来，紧紧地抱在了他的怀里，两人的身体贴得很紧，不仅是他微凸的小肚子顶着我的小腹，连两人的下体都顶上了。

我喜欢这样的拥抱！脑子里有那么刹那的意淫！可能他是直男没有意识到这样的行为有多色情。

他松手，从茶几上抓起啤酒，跟我碰杯，也不管我，他自己一仰脖子，干了！

我犹豫了一下，但情绪已经给他调动起来了，也一口把剩下的半罐啤酒干了。

他接过我手中的空啤酒罐，正要去厨房，屏幕上特维斯和萨哈的一个绝妙配合把球传给了C罗，才一分钟间隔，C罗又进球了。Jose愣了瞬间，然后把手中的两个空啤酒罐往天花板上一抛，欢呼着冲出了客厅，从厨房一头跑到卧室一头，然后冲回客厅，猛地扑到了我身上，把我压在沙发上。

他真是个蛮牛。我不清楚他有多重，虽然他没有Neil高，但绝对比Neil重，扑在我身上的第一瞬间有点儿让我喘不过气，但适应之后，我竟然很享受他那份阳刚十足的狂野不羁。我给他侧着身子压在沙发上，他的头埋在我的脖子上，胯部顶着我大腿的外侧，我心里一阵感叹，真是不懂风情的直男，这本该是调情的一个好姿势！

他可能知道自己的吨位大，很快起身，把我从沙发上拉起来坐好。“简直不敢相信，C罗今年状态太好了，曼联今天三分到手了！”说完从地上捡起两个空啤酒罐，去厨房又拿回两罐啤酒。

两球在手，他整个人松弛了下来，开始跟我说说笑笑，中场休息时，他从沙发一侧的墙角，拿出一把吉他，很轻松自如地弹了一段。我吉他的水平很垃圾，但读大学时，喜欢跟着几个玩音乐的哥们儿混，所以耳朵还能听出好坏，Jose的水平，还真不赖！

“我不知道你还是音乐家，”我半开玩笑半认真地说。

他微微一笑，“玩玩罢了，我爸吉他的水平比我高，他能弹弗拉门戈的一些经典吉他曲目，我不行，弹点儿简单的还勉强，这都是因为小时候梦想成为摇滚巨星。”他说着、说着自己乐出了声，或许小时候为了成为摇滚巨星做了些荒唐事，“我键盘的水平比吉他要好，卧室里我有一个键盘，有空时玩玩。”

他说得好随意，也许他谦虚吧？“你跟谁玩音乐呢？”

“以前读高中和本科时还跟一帮朋友组了个乐队，但不成功，知道自己不能靠音乐养活自己，便死了成为摇滚巨星的心，乖乖读书，好另谋生路！”他这么一说，我才明白为什么他有那种艺术家的范儿，尽管已经成为了学者。

“你有乐队时做什么呢？主唱？写歌吗？”我饶有兴趣地追问。

“我不帅也不性感，所以做不了主唱，”他大笑着自嘲，待止住了笑，又接着说，“我弹键盘，但也为乐队写歌。乐队不成功，但玩得很高兴。”

“唱一首你的歌，好吗？”我想听。

他看着我，“你真的想听？”

我点头，“真的！”

他也不怯场，抱着吉他，找了找感觉，就开始了。我听不懂他的歌词，但旋律很好听，也许受了他爸的影响，多少有些西班牙民歌的色彩。他只唱了一小段，乐呵呵地问我，“怎么样？”

“我喜欢，”他的音乐如果拿到北京音乐圈子里，跟众多未成名的北漂音乐人来比，谈不上有多么的出彩，但并不比谁差。

“不说假话！”他正色问。

“我真的喜欢，”我也收起了嬉笑的神色跟他说。

“谢谢你，杰！”说罢他长叹了一口气，“可惜太迟了！”

“什么太迟了？”我不明所以。

他又恢复了乐呵呵的样子，“我的粉丝来得太迟了！”

“你还是可以继续玩音乐嘛！”我鼓励他。

“我们再组个乐队？”他逗我。

“好！你主唱，我伴舞！”我也逗他。他掏出了电话，好像在查找谁的号码。“你干什么？”他不吭气，我反倒沉不住气了。

“让几个玩音乐的朋友马上过来！”他头也不抬地说。

我扑过去，一把抢过了他的手机，“我开玩笑！”

他抬起头，故作狡诈地看着我，“我看Hannah有没有给我发短信也不行吗？”

清楚自己上当了，很不甘心地把手机塞还给他，好在下半场恰好开始了，他才没继续捉弄我。

布莱克本根本没有能力在梦剧场和曼联对抗，虽然偶尔布莱克本也有灵光一现的机会，但胜利已经死死地拽在曼联手中。这样的下半场看得最开心！

两球领先，Jose也没了上半场进球前的激动，半躺在沙发上，评论一下谁的表现，时不时跟我碰杯，一会儿又给我一块儿巧克力，这幸福甜蜜的看球！比赛还有十分钟结束的时候，他却很奇怪地又激动起来，责骂曼联队员横向传球太多、纵向传球太少，“加油，C罗，帽子戏法！”他至少喊了三、五遍。我乐呵呵、懒洋洋地半躺在沙发上看比赛和看他。Jose真是个很有意思的人，虽然仅仅是第三次见面，但我俩相处得跟老朋友似的，我已经喜欢上他了。

比赛以2比0结束，他有些懊恼地站起身，走到客厅门口，“来呀！”他叫我。

我不知所措地跟着他，曼联才赢了比赛，还有什么好懊恼的呢？

他走到厨房水池前，二话不说，扑通跪在地板上，双手和膝盖着地，拱起背，“来呀！”

我回过神来，连忙跨过去，想把他拉起来，“不！不！不！”

他反倒抬起头瞪着我，“愿赌服输，怎么能反悔呢！”见我没动，“快点儿！”反倒催促我。

我很是不情愿地跨坐在了他的背上，小时候玩过这种游戏，我爸倒没怎么将就我，骑我舅舅倒是有很多次，长大后，哪里还好意思玩？他乖乖地从厨房这头一直爬到卧室那头，我小心翼翼地跟着他移动我的双腿，尽量不要让自己身体的重量压在他背上。到了卧室的那头，不待我起身，他突然一拱背，把我掀翻在地，他自己也还跪趴在地上，满脸笑意地威胁我，“你等着下场比赛！”

还有下场比赛的打赌吗？他的意思是邀请我再回来跟他和他的朋友们看比赛吗？我心里甜丝丝的，看来他真把我当朋友了！“好啊！”我也威胁他，“等着我下次再骑在你的背上！”

他伸手来拉我起身，我使坏把他再次拉倒在地板上，他顺势扑过来，压在我身上，两人在地板上翻滚打闹起来。他体壮如牛，我这分明是自寻死路，很快就给他一屁股坐在我的跨上，抓住我的双肩压在了地上，“谁更强壮？”他得意洋洋地问。

“你！你！你！”不吃眼前亏为上策。

他哈哈大笑着起身，把我拉了起来，“够了，我们该准备晚餐了！”
自己做饭和教人做饭完全是两回事。自己做饭可以顺心所欲、任意变化，教人做饭则需要按照惯常的步骤一、二、三有条不紊地进行才是，况且我还不是名合格的厨师。宫保鸡丁因为从超市买了现成的酱汁，所以并不麻烦，把前后顺序一说，Jose就清楚了，操作起来也很快捷。京酱肉丝就是上浆的时候花了点儿时间来给他解释其重要性，不上浆，肉就不嫩。生粉和鸡蛋清都要，他竟然找出了个小本，把我说的东西写下来。

“生粉和鸡蛋清什么比例？”他追问了我好几遍。

“少许，”我回答他。

“少许是多少？”他锲而不舍。

“适量，”我换了种答案。

“适量又是多少？”我快给他这种严谨的态度逼疯了。

“你可以自己决定，做几次，你就知道了！”我实在想不出更好的方法来回答。

肉炒好了，见我把豆腐皮切成小块，“如果不去中国城超市买这样的材料，我以后可不可以用印度的薄饼来裹肉丝？”他问我。

这倒是个活学活用的好主意，“当然可以，这跟我用意大利面条做中式炒面一样。”

咕噜肉我并不拿手，但他说在中餐馆吃过，很喜欢，我就硬着头皮上了。裹肉的糊我调得并不顺利，尝试了三、四次才勉强成功，他灵机一动，说超市有现成的炸肉的混合材料，行不行？我没用过，只能老实说不知道。最后炒咕噜肉酸甜的酱汁倒还不难，尽管不能用专业的标准来衡量，但最后的成品看上去还是那么回事。

因为Hannah打电话说不过来了，除了三个肉，又做了一道香煎豆腐。把豆腐切成长方形的块，裹点儿刚才剩下的蛋液，放不粘锅里一煎，两面金黄时出锅，调了个很简单的糖醋汁，等上桌时淋上去即可。

四道菜完工，时间已接近七点。Jose把烤箱打开，调至低温，把菜放进。我把厨房收拾妥当，心里总觉得忘了什么，厨房里四处观望，脑子里一激灵，坏了！没有米饭。

赶紧跟Jose说我回家去取电饭煲。他把我拦住了，“配面包也一样，不用跑来跑去！”

“行吗？”我心存疑虑。

他大大咧咧地耸耸肩，“肯定行，我们又不是开中餐厅！”

把我拽回客厅，“谢谢你，杰！你一定累了吧？”

我原本不累，听他这么一说，便装出疲惫不堪的样子，“你给我唱首歌吧！”

这方面他完全不是会害羞的人，抱起吉他，便开唱了。我喜欢他的声音，低沉、厚重、有丁点儿的沙哑，唱到副歌的高潮部分，呐喊起来的那份狂放，很自然，很真实。这次他把一首歌完整地唱完了，我一个劲地鼓掌。他高高兴兴地把一个巧克力盒子里的巧克力倒在桌面上，然后把盒子伸到我面前，扬扬眉，示意什么，但我没领悟到。看见我一脸的茫然，“小费啊！”他最终开口了。

我给他逗得大笑不止，趴在了沙发上，肚子都笑疼了。我抓过背包，从里面摸出几个硬币，放进盒子里，他清点了一番，“我如此用心地唱了一首歌，你才给我三镑多小费，看来这工作养活不了我，还是回大学继续做研究为好！”

他一脸苦相地把盒子放到我膝盖上，一个可怜的音乐家梦想破灭的大龄文艺青年的样子，我不禁又哈哈大笑起来。待稳住了呼吸，我也向他伸出盒子，挤眉弄眼地示意他该放点儿东西在盒子里面。这次轮到他傻了。

“学做中国菜的学费呢？”我高声讨债。

他一脸的茫然瞬间消散，笑嘻嘻地抓了一把巧克力，扔进盒子里，“跟Neil学的付款方式！”

“两个骗子！”大声谴责他俩。

他乐得哈哈大笑，他的手机响了，他看了看，没接，径直咚咚咚跑上楼去，肯定是Neil来了。

我到楼梯口等着，听见说话声，果然是Neil。

一下楼梯，Neil亲热地摸摸我的头，给了我一个轻轻的拥抱，然后环视四周，和我的第一反应一样，Neil也不禁赞叹，这半地下公寓的条件完全出乎他的意料。

Jose领Neil到客厅坐下，回厨房拿了三罐啤酒回来。

“Cheers！”Neil喝了一大口，一脸的满足，辛苦了一天，喝口冰凉的啤酒绝对无比舒坦。在北京夏天的时候，偶尔跟大学的哥几个下班后约个地方吃点儿烤串儿，配上冰凉的啤酒，觉得那真是一天中最惬意的时光。

“杰已经把饭做好了，我们歇一会儿再吃饭，好吗？”Jose问Neil。

“我和Jose一起做的，”我插了句嘴。

“好！”Neil先回答了Jose，又微笑着看看我，“你教Jose做了什么？”

“宫保鸡丁、京酱肉丝、咕噜肉和香煎豆腐，他都学会了！”

“我是学会了，但杰刚才还跟我要学费呢？”Jose竟然跟Neil告状，“我给了他一把巧克力！”

Neil看着满茶几的巧克力，“我的天！你们俩不能这样吃！”

“没有，”我赶紧为自己申辩，“我们只吃了一点儿！”

Neil问Jose，“真的一点儿吗？我不相信这个巧克力狂。”

Jose回答他，“这儿有两个巧克力狂！”

我们仨都乐了。

“工作怎么样？”Jose举起啤酒罐，示意我们喝酒。

“一如往常的无聊！但今天最搞笑的一件事是接一个女人的电话时，说完正事后，她表扬我，说我的英文发音很地道，跟英国人一样。我不明白她什么意思，便直接问她。她竟然反问难道我不是印度人吗？说新闻里报道，现在绝大多数的电话服务中心都已经迁到印度等劳工费用低廉的国家去了，”他很无奈地摇摇头，问Jose，“你说这个国家究竟怎么啦？”

Jose也很无奈地摇头，“感觉英国的经济在走向一个死胡同，除了金融和创意产业，其他的产业都一个劲地只顾降低成本，哪儿便宜往哪儿去，问题是英国本地的就业怎么办？”

Neil问他一个问题，Jose却扔回一个问题，英国的经济和社会情况看来真不太乐观。

Neil主动举起啤酒罐，“今晚不说这些烦心的事，你俩今天过得怎么样？”

我喝了一口酒，“中午先去买东西，然后回来看足球，最后做饭！”又很得意地补上一句，“我今天骑马了！”

Neil有些不解地看着我，见我冲Jose吐舌头，便转身跟Jose要解释。

Jose倒很无所谓地坦白了，“我跟他打赌，赌曼联能赢几个球，他赢了，所以骑在我身上，从厨房爬到卧室。”

“喔，男孩们！”Neil扑哧笑了。

Jose冲我挥挥拳头，“你别得意太早，下星期还不知道谁骑谁呢？”

Neil冲我一眨眼，“你现在周末有地方玩了！”

晚餐非常愉快。Jose外向乐观的性格让屋子里的气氛一直保持得很好，三个人不停地说说笑笑，酒也喝了不少。算一算，从下午到晚上，我一共喝了五罐还是六罐啤酒，没有醉，但离开的时候，醉意已经有了。

Jose把我和Neil送到门外，拥抱了Neil和我，“下星期记得过来看球，然后我们再谈谈乐队的事！”

我赶紧要逃，Jose抓紧了我的手，告诉Neil，“杰和我要组个乐队，我主唱，他伴舞！”

“太好了！我来给你们拍宣传照！”Neil明知道这是玩笑话，却帮着Jose作弄我。

“不！”我刚要抗议，Jose再给了我一个大大的拥抱，有了拥抱的贿赂，我停止了嚷嚷。

跟Jose说了晚安，我和Neil回家，“车没停这儿？”

“没，想到肯定要喝酒，所以车先停回我们的地方，”他解释说。

“就这点儿距离，你还怕酒后开车啊！”我觉得他有点儿太死脑筋了。

他“啪”地给了我后脑勺一巴掌，“不管距离长短，酒后开车都是违法。”

“从门口左侧移到右侧算不算？”我跟他瞎贫。

他一把抓紧了我的胳膊，使劲一捏，酸胀、酸胀的，“对不起！对不起！”我连忙认错。

他松了手，我故意往他身上靠，“喝醉了！”

他瞧我一眼，明白我在演戏，便加快了脚步。我伸手去拉他，他干脆小跑起来。我一路追赶他到了我们房子的门口，Anna和Lara正好从的士上下来，“醉鬼来了！”Neil指着我告诉她俩。

“没喝醉！”赶紧声明。

Anna双眼一瞪，“喝醉的人都说自己没喝醉！”

Lara靠近我，闻一闻，“没醉，一点儿酒气都没有！”

Neil已经打开了大门，“快点儿，酒鬼！”我追着他上了楼。好快乐的一个星期天，而且我知道，将来还会有很多这样的星期天！

okhandsome · 发表于 2012-2-3 16:56

这么好看的这么没人看呢？

等水的鱼 · 发表于 2012-2-3 19:39

有打包的没，继续发。看他博客太慢

黄河绝恋 · 发表于 2012-2-4 08:03

好看多了！继续写呀！！

tztznjboy · 发表于 2012-2-4 10:43

期待第二部分，很好看啊

没了感觉 · 发表于 2012-2-5 01:39

一口气看完了
写得很真实
忧伤又带着温暖
不知道结果会怎么样期待

se7ven · 发表于 2012-2-5 08:22

很好看，谢谢！！！

飘失 · 发表于 2012-2-6 11:45

期待下文。继续

327062440 · 发表于 2012-2-6 22:25

我从下午看到现在，一口气看完了，真的挺好看的，期待后面的

张梓林 · 发表于 2012-2-7 11:40

很不错……还有下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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期待续集，很好看啊